撲天雕馱著祝雅瞳與陸菲嫣從雲端現身。那大鳥忠心耿耿,在陸菲嫣的呼喝下奮力扇瞭兩扇遮天般寬廣的翅膀,旋即雙翅一收,像隻利箭筆直地勁急沖向洞穴口。
欒采晴松瞭一大口氣,她對心中記恨二十餘年,塊壘始終不去。在她眼裡,優雅端莊的祝雅瞳看著說不出地假仁假義,就連溫柔甜美的聲音,一貫聽起來都覺得矯揉做作,令她生厭。隻這一刻,欒采晴從山洞裡還看不見祝雅瞳,卻覺得這句話像天外玄音,悅耳無比。
“呵!”吳征見強援終於到來,撲天雕在空中居然未遇絲毫阻截,看看已撲到山尖。他一時還想不到後續的危機,當下精神大振,以肩膀硬吃瞭嚴自珍一記鐵掌,雙腿一旋蕩開蒯博延狠毒的撩陰手,簡天祿的點穴撅已戳近雙目,但吳征的拇指豎起,正點向他手腕脈門要穴。
簡天祿殺招使到一半,他哪有吳征拼死一搏的狠勁,何況這一戳先至,還是吳征的拇指先到也未可知,當即收手。祝雅瞳與陸菲嫣來得好快,轉眼間已入眼簾,她們雖是女子,盛名素著,又攜剛陣斬丘元煥的餘威。三人不敢再耽擱,紛紛左右躍開。吳征趁勢翻身而起哈哈大笑道:“你們三個功夫實在太差,打瞭半天,不過如此嘛。還是喚上欒楚廷,你們四個聯手再來打過!”這一聲又酸又臭,簡直當面說欒楚廷毫無膽色,這麼大好的時機都不敢出手一搏,白白放瞭吳征一條生路。吳征自己也心知肚明,苦戰中不敢出聲譏諷,唯恐惹怒瞭欒楚廷含憤出手,那是真的難以招架。眼下強援已至,吳征再無所懼。
“陛下會親手斬下你的首級,不必著急。”蒯博延冷冰冰應道。
也不知道哪裡響起陣唿哨聲,山頂上突現三排強弓手。這些弓手個個孔武有力,手持五石強弓,一看就是軍中久經沙場的老兵。弓手一現身,扯開強弓,幾乎同時箭矢如雨,鋪天蓋地朝祝雅瞳與陸菲嫣射去。
弓手們訓練有素,弓技出色,三排箭雨以不同的角度發出,旋即又是三排,再是三排,這些弓手竟齊齊發射連珠箭雨,撲天雕前進的路線幾乎被封得風雨不透。陸菲嫣手持【魔眼】,口中唿哨著撲天雕繼續前進。那雕兒雖具靈性識得危險,但在主人命令之下奮勇穿入箭林。祝雅瞳與陸菲嫣同時揮舞寶劍,箭枝從山頂發射,帶著嘯聲厲厲,勢大力沉,即使二女身負絕世武功,撥打起來也頗加費力。祝雅瞳有傷在身,功力未復,陸菲嫣小心在意地幫襯著撥開箭枝。不一時,二女雖毫發無損,撲天雕在劍光范圍之外巨大的身軀上卻被利箭透體而入。大鳥淒聲哀鳴,連中瞭熟識箭之後終於支撐不住在空中失去瞭所有氣力,一頭栽瞭下去。
陸菲嫣與祝雅瞳齊齊飛身而起,撲天雕以性命為代價將她們送到吳征身前三丈處,二女輕功卓絕,在箭雨籠罩之下似天外飛仙禦空前行。吳征接過一桿長槍,亦飛身而起,槍身被他舞得似一頂黃羅傘蓋,風雨不透,接應著二女安然落在洞穴口。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險死還生之下重聚,吳征百感交集。尚不及溫存寬慰一番,翻目山腳見璃山雖被圍得鐵桶似的,山腳下卻留出瞭一片空地,顯是早早為瞭山頂這一蓬箭雨做足瞭準備,以免誤傷燕軍。吳征將拳頭捏得格格作響,他不善行軍佈陣,暗恨若是韓歸雁在這裡,必能早早看出端倪,或許能保下撲天雕一條性命。愛侶心中憤怒,陸菲嫣心有靈犀,吳征苦戰之後氣力不濟,美婦向著山壁上砰砰兩掌打下一片碎石來。那碎石到瞭絕頂高手的手上,便成瞭殺人的利器。陸菲嫣含恨向著山腳射出碎石,山腳下的燕兵躲避不及,登時傷瞭十餘人,更有數人被碎石穿腦而入,死於非命。
蒯博延一番精心算計,居然取不下吳征性命,心中也不得不服。好在射殺瞭大鳥,折斷瞭吳征的翅膀。任你有再多的絕世高手一夫當關,這山洞終究是一處絕地,遲早要被困死在這裡!他目光向著吳征陰陰地一掃,又一瞟祝雅瞳與陸菲嫣,冷冷一笑,揮手招呼簡天祿與嚴自珍躍落山崖,消失在萬軍叢中。
吳征強撐的一口氣這才終於松開,這一松,立覺手足乏力,硬受瞭拳腳的地方隱隱生疼。但四人終於重聚,心中激動,三人順著甬道貓著腰返回洞穴,忍不住將二女一同擁在懷裡。三顆心房仿佛匯聚在他胸腔裡一同有力地跳動,感受著女子嬌軀的溫軟玲瓏,鼻間又飄來她們的香氣與汗濕潮糯之意,這一路的辛苦艱難,盡在其中。解開祝雅瞳身上的包裹,攜著她們在石桌旁坐定,見欒采晴支著下頜,目光撲閃撲閃,竟未出聲打擾。
祝雅瞳打開包裹,一邊打量著山洞向欒采晴道:“這是你找的地方?還真是處神仙洞府。”
欒采晴唇瓣一撅,翻瞭個白眼冷哼道:“誰要你來賣好。”與吳征之間發生的事情羞於啟齒,大傢心照不宣。欒采晴心中千肯萬肯,但左思右想,終是又讓祝雅瞳算計瞭一回,沒點火氣是不可能的。
此時山洞裡香氣撲鼻,祝雅瞳帶來的包裹裡有十來個油紙包,不僅有三十餘個白面肉包子,還有各式鹵好的豬肉,甚至還有兩隻烤制的肥雞。白面肉包子剛剛蒸好出籠,尚是熱的。鹵肉與烤雞都是隔夜,雖涼的透瞭,吳征與欒采晴連啃瞭幾餐硬饅頭,一見雙眼便放綠光,哪還管得是涼是熱,頓覺饑腸轆轆。
吳征撕下一條雞腿遞給欒采晴,自己扭下雞脖啃得幹幹凈凈,恨不得連骨頭一起吃進肚子裡。又覺不夠果腹,撕瞭幾片雞胸肉咽下,見欒采晴也停瞭嘴,祝雅瞳與陸菲嫣尚不覺饑餓,才把吃食用油紙包回。
“娘,你的傷勢如何瞭?”祝雅瞳與陸菲嫣臉上倦容難掩,尤其祝雅瞳,眼眸裡神光黯淡,隻顯露出吳征平安無事的欣慰與放心。
“好瞭三成,再調息個三兩日也就差不多瞭,不礙事。這些天都是菲菲忙裡忙外,娘就閑的慌。”讓吳征來救欒采晴,是她覺得必須要做的事,也是這兩日來她心中最為後悔,最為後怕的事,可說五味雜陳。此時對著吳征左看右看,看瞭又看,見愛子苦戰之後氣力不濟,但神采奕奕,方才吳征力戰強敵死守洞口也看在眼裡,不由大是心疼,又是得意。做母親的就是這樣,就算孩子成瞭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在他眼裡還是像個襁褓中的小嬰兒,事事要她照顧,事事要她操心——就算是穿個衣服,都恨不得上去幫忙。
吳征又看向陸菲嫣,媚極陰陽的美婦人此刻一身臟污,臉上的泥漬都顧不得擦去。女子越美麗,越是在意容貌,看陸菲嫣的樣子,好像對自己當下茫然不知。吳征起身在她背後,撩開鬢邊垂絲長發,伸手一擦臉頰旁的泥漬。春季的濕泥此時已幹結,吳征一擦像砂礫一樣掉下,陸菲嫣這才驚覺,吃痛般微微一縮。
“你呀……怎地弄得比我還狼狽些。”泥漬不僅在臉頰,連發絲上都沾瞭不少,吳征取來木梳,輕輕刮下發絲上的小泥球。
“可能是昨夜偷聽燕兵說話,趴在泥地裡,一時不查……也全然忘瞭這些。”陸菲嫣心中甜甜,又向祝雅瞳投去嬌嗔目光。自己的狼狽祝雅瞳當然看見瞭,她卻隻字不提,不就是要給吳征看麼。
“辛苦娘子。”吳征蹲下身從背後環住陸菲嫣腰肢,情不自禁雙手一緊。這一趟險死還生,隻覺此刻溫馨無比。
“這一點事沒有辛苦,你平安就好……啊喲……”嬌軀一輕,忽然被橫抱而起,陸菲嫣無意識地雙臂環住吳征脖頸。她不知吳征要幹什麼,跟祝雅瞳早已坦誠相見還好,但畢竟還有欒采晴在場,不由嬌羞無比,垂首輕聲道:“你幹什麼?”
“你不知道,後面還有一眼溫泉,累得你連番奔波弄得這般狼狽,幫你清洗幹凈難道不應該?”吳征笑瞇瞇地抱著陸菲嫣來到溫泉旁,伸手將她剝得白羊兒似的。
自結合以來,多年過去,愛侶的嬌軀沒有一絲一毫的走形,依然性感迷人,魅惑世間。但此刻兩人不涉情欲,吳征將陸菲嫣放入池中,捧起泉水兜在她秀發上,細細清洗。待洗凈瞭秀發,又將她臉頰的泥漬洗去,吳征還想幫陸菲嫣洗凈嬌軀,卻被美婦抓住瞭手。
陸菲嫣嬌羞搖頭。吳征常幫自己清洗嬌軀,在府上不妨事,但在這裡被他撫乳揉臀,就連密處的褶皺都要被細細地清洗幹凈,必然忍受不住。美婦朝外使瞭個眼色,示意當下不可如此,更不可冷落瞭祝雅瞳,遂將脖頸沉入水中,自行清洗起來。此刻才覺這一眼溫泉浸在其中舒適無比,先前泉水再滑,又怎及情郎粗糙的大手。
吳征返回前面,一樣抱起祝雅瞳送到溫泉邊,寬衣解帶。相比陸菲嫣,祝雅瞳此刻居然要大方許多,笑吟吟地看著吳征目不轉睛,任他將自己剝得幹幹凈凈,沉在溫泉裡合上雙眸,極盡享受吳征孝與愛的雙重侍奉。吳征不僅將祝雅瞳的秀發洗凈,還為她好生按摩瞭一番脖頸與香肩,看祝雅瞳沉沉地幾乎睡著,才悄然離開。
吳征一走,祝雅瞳便即清醒,伸瞭個懶腰打瞭個呵欠,頗具少女嬌俏之氣。陸菲嫣輕輕遊到她身邊,指瞭指洞外輕聲道:“姐姐,你看他們是否……”
“難道有疑問?你看看公主那個擔心的樣子。”祝雅瞳嘟起唇瓣,又覺好笑,又覺嫉妒。
“我是奇怪,以欒公主的性子,任由吳郎這樣待我們還能不鬧騰?”
“人心都是肉長的。哎……征兒回來救她,獨闖龍潭虎穴,她心裡也明白,沒有我們首肯,征兒也來不瞭。她就是任性脾氣大,人真的不壞,這些道理也一清二楚,否則也不會容她住在府裡。”見到瞭吳征安然無恙,祝雅瞳此時後怕更多,卻又忍不住低聲竊笑道:“還有啊,別以為她不鬧騰,隻是沒到時候,一會兒看她還會跟咱們客氣?她剛跟征兒定情,再曉得事理,哪裡見得征兒在她眼前就和咱們卿卿我我?嘻嘻,這點事情,菲菲難道不明白?”
陸菲嫣羞得一頭低進高聳的胸脯裡去。當年她與吳征初定情不久,祝雅瞳隻是來到府上,陸菲嫣立覺受到極大威脅,醋意大作。當夜就大發嬌嗔,與吳征連連鏖戰,又得多番寬慰,這才稍稍平下醋意。欒采晴的性格可不像陸菲嫣溫和柔軟,多半更加忍不得。
前洞傳來聲響,二女對視一眼,齊齊抿嘴竊笑,雙臂扒上池邊,一同偷聽。
“怎麼?想起來這裡還有個人瞭?”欒采晴雙眸瞪得像兩隻要噴火的金鈴,萬分不滿,可吳征彎腰的時候,她又立刻舒展雙臂張開懷抱,受瞭氣又急需安慰。
“要不是有你幫忙,我未必撐得住那麼久。”吳征不搭她的話,隻上瞭草床,盤膝坐下,將欒采晴的翹臀在兩腿間一放,就此摟住。
欒采晴的火氣登時消去,這一路患難與共,能撐到現在實屬不易,在她心中亦是萬分珍惜。祝雅瞳與陸菲嫣的樣子,她一絲不落地全看在眼裡,捫心自問,換瞭是眼下祝雅瞳遇難,她自己又能不能毫不猶豫地讓吳征孤身前去救人?她不知道。
火氣一消,一肚子機靈古怪立刻又占據瞭腦海。欒采晴眼珠子一轉問道:“噯,你們傢的傢法,是怎麼樣的?”
吳征露出欣然微笑。欒采晴在吳府安居已久,但是傢法與她無關。吳征並不知道她為何忽然問這些,隻是想起傢法便想起吳府,天大地大,隻有那一方府院是自己最溫馨,也最眷戀的小天地:“那要看犯瞭什麼錯,輕的嘛,比如要當著大傢的面痛陳前非,重一些的,呵呵,比如要打屁股,還得當著大傢的面。最重的,逐出吳府也是有的。不過我們的傢法沒那麼多細枝末節,你不需要擔心,我也不擔心你會犯什麼天大的錯誤。你在府上時間久瞭,見過誰受傢法麼?”
“那倒是沒有見過,但是你們私下罰些羞羞的傢法,我又看不見。”欒采晴纖指撓著下頜,出神問道:“那,如果你下的嚴令,還有人犯瞭,要罰什麼?”
“那起碼要打屁股瞭。我一般都隨大傢去,假若下什麼嚴令,一定是事關重大,這樣還敢再犯,哪裡能慣得的?”
“就是!就是這道理,絕對不能慣!”欒采晴眨瞭眨媚目,道:“那你怎麼還不對我執行傢法?”
“為何?”吳征一頭霧水,也不知道她又冒出什麼奇思妙想,莫名其妙地犯什麼傢法瞭?
“你出去的時候,對我下的什麼令來著?”欒采晴笑瞇瞇地一點洞口,奮力為自己爭取受傢法的機會,居然還得意洋洋。
“我說……讓你呆在哪裡,你就呆在哪裡。我沒讓你出手,你不準出手。”吳征回憶瞭一番,確認沒記錯,狐疑道:“你不一直乖乖地呆在洞裡,也沒出手啊。”
“誰說我沒出手?誰說我沒出手?”欒采晴柳眉一豎,忿忿不平道:“你不是剛說瞭,沒有我幫忙你撐不瞭那麼久。這還不叫出手?你下令瞭麼?你讓我出手瞭麼?”
“呃……沒……沒有……”吳征啞口無言,心想這樣也行?
“就是嘛,不管怎麼說,我違反瞭老爺的嚴令,犯瞭傢法,請老爺傢法處置,狠狠地責罰。”欒采晴趾高氣昂地仰著螓首,語聲嬌柔,嬌軀扭擰著撒嬌。
“好。”吳征無奈搖頭,橫抱著欒采晴起身來到後洞溫泉,一樣把她剝得幹幹凈凈後趴架在池邊。一雙玉腿沉入水裡,圓圓翹翹的臀兒卻高撅在水面上,仿佛浮瞭起來。腿根圓潤,臀兒更是飽滿,縫隙中一抹烏黑與肉紅相映成輝。吳征肅容道:“欒采晴違抗老爺的嚴令,立刻傢法懲戒,絕不姑息。”
欒采晴迫不及待,還把臀兒搖瞭幾搖道:“請老爺責罰。”
一連六聲的脆響,一邊臀瓣三下。說輕不輕,指印清晰可見,說重不重,挨罰的沒有痛呼更像呻吟。吳征在欒采晴鼻翼上捏瞭捏笑道:“遂瞭你的意瞭沒?”
“嘻嘻,滿足瞭。”欒采晴十分滿意地點點頭,也沉入溫泉裡。
“以後都是一傢人,大傢好好相處。”吳征返身取瞭三套衣物在池水邊放好,道:“你們好好歇息,我去守著洞口。”
四人心照不宣,吳征用這種特異的方式宣告瞭欒采晴的新身份。這處小小的溫泉此刻美若仙池,吳征卻實在一刻都不敢再呆下去,幾乎落荒而逃,隻怕跑得慢瞭,意志便要徹底崩潰,陷落進去再也出不來。
燕國的進攻受挫,按道理短時間內不會再來,但吳征不敢松懈。三美同在沐浴,這是何等香艷的場面,吳征本可遍嘗絕色之溫柔,形勢不允許,吳征自己也沒有太多的心思。
再有三日,祝雅瞳傷勢愈可,就是他們最強盛的時刻,那時如果再無力突圍,真要徹徹底底被困死在這裡。山洞外的燕兵依然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邊際,天空中還多瞭許多大鳥盤旋。將祝雅瞳與陸菲嫣放瞭進來,射殺瞭撲天雕,這條通路又重新封鎖。燕兵一夜進攻無果,也見識瞭此地的易守難攻。這些百戰之兵再勇猛也難免有怯意,白白送死的事情誰也不願意做。蒯博延若是接下來隻讓燕兵圍困璃山,等吳征食水耗盡瞭自行出來,必然大得軍心擁戴。想清瞭這一節,吳征眉頭一皺,這人陰險狠毒,辣手無情,一步步的算計堪稱絕妙,著實難纏。他想來想去,陸路就是絕路,絕不可走。唯一的路徑,也隻有天上這一條路瞭。
待瞭小半時辰,三女沐浴得盡興才一同穿戴整齊瞭回到前洞。吳征扭頭看去,見佳人新浴,出塵脫俗,半濕的長發披散而下,一個個美得不可方物。吳征看得心曠神怡,不由精神大振,所有的煩惱消失得無影無蹤。
“別看瞭,你也趕緊去洗一洗。”祝雅瞳攤著雲鬢連抖,似乎想讓長發幹得快一些,朝洞口一揚首道:“我們來看著。”
“不用看著啦,這時候誰會來攻山,誰就是腦子有毛病,都安心歇著。”欒采晴懶懶散散地落座,抱怨道:“拿瞭這麼多吃的,怎不裝兩壺好酒來?”
陸菲嫣走到吳征身邊,推著他向後洞溫泉走去,一邊也脫下他的長袍溫柔道:“快去吧,洗凈瞭大傢說說話。”
吳征舒舒服服地洗瞭個溫泉澡,神清氣爽,走回前洞時猛然想起一事,道:“屈師太呢?”也是連番遇難,重逢祝雅瞳與陸菲嫣太過快慰,一時就把不相熟的屈千竹給忘瞭個一幹二凈。
“我們在路上遇見瞭邱萬裡,他與齊雪峰奉雁兒的將令在長安附近哨探,齊雪峰已回去傳信多日,留著邱萬裡在這裡繼續哨探,千竹就交托給他照料。”祝雅瞳說到這裡也是長舒一口氣。
“哦?”吳征大喜,邱萬裡就在附近,齊雪峰又已返回報信,陷陣營當下應已在趕往長安的路上,不日可達,全身而退的希望大增。此時不由看向欒采晴,果然一切都在她預料之中。吳征搓瞭搓手道:“韓鐵衣心狠,把我扔在這裡當誘餌,還是雁兒疼惜我。”
“算算我們送信回去的時日,從江東趕過來,再有三五日陷陣營也就到瞭。”欒采晴掐指點瞭點,又搖頭道:“不對,雁兒一定星夜兼程,來的隻會更快,說不定你們前腳碰見邱萬裡,雁兒後腳就到。有瞭接應,事情就好辦瞭些。”
這一聲雁兒叫得十分順口,親密中更顯一分自然。的確如欒采晴所言,在府上她話不多,也沒對誰有過什麼好臉色,表達什麼態度,但是內心裡卻個個有數。韓歸雁武功不是最高,出身也不是最好,就靠著一份理事大氣公正,人人心裡都是服氣的。
“當然。”吳征眉頭剛剛舒展,片刻後又皺瞭起來,喃喃道:“韓鐵衣約束大軍不動,陷陣營也不能動。他既然狠心把我扔在這裡,無非就是要我牽制燕國註意力,必然不會就此放手。他娘的!陷陣營多半是被他逼著違背軍令偷偷前來,一個個都身背死罪,這是不打算讓我回去瞭……”
“這個韓鐵衣,回去後一定要他好看。”祝雅瞳心中也氣,眼珠子一轉,又含笑道:“不知道你玉姐姐這些日子在府上如何做人,夾在中間兩頭受難,定是被姑娘們不知道數落瞭多少回。”
“反正不會放過他。”吳征咬牙切齒地揮瞭揮拳頭。
發泄瞭頓憋悶,眼下還想不到要怎生收拾韓鐵衣。四人以水代酒,自說別後之事,互訴衷腸。
吳征闖長安,劫法場,鬥天子,殺出重圍,又在璃山連連惡戰,九死一生地殺到洞裡,勇不可當,可謂氣沖霄漢。豪氣沖天的故事尚未傳遍世間,祝雅瞳聽得如墜夢裡,依稀想起多年之前,桃花山上那場不為世人所知的慘烈廝殺,兩人跌落山谷,在世外悠悠隔人間之地拋棄一切禮法束縛。這一切多少次在她午夜夢回,酣然難忘。桃花山上要人保護,誰也打不過,隻能當個累贅的孩子,此時成瞭故事的主角,六軍辟易,比之當年在桃花山還要更加壯懷激烈。
陸菲嫣聽得心搖神馳,這樣的故事是她第二次聽見,心中竟有沒能參與其事的遺憾。她癡癡看著吳征,昆侖山上任性地要修習《道理訣》,被自己痛罵責罰的孩子,還是和從前一樣地倔強,從不逃避自己的責任。那雙寬闊的肩膀,始終扛著大山一樣的負荷,前行得雖艱難卻堅定。
“祝雅瞳,這一次多謝你瞭。”欒采晴起身朝祝雅瞳誠心一禮,道:“沒有你的首肯,征兒也不能來救我。”
“沒有呀。”祝雅瞳低頭還禮,像心中一塊大石落下,瞭卻瞭些許歉疚道:“征兒自己想來,我怎管得住他?都是他自己的決斷和能耐。”
“假惺惺的,就不想聽你這樣說話。”欒采晴又翻瞭翻媚目,嘲弄道:“知道你的寶貝兒子瞭不起,也不用這樣捧他。我還不知道你?你若是舍不得寶貝兒子,隻消撒撒嬌,擺弄擺弄你的病體,他還能來得瞭?管不住管不住,陸仙子說瞭我還信,你?要管他最有辦法就是你!”
“嘻嘻,好吧。”祝雅瞳被戳破心事,也不羞惱,拉著陸菲嫣轉而向欒采晴一禮道:“多謝你助力征兒,要不是你首肯,征兒也不能安然無恙,我們都承你的情。”
話裡有話,和桃花山一樣,在長安這個故事裡,一樣有英雄,同樣不缺少美人。吳征撓頭,欒采晴大喇喇地半點不臊,一揚首傲然道:“英雄少年郎,誰不喜歡?你可得小心些瞭,征兒現下是喜歡誰更多些可不好說。話我先說在前頭,這種事情,我反正是不讓的,你要是被我搶瞭心頭肉,到時候就怪你自己沒能耐,可莫要來怪我。”
“哪有你這樣沒羞沒臊的。”祝雅瞳忍俊不禁,居然也有微微的擔心。欒采晴的姿色絲毫不在她之下,火熱大膽更在自己之上,吳征剛嘗到瞭鮮,可莫要真被她說中瞭。
“還什麼羞臊,外面的人有哪個不知道……”見她們倆冤傢越說越是出格,火氣也漸旺,吳征實在坐不住瞭,道:“這一回殺瞭丘元煥,回到盛國各種流言又是少不瞭。晴兒說她反正沒甚麼好名聲,也不在乎,把事情就這麼擔瞭下來。”
“但是韓鐵衣這麼狠,你光殺一個丘元煥已然不夠,我這浪蕩的壞名聲再搭進去也不夠。”欒采晴抿瞭抿唇,顯然也對韓鐵衣鋌而走險十分不滿,晃瞭晃螓首道:“好瞭這些先不管。雁兒不日就要來接應,咱們始終困在這裡的話,雁兒必然要攻山,咱們不能讓府上的人犯險。必須得想個辦法出去!”
“我沒有辦法瞭,一切都得聽你指示!”祝雅瞳斂容肅穆,雙手合十向欒采晴道:“我已經想瞭許久,無計可施,隻有仰仗你的智計與地理之熟。”
“每次都是碰到難處瞭才來賣好。”欒采晴扁瞭扁嘴,也鄭重道:“除瞭空中,別無他路。這些扁毛畜牲我能禦使,為今之計,隻有再搶幾隻來,我們才能輪番乘坐,暫脫險境。然後,就隻能祈禱雁兒還沒有昏瞭頭,知道在長安城裡搞出些大事情來,再指望韓鐵衣真不是想把我們坑死在這裡,及時發兵渡江,我們才不會被大軍圍追堵截,上天無路入地無門。載我們逃離長安的撲天雕也不知道還活著沒有,祝雅瞳,你的皇夜梟呢?”
“留待最緊急的時候再用,能禦使刁面鷲最好!”祝雅瞳尋瞭處平整的地面盤膝坐定,道:“事不宜遲,這些天我加緊運功療傷,三天之後,我們就突圍!”
“好!”
計議已定,幾人立刻分工。除祝雅瞳心無旁騖,一心入定療傷之外,吳征與陸菲嫣,欒采晴一刻不停,輪流看守洞口,監視燕軍動向,剩下的便是養精蓄銳。祝雅瞳帶來的吃食足夠支撐六七日,但他們沒有在這裡再呆上六七日的準備,每到飯點就大快朵頤。
祝雅瞳幾乎一刻不停地療傷,三人輪番監視燕軍,沒事的每日練功之後便大睡特睡,也沒甚麼好避諱的。吳征每每醒來,像小貓一樣蜷在自己懷裡的,自然是陸菲嫣。這麼多年過去,她還像在吳府兩人初定情時一樣,枕著吳征的手臂,四肢蜷躲在吳征懷中,似乎這樣才能讓她有十足的安全感,睡得格外香甜。
若是從後摟著吳征腰桿,將一對兒膨然豪乳擠在背脊上的,必是欒采晴瞭。不知道這位脾氣不小的公主從前如何,但這一路吳征背負著她殺入山洞,她似乎對這個姿勢格外著迷。睡熟時沉沉的鼻息呵在背脊,癢絲絲,麻嗖嗖的。
吳征值守時,看她們並排而眠,嬌顏美貌如花,身段玲瓏起伏。他身上重擔如山,隨瞭他的俏麗女子們又何嘗不是?陸菲嫣自入瞭吳府,比之在昆侖山上不知道勞累瞭多少,擔驚受怕瞭多少。當下見不著面的韓歸雁,又該怎地心急如焚?
吳征看著她們不自覺露出溫柔的微笑,一座孤山憑什麼困住吳府?困住陷陣營?天高任鳥飛,自己不僅要平平安安地脫困而出,還要繼續攪風攪雨,配合盛軍一舉打破兩國的局面。韓鐵衣這一次辦的事的確太過心狠,太過無情,但吳征心裡也清楚,他做出的選擇是最好,也最適合的。丘元煥既死,不趁熱打鐵怎麼對得起這一趟的艱辛困苦。
期間祝雅瞳數次運功完畢醒來,舒活著筋骨。吳征甚至懷疑她是不是算好瞭時辰,每回都在自己值守時“恰好”收瞭功。母子倆也不說話,生怕打攪瞭熟睡的陸菲嫣與欒采晴,隻相互偎依相擁,彼此身上的暖意撫慰著彼此的心田。若夜深人靜,吳征也會把她抱起來放在腿上。從祝雅瞳的眼睛裡,也能看出對這一次放任吳征孤身來犯險,她有多麼後悔和後怕。但是吳征也知道,如果重新再來一次,或者還有下一次,祝雅瞳還是會點頭同意。
人心就是這麼復雜,也讓吳征溫暖。這一傢人同心協力,也會彼此體諒和支持,更有正確的為人處世之道。
第三天夜裡,祝雅瞳再一次運功醒來時,溫婉一笑道:“大體痊愈,我們可以離開瞭吧?”
“好!”
四人一同飽餐瞭一頓,還沐浴更衣,一身清爽。吳征將剩下的食物包裹背好,又取瞭件衣物撕成佈條,將欒采晴肋骨的斷傷處牢牢紮上瞭繃帶。回頭打量瞭一眼山洞,道:“你說,咱們走瞭之後,欒楚廷還能容得下這處山洞麼?”
“嗤,他沒本事留下咱們,隻能拿這個山洞出氣。”欒采晴不屑嗤笑,也掃瞭眼山洞,略有眷戀,不覺留戀。
“那往後我們想回來念念舊,看來是沒得希望咯。”
“切,一個破山洞,有什麼好念舊的,鬼才想在這裡!”欒采晴白瞭眼吳征,呶嘴道:“趕緊帶我回吳府去!”
時值夜半,天空中陰雲處處,月不明,星也稀。在美人窩溫柔鄉裡徜徉瞭三日,雖無激情之舉,也讓人戀戀不舍。但強敵仍在眼前,困境未現曙光,吳征心中豪情大起。突圍之法三日來欒采晴已前後思慮瞭無數遍,也互相參詳瞭無數遍。當下吳征領頭,陸菲嫣押後,祝雅瞳照料傷勢未愈的欒采晴,魚貫來到洞口。四人的目標,首先便是山頂的弓弩手。羽箭射程覆蓋山洞口之外的天空,燕軍也知道欒采晴有禦使刁面鷲之能,那些大鳥隻在高空盤旋,輕易不下來。唯有先解決瞭這些弓手,才有脫身的可能。
這座孤峰曾是欒采晴常年修行之地,一草一木都已刻在腦中。四人也不指望什麼趁夜色摸到山頂,這座山洞既然離開,就再也回不來。吳征當先開路,沉默著攀上山壁,手腳並用,一往無前朝山頂沖去!
破釜沉舟,孤註一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