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至昏黃,太陽漸漸西沉天際。
龍吟閣室內,郭子豪躺在護理床上接受楚夢晴的換藥治療,推拿舒筋活血。他的外傷已近痊愈,再無大礙,但心中不停湧起夏可兒慘死的悲痛,五臟六腑全絞作一團,難受依然,隻增未減半分。
他閉目不動,外表平靜如水,內心卻如海潮拍岸激湧起伏。
半小時前,對郭子豪持續進行錄口供的軍警離開山莊,疲倦才得於稍緩和下來。
這次前來詢問他的是警方高層,司法部官員,還有專案調查組的主要成員。
雖然初步來看,這起炸彈襲擊隻造成一人死亡,級別算不上特別嚴重,但發生在市區威脅到公民人身安全,而且又再次涉及到郭子豪,黃維督察十分慎重對待。畢竟郭子豪和其他兩個大亨之間的和平協議才簽署,轉眼又發生流血事件,如果情況還是因他們爭鬥而起,則是完全無視高層對其下達的嚴厲警示。
黃督察面如寒冰,神色不善,反復盤問郭子豪,不放過任何一個事發細節。
郭子豪講述瞭經過,並出示那張威脅照片給調查組。這個線索極其明顯,魏明逃不脫在幕後策劃行兇的嫌疑。他強烈要求查辦抓捕魏明及手下。
黃督察卻沒太大反應,用公事公辦的口吻說:“郭先生,這張照片不能構成對魏明是主謀的證物,這事我們會安排刑偵查證,如有具體的證據才能行動。”
郭子豪啞然憤懣。
確實,炸彈襲擊進行得手法利索。據初步調查,送快遞的人沒太大問題,是另有陌生人委托正規的快遞公司進行,委托人已失蹤,沒留下可追查痕跡。爆炸現場也沒有出現任何有價值的線索。即便心知魏明是主謀,卻沒證據指控他。
照片雖然是個露骨的威脅,行兇者意圖昭然,但亦沒法作為直接證物,尚不能用於指證魏傢。這一招太狠毒,明知是其所為,卻無法動那雜碎一根毫毛。
郭子豪深深吸口氣,克制住憤怒沖動。
詢問結束,黃督察冷冷說:“郭先生,為瞭不擴大事態。我們將對你采取臨時禁令,在近期內,你不得離開臥龍山莊,直到有進一步的調查結果。其次,我們會派人對你進行二十四小時近身監控,請你給予配合。”
郭子豪點頭沉聲說:“我會配合,也希望你們加大行動力度,盡快查明真相。”
隨後,黃督察收拾文件帶隊離開,留下兩名調查組軍警守在他附近,一路隨身跟行,從球會辦公室回到龍吟閣,嚴守在龍吟閣的門廳處,如臨大敵,讓若梅若蘭緊張起來。
楚夢晴見狀,示意郭子豪入室進行護理,以避開耳目。她悄聲說:“謝叔叫我傳遞個消息給你。在爆炸案發生前兩小時,魏晶被一夥不明武裝分子劫走。”
郭子豪聞言猛然震驚,問:“劫走,怎麼劫的?”
楚夢晴說:“魏晶原本被秘密控制在城郊一所醫院進行治療,警方守衛森嚴,他傷勢穩定後,就計劃將他轉移到監獄,等候司法審判。今天,押送魏晶的車隊才出行不久,在路上遭到一夥全副武裝的暴徒襲擊。這些武裝分子的武器裝備頂級,行動步驟配合嚴密,攻擊力很強,在短短五分鐘內,打死七名押送特警,重傷四人,成功將魏晶帶走。警方隨後調動大隊軍警重重封鎖追查,但到現在,尚未找到他們的蹤影。”
郭子豪暗暗心驚,追問:“出這大的事,新聞為什麼沒報道?”
楚夢晴說:“警方對外封鎖瞭所有消息。這事件很惡劣,震動司法高層,下死命令追查到底。因為魏晶一案引起瞭社會很大轟動,備受眾人矚目關註,他的被劫是驚天大事,警方擔心被外界強烈指責,輿論嘩然,隻能這樣先下封口令,等重新抓捕到魏晶後再公佈消息。”
郭子豪忍不住痛聲咒罵。警方真是一群廢物,在嚴防死守下,竟然讓那小畜生被劫走逃離。而且還秘而不宣,沒有及時通知警示他,以至於沒防備,隨之發生炸彈慘劇。
魏晶逃脫,及夏可兒被炸,這兩件事先後發生,鐵定有關聯。
郭子豪打瞭個寒噤,也許那張照片上的塗筆,就是魏晶親手所為,一旦得知閹割自己的人就是戚戈和他,定然要迫不及待地報復。魏晶認識夏可兒,知道她在車行做事,那天在翡帝島,還親眼見到他救走夏可兒,因此脫身後,首先第一個報復目標就是夏可兒。
郭子豪心下湧起強烈自責悔意,那天為什麼不橫心弄死那小畜生?假如當時將其從樓上扔下摔死,以絕後患,也許就不會發生今天這樣的慘劇。
如今卻悔之已晚,夏可兒再也不能死而復生……郭子豪緊緊握拳,指甲幾乎陷入掌心。
早該想到,魏傢絕不會甘心那畜牲被審判坐牢,定是早在謀劃撈人。魏傢手眼通天,事先做足準備,既然獲知魏晶的押送時間和路線,肯定要有內應情報才能行。如此報復他的計劃恐怕也是提早一步就定下來,成功救人後,隨即發出郵包炸彈。
這是一系列連貫的精心預謀行動。
線索這樣明顯,警方為何卻不對魏明采取行動?反而對他進行監管。這背後可有黑手在操縱?他心寒想不通,問道:“謝叔有什麼對策?就算一時抓不到魏晶,也該出手對付魏明啊?這老賊在明處。”
楚夢晴低聲說:“魏晶被劫後,警方第一時間已將魏明控制審問。但他拒不承認,聲稱這事跟他無關,心知警方難尋證據,奈何不瞭他,有持無恐。”郭子豪恨聲說:“難道對他就沒辦法?”楚夢晴說:“先隻能這樣,拘禁他一段時間,不得保釋,等待查證結果。”
郭子豪沉默下來,事態已然清楚,接下來該考慮的就是怎麼跟魏傢索血仇。他不是警察,不需要法律實證,直接行動就是。對付惡人暴行,唯有使用同樣的手段,以暴制暴,以牙還牙。唯一要註意的隻是如何避開調查組的監控,保護自己人的同時,用更狠的方式,對魏晶、魏明還與顏色。
郭子豪暗暗發誓,這一次,他決不會再手軟。
隻聽楚夢晴又說:“謝叔讓我告訴你,千萬註意冷靜克制,別沖動急於復仇。這次,高層已經震怒,在大局上實際對魏傢不利。你先忍住,靜待一段時間觀察形勢,期間,謝叔也會盡力協調各方關系,對魏傢施加壓力,加緊查辦。”
郭子豪淡然應聲說:“請轉告謝叔,有勞他費心瞭。”他起身下床走出房間,在庭院間不停徘徊,最終佇立在一棵桂花樹下。
若梅若蘭但見他神色凝重,心思重重,都沒來打擾他。
日落西沉,天黑下來,庭院中亮起點點燈光。樹葉在微風中無聲搖曳,花期已過,郭子豪聞不到半點桂花香。
在這個你死我活的惡鬥局面下,唯有強者才能勝出,稍有失手,就被死神無情奪命。郭子豪深切體會到現實的殘酷,他身處的是法律之外的強權階層。要活命,要報仇,唯有成為最強者。
燈光未及的樹影處,晃動著淡淡的陰翳,他呆呆註目那兒,有些恍惚,似乎看到一個無形通明的影子……那是夏可兒,她在另外一個世界亦是凝望著他,不離不棄。
時間對他失去瞭意義。
唐映雪和蘇婉回到龍吟閣,她們已經得知車行被炸的消息,唐映雪走近郭子豪,拉他的手,柔聲勸慰說:“夜涼,回屋吧,吃飯瞭。”
郭子豪摟過玉人,輕嘆一聲,跟隨唐映雪步入飯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