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燕!英笛!」
人群熙攘的機場大廳傳來一陣柔美的呼喚,帶著一身疲憊和創傷的三名女警剛從飛機走下,便被這呼喚喚起瞭精神。
「趙虹姐!」
韓雨燕和周英笛大叫起來,顯得很是興奮。韓雨燕加入國際刑警之前曾和周英笛、趙虹和李清進入同一屆特訓班訓練,因此相互之間很是熟悉。
薑佳鑫很早便出國深造,基本經受的是海外國際刑警的訓練,因此在國內人緣並不廣。她看到趙虹身邊隻有一個高大的男子,卻不見李清的身影,不禁有些愕然。
這時周英笛和韓雨燕也註意到瞭這名高大男子,隻見這人四十出頭,國字臉,絡腮胡,身材高大強壯,面色卻極是冷峻。趙虹見四人有些尷尬,連忙介紹到:「這位是Y 省協助辦案的肖劍忠警官,肖警官是我們的前輩瞭,他曾經和霸王花三姐妹是一起出生入死的戰友,也是Y 省格鬥的第一高手。」
趙虹頓瞭頓,有些不願開口:「另外,他還是我們臨灣市刑警大隊的臨時代隊長。李清她——她出瞭點事。」
「哼。」
肖劍忠冷笑瞭一聲,面色滿是不屑和鄙視。趙虹充滿失落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滿,但隨後又黯淡下來。
「清姐到底怎麼瞭?」
韓雨燕白瞭肖劍忠一眼,連忙問趙虹。趙虹不語,肖劍忠冷冷地說道:「今天凌晨趙局長帶人去掃黃,正好在一傢非法上演脫衣舞的迪廳裡找到李清的,」肖劍忠沒好氣地說,「一個女刑警隊長,當著那麼多人脫得光光的,那扔到地上的可是警服!真是丟盡瞭警察的臉!」
「你胡說!」
韓雨燕再也忍受不住,周英笛和薑佳鑫也面帶怒色。趙虹意味深長地望瞭肖劍忠一眼,肖劍忠想到身邊這些女子也是警察,也覺得自己有些失言,便閉口不談瞭。五人僵著臉,一言不發地坐上車,前往李清所在的醫院。周英笛挨著肖劍忠,她嚴肅地一字一句地問道:「肖警官,清姐的為人我們很清楚,她是我們最優秀最堅定的警官,你看到的肯定別有隱情。這就是我的想法。如果你不能同意,請恕我保留意見。在清姐的冤屈不被洗刷前,我不會聽從你的命令來處理你的案件。」
肖劍忠一愣,他忽然意識到,李清雖然看上去是一個普通的女子,但在警隊的實力和群眾基礎似乎比他想象的要牢固。薑佳鑫也對他說:「肖警官,你是男人,你不瞭解一個女警落到犯罪分子手裡會受到怎樣的折磨,李清隊長並不是如你想的那種人,你要知道,她在歹徒的折磨下,很多時候並不像你們男人想象的那樣可以一直橫眉冷目。但這不代表她的內心是屈服的。」
薑佳鑫心裡很不是滋味,她落入敵手多年,深知此中屈辱折磨實非常人可想。她嘴上這麼說,心裡也想著:「如果換瞭我,我會怎樣?嗯,這麼多年都挺過來瞭,我也絕不會屈服的。」
肖劍忠一言不發,心中卻不以為然。他很想說:「有的,女警也可以永遠橫眉冷目,永遠冷若冰霜,不會醜態畢現的。我知道,紅棉她們姐妹就是榜樣!」
一想到霸王花三姐妹,肖劍忠的內心就一陣生疼。
數月前,肖劍忠忽然接到一個陌生的電話,他的學生趙虹竟然告訴他,霸王花三姐妹被解救瞭。肖劍忠這才瞭解到三姐妹九年前的意外身亡不過是個騙局,而這八年多來,她們絕大部分時間裡都被黑幫囚禁拷打和凌辱,始終堅貞不屈。
肖劍忠忍不住熱淚滿面。後來聽聞三姐妹去瞭V 國復仇,肖劍忠極是擔憂,果然,三姐妹壯烈犧牲的消息傳來,肖劍忠悲痛欲絕。他是霸王花三姐妹最緊密的老戰友,更和大姐楊紅棉情愫暗生,隻是因為楊紅棉不願過早成傢生子,才使肖劍忠迫於雙親壓力另娶別人,兩人終究有緣無分。聽到三姐妹被殘忍虐殺和凌辱的消息,肖劍忠下定決心,要為三姐妹報仇。幾年前李清曾到Y 省辦案,她沉穩冷靜的風格給肖劍忠留下瞭極深的印象,本來這次辦案肖劍忠對李清的期望極大,結果一到臨灣便發生瞭這樣的事情,讓肖劍忠極度的失望和不解。尤其比之於至死不屈的霸王花三姐妹,李清的表現讓肖劍忠一時無法接受。
薑佳鑫覺得氣氛有些尷尬,於是轉移話題,問肖劍忠:「肖警官這次來臨灣是因為什麼案子呢?」
肖劍忠眼中劃過一絲痛苦的神色,把頭扭瞭過去,閉口不答。車內一片尷尬,一路無話。
到達醫院的門口,車剛停穩,肖劍忠便飛快地走出車外。趙虹會意地一邊停車,一邊向三名女警講起瞭案件的原委。
「英笛,雨燕,佳鑫,肖警官心情不好,可他確實心裡太苦瞭。你們還是多多包涵他吧。」
趙虹替她的老上司講起情來,「你們可知道,霸王花裡的大姐楊紅棉,正是肖警官的初戀?」
「什麼?」
三女警齊聲驚嘆。
「當初他們已經到瞭談婚論嫁的地步,隻是楊紅棉太過要強,兩人有緣無分,好事竟不能圓。但兩人之間感情卻是始終都在。楊紅棉被解救後,也曾給肖劍忠寫過信,可是她性情高傲矜持,心裡放不下自己這麼多年被歹徒凌辱的歷史,恥於再見故人,因此那封信也沒有發出。直到噩耗傳來,肖警官調查三姐妹離開時住過的旅館,才從寄存的一些物件中找到那封信。肖警官的心情可想而知。」
四女都傷感不已。薑佳鑫問道:「信裡提到什麼沒有?」
「這封信是私信,隻有肖警官看過。他不願說,別人也就都不得而知瞭。」
趙虹說,「說實話,肖警官不太適合接手這個案子,他和霸王花的交情太深,自從接手案子以來性情就很暴躁,平時他不是這個樣子的。」
周英笛問道:「這到底是個什麼案子呢?」
趙虹壓低瞭聲音:「這正是肖警官最心痛的地方。半個多月以前,肖警官的部下抓到幾個賣搖頭丸的販子。這本不是什麼大事,可奇怪的是,線報明明說這幾個販子身上帶著貴重的貨,但搜遍他們全身,可疑的除瞭幾包香煙,就是一小袋零食。他們仔細檢查過,連緝毒犬都沒發現問題。肖警官有經驗,把幾個人分開釋放,並把他們身上的東西分作幾份,分別還給瞭他們。結果,那些人一致詢問那包肉幹哪裡去瞭。就這樣,警方才發現那包肉幹有問題。」
「能有什麼問題呢?」
韓雨燕奇道,「肉幹裡要是藏瞭毒品,緝毒犬不可能聞不出的。」
「是的,警方後來把肉幹來來去去化驗過幾次,查不出任何毒品的痕跡。肖警官還根據那肉幹外包裝上的品牌去查,發現那確是一傢制牛肉幹的小廠子。隻是內包裝不一樣,說明裡面的東西並非廠傢所出。」
趙虹飛快地答道,「有瞭這些發現,那幾個販子再也扛不住,就招認瞭。不過這些在警方書面資料上都沒有記錄。」
不等別人開口詢問,趙虹又小心地說道:「他們招出瞭一個網站,那是提供給買傢的。肖警官第一個打開那網站的視頻,結果——這是他十幾年來第一次見到楊紅棉姐妹。」
趙虹悲痛地說。
薑周韓三人一怔,忽然都明白瞭。三人心裡暮地感到一陣漆黑冰冷,似乎掉入地下十幾米的冰窟裡,沒有一點溫度。趙虹悲憤地說:「那販子還說,這肉丸加上原來殘留的和後來添加的春藥,也隻相當於普通春藥的六七成效用。隻是買傢知道瞭這肉的來歷,自然就已經性欲勃發瞭。」
肖劍忠高大孤獨的背影在病房前停住瞭,他似是猜到四個女警在談些什麼,故意扭過頭去。薑周韓三人此時對肖劍忠已敵意全消,反而大起同情之意。
趙虹推開瞭病房的門,李清憔悴的臉龐帶著倦意,眼圈旁漆黑的眼線有些花,可以看出李清是上過濃妝的。白色的被腳因為天熱被李清伸出雙腳,腳上還穿著黑色絲襪。薑佳鑫、周英笛和韓雨燕雖早聽肖劍忠提起,仍是有些吃驚,她們從沒見過李清這樣妖艷地打扮過。肖劍忠冷冷地說:「李清同志,薑佳鑫周英笛和韓雨燕三位警官都回來瞭,你可以對她們說說經過嗎?」
他稱呼薑佳鑫周英笛和韓雨燕為「警官」,而稱呼李清為「同志」,顯是不願承認李清的警察身份。李清冰雪聰明,一聽便知。可此時她心力交瘁,也根本不願做口舌之爭。這時,走來一名醫生,他剛一進門,不禁喊瞭出來:「璐璐!」
薑佳鑫也大為驚訝,「璐璐」是她的小名,來人正是她的男友或者說是未婚夫顧曉風。原來,顧曉風對藥物反應研究很深,因此被臨時調到這所醫院診斷李清,薑佳鑫剛下飛機,自然沒想到會在此碰到她的男友。間斷寒暄介紹後,顧曉風對肖劍忠說道:「肖警官,我作為局外人,不瞭解你和李清警官有什麼過節,不過作為醫生,我認為你對李清警官的看法絕對不公平。檢查報告已經出來瞭,你可以拿回去仔細看。」
說罷,他把一份報告遞到肖劍忠手裡。肖劍忠有些意外,不過畢竟年長穩重,並不介意,隻是心裡好笑,覺得這個年輕的醫生還真會討女人歡心。不過隻看第一頁的結論,他就怔住瞭:「迷情藥過量中毒?」
「是的,」顧曉風耐心地解釋說,「據李清警官的健康記錄,她之前曾被歹徒強行註射過一種春藥,根據檢查結果看那種藥品非常罕見,它對李清警官的身體造成瞭器質性的影響,激素分泌增加,更容易受刺激。這些天她又被註射瞭一些催情劑,藥物的影響超出瞭理智能控制的范圍之內。打個比方說,這種藥物的劑量,足夠讓一個健康女人瘋掉。李警官意志堅定,沒有喪失理智已是百裡無一瞭。」
「那麼說,是歹徒故意要侮辱陷害清姐?」
薑佳鑫問道,「他們故意架起攝像機拍攝,就是為瞭用錄像羞辱脅迫她?」
「不太像,」顧曉風搖頭說,「這種劑量,就算是李清警官,憑借意志力隻能多堅持更久的時間,但如果不是被及時解救治療,早晚也會出事。」
「你說的出事是指?」
肖劍忠問道。
「如同前面說的,精神瘋掉或身體崩潰,後者可能引起子宮或陰道痙攣,嚴重瞭有生命危險。我個人猜測,要麼歹徒手裡有解藥,要麼他們就是想要李清警官的命。」
顧曉風說。
肖劍忠沉默瞭一會,對李清說:「他們是不是在拷問你什麼?」
口氣已不像剛才那麼冷酷。
李清望瞭顧曉風一眼,顧曉風面無表情,知趣地和薑佳鑫點瞭點頭,起身離開。屋子裡隻有李清、肖劍忠、趙虹、薑佳鑫、周英笛和韓雨燕六名警官。李清壓低聲音說:「是的,他們在追問我楊紅棉女兒的下落。」
此話一出,其餘五人一齊動容。肖劍忠更是震驚,他以為楊紅棉的女兒必然早已無幸,沒想到這女孩尚在人間。李清下一句話更是讓肖劍忠瞠目結舌:「她現在就在我鄉下奶奶傢裡。」
李清雖然疲憊不堪,但思路仍然很清晰,三言兩語就說清瞭來龍去脈:「當初槍擊案的受害人章保銀,是楊紅棉夫傢村裡出來的大學生。當初楊紅棉她們遇襲,傢破人亡,但章保銀恰好在場,抱走瞭楊紅棉的女兒,當做自己妹妹帶瞭出來相依為命。後來章保銀發掘霸王花遇害一案的真相,驚動瞭青龍會,才被滅口。他妹妹章潔正是楊紅棉的親生女兒,青龍會不知她的真正身份,但從章保銀留下的資料裡知道瞭他和楊紅棉的女兒有關,於是拿住章潔盤問。我查出原委後悄悄救出瞭章潔安頓下來,卻被青龍會發現,他們有幾個強手,我不敵被抓,他們想盡辦法逼問我,但我沒吐露任何東西。就這樣直到趙所長救出我。」
李清輕描淡寫地把拷問之事一帶而過,但肖劍忠卻清楚,李清落到青龍會手裡會遭到什麼樣的折磨。顧曉風的報告就在他手上,厚厚一疊全是李清身體受創的細節:除瞭淫藥的毒害,還有肋部三處輕微骨折,乳房軟組織損傷,皮下出血,乳頭陰唇有電擊造成的灼傷,陰道因多人輪奸導致的擦傷,大腿和臀部有青紫瘀傷,電擊導致損傷不明,等等。肖劍忠看著平靜如水的李清,心裡愧疚萬分,他正容言道:「李隊長,之前我做事毛糙,對你多有誤會,實在沒想到你有這麼難……真對不起……」
「肖警官不必這樣,」李清急忙打斷,「我聽趙虹說過你的經歷,換瞭誰都會這樣,我能理解。希望你也別放在心上。不過我有一事相求,請你一定關照。」
「請講。」
肖劍忠連忙答道,「我一定盡力。」
「請你把章潔帶回Y 省,保護好她。」
李清說道。
「這是自然,何況她還是紅棉的女兒,我會把她當自己的女兒待,這案子一瞭,我立刻把她帶回去。」
肖劍忠不假思索地回答。
「不,我是說現在,」李清堅決地說,「青龍會在嶽鯤鵬死後急劇衰落,但這次他們出動瞭很多高手,在臨灣肯定有大舉動,他們既然下決心斬草除根,章潔即使身份不暴露,青龍會也會懷疑到她,隻要一點懷疑,青龍會就很可能會下毒手。肖警官,不論從哪方面講,你都是最合適的人選,你把章潔帶走,以你的身份和武藝,又是在Y 省,青龍會既不會懷疑,也沒有能力去傷害她。」
「可是——」
肖劍忠雖然明白,但是怎麼甘心放棄為楊紅棉報仇的機會?
「肖警官,嶽鯤鵬已經被周警官殺瞭,青龍會的元兇既然死瞭,仇也算報瞭,我們是警察,保護人民才是我們的職責。章潔還是個十歲的孩子,她可沒有一點保護自己的能力啊。這時楊紅棉最後的血脈瞭,她在天之靈,會希望你怎麼做呢?」
趙虹也來勸。她更希望肖劍忠放下這個案子,帶章潔回Y 省。因為她最明白肖劍忠急於報仇的心態,對於一位警察來說,既不利於警察的工作,更是讓自身危機重重。
肖劍忠沉思許久,他終是拿得起放的下的人,決然地說:「既然這樣,我今天就去接章潔,帶她會Y 省,從此我撫養她,算是為紅棉盡心便是!」
說罷,仰天長舒一口氣,五位女警知道他心結已解,想到章潔終於安全,不禁都大感欣慰。
送走肖劍忠,五人寒暄一陣,周英笛便匆匆告辭,急切地趕往傢中。成軍告訴她她的丈夫已被送回傢中,她此刻心裡熱切地期望看到丈夫平安歸來。高跟皮鞋在水泥地上噠噠的聲音越走越快,公寓就在眼前,周英笛想起丈夫溫柔的聲音。
「哎呀——」
一聲慘叫,周英笛一驚,那正是丈夫的聲音!她快步跑去,在樓下正看到一群流裡流氣的人圍毆一個男子,地上倒下的那名男子抱著頭呻吟,周英笛一看,不是丈夫王宇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