昱安城。
深夜,正是寂靜安詳眾人應沈沈入睡的午夜時分,一輛馬車卻正奔馳在昱安城外。
駕車的男子大約四十許歲,他正是昱安城最大的銷金窟---暖春閣的老板魏君宵的車夫李勇。
他與老板雲瞭商國的都城灃玉城談一筆買賣,誰知在回來的路上卻被一些黑衣人追殺。
老板一時不察身受重傷,還好他見機不好,直接把老板扔上車後就立刻駕車逃走,隻是馬車畢竟不比那些人的駿馬,耳聽得身後的馬蹄追聲越來越近,他卻無計可施,平常黑燦燦的臉上因緊張而蒼白著,冷汗順頰流下。
正焦急著,一個小小的身影卻突然從旁邊沖上瞭官道,躲避不及,李勇急拉韁繩,馬兒在嘶鳴中人立而起,抬高瞭前蹄又落下,險險隻差一點點就踏到瞭地下的身影上。
小七兒覺得這一天都不怎麼順。
一大早起來,他就發現瞭唯一的破碗被自己在睡夢中失腳踢碎瞭,那是自己唯一的傢當,這可好,他怎麼出去討飯?
接著,他就發現瞭一直生病的和他同住的老乞丐一命歸西瞭。
他是被老乞丐撿到瞭,被他養大的,老乞丐從前是個書生,不知是受瞭什麼難當瞭乞丐,說什麼上天有好生之德一類的狗屁廢話,總之把他養大瞭。
要他說,這就是個白癡。一定是書讀得太多把腦子都讀傻瞭,自己都養不活瞭,還養個不能幹活的小嬰兒?這不是傻瞭是什麼?結果最後自己吃沒吃喝沒喝,把自己這個小白眼狼養活的還沒成人,他卻死瞭。
小七兒木木的用地上唯一的能阻隔地上涼氣的破席子把老乞丐的身體卷住,心裡說不上傷心或是難過,隻是有點奇怪的失落感。
當初明明和老乞丐說好瞭,前段日子他幫城裡最有名的快活樓的小夥計一個小忙,那小夥計答應瞭,今天可以去快活樓要幾個好料的剩菜來,到時就能讓他大吃一頓的。
因為今天是小七兒八年前被老乞丐撿到的日子,雖然小七兒有時會忘記,可是每年老乞丐都會給他點好料,今年他長大瞭,想說自己弄來好吃的孝敬這個老乞丐一下,誰知還沒來得及,他人倒是先走瞭。
努力的半天,小七兒終於把老乞丐的身體卷著破席子挪到瞭破廟門邊處,找瞭半天也沒找到什麼可手的工具,倒是肚子咕嚕嚕的叫個不停。
停下手,小七兒進城打算吃點東西再找一個稱手的工具挖個土坑把老乞丐埋掉,畢竟也是養瞭他一回不是。
上瞭街,小七兒發現今天他很明顯的是背到瞭傢。
他幫忙的小夥計被老板辭瞭不知道去瞭哪裡,再來呢,好不容易要到瞭半個餅卻又被城中的乞丐頭兒鐵頭給搶走瞭,人還被那群人給揍個半死,
擦擦鼻子裡的血,小七兒憤怒而無奈。
“我就操瞭!”小七兒罵罵咧咧一瘸一拐的往破廟走,手裡拿著剛剛出城時順手偷來的鐵鏟子。現在老乞丐死瞭,他終於可以痛快淋漓的破口大罵瞭。
要是老乞丐在,一定會又敲他的頭,讓他閉嘴。真是的,做人就應該想罵就罵想打就打啊,一味的像老乞丐那樣子什麼事情都不停忍耐,到頭還不是一命嗚呼?
在破廟的後面有一片空地,他先是喝瞭一肚子的涼水來讓自己的肚子飽一點,然後就開始用手裡的鐵鏟子挖坑。
可是太累太餓瞭,身上痛得要命,他挖瞭一會兒想躺下休息一下,誰知道不知不覺的就睡著瞭。
醒來後已經是一片漆墨的夜晚瞭,他驚瞭一跳,連忙從地上爬起來,漆黑蔥蔥的樹林,即使小七兒再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兒,不由得心裡也有些發毛,向著破廟奔去,他想還是明天白天再挖坑吧,誰知剛上瞭大路就看到一輛馬車直奔著他沖瞭過來。
跌倒在地上的小七兒想自己一定是死定瞭,和老乞丐被那群人打得吐血差不多,自己更淒慘的被馬踢死。
閉著眼睛等瞭一會兒,卻發現自己身上一點也不痛,倒是身上被踢瞭一腳。
“喂,你要裝死到什麼時候?我告訴你,這馬可是沒碰到你一點,想跑來訛我,你個小乞丐瞎瞭眼睛瞭是不是?”
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小七兒拍拍身上已經看不出顏色的破衣服。
哈哈,沒事,小爺兒還活著!
小七兒驚喜的隻顧著樂,說不出話來。
看到這個看不出長相的小乞丐一臉傻呼呼的樣兒,李勇懶得和他再說什麼,轉身上車想走人。
“喂,你的車上是什麼?”
透著幽暗的月光,小七兒發現瞭地上那一大片暗紅的液體。
李勇一驚,轉身看過去,一片血液正慢慢的一滴滴的順著車廂向下滴落。
“老板!”
打開車廂,李勇看到魏君宵慘白一片的臉和身上的傷口正緩慢不斷的向車廂處流淌著的血。
“天啊,是個死人!”
一個稚氣十足的聲音在下方響起,李勇低頭看到瞭這個小乞丐不知道什麼時候也湊過來踮起腳向著車廂裡看。
“胡說什麼?”
李勇的眼一瞪,心裡卻是一驚,再這樣下去,人怕是真要不行瞭,可是他又無法扔下老板去城裡叫人來。
看看一臉好奇的仍然在看著老板的小乞丐,李勇心裡突然有瞭個想法。
“喂,小乞丐,你想不想要銀子?”
“什麼是銀子?”
小乞丐眨眨眼睛,不太明白。
“呃,就是銅板,可以買好吃的”,說著李勇從衣服裡拿出瞭幾個銅錢。
小乞丐沒像他想的那樣直接沖過來拿走,相反的,那個小個子的小傢夥謹慎的向後退去,雖然是一臉的掙紮渴望的看著他手裡的銅板,卻毅然的搖搖頭。
“我不要。”
“咦?”
李勇一愣,不要?
“書上說瞭,無事,嗯,無事獻殷勤,非奸既盜。”
小七兒努力的想瞭想老乞丐教過他的話,老乞丐說瞭,沒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看他們這樣子一定是有什麼可怕的危險瞭,這錢他才不要,一定沒什麼好事。
堅定的搖搖頭,小七兒轉身想離開。
小乞丐的話讓李勇著實的吃驚瞭一下,一個小叫飯的孩子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可是李勇還是一把拉住瞭小七兒的手,他隱隱已經聽到瞭馬蹄聲,時間不能再耽擱瞭。
“小乞丐,你幫個忙吧,不然老板真的會沒命瞭,”李勇指指躺在車廂上陷入昏迷的魏君宵。
小七兒眨眨眼看瞭看魏君宵,第一個反應就是馬上離開不要惹麻煩。
可是,卻不知道為什麼,想到瞭老乞丐被鐵頭那群人打得滿臉是血甚至還吐血的樣子,那時候如果有人幫他,如果自己沒有出去找要好的小三子上山去亂跑,也許他不會最後死瞭。
想到這裡,小七兒看看魏君宵,皺著眉點點頭。
“可是他這樣子滿身是血,恐怕等不到你來吧?”
小七兒指指魏君宵身上的傷口。
“給你,幫個忙把藥上瞭。”
李勇連忙把身上的傷藥全給小七兒拿上,看看他一身的臟污,又從車上拿瞭件幹凈的單衣。
“這個用來包傷口。”
小七兒指指前面樹林深處。
“把人送到破廟裡吧。”
李勇托抱起魏君宵,把魏君宵放到破廟的地上,他幾乎快要清楚的聽到瞭馬蹄聲瞭。
“我先走瞭,我這幾天就帶人來接他。”
說完,李勇快步走到路上,駕著空的馬車就離開瞭。
在他離開後不到三息的時間,幾隊一身黑衣的人從路上呼嘯而過。
趴在樹叢裡,小七兒看著那隊人走瞭後,轉身就跑回瞭破廟。
從破廟後面的溪水中弄回來幹凈的水,小七兒細心的把君宵的傷口一個個洗幹凈包好。
把傷口紮的緊緊的,讓血液不再流得那麼快。
剛把傷口包好,小七兒就看到手下的身體慢慢的動瞭動,魏君宵睜開瞭眼睛。
幽暗的光線,破敗的墻壁,一種說不出的異味讓魏君宵皺緊瞭眉頭。
“你醒啦?”
稚氣的聲音讓魏君宵看過去,一張臟污的辯不出長相年紀的小乞丐正露出一口白牙對著他微笑。
“這裡?”
反差太大讓魏君宵有點反應不過來,李勇呢?他哪裡去瞭?
“這裡是我傢,那個人說盡快來接你。”
清脆的聲音讓魏君宵愣瞭愣,不過對於周圍的環境,他還是有種不能習慣的感覺。
畢竟自幼就是優渥的環境,他從沒有到過這樣臟亂的地方,更不要說被這樣隨隨便便的扔在地上無人理,更是讓他有點接受不瞭。
“這是什麼?”
魏君宵看到瞭一卷席子被卷到瞭一邊,和他並排立著,看樣子明明是個人的樣子,卻被這樣卷著讓他著實有點詭異。
“那是把我養大的人,他們一直叫他書生乞丐。”
魏君宵一聽更是詭異,養大他的人?
“那他怎麼不動?”
“他當然不動,你見過死人會動嗎?”
那小乞丐的表情一副他少見多怪的樣子,可是魏君宵卻是徹底的呆住瞭。
“死,死人?”
魏君宵臉徹底的綠瞭。
這個李勇在搞什麼?把他隨隨便便的丟給一個小乞丐也就罷瞭,可是為什麼還把他和一個死屍放在一起?甚至還並排的躺著?這算什麼?
魏君宵用力想坐起身來,身上的傷口因為他的動作開始劇痛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