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空幻-第七回幸中幸得美遇仙才憐才驚詩赴考- 完结

作品:空空幻|作者:梧岗主人|分类:古典小说|更新:2023-12-15 15:57:43|字数:6510

  詩曰:

  從來恩怨未分明,不到頭時認不清,

  自昔贈丸方感德,於今賜食又怡情。

  綠林風月羈人占,紅粉詞章過客驚,

  十美碩酬完大欲,不堪午夜問前程。

  話說花春乘瑞香醉後,以成佳事,迨至情興正濃,瑞香忽然驚醒,嬌聲大喊救命,意欲掙起下床,卻被花春擎住,難以脫逃,隻得口中嚷喊,把雙嫩藕般的腿兒亂掙亂展。

  花春壓住道:“小姐且請息怒,容我細稟,方才陪你飲酒的尼僧,一個就是小生,因進都會試,於庵前得見芳容,甚是思慕,故在庵中耽擱至今,得與小姐一度春風,若小姐聲張起來,則此事傳入城中,人人談論處處張揚,不能千載流芳,從此萬年遺臭,況以小姐如是之容顏,世上何可多得,乃競守寡終身,不圖不愛,豈不負瞭彼蒼賦質之意,我今與小姐一醒迷途,試令賞那風流妙趣,則回味尋思,必感念我恩人不淺矣。”

  瑞香聞話,默然良久道:“妾數載冰心,已一早被君污辱,將來仍守節終身,則礙於有名無實,欲改轅中道,又苦於有口難言,將來之計君其何以教妾。”

  花春見他初醒覺時大聲疾呼,心貞性烈,悍然有不肯允從之概,及聽到此數語,已明知心回意轉,迷情於高塘一夢中矣。花春道:“卿且莫慮,我自有所以為卿圖者,決不令卿孤幃守老,依然寂寂春宵也,於是重聚風流,更覺你貪我戀,與恣情濃,不比方才初舉。

  花春暗想道:“此今始信竊玉偷香之事,有志者事竟成,如彼未婚守志,雖堅如鐵石,凜若冰霜的一個貞節女子,被我始以計限之後,以情趣賞之,終以言語醒悟之,已妥手而得矣,況普天下女子,如她者能有幾人。”

  此時與她二度巫山,遂合衾並枕,至明日朝旭,臨窗猶是酣睡。迨悟凡叩門,花春朦朧驚醒始披衣起身,即問叩門是誰,知是悟凡,遂開瞭門,放她進來,徑到床前問竇瑞香。

  瑞香道:“你知罪麼?不該如此無禮,與那人設計通謀,玷污我體。”

  悟凡笑吟吟說道:“貧尼實罪在不赦,但事已如此,目勸小姐含容忍耐瞭罷,想昨宵樂境,小姐亦享盡瞭。”

  瑞香回嗅作喜,囑以此事萬萬不可泄漏,花春憶看醉心九,一顆真乃仙丹至寶,昨宵撩在壺中,尚未取出,遂步過桌邊,把壺蓋啟下,撈起丹丸藏好。

  話休絮煩,到瞭三日,懺期已滿。是夜花春遂取出圖贈於瑞香,鴛鴦枕上,份外情濃,翡翠衾中,盡皆恣意,後期之約訂在三春。花春以此處蕓房深密,況眾尼僧皆局內人,料無人竊聽競肆無忌憚,若忘其為私情密約者然,臨別夜二人難舍難分,千叮萬囑,曲盡雲雨之情,耍到暢處竟歡聲大作,豈料隔墻有耳,千金之軀毀於旦也,此是後話。

  一宵易過,明日瑞香下船歸去,因礙得眾侍女在傍,不能言語,隻得四目互睜,各各暗淚而已。及至眾尼送瑞香下船,回進庵中,悟凡謂花春道:“你昨夜在房與竇小姐講須什麼言語否?”

  花春驚間其故,悟凡道:“貧尼昨夜偶然從這裡行,遇見一丫鬟在房外竊聽,見瞭貧尼,遂飛跑去瞭。”

  花春聽說,追悔夜間多言粗心實甚,隻得回說道:“並無什麼言語,你不必過意。”

  悟凡見說,也不以為意。那時花春在庵,取出圖文續上二美,想道:“我畫竇瑞香是身穿素縞上墓祭奠,自己在岸上觀看的模樣,又畫池嬌是身坐床沿,手脫繡鞋,自己扮作尼姑,進房相噱的景狀。”

  畫畢藏好,念今二美之事已諧,別無牽掛,遂欲與尼僧作別,順路進都,再往別地訪花問柳,無奈眾尼苦留,隻得再延一日。是夜在庵,與眾尼個個盡歡,似餞行送別的一般。到瞭明日,花春就欲開船北上,囑謂悟凡道:“二美處懇你常去望望,倘有愁腸要與她寬解為妙,種種恩情感賞不盡。”

  悟凡道:“相公心事,貧尼自當留意,何言重至此。”

  花春囑罷下船,眾尼送至岸邊,俱有戀戀不舍之意。那時船上風帆拽起離岸漸漸遠瞭,花春幾次回頭,見眾尼尚在岸上盼望,正是:

  堤前衰柳折難堪,杯裡瓊漿亦覺酸,

  催別西風何太急,不留掛揖再盤桓。

  花春自離瞭香蓮庵望北而進,在路待瞭幾日,過瞭淮安一帶地方,起陸而行,正是黃沙撲面,野霧迷空,北地苦寒,肅風凜冽,這一日偶因貪赴程途錯過宿店,急急行來,已見金陽西落,望至前面隻見崇山峻嶺,路甚崎嶇,不禁心中惶恐,回顧仆夫道:“天色已晚,路險難行未知前途可安否?”

  那車夫冷笑道:“我方才已曾說過教相公早尋宿店,相公道:天色尚早,再行數裡以至於此,相公你還不曉得此間的利害,前面這座嶺名曰擎天嶺,嶺上有一夥強人住,為首的姓巫,名鎮海綽號飛山豹與他妹子巫夢櫻,俱有撥山舉頂之雄,官兵不能除巢,慣在嶺下劫奪客商,相公前去,恐亦難保無慮。”

  花春聞言,驚得手足無措道:“你原來也不是好人,既然如此,何不早早計明,直至此刻方才說出,快與我推回舊路,多謝你須銀錢。”

  那車夫隻做不聞,竟自望前趕去,花春驚囑無已,畫篋詩囊在旁解勸道:“相公且免愁慮,凡為客商者,因有貨物財帛帶來,所以遭其劫奪,今相公赴試進都,又無財帛,又無物貨,一車行李能值幾何,即強人亦未必加害於相公也。”

  花春聽說略把愁懷坦放,又行瞭一、二裡,天氣愈加昏墨,雖有月光卻因寒霧迷漫,不能遼望,正行之間,忽聞前面有人喝住,趕上前來,竟不由分說,將花春與童仆二人並行李一齊劫去,那車夫就推瞭空車,徑回舊路去瞭。

  此時花春有口難言,無門可遁,竟被眾強人拿上山去,扭進廳房,見中堂坐著一位盜王,身長丈二腰大十圍銅鈴豎眼,睜晴處令人魂魄全消,霹靂驚聲,啟口來使我心膽俱碎,凹臉生成兇惡,戟牙爪出鋒芒,面如泄靛,奇須若塗丹,相貌比鐘馗而更醜。

  花春見瞭此人,甚是戰戰兢兢,不料那盜王見瞭花春,定楮細觀,遂令嘍羅解縛,連忙出位相迎道:“請問尊居何處姓甚名誰,為甚夜過此間,乞言始未。”

  花春見飛山豹不為加害,反歡顏相問,遂上前施禮道:“小生傢住浙江禾縣,姓花名春,字金谷,因秋闈徼幸上元,時赴京應試,途徑嶺下,還祈大王見憐釋我下山,則再造之恩,卸感靡盡。”

  飛山豹道:“原來是一個應試舉子,俺因見尊傢一介書生,豐裁俊雅,故不忍加害你,且安心在草山住下,還有事商議。”

  花春聽他言詞撫無慰,自分殘生可保,隻得安心住下,那飛山豹又令嘍羅,將花春鋪呈搬入後堂梅雪軒安頓,命畫篋詩囊依舊服事主人。

  是夜與花春雄談暢飲,到半酣之際,飛山豹開口道:“俺有一妹,名喚夢櫻,二九青春,尚在待字,非是俺誇口,雖混跡於綠林實超群於紅粉,故誓不嫁於庸夫俗子,今見尊傢少年英俊真我妹之配也,願奉箕帚,勿以為辭。”

  花春驟聞此語,不敢吱唔,隻得應道:“恩感大王不殺,又蒙訂以絲羅,安敢不允,但恐令妹有志英雄,視小生無縛雞之力,未免鄙以懦弱而不屑相從耳。”

  飛山豹道:“天下有英雄,有才子,斯二種人雖判然有別,然所謂英雄惜英雄,才子憐才子者,朋友之道則然,夫婦之間又不可以概論也,故以英雄而配才子,則陶容得暴淚俱消,雖英雄亦有才子之風,以才子而配英雄,則磨練得迂腐盡化,雖才子而得英雄之概是二者實相資益,才子既不鄙英雄,豈英雄獨輕才子哉。”

  花春見他身為草冠,而議論頗關至理,心覺異之,二人飲至更深方才酣止,命嘍羅提燈引路,到後堂梅雪軒安睡,回彎曲折行至後邊啟扉而入,見裡邊擺供精雅,有富貴氣象,因有傢童在房服伺,故嘍羅自出去瞭。

  花春解衣就寢,暗想夢櫻之容貌,未知恁樣醜,隨想兄妹之貌,諒來不甚懸絕,如何可與我花春為偶,同列於十美之中,但我方才若不受,又恐禍生不測,正是明知不是侏事,急且相隨將來隻好見景生情以圖其漏網,彼雲英雄可配才子,我思唯佳人,可配才子,英雄何足論哉,尋思許久,尚未睡去,隻聽得滿街尋哨之聲,>時遠時近不絕於耳,二、三更方才合眼。

  正在酣睡之際,忽聞金鼓聲喧,駭然驚覺開眼看時,見窗上日光已照,那音聲似近在窗外,花春起來推窗一望,隻見窗外種著數株臘梅樹,金葩初放香得清皎異常,樹傍堆著玲瓏小小假山,前面一帶粉墻圍住,俱砌就字花樣,因聽得外邊喧嚷,遂步出檻外手攀梅樹,起身於假山堆上,從墻孔中望外一觀,乃是一座小小花園。那傍一個亭子外,齊列數十女子,手中各執器械,在那裡演武,內中有一佳人:腰系八幅戰裙,頭豎雙根雉羽,柳眉無待畫之痕峰,如遠黛杏厭有含春之態,膚若凝脂,窄窄金蓮步出花亭,身裊娜,纖纖玉手掄開畫戟乃盤旋,舞袖飄楊,威凜凜吳宮教戰,繡裙搖拽,勇抖抖遠塞提兵,貌可傾城,幾似浣紗女子,武堪衛國,還同舞列佳人。

  花春竊看多時,以為此必夢櫻也,何玉容花貌異其兄之陋醜耶,然則此不獨有英雄之品,而且不愧佳人之稱矣,人求英雄於丈夫中易,求英雄於女子中難覓,英雄於女子中猶易,覓英雄子佳人中倍難,以彼方人而兼二美,真可為佳人之配矣,我想於香蓮庵內欲與二美諧歡,不知費盡多少心思,隻博得目前歡愛,而終身之計尚在遙遙,且知遇盜被擒,幾謂委肉於餓虎之腹,多兇少吉,而竟以白虎齒臨變為紅鸞喜照,不煩一計謀求得此豪傑佳人,可謂三生有幸,心中不勝欣喜。

  話刪冗繁,書題緊要,單說花春在山擇瞭吉日,就與夢櫻洞房花燭,是夜恩情,真是如魚得水,如漆投膠,筆難罄迷。

  過瞭數日,已是臘盡春初時候,嶺前嶺後梅花競放,花春信步出山,因玩賞梅花,忘路之遠近,不覺曲折回環,隻顧行去,行至一石洞邊望進去,甚是幽深遠遠,及步入裡邊,幾如桃花源之豁然開朗,洞中玉沙瑤草異樹仙葩,別有一天境界。花春暗想:“此非凡境,我幾如劉阮迷路天臺,麻飯之緣其在斯矣。”

  行不多時,見那邊石凳上坐一道童,見瞭花春,忙上前迎接道:“來者莫非花貴人乎,傢師因赴會瑤池,不及上洞候迎,盤中之物敢敬獻於花貴人品之。”

  花春接過,細細見是白粉捏就的牛虎,又有一物狀如紫燕,心甚奇異,以為既系仙山品物,自然食之得沾仙氣,遂把物件數咽吞下,又見童子在傍,舉起一捍銀槍說道:“傢師又命我傳授貴人槍法。”

  遂舉槍舞弄,花春神慧心靈,早已領略,授法已畢,童子送出洞門。

  花春道:“特求令仙師法號使弟子可銘心頂禮。”

  童子道:“傢師法號紫雲真人,今歲春間曾與花貴人會過在禾縣的。”

  花春知他非別,就是贈丹援命之道人,數蒙恩德意者,仙度有緣乎,仍慢慢尋回舊路,見兩個嘍羅慌慌張張說道:“花大爺在何處耽擱瞭月馀,使我們四野尋覓,受大王許多責罰,疑被豺狼吞噬,累小姐終朝愁慮。”

  花春大駭道:“我在山中隻遊玩瞭半晌時光,說甚麼一月馀。”

  嘍羅聞言,俱疑感不信,一個嘍羅一路隨瞭花春同行,一個先趕入寨中報信去瞭。花春入寨中,嘍羅報說大王在後廳梅雪軒中,花春步入夢櫻也在,二人俱驚問其故,花春就將入洞遇仙賜食教槍之事,細細講瞭一遍。

  飛山豹道:“此套西南角果有一長春嶺,嶺上紫雲洞內聞有仙人居住,但與這座擎天嶺,峰回崖斷,人跡罕到,賢妹丈竟得到其間,未有一夕之宿,而此間已日逾三旬,誠哉仙境年光,不比凡間歲月。”

  花春知年華已易,已交二月初頭試期在節,到瞭明日,遂與夢櫻作別。斯時夫婦情長英雄氣短,未免灑下幾點別淚,然不比諸美人戀戀之甚。到寨中又別瞭飛山豹,仍命畫篋詩囊跟隨北上,飛山豹又令嘍羅,將他行李搬下山岡,送出此嶺方回。

  詎知在路耽耽擱擱,才到都中已是初八湊晚,不及入闈,心中雖然懷悶,然花春之赴試,半為訪美而來,功名之念甚淡,故雖錯過試期,而在都仍自歡暢,日日在城遊玩。

  因是春光明媚,遊賞人多,王孫勒馬,公子揚鞭,也有放浪才人,移樽賞飲也,有風流學士,摘向抒懷,花春不覺詩興勃發,與僧人索瞭筆硯,欲向那粉壁上題詠一律,正待揮毫,見這邊壁上,已有數行字跡,遂住瞭筆,步過去一看,見題是詠梅,遂念道:

  一片冰心挺異姿,風光全在歲寒時,

  不堪落落君芳互,肯望庸庸俗眼知。

  蝶夢隻憑妝化耳,玉魂好倩宋招之,

  春風轉盼歸黃土,且索羅浮夢裡詩。

  又有一首題是詠梨念道:

  羅衣偏惹粉痕弄,斜倚欄桿艷態慵,

  半樹庭蔭煙漠漠,一簾夜色月溶溶。

  春風送盡拋朱淚,白寧歌殘瘦玉容,

  料峭不堪重著雨,好留幽夢伴吳儂。

  花春細玩字句,真是風流瀟灑,清挺不幾,而體近香軀,過於艷麗,有似才女所吟,及看後邊落款,學鳳樓山絳桃題,乃知果是才女之作,吟神許久道:“李白見五鶴樓之句,遂為之擱筆,今有此閨中絕唱,超軼前人,予何心復作效顰之態耶。”

  遂向僧人問道:“師父你可知山絳桃住居,哪裡何等樣人?”

  那僧人答道:“莫非粉壁上詩句後題著學鳳樓山絳桃麼?”

  花春顛首稱是。僧人道:“這就是山句馬的小姐,素擅才名帝都震耳,來求聘者,絡繹盈門,不好十分嚴拒,因設此選才之計,凡有求聘者,必須面考詩才然後許配,去歲春間,此信一傳赴試者,紛紛不絕,卻因山小姐詩才絕世,法行太高,宦傢子弟大半為其嘲笑者多,故至終間赴考之人,漸漸廖落。”

  花春道:“山小姐之才,已見一斑,未知其貌何如信人?”

  僧人又贊揚其貌之美。花春暗暗喜道:“若去赴考未必遭其驅廳,倘此女有緣,則十美之碩數可足矣,我始以為世上佳人,不可多得,且知半載之中,奇緣頻湊,天下佳人,一人羅而致之誠快事也,是世間不患無佳人,特患無才子以招之耳。”

  是夜歸寓不表,到明日飯後,更瞭新艷衣服,備一見司馬的名帖,命傢童隨瞭竟望山府而來,門上知他來考詩的,不敢怠慢,引入後堂杞雲板輕敲,遂有管傢婆子啟扉出見,聞說是赴考詞章的學士,即引至裡邊,走出一對清衣女子,遂引瞭花春進去,那婆子自退入外廂去瞭。

  花春步進內室,見匾額上題是五車書屋,典籍盈床笑簽滿架,畫屏曲繞,繡幕低垂,那女子問明姓名籍貫,徑自進內,少頃出來,見一青衣手捧箋紙,一青衣女手托琴,花春不解其故,想道:“莫非山小姐愛琴,欲於詩成之後,倩予撫弄一曲,則流水高山,予亦非門外漢。”

  接過香箋一看,題是詠新柳詞四絕,不拘韻,暗笑道:“這考規亦寬極矣,莫說四首就欲賦十四首有何難處。”

  隻見送題的侍女濃磨香墨,侍立幾傍,花春正待揮毫,那抱琴的侍女,亦輕按水弦:“聽小女子琴終一曲,相公的詩就欲成矣,若曲終而詩不就者,即請出外,不敢屈留,此時傢小姐考詩舊例,請相公速速構思為妙。”

  花春道:“如此請小娘子慢調五指,小生就此揮題矣。”

  暗想:“山小姐命題何太寬,而限制又何甚嚴,若非我花金谷,幾被他這一語拘攣詩思。”

  遂爾展開雲箋搜搜落筆寫道:

  其一

  當墟少婦伴郎開,二月春風柳乍裁,

  纖弱不堪重系襟,卻教張緒數錢來。

  其二

  秋千女伴態婆娑,柳外遷延目送波,

  欲掛采繩還怕斷,纖纖一捏爪痕多。

  其三

  半含嫩芳半含青,婀娜纖腰倦未醒,

  畢竟小蠻羞對舞,幾回愁殺女俜俜。

  其四

  杜鵑聲裡恨悠悠,一縷芳魂愁復愁,

  細雨微煙鶯喚住,暗然送盡去來舟。

  花春詩完,即遞於青衣女,那操琴的女子驚異道:“往常人來考詩,有曲終而詩方成者,有曲罷而詩未就者,今小婢尚在工商初按,而相公之詩已成,真捷才也。”

  那侍女將詩箋送入香閨未幾,又命兩題出來,一是燕語限空字,一是蝶夢限傢字,俱欲賦七律,花春令青衣女不必另彈別調,就於方才未終的曲續彈去,先詠燕語道:

  小燕子飛繡閣中,尋巢覓主語偏工,

  呢喃月下抒春怨,宛轉花前訴曉風。

  說盡興亡無限恨,記他歌舞已成空,

  不知欲自何人道,終日依依戀椅重。

  又詠蝶夢雲:

  徘徊小院綠陰遮,沉醉南柯日已斜,

  憶昔漆園曾化汝,而今芳徑且眠花。

  滇吏幻盡三春景,飄蕩難歸萬裡傢,

  栩栩頓忘身是蝶,癡魂偏戀舊繁華。

  詩成曲尚未終,仍命侍女傳進,進去多時出來,又有一題是春閨,下註回文體,上下韻限三嬌二字,花春暗想道:“為甚詩愈出愈難,這一律確未能急就,因回文之難於命句慰貼也。”

  吟哦許久,然後握管欲題,又恐琴音將絕,詩還未就,因對那撫琴的侍女說道:“是題體限回文頗難,求其工穩,還懇姐姐慢按朱弦方得曲終詩就。”

  未知花春。此題詩句若何。下回自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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