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底部岸上遍地都是枯藤樹枝,可供燃火之物甚多,持續燒上一年都沒問題。兩人歇瞭口氣,嫌一堆火不夠暖熱,幹脆在四周清理出一片空地,攏來枯藤又燃著五堆篝火,圍瞭一圈,人在火圈中暖烘烘地烤著總算驅走刺骨寒氣。
火光大亮,照明洞穴底部方圓之地,可見地下水潭占瞭約四分之三的面積,剩餘的是亂石嶙峋的堤岸,四周洞壁呈現不規則的環形,灰色石鐘乳坑坑窪窪起伏,往上延伸至漆黑的高處,逐漸收攏,隱約可見高處密密麻麻垂下來的藤條須根,再往上就看不清瞭,足見這洞穴十分深陷,目測至少高達二三十米以上,整個形狀好似一個肚大口小的瓦罐,他們處在這個大瓦罐的最底部。
水潭中黑沉沉,不見阿麥的浮屍,可能已沉入潭底。
郭子豪掃視水面上幾眼,回想起剛才跟那兇人在水中搏鬥的情景,心底猶存後怕。那一刻,生死就在毫厘之間,如果不是阿麥之前摔傷,又被他死纏爛打饒幸地纏住,拖到水下亂打亂咬,隻怕沒那麼容易搞定這雜碎。
至此,來襲的火蠍殺手算是全軍覆沒,但他們也付出不小的代價。不僅害得幾位弟兄喪命,眼下,他還受困在洞穴中,茫然不知出路。
郭子豪暗嘆一聲,和小丸子沿著水岸石壁找瞭小半圈,不見有其它出口。水潭那一邊的石壁沒法靠近,除非遊水過去查探,但這洞穴深處不知為何,氣溫遠比地面上低,潭水因此接近零度,冰寒凍人,除非萬一不得已,兩人不敢再下水過去探尋可有什麼出路。
這洞穴低窪積水,肯定另有泄水出口,否則早就淹沒至頂,但說不定水潭隻是連著一條地下暗河,估計就算找到暗河的位置,也不能輕易潛水出去。
郭子豪尋思,恐怕隻有坐等救援,妥善辦法讓戚戈等人找尋到這裡救出他們。
離開火堆才走瞭會,兩人皆是遍體生寒,趕緊返回火堆中間取暖,先保住命再慢慢尋辦法。
郭子豪和小丸子之前落到水中,都是渾身衣物浸濕,頭發濕漉漉,當務之急得先將衣服烘幹。郭子豪脫下外衣用枯樹枝撐著近火烘烤,他見小丸子擰絞著濕發,眼珠一轉說:“快把外衣、褲子脫下來烘幹,不能穿著濕衣服烤,那樣會生病。”
小丸子撇撇嘴,不屑說:“你打什麼壞主意?想趁機偷看我?臭色鬼。”
郭子豪攤攤手說:“我也脫,我看你,你看我,我們互不相欠,你大可以看回本來啊。”
小丸子嗤一聲笑:“稀罕啊,去,滾一邊烤火去,敢靠近過來,別怪本姑娘對你不客氣。”
郭子豪惡狠狠說:“別嘴硬,我真是色鬼,你就慘瞭。荒山野嶺地洞下,人不知鬼不覺,我要非禮你那是妥妥的,啪啪啪幾下搞定,惹毛瞭哥,事後拿你剝皮燒烤。也不知道要在這鬼地方困多久,我可不想餓死,我是壞人,嘎嘎……”
他獰笑著展開手臂,老鷹抓小雞一樣逼近小丸子,作勢欲撲:“小妞,乖乖的過來給大爺暖身,摟摟抱抱,親個小嘴兒,很舒服的喲……”
話音未落,小丸子突然彎腰撿起一塊石頭,揚手就扔過來。
郭子豪驚急偏頭,石塊帶風聲擦著他的額頭飛過,落到水潭之中。郭子豪惱火說:“你還真敢扔啊?打中我的頭怎麼辦?也太特麼小氣瞭,開不起玩笑。”
小丸子沉臉說:“誰跟你開玩笑?打成白癡我養你,精神病院供一床位,特級護理待遇,伺候到你老死。郭子豪,別以為在這種情況下我就會軟你半分,今天這些破事都是你造成的,本姑娘不會對你有任何感激,也不用你照顧,就算你死瞭,我一個人也能好生生地活著出去。知道嗎?別高估自個的魅力值,以為你一身風流倜儻,滿頭瀟灑,兩眼挑花,是個女人都腿軟要往你身上靠。呸,本姑娘不稀罕。在我眼中,你就是一豬八戒,長的醜、智商低是你的先天弱點,吊兒郎當花心輕浮無知是你的後天人生標簽,性別男,卻不是男子漢,年輕但不有為,你的綜合素質拉低二十一世紀社會平均水準。知趣點,自個去水潭邊蹲著反思生命的意義及你活在世上的價值,別來騷擾我,敢靠近三尺內,毫不手軟就地正法,將你水葬不送。”
郭子豪聽完小丸子這一大串狠話,啞口無言,想不到才化險為夷片刻,這小妞從聯手克敵轉眼變得翻臉不認人,唇舌如刀,好似阿麥的飛刃毫不留情地劈臉削過來,讓他好沒面子。
郭子豪幹瞪眼,努努嘴巴,悻悻坐在一邊烘烤衣服,心頭一陣陣憋悶。
“拿著,蒙住眼睛。”
小丸子忽然扔過來一條手帕,惡聲說:“蒙眼轉過身,聽見沒有。”
郭子豪見狀明白小丸子繞一圈,最終還是要脫衣烤火,卻是要他拿手帕蒙住眼睛不準他偷看。郭子豪心底來氣,本想不理會她,憑什麼要蒙眼?有本事過來打暈他不是更厲害嗎?但他抬頭見小丸子雖然聲厲色惡,但眼神中卻分明有些緊張倉皇不安,轉念一想,即明白這少女雖然聰明伶俐,但畢竟年輕,平生頭一次遭遇兇險,孤身落在野外絕境,被迫跟男人共處,她心裡肯定是各種害怕和擔心,這才表現出格外的警戒,對他不信任惡語相加。
何必跟一個少女鬥氣,忍讓包容她些就是。郭子豪心一軟,默默不語地撿起手帕,折疊紮在頭上遮住眼睛,隨後背身轉過去,任小丸子行方便。
小丸子見郭子豪依照她的吩咐辦,沒跟她頂氣,不禁暗暗松口氣,遲疑片刻,她解下潮濕沉重的狩獵外套,一件緊身打底衣衫,擰幹水,同樣架在火堆旁烘烤。
這美少女身上僅穿貼身內衣,嬌美身軀畢現,肌膚白潤如晨霧中的玉蘭花骨朵。俏臉飛紅,她抬起纖柔手臂遮在胸前,七分羞赧,三分警覺地盯望著郭子豪背坐的身影,深怕他忽然使壞轉過身來,那可羞煞人瞭。
過得片刻,郭子豪好似老僧入定,並未作出任何異常舉動。
小丸子更放心瞭些,對他微微有些內疚,但這念頭一閃而過,她不敢多想,隨後,紅著臉,她貓腰悄悄脫下濕漉漉的長褲,擰水烘烤起來,手臂因為緊張而顫顫發抖。
盡管明知郭子豪看不到她的狀況,但小丸子依然覺得羞怩萬分,頭一回在男人身旁穿得這麼少,難為情極瞭。但她也知道,穿著衣服不易烘幹,持久下去,寒濕之氣必然侵體,輕則感冒,重則落下寒濕後遺癥。這也是沒法才為之。小丸子不停地提醒自己,別胡思亂想,這是應急舉止,坦然些,但每當瞥眼見到郭子豪的背影,總是忍不住一陣陣害臊,心底生出異樣的感覺,暗暗叫苦,隻盼衣物早點烘幹,盡快結束這種尷尬情景。
郭子豪兩眼抹黑呆坐著,耳朵卻聆聽到身旁傳來悉悉索索的響動,在腦海中,忍不住想象小丸子光溜溜的嬌嫩樣子,竟比親眼見到還刺激,平添幾分美好遐想的誘惑,讓他心頭泛起陣陣波瀾。
小丸子顏容絕美清麗,但情竇未開,對他沒絲毫男女之意的好感,在一起,貌似對他從來不假於顏色,但心底其實十分友善,本事又大,機智過人,可謂實屬難得的妙人兒。
郭子豪忍不住想,如果小丸子年齡再大些,懂得男女情愛,願意跟他在一起相好就太美瞭,明慧可人,跟他心有靈犀一點通,簡直是人生大樂。
但這個念頭也是一閃即逝,郭子豪轉而想起唐映雪,時間過去一兩個小時,不知此刻大老婆是否得知他失蹤的訊息?那樣絕對要急壞她,定會漫山遍野地來尋找,這時外頭應該已經天黑,山高林密坡陡,一時也不易找到這裡,會不會遇到什麼危險?
他想及此,不禁有些焦急不安,讓唐映雪、蘇婉、顏若玉她們為自己擔驚受累,內心也沒法平靜,隨之牽掛憂慮難受起來。
天知道,將會在這鬼地方受困多久?
遠的不說,恐怕至少要撐到今夜過去,天明以後便於搜索,才有可能找到這個洞穴。
希望早點脫困,讓她們少承受些擔驚受怕。
估計一見面,唐映雪肯定要責罵自己,竟然背著她這樣獨自行險。郭子豪想到這個情景,唐映雪的好,心裡一甜,柔情大起,有些情難自禁。
隨後,他又想到自己身受心鎖控制,即便這次能僥幸脫險但也是命懸一線,受制於洛冰那神秘的委托人,隨時有可能慘遭毒手,命運叵測,這又該怎麼應對?將來會出現什麼不利的結果?
那幕後神秘人勢力龐大,暗中控制眾多富豪卻不顯山露水,讓人無法猜測到半點線索和居心,為什麼要對付他?操縱他將要幹什麼?絲毫揣摩不透,好讓人沮喪不安。
郭子豪暗嘆口氣,隻覺想得頭疼不已,將來前景一片黯淡無光,情緒低落。這種挫折感真要命,每當靜下來的時候就強烈襲來,這心鎖十分可怕,看不見,摸不到,但如在他頭上懸著一柄沉重的屠刀隨時要砍落下來,不由得人揪心惶恐。
“你冷不冷?”
忽聽小丸子的聲音從身後傳過來問道,語氣柔和,沒之前那般兇惡。
郭子豪回應:“烤著火,身上還好,隻是覺得濕褲子貼著腿有些冰僵僵的。”
小丸子說:“再等會就好瞭,我換你,讓你也烘幹衣服。”
郭子豪心頭暗笑,暫時拋開各種煩惱,忽生嬉鬧之意,戲謔問:“你現在什麼狀況?光著屁股烤火?勸你別離火堆太近,火頭大,小心烤枯萎瞭。”
小丸子啐瞭一口,說:“狗嘴吐不出象牙,才老實幾分鐘就露出賊臉。告訴你,本姑娘還穿著一套保暖內衣,全身嚴嚴實實,手臂都不露,警告你別亂想哦,找打。”
郭子豪驚奇說:“你也太刁蠻霸道瞭,竟然沒根據地亂指責我想什麼。”
小丸子恨聲說:“壞蛋,你剛才胡說什麼?除瞭壞事,你這種人腦袋裡還會想什麼?”
郭子豪說:“我是在善意提醒你,別不識好歹……你不也亂想?要不然,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
小丸子臉一熱,咬瞭咬唇,說:“你為什麼要帶個‘也’字?就是承認自己亂想。”
郭子豪笑說:“這個‘也’字是語氣組詞,表示莫名驚詫,想不到清純如天仙的美少女也會胡思亂想,滿腦子歪念頭。”
小丸子急聲說:“閉嘴,不準你這樣誹謗我,你才歪念頭,你才胡思亂想,不害臊。”
郭子豪微微一錯愕,小丸子這句回應的話有失水準,不像她牙尖嘴利的風格,倒似氣急敗壞的無理失言。他趁機嘲諷:“哇,你竟然使出言情撒嬌蠻勁來,犀利,哥拜服瞭,什麼叫不準這樣,不準那樣?哥跟你什麼關系,很熟嗎?幹嘛要聽你的命令?”
小丸子剛才那句話一出口,就反應過來不妙,鬥嘴嗆聲最忌諱心氣浮動,容易口誤落下成。果然,那大草包不憨,立刻就抓住這點反駁嘲諷,她不禁暗恨,忍瞭忍,緩和情緒說:“抱歉啊,本姑娘使喚下人習慣瞭,對你忍不住吆喝起來,失禮,失禮……隻不過嘛,你臉厚心花嘴臭,我隻道歉一半,剩下一半用於描述事實。”
郭子豪哂笑說:“你一個女仆,還使喚什麼下人?別自我抬舉瞭,我看你尚有兩分姿色,瞧著賞心悅目,便讓你幾分顏色,嘿,你還借梯子上墻頭,對著天空畫起彩霞來,好大的手筆,你秀逗啦?”
小丸子悠悠說:“我乃高級女仆,下手有洗衣工三名,內務工兩名,保潔員六名,食膳營養專傢一名,保健護理兩人,等等,周小姐的傭人共十七個歸我管理調遣,你嘛,在我看來也就是個內務工的水平,一時忘記瞭,才拿你吆喝,算是抬舉你瞭。別生氣哦,生氣會長抬頭紋的,讓你又老又醜。”
郭子豪見她恢復嗆聲水平,言辭又犀利起來,想瞭想,轉而裝作緊張驚慌的樣子,說:“別出聲……你聽,那邊有什麼響動?”他抬手隨意一指。
小丸子見他裝神弄鬼的樣子,撇撇嘴說:“老鼠、毒蛇,還是蝙蝠?小樣,別幼稚瞭,本姑娘不吃這一套。自小我就把非洲蜥蜴養著玩,你嚇唬誰?如果洞穴裡真有一堆一堆的水蛇、老鼠之類的東西,第一個嚇哭的絕對是你。”
口上這樣說著,小丸子卻忍不住悄悄打量火光陰影處,隻覺四周陰測測,讓人有些毛骨悚然。
郭子豪吃虧在蒙著眼看不見小丸子的舉止,聞言有些沮喪,心想這美少女太強悍瞭,竟然連通常女人最害怕的蟲子老鼠都不懼,全方位無死角沒弱點,奶奶的,這種少女的存在完全不符合生物學原理啊。
但也不能就此輸給她,郭子豪隻得強裝下去,沉聲說:“老鼠、蝙蝠看著雖然惡心,但也沒什麼厲害處,我隻擔心一種要命的毒物,是這片山林裡特有的鬼東西,采花賊。”
“什麼采花賊?”
小丸子顰眉說:“別說些骯臟穢物,我不理你瞭。”
郭子豪說:“采花賊是種毒蜘蛛的綽號,北麓樹林高海拔處有一種特異的蜘蛛,五彩斑斕,咬人十分厲害,傷口立刻腫脹潰爛,在皮膚上留下醜陋的疤痕,所以俗稱采花賊。你見識過威力瞭,魏明那天在球場上就是被這種毒蜘蛛咬中,幾乎廢瞭。”
小丸子平生最害怕的蟲子除瞭蟑螂就是蜘蛛,聽他這麼一說忍不住打個寒戰,半信半疑,想起那天打球,聽說魏明被毒蜘蛛咬瞭,隨後就見那人被保鏢抬著痛得死去活來,隻剩半條命的慘狀,不由得有些發悚,問道:“蜘蛛一般都在樹林裡,不會在地下洞穴裡繁殖吧?”
郭子豪攤手說:“我也不知道,但小心為妙,你註意點……我怎麼老聽到什麼蟲子窸窸窣窣爬動的聲音,是不是蒙住眼有些疑神疑鬼?”
小丸子驚駭四下打量問:“哪裡有響動?”
這一下,郭子豪終於從小丸子的聲音裡聽出緊張不安來,心頭暗自得意,裝出偏頭側耳凝聽的樣子,過瞭會,抬手指著剛才那方位說:“就是那邊,好像聲音越來越接近瞭。”
小丸子心頭發毛,顫聲說:“我沒、沒聽到啊……”
忽見郭子豪赫然站起來,抬手解開蒙眼的手巾,她不禁驚叫一聲,伸手抱瞭快要烘幹的衣物遮體,急聲說:“別看,別轉過頭來,大壞蛋。”郭子豪往後擺手,厲聲說:“閉嘴,嚷什麼?我又不看你。你待著別動,我過去那邊查探一下。”說著,沒回頭,疾步直徑走向遠處的洞壁。
小丸子見他並未趁機偷窺自己,松瞭口氣,但旋即想到蜘蛛可怕猙獰的形態,頓時嚇懵瞭,緊緊抱著衣服不敢動彈半點,大腦一片空白,寒毛倒聳。
眼見郭子豪走出火堆范圍,漸漸步入火光不及的昏暗處,很快轉過一處石柱身影消失不見,過瞭會沒動靜,心頭不禁又怕又驚,她掃眼四周隻覺寒風凜冽,火焰跳躍拉出各種晃蕩不停的影子,異常寂靜陰森森。
這時,小丸子才知道沒有郭子豪在身旁,一個人在這種死沉沉的洞穴有多可怕。幾乎窒息,她忍不住大喊:“老郭,郭大哥……你怎麼樣?沒見到什麼吧?”
聲音激蕩在洞穴四周,但竟然沒回應,郭子豪好像憑空消失瞭一般,沒回答她的話。
小丸子驀然發緊,又叫起來:“說話啊,別嚇唬我瞭,快回來……我好害怕,我們不鬥嘴瞭,好嗎?”
聲音傳出去後過得片刻,依然不見郭子豪應答,小丸子心中的擔心超過恐懼,哆嗦站起來,套上長褲,正要穿外衣,突然聽到那邊傳來一聲慘叫,十分淒厲嚇人。
隻聽郭子豪大叫:“啊……”隨後又傳來一陣響動,好像他摔倒的聲音,看似陡然遇到什麼不測意外襲擊。
小丸子驚駭呆然一下,顧不得穿衣,急忙跑向那邊,心頭一片慌亂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