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影說:“我當時很奇怪,問阿爹怎麼會有這些想法?阿爹就跟我談及對抗魏傢的情況。我感覺阿爹心事重重,他說魏傢財大勢廣,手段毒辣,一旦正面沖突起來,形勢不容樂觀,他得做好相應的準備。那時,他就有瞭立遺囑的念頭,跟我商量這事。”
說著,顧清影望瞭望郭子豪,又接著說:“阿爹經商幾十年,為人謹慎謙和,講信譽,很少主動挑釁跟人爭鬥,但阿爹也極看重情義。這一次,他甘願付出身傢性命,也要為海伯出頭討個公道。他讓我和小妹放棄對山莊財產的繼承權,說到,這邊的所有財力物力都隻能用於商戰,跟魏傢對抗到底,即使傾傢蕩產也在所不惜。”
郭子豪聽聞這話不禁動容。顧長風為兄弟之情挺身而出,早有心理準備,不惜搭上身傢性命,可謂做到極致。
顧行雲看似也很震驚,問:“他要你們放棄繼承權?那留給誰?”
顧清影點點頭,隨後看著郭子豪,凝重說:“阿爹如果還在這裡,會不惜一切代價對付魏傢,如今不在瞭,我想,阿爹希望大哥能為他做到這事。”
郭子豪鼻頭一酸,重重點頭承諾:“我會的。”
顧清影輕聲說:“我和小妹自願放棄山莊所有財產,一切歸屬大哥,由你來處置。”
郭子豪大吃一驚:“歸屬我?”
顧清影說:“是的,我們在加拿大已經有足夠的生活保障,沒必要再涉及這邊。這是阿爹的意思,我和小妹沒什麼異議。”隨即,她轉頭對李銘律師說:“李叔,你盡快起草法律文件,我們簽署即生效。”
李銘律師點頭應下。
郭子豪想不到顧長風竟然將這邊的全部傢產留給他,雖說是為瞭對付魏傢,但也太大手筆。他有些誠惶誠恐,一時間,壓力倍感巨大。
顧行雲驚疑不定,隨即問:“那三娘和琴心怎麼辦?大哥另有安排?”
顧清影說:“三娘由我們來照顧,先暫住山莊一段時間。我在農場為三娘建好同樣一座花房,隨後就將三娘遷過去,好生贍養。”她轉而對雪蕊說:“小蕊,往後你也要在加拿大定居瞭。”
雪蕊微笑點頭說:“好啊,大姐做主,我怎麼都行。”
隨後,顧清影望向琴心,說:“阿姨,阿爹對你也有考慮,請放心。”
琴心點頭柔聲說:“謝謝。”
顧清影轉頭對郭子豪說:“琴心阿姨雖然沒跟阿爹正式成婚,但事實上也是一傢人。阿爹希望你盡力照顧好她,直到她另有好歸宿。”
郭子豪點點頭,她這話意思很明顯,顧長風深知如果自己出事,就不能再對琴心有所牽絆,可由她自由婚嫁,不耽誤她的後半生。
琴心落下淚。她以袖遮面低頭擦拭,隨後說:“我不會考慮以後……我就是顧傢的人。”
在場人聽瞭心生惻隱,郭子豪搖頭暗嘆,問顧清影:“阿爹可說我該怎麼照顧好琴心阿姨?”
顧清影說:“每年給她一千萬作為生活費,如果她改嫁,一次性給付八千萬。”
話音才落,顧行雲 “啊”地一聲驚呼,立刻問:“大哥親口這樣說的?”
郭子豪也是非常吃驚。雖然每年一千萬足夠常人生活綽綽有餘,但相比山莊近百億的資產,這點錢簡直是微不足道。他望向琴心,隻見她渾身一震,猛地抬起頭,怔怔看著顧清影。
琴心面頰上淚跡猶在,露出難於置信的表情,俏臉失去血色,顯得更加蒼白。
隻聽顧清影說:“是的,阿爹這樣跟我說的。”
顧凡一直默不作聲旁觀,這時突然問:“會不會太少瞭?”
郭子豪也是有此疑問,但聽顧凡出聲,心下突然一跳,猛然想到什麼似的感覺很不對勁。他凝神對顧凡望過去,隻見顧凡皺眉沉臉,神色不愉,目光隱隱浮動著驚怒,表露於外。這傢夥一直都擅於隱藏心機,此刻為什麼忽然沉不住氣,為琴心之事憤憤不平起來?
顧清影的表情沒什麼變化,淡淡說:“我不知道。可能阿爹覺得足夠瞭。”
顧行雲連連搖頭,嘆息不語。
隻聽琴心低聲說:“我跟長風在一起生活九年多,那年我二十三歲,從曼谷跟隨他到這裡,寸步不離,我想……如果我們成婚,再過三個月,就滿十年婚慶,我……”她悲痛得說不下去,用手捂住嘴,淚水再次滴落。
顧行雲對郭子豪說:“子豪,你怎麼看這事?”目前,郭子豪算是山莊真正的主人,顧行雲也不得不征求他的意見。
郭子豪當然明白顧行雲的言下之意,是讓他考慮能否讓出部分財產給琴心,但他心生疑惑,不禁沉吟起來。如不是察覺顧凡的舉止反常,以郭子豪的性格當然不會太看重錢財,定會提議對琴心進行額外補償,但此刻他卻有些猶疑。心想,事關重大,如果那是顧長風的原話,老爺子肯定是經過周密考慮後才作出這樣決定,雖然對琴心有些刻薄,但背後也許有什麼緣故,會是什麼呢?
他思量著這事,遲遲沒出聲,覺得十分為難。
場面轉眼間冷下來,會議室裡的氣氛變得有些沉重。顧行雲緊盯著郭子豪,目光流露出不快。
顧凡抬手摩挲下頜,也是皺起眉頭。過瞭會,他垂手搭在腹部,手指輕微顫動,若有若無地敲動瞭兩下腹肚。顧凡的舉動甚微,旁人幾乎沒察覺,但郭子豪的註意力一直鎖定在顧凡身上,立刻發覺到他這個異常的小動作。
隨後,眼見琴心止住悲戚,忽然說:“有一事……我想咨詢李律師。”
李銘律師應聲:“請說。”
琴心抬起頭,神色恢復平靜,聲音不疾不徐說:“三天前,我感覺生理周期不對,就買來早孕試紙測試……我可能有瞭。”
李銘律師驚訝問:“你有瞭身孕?”
琴心說:“還沒確診,我正打算過瞭今天就去看醫生。”
顧清影也是很驚訝:“冒味問……你的生理期過瞭幾天?”
琴心垂目低聲說:“到現在,有十六天。”
顧清影恍然一怔。
在場的都是成年人,根據琴心所說的情況立刻明白,她懷孕的可能性已經是極大瞭。想不到顧長風走後,還能留下個遺腹子。
顧行雲赫然而立,急聲說:“好啊……老天有眼,竟然為大哥再留後,好,好。”他看似很激動,撫掌連聲稱好。
顧清影立刻說:“明天我陪你去醫院。”
琴心點頭說:“好的,有勞瞭。”看似有持無恐的樣子,隨後對李律師說:“我個人錢多錢少都可以,但希望孩子能條件好些。”
李銘律師點頭說:“這個……你放心,如果確認是顧先生之後,肯定有遺產繼承權。”
顧行雲皺眉說:“這還有什麼不能確認的?按孕期算,一個多月前大哥尚在山莊。”
李銘律師歉然說:“我的意思是指獲得懷孕醫學證明,小孩順利出生後,才會取得法律認可。”
顧行雲說:“那遺產繼承這事可否暫緩?”
李銘律師望向顧思清,見她點點頭,就說:“好吧,先暫緩,等明天檢查結果出來,我們再另尋時間商議。”他轉而對郭子豪說:“郭先生,之前商議的結果我隻做記錄備案,就不形成文件。這事先擱置下來。”
郭子豪淡淡說:“這是當然。阿爹有後,那是大幸之事。”說著,他留意到顧凡的神色已經恢復平靜,波瀾不起。但之前那細微變化的一幕他已盡收眼底。如果剛才顧凡用手指敲擊腹部的舉動還讓他疑惑不解,那隨後聽聞琴心忽然聲稱“懷孕”一事,稍加聯想立刻赫然醒悟。
顧凡肯定跟琴心有關聯,無論懷孕是真是假,顧凡不動聲色,都已成功破壞和改變瞭今早既定的遺產繼承商議結果。
這一出遺腹子的戲演繹得“完美”,出人意料之外,效果立竿見影。
郭子豪心想,接下來冷靜觀察,看他們如何繼續表演下去。
會談到此結束。
李銘律師、琴心和雪蕊先行離開,顧清影對郭子豪說:“大哥稍等,我有話要跟你說。”她示意顧清竹也出去,看似要獨自和他談。
顧凡和顧行雲見這情景,也就告辭離開會議室,臨走前,顧行雲對郭子豪說:“子豪,一會你易威、連山叔叔來到,我們在辦公室碰個頭。”
其他人都離開後,會議室安靜下來,顧清影關閉房門,卻沒急著跟郭子豪說話,而是從手袋裡取出一個手持的小型儀器,在房間內四處走動翻看,用那儀器在探測什麼似的。
郭子豪見狀暗暗驚訝,下意識地保持住沉默。
過瞭會,顧清影探測完畢,收起儀器,這才開口說:“以防萬一有竊聽器,我們要多小心。”她招呼郭子豪,“坐下吧。”
郭子豪又驚又佩服,想不到顧清影的行事這樣謹慎,竟然隨身帶有能檢測竊聽器的設備。她不是園藝師、生物博士嗎?怎麼舉動好似特工一樣。
顧清影似乎看出他的疑惑,隨即解釋說:“這個東西是我來前特別購置的。阿爹曾經在臥龍閣發現幾個竊聽器,他說,有人一直在暗中偷聽監視著他。阿爹這次出事,讓我警惕起來,不得不多加防備。”
郭子豪點頭說:“是的,有內賊。”
顧清影問:“剛才的意外情況,你怎麼看?”
郭子豪隨即講瞭觀察到顧凡的異常舉動,說:“我懷疑琴心和顧凡、包括四叔,他們暗中有勾結,懷孕這事不可信,目的顯然是為瞭爭奪遺產。”
顧清影微微一笑:“大哥,你眼力十足,跟阿爹一般厲害瞭。隻不過,有一點跟我的看法有差別。我認為琴心懷孕是真的,雖然想不到她敢這樣做,但應該不假,不然過不瞭醫院檢查那關。”
郭子豪點頭說:“是啊,隻為多拖一天時間也無用……但那不會真是阿爹的吧?”
顧清影俏臉一整,冷冷說:“當然不是。琴心以為阿爹不在瞭,就沒法確認這事,處心積慮才作出這種無恥之舉,妄想蒙混過關,哼!”說話間,她憤怒加重瞭語氣。
郭子豪一怔,不知顧清影如何判斷,居然這樣肯定琴心腹中之種是個贗貨,耍得是貍貓換太子的齷齪把戲。
隻聽顧清影說道:“阿爹這半年來痛風嚴重,不得不加大藥物劑量,產生些不良後遺癥。兩個月前,通過我聯系加拿大一位著名的醫師,為他遠程診斷,由我寄送藥物過來給他服用。這段時間裡,阿爹沒跟琴心有過房事。”
郭子豪恍然明白過來。顧清影講的雖然略過細節,但也可推測到,顧長風受病痛和藥物影響,這期間無法進行房事。琴心所謂的“遺腹子”當然就不可能是顧長風所為。
這賤人不守婦道,背地裡,跟別的男人通奸。
也許顧長風已有所察覺,這才淡漠下來,沒準備留多少錢給琴心。郭子豪問:“阿爹知道內情嗎?”
顧清影搖頭說:“琴心表面工夫做得十足,阿爹對她也隻是有些懷疑,沒找到實證。唉……”她嘆息一聲:“到今天,她才露出狐貍尾巴。”
郭子豪想瞭下,說:“我立即對琴心進行監控。隨後有兩件事急需去做,查出她背後的男人,還有,設法做個親子鑒定,找出真相證據。”轉而他又想到,懷孕不到兩個月是否能做親子鑒定?而且如果沒有顧長風的血樣,又怎麼辦?
顧清影點頭說:“就這樣處理。我們分頭行動,大哥你盡快調查她。我明天和山莊私人醫生做好準備,聯系專業的親子鑒定的機構,對她進行檢查。最快兩天內出結果。”
郭子豪提出剛剛想到的疑問,說:“大妹是生物博士,可知類似這種情況,怎麼進行鑒定?”
顧清影說:“通過采集胎兒的絨毛、羊水和胎盤組織等方式,都可以得到DNA信息,另外,阿爹寄過一組血樣到加拿大,我即刻叫醫師將他的DNA樣本發過來,可做對比。”
郭子豪松瞭口氣,說:“估計琴心不知道這些情況,這才敢鋌而走險。這次,可謂自爆其醜。”
顧清影嘆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走到這一步,隻因她太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