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府大門緊閉,裡邊卻是一片歡天喜地。大紅的燈籠,羊絨的毯子,傢具全部刷瞭遍新漆,連鍋碗瓢盆茶杯湯勺都換瞭新的。
門外的流言紛紛,切齒痛罵,都幹擾不到這方小天地的其樂融融,甚至陸菲嫣與顧盼各回宗族,好些天不曾見面,整個吳府都好像少瞭點什麼,讓人不太習慣。
世上罵者有之,幸災樂禍等著看笑話的有之,喜氣洋洋的有之,萬分期待的有之,愁眉苦臉的就隻有韓鐵衣與陷陣營的將士瞭。自從在陸府提親被打出大門,整座陷陣營就戰戰兢兢,人人如臨深淵,如履薄冰。陸府的大門就像閻王殿,遠比千軍萬馬還要可怕得多。將士們隻想躲著韓鐵衣,最好鎮東將軍永遠想不起來陷陣營裡有自己。倒不是他們對吳征有意見,要是旁的喜事,將士們沒說的,恨不得全營都出門迎親,偏生那是陸菲嫣。
到時候在陸府門口該咋辦?誰敢跟陸老爺大聲?那可是吳征的嶽父!要是顧盼在場,吳征喊完瞭嶽父還得喊外公……將士們想到這裡腦袋都抽疼,這叫什麼事情……等吳征將陸傢母女都娶過瞭門,來陷陣營裡兄弟夥陪他喝個不醉無歸,但是迎親這事情,真的是要命。
韓鐵衣就更不消說瞭,自從在陸府挨瞭頓好打之後氣就沒順過,看誰都不順眼,看哪都覺別扭。反正去提親已經把人都丟完瞭,索性送佛送到西,再躲起來,韓鐵衣這個大名也和吳征娶親納妾的事情脫不瞭幹系。陸府裡裡外外,他當然熟悉得很,這要是攻打這座莊園,他有一百種方法可以殺光裡面的人,再把陸菲嫣搶出來。問題是別說殺光,就是傷瞭一個臉上也不好看。韓鐵衣坐在營帳裡癡癡呆呆,愁得眼窩都陷瞭進去。
“墨師,勞駕算一卦,我他媽的實在是受不瞭瞭。”於右崢惶惶不可終日,這事情他也是絕躲不過去,也不能躲的。
“你什麼意思?”墨雨新橫瞭他一眼,左右自己也逃不瞭,跟於右崢也是半斤八兩。
“我說,要是大吉之卦,兄弟夥沒說的,隻要吳公子能迎娶雙美,咱們也就豁出去瞭,幹脆主動請纓,準備挨頓好揍也就是瞭。萬一這個,這個大兇的話,咱們也好有個準備不是。斷腿斷胳膊的,總得提前有個安排,莫要到時候生瞭什麼變故,兄弟夥全倒瞭,人還沒接出來……”這貨大體是覺得今番要交代在這裡,索性準備英勇就義。
“呵。”墨雨新冷笑一聲,道:“你打的什麼主意我不知道?不就是想多帶些弟兄去壯膽嘛,什麼大吉大兇的?吳公子的事情還有大兇一說?”
“嘖,你甭管我什麼意思。你就說有沒道理吧?”
“是啊墨師,於頭兒說得有道理啊,成天這麼憋著不是個事情,還是算一卦吧。”
陷陣營的將士們跟著起哄。一來是實在憋得慌,二來也是一樣心思—這事情不管落在誰的頭上,哪個不想多去些弟兄,好分攤分攤陸府的棍棒……
“啊喲,且慢,我倒想起件事情來。”左宗之一拍大腿,現出恍然大悟之色。他雖加入陷陣營不久,但處事伶俐,尤其火燒燕國皇宮立瞭大功,現下也頗有威望。
“什麼事情?”
“墨師,前幾月我們在泗水一帶追隨吳公子,當時他叫陸仙子作菲菲,還記得麼?原來當時吳公子就已料定這一陣若勝瞭,回來紫陵城必定沸反盈天,已有娶陸仙子之意,才故意說給我們聽的?”
“有道理!若此事不準備公開,吳公子斷然不會漏瞭嘴……”墨雨新也想瞭起來。
“吳公子早就未雨綢繆,那更要算上一卦瞭!是吉是兇,先心裡有個底也好。墨師,你說是不?”左宗之也勸道。
“吉又如何?兇又如何?”墨雨新不願泄露天機,再說這種東西玄而又玄,更怕自己占的不準反倒不美,始終有些猶豫。
“吳公子不是一時興起,是深思熟慮的結果!而且小左這話還看不出來?吳公子與陸仙子之間早有情愫,隻是礙於禮法不可宣之於口而已。今日為瞭市井流言才不得不為,又是佳偶天成,有情人終成眷屬,此事就許成不許敗!”於右崢斬釘截鐵地道:“大吉,自然好說。就算是大兇,我沒說的,到時候就拿出跟燕賊拼命的準備與勁頭來,好歹幫公子瞭卻此事。這麼簡單的理由,夠不夠?”
“就起一卦吧,有言在先,若是不準,莫要怪我!”墨雨新一想之下,占個卦詢問天機總比懸著七上八下的強,遂擺開八卦圖,當即袖占一課。
“這……”墨雨新看著現出的卦象,整個人都抖瞭抖,臉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白,伸手想把卦象打亂,終究不願自欺欺人。
“這什麼卦?是吉是兇?”
“艮為山卦。”墨雨新開始擦汗,支支吾吾道:“不算下下卦,好點,稍微好點……可能……吳公子這樁婚事有變……不過算卦嘛,沒有一定準的……”
“卦象怎麼說的?別他媽囉囉嗦嗦!”
“占婚事的話,艮為山說的是男女感情多受外界幹擾,恐有不利,需得男女之間感情堅貞方得始終。”墨雨新邊說邊又細看卦象,伸手撥瞭撥,又道:“奇怪,這裡怎會這樣?”
“你別打啞謎!”
“閉嘴。”墨雨新正全神貫註之時,被打瞭個岔怒喝一聲,定睛看瞭許久又道:“我這道行是瞧不清瞭。總之嘛,這艮卦的尾巴裡不知為何出現乾卦之勢,我平生還是第一次見。你們來看,這卦象重山關鎖,你在崇山峻嶺間行走,哪有平地那麼簡單順遂?懂瞭吧?不過……嗯……不過,你若是武功高強,心志堅定,好像又不算什麼……咦,難怪……難怪……”
陷陣營將士被他一通經文似的自言自語繞得腦袋發疼,又不敢再打岔,隻好似懂非懂地看著墨雨新擺弄他的卦象好半天,才道:“我懂瞭。”
見周圍一圈人眼巴巴地看著他,墨雨新清瞭清嗓子道:“這卦象不吉,中下之卦,占婚事剛才我已說過,不過對吳公子不是阻礙。什麼難事見過咱們公子爺縮頭過?難就難在陸仙子那邊。你們想,陸仙子肯在這個時候自毀名節,甘願折辱自己,待吳公子一顆真心傻子都看得出來。問題是陸仙子現在陸府,她總不能當眾忤逆陸老爺?所以這阻礙不是陸仙子,乃是陸老爺。這是個死局,陸老爺是無論如何不能答應此事,否則陸府的顏面何存?能怎麼辦,隻得看公子爺一顆真心,旁人使不上勁。這裡,這裡,艮為山不知為何現出乾卦的尾勢,卦象或躍在淵,說的要審時度勢,也就是還有未定之數。向上,則飛龍在天,利見大人,往下那就潛龍勿用,萬事皆休。”
將士們面面相覷,雲裡霧裡。於右崢咬瞭咬牙道:“咱們也是無頭蒼蠅,卦象這麼說,就聽墨師的!既然有轉機,兄弟們還猶豫什麼?吳公子這忙老子是幫定瞭,豁出去瞭,還有誰去?”
“去吧去吧,都去,怕個奶奶的,咱們陷陣營幾時這麼慫過?都去,都去!”
“阿彌陀佛,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貧僧願去。”
“沒讓你去地獄,大喜的日子你說點吉利話行不行?”於右崢斥責一聲,忘年僧這個和尚心倒是向著吳府,就是口不擇言,但是轉念一想,道:“苦智大師說的話雖不好聽,道理倒是這麼個道理。我這就去找韓將軍,咱們全營上下任由他差遣!”
“正是如此!”
於右崢一路小跑來到中軍帳前,道:“將軍,屬下有事求見。”
“進來吧。”韓鐵衣悶悶不樂,眼中無神,聞報隨口呼喚,懶洋洋地半躺著換瞭個姿勢,一瞅於右崢道:“你來幹什麼。”
“將軍,咱們兄弟夥都商量好瞭,全營上下都願陪吳公子去迎親。將軍,您就放開瞭差遣吧!萬一說僵瞭要動手什麼的,兄弟夥全一力扛瞭,絕不會害到將軍身上。”
“嘖,這我都知道……”韓鐵衣嘆瞭口氣,起身道:“你們都怕這事,但是我若要點人,你們個個都會去,我懂,我都懂。問題在怎麼把陸仙子給迎出來,否則去的人再多,一個個大眼瞪小眼,有個屁用!”
“那……將軍可有妙策?”
“當然沒有。”韓鐵衣兩手一攤,道:“陸仙子要肯出來,自己就出來瞭,這就好辦,吳征那小子在門口一站,事情就辦成瞭。可要陸仙子不肯出來呢?我請得動還是你請得動?還是吳征請得動?就算偷摸摸地溜進去幾個人,能接她幾招?”
“這……”於右崢面露苦色,道:“誰敢跟陸仙子動手,嫌命長瞭麼……”
“這不就是瞭!陸仙子這一回是自己的面皮不要瞭,但是陸傢的面皮她不能順道也扯下來。她隻能是兩不相幫,絕對是不會自己出來的。”韓鐵衣一拍手,道:“剩下的那條路就是陸老爺點頭,你說說,誰有辦法?要不你們一個個舉刀弄槍地去,逼他點頭好瞭……”
於右崢縮瞭縮脖子,不消說,韓大將軍麾下千軍萬馬指揮若定,此刻也是清官難斷傢務事,徹底沒瞭招。於右崢咬瞭咬牙,道:“屬下倒有個笨法子。”
“不就是組成人墻,一路替新郎官挨打,保得新郎官至少不鼻青臉腫給送到陸仙子跟前。然後讓新郎官搶瞭陸仙子,再替他們挨一路打出瞭府,大傢溜之大吉,一潰千裡……還有什麼?”
“沒瞭。”
“我早想過瞭,哎……”韓鐵衣搖搖頭,道:“也是個辦法吧,總比沒有的好。你去挑些筋骨強健,內功底子好的,這些天專門練個肉盾陣,我再想想辦法,到時候實在沒招兒瞭,就用這個笨法子吧。哎,真是讓人頭疼……對瞭,挨揍的記得算我一個,省得到時候我姐姐和妹妹還不滿意,又來找我的麻煩……”
吳征可不管他有多艱難,就像自己被困在璃山時韓鐵衣也沒管自己有多危險,自求多福想辦法一樣。每日裡閑著沒事的時候,就到陸菲嫣和顧盼的小院裡這裡看看,那裡坐坐,越想越是激動。如果周圍沒人,他還要手舞足蹈一番。男人嘛,嘴上不好說出口,真遇上瞭這樣的好事,那是藏都藏不住的。
得意興奮瞭一陣,吳征拿著抹佈擦拭起傢具來。陸菲嫣與顧盼各歸傢族,這些天的衛生都是他親手打掃,好像這樣才能盡一份心意。
“就知道你在這裡。”欒采晴推開院門,浮誇地扭著腰胯,活像個媒婆指著吳征道:“看把你念想的,這是嗅一下桌椅上的香氣也好是吧?”
“是啊,香的很,你聞見沒?”跟欒采晴爭執不是好事,吳征索性順著話說下去。
“哼,就知道你最疼她們母女倆。”欒采晴放下手中的包裹,看吳征繼續擦拭桌椅,邊邊角角都不放過,嗔道:“沒見你對我那麼孝順。”
“難道不該啊?這些日子她們倆在市井裡可是挨瞭多少罵,都沒人罵你瞭。說起來你還得謝謝她們。”
“我稀得那些名聲似的。”欒采晴邊說邊解開包裹取出兩席紅衣,道:“看看,這樣成不成。”
吳征眼前一亮,兩件連身的長裙,不像旗袍用光潔的綢緞裁縫,衣料上多做褶皺,正是他構想中的婚紗。欒采晴的衣品之高舉世無雙,裁剪出來比吳征描述和想象的還要好,不由連聲贊道:“成!真是瞭不起。”
“她們倆穿上一定美極瞭。”欒采晴看著自己的心血,也不由有些羨慕道:“好想看看她們穿這一身的樣子。”
“你自己穿上也沒差,反正你們都好看。”吳征將大紅婚紗翻來覆去地看,道:“其實做成純白也很不錯,但是我還是喜歡喜慶些。”
“女要俏,一身孝,我給我自己做一件白的。”欒采晴也是十分喜愛這樣的款式,看她躍躍欲試的樣子,估計回去就要著手置辦。
“你不怕其他人看瞭都鬧著要啊?”
“要是喜歡,就給她們都做一件咯。”欒采晴不以為然地道:“第一件要摸索著來,麻煩些。現在已經明白瞭,多做些也沒什麼大不瞭。”
看她自然而然,十分情願的樣子,吳征一愕,又會心而笑,頻頻點頭……
陷陣營裡一團亂麻,吳府上歡天喜地,禦書房也是到瞭深夜還燈火通明。
張聖傑一遍又一遍地審閱著奏章,反復思考。盛國開疆拓土,多瞭好些城池。這些城池除瞭要調兵遣將據守之外,任命合適的官員前往主政也是重中之重。這裡成瞭燕盛之爭新的前線,每一個職位都馬虎不得。
“愛妃,你看如何?”張聖傑細細想定之後,將奏章遞給身後的花含花。
後宮輕易不可幹政,但花含花極具政才,張聖傑私下裡也會多多參考她的意見。國傢用人之際,私底下也不避嫌。
花含花又提筆做瞭幾處批註,道:“妾身薄見,陛下再參詳看看。”
“這裡妥當,這裡倒是不必改。”張聖傑定案之後,向大太監道:“你去擬旨,明日早朝上就宣瞭,嗯,著三日之內交割完畢啟程,克日到任。”
大太監急匆匆去瞭,花含花抿著嘴笑道:“朝中空出這麼些官職,到時候個個都來舉賢薦能,又有得陛下心煩瞭。”
“不心煩~不心煩~朕心中已有不少人選!容不得大臣們多嘴。”張聖傑哈哈大笑,似乎甚是自得。
“啊?”花含花媚目眨瞭眨,瞬間明白過來,福身道:“陛下英明。”
“還是愛妃聰明!”張聖傑來回踱步間搓著手,道:“怎麼吳兄的好日子還沒到,可叫人等得心焦。”
“陛下心急,依臣妾看吳博士更急。”花含花斟瞭杯茶遞過,輕笑道:“沒有想到陸仙子居然和吳博士私下定情,外人全都蒙在鼓裡……臣妾這幾日想到這件事,都不知是好是壞。依倫常萬萬不可,可是昆侖派連遭大難,他們幾位在世上孤苦伶仃,面對諸多艱難,自然而然地就會報團取暖,又好像什麼都說得通。”
“好像不是那麼回事情。”張勝傑八卦之火熊熊燃燒,回憶著道:“朕在燕國初見陸仙子,她愁容滿面,似乎站立都很艱難。長枝派孟永淑向她挑戰,當時她不敢應戰讓朕十分怪異。現在想起來,當是有什麼隱疾在身。那一日陸仙子的前夫顧不凡袖手旁觀,還有責備陸仙子不敢應戰之意,多虧吳兄挺身而出接瞭一陣。我內心隻贊他膽識過人,好一副鐵打的男兒擔當。今日回想起來,也有憐香惜玉之心在內。朕倒是猜測,當年陸仙子的隱疾吳兄一定知根知底,又不能宣之於口,連顧不凡都不知道,他才主動請纓。當年吳兄武功尚未大成,那一陣險象環生,嘖嘖……陸仙子肯定是明白的,她婚姻不順,之後與吳兄情投意合,才是人之常情。”
“陛下的猜測合情合理,多半是如此瞭。”花含花偏頭想瞭一陣,又忍俊不禁笑道:“就不知道顧姑娘怎生受得瞭,他們青梅竹馬的……還要女兒做平妻,母親做妾室,也虧他們傢想得出來。”
“就是!嘖,要不,改日讓皇後將倪夫人請進宮中好好地問一問?朕也好想知道……”張聖傑甩瞭甩頭,將一腔八卦之心甩瞭出去,道:“吳兄此番心意拳拳,愛妃,明日與皇後商議一下,大喜之日固然有熱鬧好戲,我們也不可袖手旁觀。”
“遵旨。”
次日早朝剛開,聖旨就下。足足有兩百多名官員要被調動,朝中與地方郡縣各占近半。這些調動的官員雖然品級算不得多高,最高也就是州牧,接下來便是各郡太守。但能被調任的官員都是些才幹出眾者,否則怎生去原本燕國的領土上安撫百姓,穩固前線?這些臣子也沒有什麼不願的,畢竟去瞭之後肯定會辛苦許多,也會危險許多,但立功的機會也大瞭許多。值此開疆拓土,甚至可以暢想一統天下之際,誰不想多立功勞,裂土封侯呢?
盛國舊土就此留下許多空位,還多有實職肥缺,著實叫人眼饞。朝會之後,花丞相府上門庭若市,拜訪者絡繹不絕。花丞相也不嫌煩,一一接待,但是每個人都沒有得到想要的結果。這些空下的官帽子連花丞相都沒得摻手,都在陛下手裡捏著,誰能上位花丞相也不知道。聽說名額人選陛下心中有數,都已定下瞭的,關說無用,問也無用,耐心等候即可。
重要的日子總是讓人等得很煎熬,但也說來就來。吳征早早躺下等待天明,滿腦子裡雜念紛呈,強運【道理訣】才昏昏沉沉地睡去,天還未亮就睜瞭眼。左右睡不踏實,索性起身!
焚香沐浴洗漱清爽,披上迎親的喜服穿戴整齊。今日迎親可不比上一回,迎娶倪妙筠時功夫都做在前面的提親,闖過瞭難關之後迎親順順當當。這次提親嘛,那叫一言難盡,這迎親恐怕費鴻曦當日的親自攔阻都沒有今日之難。
吳征心裡七上八下,陸府這些天來肯定也做足瞭功課,就不知道會不會拼死攔阻。吳征其實也沒有什麼好辦法,最多就是死皮賴臉,什麼都受瞭便是。府中女眷們也都早早起身,看吳征面如土色,強顏歡笑,一個個地給他揉胸捶臂,好像要去跟人生死對決之前,幫他放松筋骨心情似的。
“怎地前幾日看你吊兒郎當,一副智珠在握的樣子,臨到頭來怕得像個鵪鶉。”祝雅瞳忍俊不禁,一邊捏著吳征的胳膊抖甩一邊笑道。
“近鄉情更怯嘛。”吳征深深呼吸,道:“我就現在先慫完,出去瞭就是一條好漢,絕對不露出半點慫的樣子。”
“別怕別怕,最多你就在陸府前大哭大嚎,有什麼瞭不得的。我看到時候陸姐姐還坐不坐得住!”韓歸雁忍著滿腹笑意,給吳征揉著肩道。
“難說,難說。”陸菲嫣平時向著自己沒得說,但是和陸老爺有沖突,她還好不好意思偏心,那就真說不準,何況她付出的已經夠多……吳征忽然打瞭個寒噤道:“我現在還害怕盼兒那邊別出什麼岔子,你們說顧老爺肯不肯……”
“這……”女眷們面面相覷,好像也是這麼個理。
“不管瞭不管瞭,今天誰敢攔我,逼急瞭別怪我不客氣。”吳征起身跳瞭跳,凌空虛批兩掌,掌風虎虎給自己漲瞭漲氣勢,道:“早知道幹脆把她們就留在府上,省得還害怕節外生枝。”
“這麼多流言蜚語哪個不是節外生枝。”倪妙筠笑道:“真有什麼難事,以夫君的本事隨機應變就是瞭。”
“不錯!”吳征看瞭看天色差不多,大踏步走去,道:“我去接她們回傢!”
女眷們揮手相送,待吳征出瞭府門,互相使瞭個眼色,祝雅瞳道:“半個時辰,到後門相見!”
吳府門口燈籠高掛,一派喜慶。趙立春早就安排好瞭迎親隊伍,吳征出瞭大門,左右一看,全是府上的傢丁與陷陣營的將士們,所有圍觀的百姓全給將士們遠遠地攔住,免得被百姓們說些難聽話攪瞭興致。
韓鐵衣見吳征出府,拱手賀道:“恭喜恭喜。”
“哈哈,有勞韓大將軍。”吳征忙回著禮從臺階走下,一時不查還踏瞭個空,幸好武功卓絕,及時穩住身形。
陷陣營將士們嘴角抽瞭抽,完,吳公子自傢都在心虛,今日這事情隻怕不太順。於右崢暗暗虛揮一拳給自己打氣,回頭瞪瞭隨行迎親的十八名將士一眼,示意莫慌,穩住,牽瞭馬上前道:“公子請上馬。”
吳征拍拍他的肩膀,環顧一周,道:“好!龍潭虎穴咱們都闖過瞭,今天再勞煩大傢陪我走一遭!”
“願隨公子!”將士們齊聲大喝,本是十分雄壯,但一個個都聽得出中氣有些不足。這是露瞭怯,裝也裝不出來,想提氣又底氣不足。
吳征輕身上馬,催馬行瞭兩步,扭頭道:“遇大事難免慌張,嘖,我上瞭馬,又覺事到臨頭,慌張也無用,好像心又定瞭些!你們呢?”
將士們又是齊聲歡呼,這一下中氣就足瞭許多,道:“水裡水去,火裡火去!”
“哈哈哈,有那麼可怕麼?”吳征策馬揚鞭,高聲道:“此事我吳征自始至終問心無愧,又憑什麼要心虛?”
“公子威武!”
隨著鑼鼓一聲響,迎親隊伍吹吹打打,先向顧府開去。迎親隨行,穿紅結彩的將士十八人,但沿路清出道路的將士則有百人。有他們一路前頭開道,後頭壓陣,迎親隊伍才一路暢通無阻,吳征也免去瞭被砸臭雞蛋爛菜葉,得以英姿颯爽地來到顧府門口。
顧府並未有操辦喜事的樣子,一切如常。遠遠見到迎親隊伍,傢丁通報之後,隻有兩個老媽子將平常裝扮,蓋瞭個紅蓋頭的顧盼送到門口。這事情終究不好看,顧府多多少少也要受牽累,顧傢不做任何刁難已經是情意深重。吳征就在府門口跪拜磕頭,算是答瞭禮,背起顧盼向花轎走去。
“大師兄,我娘那邊怎麼樣啦?”顧盼還是忍不住心頭鹿撞,終於與吳征成婚的忸怩不安占瞭些許,更多還是擔心陸府那邊。
“還不知道,見招拆招便瞭,盼兒老老實實在花轎裡坐著,剩下的我來辦。”吳征聞得少女馨香,心頭更定,意如鐵石,什麼也不能讓他半途而廢!
“曉得瞭,人傢要是現身啊,多半火上澆油。”顧盼見吳征之堅定,心下也安,柔聲道:“我就乖乖地坐在轎子裡等你們,但是,大師兄,我娘若沒坐上花轎,我絕不走!”
“我也絕不走!”將少女放上花轎,趁機掀開她的紅蓋頭。隻見顧盼眼若彎月,半羞半喜,未施粉黛依然傾國傾城,忍不住在她臉頰一吻,道:“我們一起回府!”
蓋上嬌簾,吳征深吸一口氣,大踏步邁向【寶器】,飛上馬鐙,策馬揚鞭高呼道:“走!我們去接陸仙子!”
陷陣營將士們見吳征一掃頹勢,鬥志昂揚,齊聲應道:“迎陸仙子,迎陸仙子!”至於遠遠圍觀的百姓又啐又罵,他們又哪裡在乎?
【寶器】嘶鳴一聲,人立而起,似乎也在為迎親隊伍大壯聲勢!吳征一馬當先,引著大吹大打的迎親隊伍直至陸府門口。府門前早早就圍滿瞭看熱鬧的百姓,連陷陣營的將士都驅趕不去。兩邊的茶肆酒樓裡都坐得滿滿當當,也不知道多少人在等著看這場好戲如何收場。吳征一在街角現身,立刻人聲鼎沸,百姓們也知道法不責眾,何況吳征天怒人怨,無不破口痛罵他下賤無恥,顛倒倫常,合該天打雷劈!
吳征在街角下馬步行而前。罵聲他充耳不聞,至於不知道從哪裡飛出來的爛菜葉,石子,他隨手揮舞袍袖,一陣勁風便將這些雜物卷在路旁,回身向驅趕百姓讓出道路的陷陣營將士們道:“勞駕你們收拾幹凈,陸仙子和顧仙子不可行污穢之路。”
百姓立刻大罵,說他本身就是污穢卑劣之人,還說什麼污穢之路雲雲,吳征一概不理。現到如今,他眼裡隻有陸府的大門,以及在府院深處的陸菲嫣。
陸府大門口隻有兩個傢丁,門內的庭院一些仆從正在打理花草,灑掃地面,就像個平常的日子,什麼都沒有發生。
韓鐵衣作為媒人,當先上前道:“吳府前來迎親,速去通報陸老爺。”
一名傢丁遠遠從府裡慢悠悠地出來,應道:“我傢主人今日身體不適,不見客,諸位請回吧。”說完轉身就走。
那傢丁連個管事都不算,隻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得傢仆,也不知道是不是陸府隨意遣出來打發人的。韓鐵衣被個傢仆冷落,略顯尷尬,回頭看向吳征,要他拿個主意。
吳征想瞭想,緩步上前站定在陸府門前,低聲道:“等等吧,也莫要太咄咄逼人。你準備瞭些什麼招沒有?”
“招是沒有,笨辦法倒有一個,總之今日要幫你抱得美人歸。”
“笨辦法?那就是一出手就是壓箱底的招兒瞭是吧?”吳征白瞭他一眼,道:“待會兒再說,我自在這裡等一等。”
韓鐵衣巴不得趕緊逃開,陸府的金字紅漆大門在他眼裡就像魔鬼噬人的血盆大口。當即一縮肩就向後退,道:“用得著再喊我。”
這一等就是小半時辰,吳征不急不躁,一聲不吭。但是站在那裡如生瞭根的巖石,一動不動,陸府就算再怎麼裝沒看見,他的意思已經很清楚。
又等瞭好一會,左宗之與幾位腦子靈光的弟兄計議瞭一番,得到首肯後悄悄上前,對吳征道:“公子,這麼等下去不是辦法,誤瞭吉時不好。您看如此如此,雖是公子面上不好看,不管怎麼說總有人能出來給個話,可妥當否?”
“好主意。”吳征眼前一亮,贊道:“你的鬼主意還真不少啊。”
“能幫到公子就好。”
吳征想瞭想,步行向前,到府門口朗聲道:“小子吳征,特來迎娶陸菲嫣姑娘。”
這一下人群大嘩,萬萬沒想到吳征臉皮厚到這種地步,居然敢當眾就將醜事宣之於口。更有人大罵陸菲嫣,說她是被休之身,還稱什麼姑娘。
陸府裡顯然有所震動,但每個傢丁還是該幹什麼就幹什麼,沒有人停下來。
吳征被冷落在門口,也不氣餒,等瞭片刻,又喊道:“小子吳征,特來迎娶陸菲嫣姑娘。”
陸府一直無人出來應對,人群裡奚落之聲乍起,越來越是熱烈。吳征隔片刻,就喊一聲,既不強闖,也不離去,隻在府門外等候。直喊瞭二十多聲,圍觀的百姓被這恬不知恥的作風氣得個個義憤填膺,議論紛紛。人多舌根子就多,嚼起來不僅吳征,陸菲嫣,連陸府也被一並嘲笑奚落,說的話越來越難聽。
眼見再不阻止,流言紛擾傳瞭開去,後果不堪設想。陸府終於坐不住,大管傢陸鶴這才急急趕瞭出來,呵斥道:“吳征,你到底要幹什麼?”
這位管傢可不是平常的仆從,陸菲嫣幼時沒上昆侖山之前,都是這位管傢貼身照料。吳征欠身一禮,待陸鶴十分尊重,道:“小子吳征,特來迎娶陸菲嫣姑娘。”
陸鶴面色陰沉,雙拳捏得格格作響。陸菲嫣是他親手伺候著長大的,後來她拜入昆侖門墻,陸鶴也與有榮焉。身為一名傢仆當然不敢有什麼非分的念想,在他自己的心底,看待陸菲嫣可比親生女兒還要親。眼見吳征胡作非為,陸鶴猜不透背地裡吳府有什麼盤算,但在他看來,不管有什麼盤算,陸菲嫣都絕不容被這樣作踐!陸鶴鐵青著臉,道:“吳征,我不管你是什麼身份,也絕不容小姐被你這般欺侮!你再敢提此事,我就算以下犯上,拼瞭這條老命,也絕不與你幹休!”
“陸老,菲菲數次與我提起過你,我也一直很承你的情。今日是菲菲大喜的日子,你既然疼愛她,怎能說些不吉利的話。”吳征不為所動,繼續喊道:“小子吳征,特來迎娶陸菲嫣姑娘。”
“你……”陸鶴大怒,雙目赤紅著跳瞭上來,一掌就向吳征劈去。
陸鶴的武功不弱,但在吳征眼裡又算得什麼?吳征不閃不避,輕輕接過一掌,手指在他胸口一彈,陸鶴頓時動彈不得。
“陸老莫要動怒,回頭菲菲還會請你喝一杯喜酒呢。”吳征扶著陸鶴低聲一句,回頭道:“來人,扶陸老在一旁等候。”
“小子吳征,特來迎娶陸菲嫣姑娘!”
圍觀的百姓剛看瞭一場好戲,隻可惜吳征的武功太強,一場激動人心的動武戛然而止,個個意猶未盡。隨著吳征喊聲又再循環,有些膽子豪的,或是自以為聰明的覺得吳征今日為討吉利不會出手傷人的,聲音更大。這種流言一旦傳揚起來,隻消經過兩三人就徹底變瞭味,人群中議論紛紛,終於將陸玉山給引瞭出來。
陸玉山拄著根虎頭拐,遠遠看吳征站在大門前。被昆侖一脈寄予厚望的昆侖首徒早已長大成人,穿著一身喜服迎風玉立,比起初下山時的英俊,此時的他更引人註目的卻是堅毅與沉穩。昆侖一脈當年對他的期望,他已遠遠地超出,陸玉山甚至隱隱覺得,裂分的天下可能真的會在他手中彌合,迎來一段數百年的太平盛世。陸玉山一時有些恍惚,平心而論,吳征的確是佳婿。如若陸菲嫣年輕些,或是吳征再年長些;如若不是荒唐的母女同娶;如若這對佳偶不是同門的長輩與晚輩……身為一族之長,身負上前族人的前程與顏面,陸玉山當然不能光憑他的好惡來決定一件事情。
“吳征。”陸玉山來到府門口停住,居高臨下。
“陸傢主。”吳征長揖到地。倒不是他不想叩拜,而是一旦這麼做,陸玉山躲在一旁不受還是好的,激怒瞭他拂袖而去,平白沒瞭能直面說上兩句的機會。
“老夫隻想要你給個說法。”陸玉山舉起拐杖從左至右一劃,道:“你自己看看吧。”
吳征抬頭看著陸玉山,又看看百姓,低頭道:“陸傢主,對不住。”
“對不住?你一句對不住就算瞭,那我陸府顏面何存?從今往後如何在世間安身立命?”陸玉山重重一頓拐杖,喝道:“菲嫣……也姓陸!”
“菲嫣姓陸,但她是女子,終不能孤苦伶仃一人獨老。”吳征一時發窘,說出句沒什麼說服力的話,想瞭想直白道:“陸傢主,您是菲嫣的父親,本該由您做主。可是我吳征今日必娶陸菲嫣姑娘,您看需要我吳征做什麼,我吳征絕不皺一皺眉頭!”
“哦?想不到你還會說大話?”陸玉山冷笑一聲,漫天要價誰不會,吳征根本做不到!但他轉念一想,吳征與陸菲嫣的心思他都明白,作為一族之長,他要做的就是將兩人所做的事情與陸府剝開,互不相幹。陸菲嫣是他的女兒,上一段婚姻失敗之後,他內心裡又怎會不想愛女覓得良配?陸玉山回身道:“好啊,好啊!吳征,你有能耐,我知道,你若是強要搶奪,我還能讓你打消瞭念頭?但我陸府也不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更不能任由你羞辱!你有本事就進來,陸府裡設有三關,隻要你能在陸府裡把菲嫣帶出去,老夫雖然萬萬不能同意,技不如人,也無話可說。”
“多謝陸傢主!”吳征大喜,當即跪地砰砰砰磕瞭三個響頭。隻要能劃下道兒,總比什麼都做不瞭的強!這三個頭磕得實實在在,
韓鐵衣同樣打瞭個激靈,趕忙上前陪著笑,道:“陸傢主,我作為媒人,總得跟著吳公子一起,呵呵……”
“行啊,我正好也看看名震天下的陷陣營有多少本事!”陸玉山冷笑著揮瞭揮手,陸府中門大開,擺出迎客的架勢。陸玉山緩緩退入,沒入庭院中消失不見。
百姓轟然叫好,陸府擺出瞭陣勢,居然要迎戰陷陣營?陷陣營這些年南征北戰,所向披靡,在盛國百姓中是如雷貫耳,能親眼見識一下陷陣營闖關奪旗,本就是讓人興奮的事。彩聲大作中,於右崢幹咽瞭口唾沫,陷陣營哪敢在這裡動手?進去就是挨揍的,他一揮手,道:“兄弟們,上!”
將士們呼啦啦地將吳征圍城一圈,倒似堵人墻把他擋在中央。吳征嘖嘖連聲道:“你們幹嘛?”
“護著公子進去。”忘年僧高宣一聲佛號,道:“依貧僧看,陸府已是龍潭虎穴,但我們都願陪公子一行!”
“得得得得,幹什麼,幹什麼!”吳征從人墻裡穿瞭出來,道:“你們陪我來迎親,都是我的伴郎,就做好伴郎的事情。”
韓鐵衣總算還沒昏瞭頭,道:“都隨著吳公子吧。”
陸玉山肯定與陸菲嫣詳談過,吳征的意思他清楚得很,除瞭陸玉山要給族人一個交代,要在世人中護住陸傢的面子以外,老人傢肯定也想看一看吳征待陸菲嫣到底有多真心。畢竟兩人的戀情從未公開,突然要成親,陸玉山對吳征的情意不免要打個問號。自傢女兒驚才絕艷,國色天香,哪個男子不能嫁?此前已經有一段失敗的婚姻,陸玉山是絕不肯再看到陸菲嫣有朝一日又情感受挫。韓鐵衣看得明白,將士們圍著吳征算什麼事?
吳征除下新郎官帽,脫去喜衣交給於右崢,隻穿著裡頭一件淡藍的長衫,細細吩咐好在府外的將士們服侍好顧盼,又進轎子裡和顧盼分說清楚。
“總之我的意思你都明白,我隻在這裡等你們一起回府。”顧盼水汪汪的雙目脈脈含情,殷殷囑咐道。
“我曉得,放心,我一定把菲菲帶出來!”吳征拍瞭拍顧盼的手,又拍瞭拍胸口,示意絕對辦到。
“快去吧,不用擔心我。”顧盼抿嘴一笑,依舊如幼時一樣對吳征說的話有近乎盲目的信任,道:“就算等一月,一年,我都在這裡等!”
陸玉山隱在庭院中看瞭,不由暗暗點頭。如吳征自己所言,他現在的意思再明白不過:得到陸府的首肯我就是新郎官!沒有得到之前,我隻是個正在履行諾言的求親人。此事雖然荒唐至極,但惹出來的禍事肯擔當到底,不失為一位男子漢頂天立地的作風——這個少年從孩提起就不斷地惹禍,不斷地遭遇各種麻煩,但他從來沒有退縮過!陸玉山很滿意吳征的態度,看他擔當起這件事情的樣子,已經把迎娶陸菲嫣當做和他從前遇到的各種極困難的麻煩,同樣地全力以赴對待。
看瞭看朱漆大門,這裡曾是無比親切的地方,是陸菲嫣和顧盼的血脈之親。但是今日之後,陸府將與自己和二女明面上再無瓜葛,他們再也不能堂而皇之地來到這座府邸走親訪友。吳征微微搖瞭搖頭,大踏步地走進陸府大門!
跟隨提親的將士們一道進入,門口的百姓呼啦啦地就圍住瞭陸府大門口,若不是剩餘的將士們和陸府傢丁拼力阻攔,估計也要一同擁擠入內,好看個究竟。但是當不得百姓們人多,一個個節節後退,使盡瞭吃奶的力氣,依然阻擋不住。好在又有一名陸府的管事出面高聲道:“諸位,諸位先請聽我一言。”
百姓這才漸漸靜瞭下來,沒辦法,嘴裡罵歸罵,吳征可是實打實的絕頂高手,陷陣營將士也都個個身負絕技。百姓們恨透,鄙視透瞭吳征,但陷陣營可都是盛國自己人,都是百姓們的驕傲,能親眼看一看他們出手堪稱一大幸事,誰能忍得住。
“諸位鄉親父老,吳征辱我陸傢太甚,陸傢絕不與他幹休!”那管事見百姓們不再推擠向前,肅容道:“府內今日不會跟吳征客氣,你們靠近瞭恐有性命之憂。還請諸位稍安勿躁,裡頭發生瞭什麼,府上自會出來告知,請鄉親父老們萬萬莫要靠近。”
還是這種話有效,果然百姓們立刻本本分分地在門口等候。日頭漸高,人群裡有些悶熱,但也擋不住人人都有的好奇心,進不得陸府,不妨礙耐心等待熱鬧的結果。
陸府裡無人與吳征搭話,不少仆從還對他投來仇恨的目光。這些人不明就裡,吳征不責怪他們,隻目視前方,順著傢丁們引出的道路穿過前院,直入中庭。
陸傢富甲一方,與吳征的簡居不同,陸府占地極大,中庭處是主人賞玩的花園。抬眼看去,奇花茵草滿地,內有曲徑通幽,小徑旁柳汀煙渚,一直向遠處延伸遮擋瞭視線,隻能隱約看見小橋流水,煙柳風絲拂岸斜。打造這座花園的主人,似乎想讓所有在這裡遊玩的人們多多欣賞眼前所見的一切,不要浪費瞭精心設計的美景。
但對於久經戰陣的陷陣營而言,眼前如夢如幻的莊園讓他們打瞭個寒噤。在那風簾翠幕,煙柳畫橋的悠然處似乎殺機陣陣,雲鎖嫩黃,風吹殘蒂的仙鄉裡兵鋒暗藏。
吳征苦笑瞭一下,回頭向將士們道:“都小心些。”
“這裡……”將士們狐疑間,就見吳征的苦笑忽然變成瞭出神時喚起甜蜜回憶的笑容。韓鐵衣道:“陸傢精擅幻陣,我們正在陸府的護莊大陣前。呵呵,拜你們吳公子所賜,今天的陣法恐怕難上加難……”
“腳都給我老實放在石板路上,別踩到兩旁花花草草,命就能保住。”吳征囑咐瞭一句,陸老爺又不是來要命的,相應的機關自然不會開啟。至於吳征的微笑,當然是想起瞭與陸菲嫣的情緣初啟……那一年在江州郊外,一座富麗堂皇的荒園外,吳征受困於迷途幻陣之內不得出,若不是陸菲嫣趕來,當時可能會被活活困死在林子裡。之後兩人並肩走入那座荒園,經歷瞭一場瀕死的兇險,也開啟瞭兩人之間夢境一般的情緣。
陸菲嫣能輕而易舉地破去青城派的迷途幻陣,自是因為傢學淵源,陸府的護莊大陣絕不簡單。好在陸玉山的本意是看一看吳征到底待陸菲嫣有多真心,會不會遇難而退。陸玉山甚至隱隱有些後悔,當年陸菲嫣初嫁顧不凡時,若也用這種方法來考驗,或許不會有那一段慘淡的婚姻。遠遠隱在一處小樓,陸玉山看著沒有絲毫猶豫就準備入內的吳征,暗思就算吳征真的有辦法破陣,今後總會更加珍惜陸菲嫣,不會再冷落於她瞭吧。
吳征深吸瞭口氣,踏上深入庭院的石子路。陸傢的護莊大陣當然不是萬無一失,若是陷陣營全營到此,隻需和甲持盾,一路遇山開山,遇草開路,縱有損傷,總能破得大陣。吳征總不能來瞭一頓瞎搞,將園子破壞得亂七八糟?他隻有老老實實地從陣法裡走出去,才可能贏得陸玉山的認可。陸府吳征不是第一次來,但是這園子的擺設過一段就換個樣,大陣裡的機關設計十分精巧,下面可以隨時推動更改,再重新蓋上茵草,千變萬化,層出不窮。吳征實無把握能走出幻陣,但有些事不能不做。確實如陸玉山所想,吳征把此事當做從前遭逢的最大危難,需要拼命一樣全力以赴地對待!
石子路入口寬闊,五人並排行走也不在話下,但是轉過兩個彎,就變得狹窄起來,三人行走還得一前兩後,否則就要踩到路旁的草叢。倒不是石子路變得狹窄,而是頭頂上倒垂而下的柳枝占據瞭近半道路。如是尋常訪客,自可分花拂柳而行,不失為一樁美事。但是陷陣營的將士跟在吳征身後戰戰兢兢,韓鐵衣也不斷提醒大傢小心在意,這些旖旎的柳枝倒像惡魔的發絲,連沾都不敢沾一下。
“不用太過小心瞭,陸老爺沒有傷我們的意思。”吳征走瞭一段,回身說道。他抬頭看瞭看兩旁越發高大濃密的樹木,道:“我們得憑本事從這裡走出去瞭……”
樹木的設計擺放精巧中帶著詭異,小徑彎彎曲曲,分岔極多,很快就讓人迷失瞭方向,陸老爺手下留情,致命的機關全都沒打開,隻是要把吳征等人都困在這裡。還是在大白天,樹木的遮擋讓人看不清日頭,要是黑夜有什麼賊人潛進來,隻能有來無回。
吳征從懷裡取出紙和一隻炭筆,在右上角畫瞭個十字,又在一豎的上方畫瞭個箭頭,寫下北字!然後又丫丫叉叉地畫瞭幾道。忘年僧靠上前來看吳征一筆一筆畫得甚是謹慎,贊道:“大人的畫工瞭得,筆走竹枝之形,用墨既焦且潤,力足含氣,形神皆滿,極具草木繪畫中枯與瘦之神韻!依貧僧看已可登大雅之堂。”
吳征認真畫瞭十餘道線,回頭嘖道:“我畫的是咱們來時走過看過的路徑!”
“這裡還要偏東些許,這條道應當再長些,這樣差不多,你看呢?”忘年僧尷尬之際,韓鐵衣指瞭指一條路徑,與吳征一同商議,見陷陣營將士們大惑不解,道:“幻陣和我們軍中戰陣截然不同。還好,今日我們隻消走得出去就行,最好的辦法就是畫一張巨細靡遺的全圖出來。就算一百遍一千遍地走錯,總會把正確的那條道給探出來。”
“原來如此,將軍與公子英雄所見略同。”於右崢立時明白,吩咐眾人道:“腦子靈光些的,也跟著一同記憶!”
陸府的幻陣不知是多少代人心血凝聚,佈下的迷陣陰陽相間,顛倒乾坤。小徑四通八達,扶柳圍於外,此時四面看去像煙鎖迷城。迷城中卻是無數的花樹,放眼望去五光十色,異彩繽紛,且幽深似不見底,若是為景致所迷,不一會那股深邃感就會讓人頭暈眼花。若沒有陸府的人引路,進入此處便像進瞭一個大大的迷宮。本來就是隔開前院與後院的花園,後院都是內府人居住,外人本就不該進來。雖然遍地綠草如茵,像厚厚的軟墊子,吳征等人也不敢上前躺一躺,歇一歇——平日這些地方遍佈機關,平白無故地進去,與敗瞭有何不同。
吳征記憶著方位,一點一滴地延展著手中的全圖。韓鐵衣跟在他身邊,及時做著修正。在外人看來,這群人就像無頭蒼蠅,東走走,西走走,不時地走進死路。但丫丫叉叉的道路,隨著多人協力記憶,在圖紙上慢慢成型……
府外的茶樓裡,吳府的女眷們齊聚於此。居高臨下看去,偶爾能瞧見吳征一行人在蔭蔭綠樹中露出的身形。
“陸老爺是不肯輕易放征兒過去瞭,要不要回去備點飯菜?我看哪,這親今日是娶不成瞭。”祝雅瞳輕笑道:“還想著我們進去幫忙把菲菲給偷出來,看來陸老爺已經認命,這時候怎麼都要順著他的意思,把他的面子多多照顧些,再去偷人可就太欺負人瞭些。”
“是個好辦法,總是表明下我們府上的態度,陸老爺也好放心讓陸姐姐嫁過來。盼兒也不能總在那裡餓著。”韓歸雁立刻起身向趙立春吩咐道:“備下好酒好菜,恭恭敬敬地送到陸府門口去,就說給咱們老爺的。另外給顧小姐也備一份,挑她最喜歡吃的!”
“這些幻陣……真叫人難以看清……”居高臨下尚且看不出任何條理,冷月玦嘖嘖稱奇道:“就陸姐姐待吳郎心窩子都能掏出來,從前沒給他說過?”
“陸傢的傢學,陸姐姐也不好說出來吧。”柔惜雪好像已習慣瞭【按入府的順序排大小】,隨口就叫姐姐。她精研天下武學,目光銳利獨到也看不出其中的門路,但她對幻陣也有極深的研究,道:“就算說過瞭也沒用,陸府的幻陣精深,千變萬化,除非能摸清其中的術數之理,否則隻消一個變化,外人看來又是一個全新的幻陣。”
“看來不花個三五天把每一條小徑都摸清,是出不來囉……”倪妙筠擔憂地搖搖頭,又忍不住笑道:“咱們老爺娶個親,總是那麼難。”
“誰讓他就愛惹麻煩!”韓歸雁想起往事,當年剛剛知道吳征惹上瞭陸菲嫣還在生氣,居然又多瞭個冷月玦,那是又惱又怕,差點沒給這惹禍精活活氣死。女郎撅瞭撅唇,與瞿羽湘對視一眼,哼瞭一聲。
“我們呢?是都在這裡,還是回府上去等?”玉籠煙看日頭都已過瞭中天,短時間內事情辦不妥,府上還在等著迎親總要提前做些安排。
“我回一趟府上吧。”欒采晴起身道:“這裡看著無聊,我回去找些事情做回頭就來。林錦兒呢?她在府上原本準備迎親,現下也沒事可做,要不要我一道把她喊過來?”
“也成,我們晚上就住在酒樓裡。”祝雅瞳掃瞭一眼街上的花轎,道:“我們一起在這裡等!”
一轉眼的時分,晌午已過,皇宮裡禦書房張聖傑剛下瞭朝準備午膳,大太監忙在他身邊小聲將吳征娶親的過程一五一十地稟報。
“陸傢主很會來事啊,處理得很妥當。嘿嘿,都是聰明人,朕下幾步棋也都心知肚明。很好,很好,不枉費朕一番苦心。”張聖傑聽得頻頻點頭,又連連搓著手頓足道:“吳兄可就要受苦瞭,哈哈,有趣。對瞭,你說都在府裡?那豈不是看不見瞭?哎呀,朕還想午後去看看熱鬧來著。”
“陛下莫急,這事情一時半會兒還結束不瞭。據說陸傢的獨門幻陣大有門道,吳博士想要破解恐怕沒那麼容易,就是誤瞭吉日吉時……”大太監翻瞭翻黃歷,道:“明日還是大吉之日,後日就大兇,這個……”
“吳兄啊你可得加把勁兒,明日若是還破不瞭陣,總是不美。”張聖傑左拳敲著右掌,道:“再探再報,隨時!”
“遵旨。”
邊走邊記憶,還要面臨無數的岔路,死路,來回往返,這一路走得十分不易。雖然陸府沒有開啟要命的機關,光是腦力損耗都不小,除瞭吳征之外,人人頭上都冒著大汗。吳征其實也很疲乏,隻是內功深厚,還可雲淡風輕。
“公子,這一片總算是探完瞭。”他們從中路進入花園,之後一路向左,半日的時光終於將左下角一小片的位置探得清楚。但是有瞭手中的地圖,即使這奇門幻陣再精巧,在這一片區域裡也不會迷失方向。於右崢指著地圖道:“我們現在在這裡,接下來往哪邊探?”
“西南方!”有瞭小半地圖,吳征成竹在胸,道:“我們奔著北邊去,院門又不能移動,怎麼都得在北邊,錯不瞭!”
陸府花費瞭巨資建造,當然是坐北朝南,認準瞭方位,再多的小徑岔路也困不住他們。韓鐵衣明瞭吳征的意思,道:“最好朝正北走。”
“很有道理,我原諒你瞭。”吳征拍拍韓鐵衣的肩膀,精深大振,道:“把邊緣探出來,什麼都好說!”
一行人向北迤邐而行,忽聽背後腳步聲響,陸鶴挑著扁擔,擔著四大個食盒而來,道:“諸位,這是祝夫人準備給各位的,主人吩咐我送來,諸位請慢用。老奴也已告知趙總管,接下來不需再送,府上自會準備,諸位不必擔心。”
他放下食盒轉身原路返回,眾人正巧人困馬乏,也知跟著陸鶴無用,索性席地而坐。打開食盒一看,酥肉素菜,美酒肥雞一個不缺,眾人歡呼一聲,大快朵頤。
在小樓中等待的陸玉山卻驚得雙眼圓睜:“什麼?他們走完瞭西南,正向北而行?方位沒錯?”
“老爺,這人的確有能耐。他們摸索著前進,方位不時就有錯誤,但是總能調整回來,大體的方向沒有錯。”
“高人行事……不服不行……”陸玉山沉吟許久,緩緩起身,又來回踱步良久,才終於下定瞭決心道:“去中央地窖。”
“老爺……”
陸鶴驚詫之中,陸玉山已向地窖走去,道:“不能讓他如此輕易過去,陣圖要變。你速去喚他們過來。”
陸鶴倒抽瞭口涼氣,若不是遭遇大敵,陸府還沒從沒有過為瞭一個人改變陣圖的事情。老爺的命令已下,他趕忙一路小跑,一邊遣散周圍人等,一邊通知陸傢最重要的幾位人物。中央地窖是陸府機密中的機密,除瞭寥寥數人之外,誰都不許進入——連陸菲嫣都沒有這個資格。陸鶴打開九道鎖,推啟沉重的鐵門,一股悶氣味撲面而來,陸玉山不等氣流通暢便趕瞭進去……
吳征等人酒足飯飽,把殘羹冷炙在食盒裡堆好放在原地。這一頓吃得十分滿足,眾人精神大振,看看日頭雖已偏西,倒是士氣滿滿。正準備前行,忽覺腳下一陣晃動,吱吱嘎嘎之聲大作。隻見整個庭院仿佛天旋地轉,正在變換著方向!
“這地下還有機簧?”韓鐵衣大吃一驚,眼睜睜看著庭院移山倒海,鬥轉星移。整座庭院好像被切成瞭許多方塊,正在移動,旋轉,改變著方向,隨著轟隆一聲重又合攏在一起。隻是眼前的路徑大變,手中的圖紙幾已作廢,再也對不上。
將士們梗瞭梗咽喉,路徑改天換地,他們已被困在幻陣中,整座法陣重新被迷霧籠罩,這要如何是好?就算能再探出路途,這座幻陣會不會再改變?什麼時候才能走得出去。
“公子,咱們重頭再來一回便瞭。”於右崢見眾人大受打擊,唯恐決心渙散而去,忙上前道。隻是現在陷入幻陣昏昏沉沉,所謂重頭再來,從哪裡開始,全無頭緒。
“不慌。”吳征等瞭一會,見幻陣重新定型,看瞭眼自己的雙腳,蹲下在地上順著足尖朝向的方位劃瞭道標記,席地而坐道:“不要亂瞭方寸,不難。”
奇譚怪事,眾人隻覺匪夷所思,但看吳征淡定的模樣,又好像胸有成竹。隻見吳征重新鋪開一張紙,對照著先前繪制好的小半張地圖,先圈出瞭兩條邊界,又比照位置,將當前所在的位置標記瞭一個小點,自言自語道:“從中央進入花園,右側的長度相當,至於寬度,大體再有一倍多……鐵衣,以你目測和從前的記憶,若從中庭到後院走一條直線,距離是不是差不多?”
“大體吧,這我不敢說死。”韓鐵衣思索瞭一陣,疑惑道:“你要幹什麼?”
吳征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也不回答,將士們在他身邊探頭探腦,看他自顧自地畫著圖紙,嘴裡念著什麼一步約為一米,走瞭多少多少步,以此可得長約為幾米,推算寬多少多少,以此可得周長多少,面積多少,紙頁邊角被他做瞭些奇奇怪怪的符號。之後,吳征又重新再取一張紙,定下邊界,還是先在當前所在位置點上一點。之後以此點為中心,先順著橫行間隔相同的距離標記上一個個小點點,貫通左右。再做豎行!依著這兩條十字線上的小點,依樣畫葫蘆,上下左右地延伸開去,直到將整個方框裡依序拍上瞭密密麻麻的小點。最後在他們所處的位置上,依著先前在地上刻畫的角度,也做瞭個標記!
“三五梅花術?你還會這個?”韓鐵衣當真是被吳征震驚瞭,他雖不懂奇術,但也聽說過這種玄妙的東西,而且久在軍中,對計算瞭解甚深:“昆侖派沒這門學問呀?”
“這叫三五梅花術?我不知道,但是回頭大學堂裡就會教。”吳征若無其事地起身,腳尖順著地上做下的標記一劃,甩瞭甩手中的梅花圖道:“方位就在這裡,北偏東二十度,咱們繼續向北走,你們接著畫新探的地圖,這一份梅花圖我自己來標記。”
大夥兒聽不懂什麼叫二十度,但是圖形還是看得明白,於是認準瞭北邊方位,繼續向著未知的路徑一條條探去。
“我說,今日我真有些服氣你瞭,事情到瞭你手裡,總要簡單一半。”
韓鐵衣的誇贊下,吳征隨意一笑,道:“占瞭陸老爺手下留情的便宜,如果傷人的機關開啟,恐怕十天半月都走不出去,餓也餓死瞭。而且人多力量大,沒你們幫襯著,我一人未必記得清。回頭大夥兒多喝兩杯喜酒!”
眾將士彩聲大作,男人嘛,除瞭女人就是酒,吳府的喜酒肯定是上上之品。更重要的是絕境之中又尋著前進的方向,不由得人不欣喜!果然跟著吳征沒錯,無論碰到何種困難,總有個解決的辦法。
過瞭個把時辰,斜陽晚照,陸府門口圍觀的百姓散去瞭小半,但仍有許多興致勃勃,更有些離去之後不時又呼朋引伴回來看看的。陸府的管事定時都出門口通報,此刻正聽他說道:“陷陣營將士本領高強,府上設置的阻礙被他們一一想方設法破解,實話實說,第一關被破去也隻看何時而已。”
“主人真瞭不起!”吳府裡除瞭陸菲嫣,就以柔惜雪對幻陣的瞭解最深,陸老爺不存在網開一面的道理,吳征他們一行能順利前行,必然已摸透瞭幻陣的佈置竅門。能在大半日的時光裡就解開謎題,不得不讓人心服。
諸女正竊竊私語間,隻聽房門被叩響,祝雅瞳回眸冷看。酒樓裡今日人來人往,她當然聽清此時在門口的不是欒采晴與林錦兒!不知來人是誰,祝雅瞳自行開門,略一錯愕,隻見宮中大太監笑吟吟地站在門口,先做瞭個噤聲的手勢,閃在門邊道:“祝夫人,陛下和娘娘微服來瞭,陛下旨意不必行禮也莫聲張。”
不多時張聖傑與費紫凝,花含花一同到來,進門拱手道:“打擾諸位。”
“陛下快請坐。”看張聖傑一臉八卦像,諸女忍俊不禁,忙請張聖傑在窗邊坐下,斟茶道:“陛下怎地出宮來瞭?”
“哎,從第一天知道此事,朕就心癢難搔,這不今日剛把政事批完,著實忍不得瞭,怎麼也得看看這場好戲。吳兄在裡頭狀況如何瞭?可還順利?”張聖傑在窗邊張望,可惜看不清陸府裡的狀況,看他的樣子還慰為遺憾。
“聽陸府的管傢說還算順利,隻是一時半會兒還成不瞭,今日是鐵定來不及瞭。”
“明日能趕得上就……”
張聖傑話還沒說完,房門砰地打開,欒采晴與林錦兒安頓好瞭府上事宜,風風火火地又趕瞭來。欒采晴在長安時與張聖傑頗為相熟,大喇喇道:“啊喲,陛下,稀客稀客。”
“欒仙子。”張聖傑拱瞭拱手,接著道:“明日還是大吉,能趕得上就好。吳兄迎娶陸仙子慰為美事,誤瞭佳期總是可惜。”
“那就要看陸府接下來的題有多難瞭。”欒采晴也已得知吳征進展順利,興致勃勃道:“總不會就這一關吧?”
“依臣妾看,第一關不好說是最難,但一定最為耗時。第一關若是過瞭,接下來就是能與不能的問題,快刀斬亂麻,絕不致像第一關一樣遷延時辰。”這幾日張聖傑為此事時常心神不寧,花含花體貼細致,也已把每一個細節想過無數遍。一位能被稱贊【政為天下先】的女子,對人心的揣測當然也是洞察入微,說出來的話很有說服力。
“不論如何,朕就等著吳兄這杯喜酒喝。”說到瞭興頭上,張聖傑喚來太監道:“你去傳旨,朕今日倦瞭,明日不朝。對瞭,且慢,再去安排一間上房,朕今夜不回宮!”
大太監嚇瞭一跳,本想勸誡,但看張聖傑的樣子壓根沒得商量,他可不敢捋虎須,唯唯諾諾地退出房門,飛奔回皇宮打點去瞭。張聖傑當然不會隻是因為看熱鬧就呆在這裡,皇帝的意思再清楚不過:我就呆在這裡,在需要我的時候,我一定會第一時間幫忙,這件事已經鬧到眼下的地步,那麼務必要遂瞭吳征的心願。諸女對視一眼,都覺心下甚慰。
“表姐,上回你成親的時候就挺有趣,這一回呢?有沒有什麼好玩的?”再沒有外人在場,張吳兩傢就像熟極的朋友,費紫凝捺不住好奇心,向倪妙筠問道。
“聽說陸姐姐和盼兒不穿傳統的喜服,夫君設計瞭一件婚紗,還不知道是什麼樣,隻說從前沒見過這等款式,我想她們穿起來一定美得很。”倪妙筠隻知其一,也還未看過婚紗的模樣,提起此事甚是期待。
“都有都有,老爺吩咐過瞭,你們一人都有一件!我回頭就給你們裁剪。”欒采晴瞄瞭一眼費紫凝與花含花,道:“二位娘娘好不好奇?若想要的話,等這裡的事情定瞭,我給你們量量身段,也送二位一件,包你們滿意。”
女人對漂亮的事物總沒有抵抗力,如果這件漂亮的東西不但沒見過,還能讓自己更漂亮,又沒有什麼代價,那隻能舉手投降。何況欒采晴的裁縫手藝之精,衣品之高,舉世無雙。倪妙筠身為三品誥命夫人,不時要入宮拜會費紫凝,偶爾也會穿上旗袍,宮中的娘娘們哪個都稱羨不已。宮中的稀世珍寶已目不暇接,但能得欒采晴稱贊的款式,還是引得費紫凝與花含花連連點頭。看她們期待又好奇的樣子,張聖傑微微一笑,也不做聲,一臉諱莫如深。
金烏墜地,玉兔東升。陸府裡依然有人艱難而堅實地前行,府外的百姓們也都紛紛散去,門口隻剩下陷陣營的將士守護著兩頂花轎,與花轎裡等待成親的玉人。對門的酒樓上燈火不熄,吳府諸女輪流歇息,總留著兩個人等待,皇室三人也必定留下一人陪伴。時不時還有夜半醒來又睡不著的,幹脆爬起來邊等邊聊。這一夜等得並不容易,因為沒有百姓圍觀,陸府的管事也不再定時出現,陸府內的情形一無所知。等的人尚且如此,陸府內正披荊斬棘者當然更加不易。
一夜過得如此漫長,又好像一轉眼就見到瞭黎明的天光。洗洗漱漱,用個早餐,時辰好像過得更快瞭,諸女以一一抖擻精神時,陸府的大門前又三三兩兩圍滿瞭百姓。卯時剛至,陸鶴出瞭府門向父老鄉親們連連拱手。大管傢現身,事有不同,百姓們頓時來瞭精神,酒樓裡的人也都豎起瞭耳朵。
“鄉親父老,陷陣營將士不虧是國之棟梁,文武雙全,陸府第一關沒能攔住他們,甘拜下風!”陸鶴連連拱手,但語氣頗為自豪,也巧妙地將誇贊吳征轉為誇贊陷陣營,以免更多非議。他親瞭親嗓子又道:“老爺正在出第二道題,第一道題是府上機密,不便明言,諸位見諒。這第二道題沒什麼不能說的,老爺要吳征寫一句話,我傢小姐也寫一句話,不必他們寫的完全相同,隻要意思一致,就算他們過關。”
百姓轟然一聲,這道題規則簡單,論難度簡直如登天一般。各自寫一句話,還要意思相同,誰能保證當下想的事情都一樣?寫的又是什麼?這種題還一言一定,男女雙方都難免患得患失,想得越多,對不上的可能性就越大。陸府為瞭阻止這樁婚事,還真是用心瞭……
然而花轎裡等待瞭一夜的顧盼聽到此言,卻激動得掀開嬌簾嬌喚道:“當真?”
“呃……當真……老奴不敢欺騙小姐。”陸鶴陡然看見顧盼現身,額頭有些冒汗,趕忙裝作若無其事地拱手低頭答道。還好顧盼得瞭確準,立刻縮瞭回去。
酒樓廂房裡也是一片彩聲,張聖傑不明所以,好奇得身上就像幾百隻螞蟻在爬。韓歸雁笑著將吳陸情愫初生之地的故事簡略說瞭說,江州荒園之外的迷途幻陣正是兩人情感之始,剛經歷瞭陸府的幻陣困鎖,兩人哪還會有別的想法?
果然片刻之後,陸鶴舉著兩張紙來到府門口,道:“二人所書之意一致,這一關也是過瞭。”
隻見一張上字跡娟秀,祝雅瞳看瞭柳眉微挑,音調上揚地“啊”瞭一聲。隻因這字寫得字體是娟秀瞭,但是力透紙背,顯然甚是激動,一筆一劃幾欲破紙而出!荒園迷途,其中途字的一捺極長,餘勢無盡……另一張的字麼,就有點不太好恭維,但是清晰完整,迷途幻陣,誰都看得出來是一個意思。就是其中好像多有隱秘,難免引得人猜測,議論紛紛。
吳征順利過瞭第二關,陸玉山微微點頭。看來這位少年郎與女兒之間並非單純貪圖美色,而是共同經歷瞭許許多多的往事,個中艱辛不足為外人道,但也由此結出鮮甜的果實。老人也終於放下心來,愛女經歷過一次失敗的婚姻,這一次想必也是和吳征相處的過程中知心知意,才心甘情願地舍棄名節,做出這般大的犧牲。陸玉山轉念想通:隻要女兒過得好,名節又有什麼重要的?可惜他身為一族之長,擔負全族人的榮辱,什麼時候都無法僅憑個人感情用事。
“第三件事……”陸玉山指著府門口,有些艱難地說道:“不是我誠心為難你,你該明白的……陸府不能淹沒在世人的唾沫中,你有辦法讓陸府不受人唾罵,嘲笑,我就允瞭。這也是最後一件事!”
吳征瞬間明白其中的意思,當即跪下砰砰砰地連磕三個響頭,唇皮動瞭動,終於沒敢喊出那句話,隻道:“我去門口等著。”
他起身後又深深一揖表示歉意,低頭轉身就走。
“征兒!”陸玉山看他轉過身的背影,似是再也忍不住,鬼使神差地叫瞭出聲。
吳征一錯愕,又跪下再磕瞭三個響頭,抱拳道:“多謝嶽丈成全!”
這一回陸玉山結結實實地受瞭,點著頭揮瞭揮手道:“你們多保重。”
“嶽丈放心。”兩人心中塊壘盡去,隻是這一次也是訣別,順著陸府傢丁引的路繞開花園幻陣,回到府門前。
一夜下來,人看著有點狼狽,但是精神飽滿。此刻陸鶴看完陸玉山的手令,心中明瞭,見吳征雙手垂立在府門前,卻是愁眉苦臉,好像碰到瞭什麼天大的難題,無計可施。陸鶴朗聲道:“老爺有言在先,陸府無法顛倒黑白,就算你們二人有情在先,天下百姓悠悠之口要怎樣看待我陸府?這是第三題,也是最後一題,吳公子,你若能令百姓無話可說,我陸府名譽不受牽連,老爺便將小姐逐出府邸,從此兩不相幹,你們的一切與陸府無幹,陸府的一切也與你們無關,任由你們。但眼下小姐還是我陸府的人,市井間沸反盈天,你需得給個交代。”
吳征環顧四周,百姓們都在指指點點,要堵他們的嘴,除非一一說明前因後果,豈是自己能夠做得到的?陸老爺的最後一題,沒有旁的目的,隻有一條:將陸傢從此事裡徹底摘出來,絕不容許陸府的名譽受到一丁半點的牽連。而這一條,也是吳征萬萬無法做到的。
花轎的嬌簾掀開,顧盼亭亭現身。少女一夜時睡時醒,此時頗見倦容。如花嬌顏帶著三分慵楚,越發惹人憐惜。她在吳征身邊一言不發,隻盈盈下拜,仿佛在向世人宣告這件事她沒有半點意見,隻和吳征同心一體。陸鶴見狀面色一變,忙閃在一邊,他不敢說話,隻能低頭垂手,直唬得一身都在發抖。
至此婚事幾入死局,酒樓廂房裡諸女面面相覷,這實非她們所能幫得上忙的。其實事前也能想到,但是真當面臨這樣的難題,誰也沒有辦法。祝雅瞳花瓣般的香唇一抿,銀牙一咬道:“沒辦法瞭,我們去搶……”
忽見張聖傑起身,擺手打斷瞭祝雅瞳的話。當今風頭正盛,名滿天下,被期盼成為蓋世明君,千古一帝的皇帝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砰地跪瞭下來。
這是酒樓最好的上房,雖大,但比起吳府,比起皇宮,不過是米粒一般。小小的廂房裡,每一位都在世間舉足輕重,或許揮揮手,就要卷起風雨,但每一位都在此時勃然變色!
費紫凝與花含花瞬間對視一眼,一左一右在張聖傑身邊跪瞭下來。
“陛下,您當這裡是長安麼?您現在可是萬乘之軀,這是幹什麼?”欒采晴曾經對張聖傑的跪拜習之慣之,但今時不同往日,張聖傑的人才韜略,心胸氣度與壯志凌雲,讓她心服首肯。眼前的一切讓她吃驚不已!吳府雖超然於盛國,終究與盛國互為依托,各取所需,欒采晴身份終究有所不同,在座沒有人比她更適合開口,遂搶先問道。
“欒仙子,諸位,聖傑此時不是皇帝,沒有任何特殊的身份,此時,我隻是一個人!萬幸,我這個人還能當吳兄的朋友!”張聖傑就像多年之前,在燕國對著任何皇室貴族與達官貴人們卑躬屈膝,但是這一刻他雙目清澈明亮,絕無半點不情不願,坦坦蕩蕩地與吳府諸女對視,再莊重地俯身以頭頓地,道:“吳兄受此非議,還連累瞭陸仙子和顧仙子兩位,都是為瞭盛國。今日沒有外人,聖傑誠心誠意地說句心裡話,最大的受益者,就是我張氏一族!聖傑無以為報,跪拜諸位比起吳兄的恩德哪及萬一?唯聊表心意而已!”
“陛下萬萬莫要如此。”祝雅瞳驕傲得簡直笑若春花,趕忙招呼諸女一同跪下,道:“征兒自幼孤苦,能得陛下這等人傑稱一聲朋友,妾身想他也是覺得三生有幸。還請不要折煞我等。”
“祝夫人,請代吳兄受我三拜!”張聖傑帶著費紫凝與花含花磕瞭三個響頭,這才起身道:“吳兄恩德,沒齒難忘,陸府這個難題,唯我一人可解,就算火海滔天,萬世不齒,我也一定要做!算我為吳兄大德報其中之萬一,來人!”
不等任何人阻攔,張聖傑喚來大太監,從懷中掏出一份聖旨,厲聲道:“速去宣旨!你記住,從今日起,這道旨意除吳府上下,誰敢有半點意見,立斬不赦!就算是臉上有什麼不以為然都是如此!記得瞭?”
“陛下三思!”花含花與欒采晴同時諫言,花含花不是吳府中人,不敢再說話,欒采晴卻是得瞭聖旨,絲毫不懼說道:“大恩我們吳府拜謝,但是以一人之故擾亂朝綱,非明君所為,更非征兒所願!陛下請收回成命!”
“這……好吧,你聽清瞭。”張聖傑向大太監道:“有任何不滿者,立時訓誡,若有絲毫不知悔改,立斬!”
“遵旨。”大太監嚇得雙腿都在哆嗦,稍等片刻皇帝不再說話,立刻捧著聖旨飛奔下樓。
陸府前百姓樂得開懷,果然陸府還是識禮數的,這種難題根本就解不瞭,不信你讓吳征來問問自己可還是不可?然後再一個個地問下去,把世間人等都問一遍,再說服每一個人為止。吳征顯然知道自己做不到,雙眉深鎖,手足無措。看這個胡作非為的混球徹底被難道,百姓們倒是都在拍手稱快。
人群正鬧哄哄的,忽聽街角傳來尖細的聲音:“聖旨到!”
大太監高舉著聖旨,帶著兩個隨從一路飛奔,徑直來到陸府門口叫道:“陛下有旨,宣陸玉山攜子接~旨~~”
聖旨來得突然,百姓們個個噤聲,陸府門口難得安靜瞭下來。陸玉山率眾而出,焚香跪拜,大太監和顏悅色又道:“陸老丈,還請陸菲嫣,顧盼兩位一同接旨,陛下口諭,諸位免跪。”
陸玉山不敢違抗聖旨,忙派人去請陸菲嫣,吳征順勢將顧盼扶瞭起來,大太監笑著對他道:“吳博士請在一旁稍候。”
須臾陸菲嫣也出瞭府,美婦低著頭不敢看吳征,和顧盼站在一處。母女倆艷名滿世間,可謂無人不曉,但普通百姓看得見她們的機會不多。今日一見,當真是人比花嬌,尤其母女倆齊肩並立,雖低著螓首,仍美得讓人無法逼視。難怪吳征甘冒天下之大不韙,也要將這對母女花收入房中。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陸菲嫣仙子為國征戰,多番出生入死,功勛卓著。朕聞陸菲嫣與顧盼二位與吳征博士情投意合,特加封顧盼為三品誥命夫人,陸菲嫣為三品誥命夫人!”
陸菲嫣與顧盼急忙領旨後對視一眼,含羞帶媚,皇帝陛下賜婚,就誰都沒有話可再說瞭。母女倆心中竊喜,自然而然地齊齊偷偷看向吳征,目光一觸之下,又像電著瞭一樣急速分開。夙願一朝得償,理所應當,又突如其來,真到瞭這一刻,好像一切都不那麼真實。
大太監繼續道:“封陸飛雲為中城兵馬司指揮使,陸飛羽為江都太守,陸飛煊為黃門侍郎,陸飛雷為侍禦史……”
一連串下來,陸府裡封官者多達十三人,這些官職不算什麼重臣大員,但要麼實權在握,要麼隨侍於皇帝左右參政是為近臣。陸府一時之間從一個落難來投奔的破落戶,搖身一變成為盛國頂級豪族。陸玉山不禁垂淚,多年來的苦等終於等來瞭機會,陸府恢復瞭榮光。可是這個機會,卻是犧牲瞭陸傢最出色的子侄,自己的親生女兒才能換來的。若不與吳府切割,陸府還會是盛國權貴們的眼中釘,肉中刺……
“遵旨,謝陛下恩典。”陸玉山顫巍巍地接過聖旨,唇瓣動瞭動看向陸菲嫣,心中喜憂參半之下,站立都有些不穩。
陸菲嫣低著頭走向父親,低聲道:“爹……”
“住~~口~”陸玉山聲音發顫,他艱難地舉起手指著陸菲嫣道:“陛下有旨,一來老夫不能抗旨,二來既是天恩,世間百姓也無可指摘。老夫允諾過,這第三題算是過瞭,老夫不能阻止你要做的事。但是陸府不能容寡廉鮮恥之人,從今晚後,你我恩斷義絕,再無交集,請你自重,莫要口不擇言胡亂稱呼!”
陸菲嫣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陸玉山的這番話當然是說給世人聽的,但從今往後明面上與陸府徹底斷絕瞭關系,還是心中有些酸楚。她無可奈何,為陸府全族的未來計,不得不為,隻能磕瞭三個頭。顧盼也跟上來,邊磕頭邊悄聲說道:“外公,對不住。”
陸玉山當然是躲在一旁不受,但母女意思明瞭,實在別無他法。
“陸老丈,今日喜事連綿,有情人終成眷屬也是其中一樁美事,不必如此,不必如此,哈哈……”大太監看場面著實讓人憋悶難受,趕忙上來打圓場,道:“對瞭,還請速速知會府上諸位,抓緊到任,陛下用人之際,可萬萬怠慢不得!”
“多謝公公。”陸玉山歉道:“快請公公入府稍作歇息,讓老朽奉茶。”
“不敢,不敢。”大太監擺著手,拍瞭拍懷裡,道:“雜傢還要往顧府宣旨,喜事,也是喜事呀,呵呵呵!”
吳征聽在耳裡,陸顧兩府受昆侖派之難的牽連至今,終於又能讓族中興旺,自己也算瞭卻瞭心中一樁大事。他心情一松,悄悄拉起陸菲嫣與顧盼的柔荑,軟玉生香,既溫且柔,心中百感交集,低聲道:“請娘子上花轎!”
酒樓廂房裡,祝雅瞳為首拜謝張聖傑幫瞭大忙,彼此謙讓一番。迎親隊伍即將返程,費紫凝看出吳府諸吳府諸人也急著趕回。把皇帝扔在這裡禮數有缺,更怕有什麼意外,祝雅瞳不好離去,忙道:“諸位快些回府吧,妾身陪陛下回宮就是。”
“回宮?不不不……”張聖傑連連擺手搖頭,示意絕不回宮,同時表示擔心他出意外是多慮瞭,道:“我要去喝吳兄的喜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