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德福的車開的很不穩,因為他以前隻開過三輪貨車。程曉瑜被扔在面包車兩排座位的過道上,她側躺在地上不停地告訴自己要冷靜,她一定要保護肚子裡的寶寶。她兩條胳膊都被綁在瞭背後,動一動都很難,但她還是不動聲色的蹭著兩條胳膊把手機從袖口蹭瞭出來。手機掉在地上時發出瞭一聲輕微的響動,幸好這輛舊面包車引擎轟隆隆響的非常厲害,程曉瑜抬頭緊張的看瞭孫德福一眼,他還在開車,沒有回頭。
程曉瑜定下心神,摸索著打開手機按鍵解除待機狀態,把手機調成靜音模式,然後長按住瞭一號鍵,一號鍵是她存的嚴羽手機號的快捷鍵。
嚴羽一邊碼牌一邊看瞭眼手表,心想著程曉瑜也差不過該回來瞭。他放在桌面上的電話突然響瞭起來,是程曉瑜打過來的。嚴羽微覺奇怪,接瞭起來,“喂。”
那邊有不太清楚的轟鳴聲,程曉瑜卻沒說話。
嚴羽又喂瞭一聲。
程曉瑜明明白白的聽見電話裡的聲音,還好車上比較吵,孫德福就顧著開車也沒發現。程曉瑜咽瞭口唾沫,大聲喊道,“孫德福,你要把我帶到哪裡去?”
孫德福回頭瞪瞭她一眼,“再吵把你嘴堵上!”說著又趕快回過頭去,他連駕照都沒有,開車還是很容易緊張。他要把程曉瑜帶到他的地方去,到瞭那裡再想怎麼折磨她。
嚴羽手裡的那張麻將牌啪的一聲倒在瞭桌上,他立刻站起來聽著電話走到一邊去瞭。孫德福……不就是當年那個想要強奸程曉瑜的農民工嗎,他幾乎都忘瞭他的名字,他不是被判瞭十年刑!
嚴媽媽看兒子的臉色突然變瞭,忙也站起來走過去問道,“怎麼瞭,出什麼事瞭?”
嚴羽作瞭個噓的手勢,示意嚴媽媽先別說話,他聽見電話裡面程曉瑜說道,“你為什麼要綁架我?你想要錢的話好商量,但你不應該開車把我綁走,我懷孕瞭,你被抓到會被判的很重。”
孫德福那漏風般嘶啞的嗓子裡發出桀桀的恐怖笑聲,“有多重?再讓我坐十年牢?”孫德福說著話一分神,面包車差點撞上一個過路的行人。孫德福猛地踩住剎車,程曉瑜的肚子也一下撞到瞭旁邊的座椅腿上,疼的她叫瞭一聲。
那個差點被撞到的人也嚇瞭一跳,指著坐在駕駛座裡的孫德福大聲叫罵,孫德福惡狠狠地瞪瞭那人一眼,一踩油門車又開瞭起來。
程曉瑜嘶著氣說,“孫德福,你會不會開車?開一輛這麼破的白色面包車還跑那麼快,差點撞到人,你想我們一起死嗎。”程曉瑜知道現在不是怕疼的時候,她一邊說一邊試圖坐起來看看現在車開到瞭哪裡。可孫德福把繩子綁在瞭座椅腿上,她起也起不來,眼睛看見的車窗也都拉著窗簾,凝神聽瞭聽周圍的聲音也根本聽不出什麼特別,程曉瑜急的大聲叫道,“你到底要把我帶到哪裡去?”
孫德福隻是握著方向盤盯著前方,根本就不和她說話。
嚴羽鐵青著臉大步走到嚴爸爸面前,“爸,曉瑜被人抓走瞭。以前曉瑜剛來榕城的時候有個農民工想強奸她,後來被我救下來瞭,那人也被關進瞭監獄,現在他被放出來把曉瑜抓走瞭,曉瑜偷偷撥瞭我的電話,她正在車上呢,也不知道要去哪兒。爸,你現在報警,然後趕快想想能找什麼人。”
一屋人就立刻炸瞭鍋,一時間誰也沒瞭主心骨,說什麼的都有。嚴羽快步出門站在庭院裡繼續聽電話裡的聲音,從剛才聽見程曉瑜的叫聲他心裡就亂的不得瞭,程曉瑜不能出事,他們的孩子也絕對不能出事。
車不知開瞭多久終於停瞭下來,程曉瑜慌忙抓著手機又往袖口裡塞,隻塞進去半個孫德福已經從駕駛座下來拉開後面的車門,程曉瑜慌忙用兩手包著手機抬頭看著孫德福。
孫德福很粗魯的拽著程曉瑜的頭發把她拖下車,程曉瑜本來紮瞭個馬尾辮,現在已經是頭發淩亂滿身灰塵,她狼狽的喘著氣,看著四周大聲道,“這是哪裡?是不是出瞭榕城市區,這麼荒涼,隻有一棟拆瞭一半的破樓。”程曉瑜也不曉得手機在她剛才被拖下車的時候有沒有在混亂中被按掉,她希望最好不要,她也希望自己的聲音夠大,手機話筒雖然已經被掩到瞭袖子裡嚴羽最好還能聽到。
孫德福兇狠的瞪著程曉瑜說,“你以為叫的大聲就有人聽見,這裡沒人!”說著就推瞭程曉瑜一把,“快走!”
程曉瑜被他推的一個踉蹌,忙說,“別推我,我自己走。”說著往前走瞭兩步,又回頭道,“這裡到底是哪裡?怎麼周圍什麼建築也沒有。”
孫德福罵道,“賤女人,快給我走!”到底推搡著程曉瑜進瞭那棟破樓。
程曉瑜被孫德福帶到瞭二樓一個破舊的房間裡,房裡有兩床破爛的棉被還有幾樣臟乎乎的生活用品,看來這就是孫德福生活的地方。程曉瑜被推坐在房間的角落裡,孫德福像一頭發狂的獸一樣在房間裡踱來踱去指著她的鼻子大聲的罵。孫德福鄉音濃重,他罵的好多話程曉瑜根本就沒聽明白,她現在能做的就是盡量拖延時間還有不要激怒孫德福,嚴羽會來救她的,一定會的。
程曉瑜在孫德福罵她的間隙開口道,“我知道是我對不住你,害你在牢裡受瞭那麼多苦,我也很後悔。你不要傷害我,我幫你找工作,我給你錢。你千萬別沖動,你殺瞭我這輩子就隻能過逃亡生活瞭。”
孫德福呸瞭一聲,“我稀罕你的錢!我他媽的活夠瞭!我冤枉死瞭,說我強奸你,我真的幹瞭你我也不冤,憑什麼判我十年啊!你們這些城裡人就是這樣,我農村來的好欺負,你說,憑什麼判我十年,你說啊!”
程曉瑜說,“你都受瞭什麼苦?我真的不知道。你告訴我,我一定盡量補償你。”
孫德福憋瞭一肚子的苦水,這些年也沒人可以說,他此時情緒十分激動,就又哭又罵的把很多不平和心酸一股腦的倒瞭出來。程曉瑜就順著他的話往下說,隻盼拖延一時是一時。
好半晌孫德福罵累瞭,喘著氣坐在幾張壘起的紅磚頭上瞪著程曉瑜,目光漸漸又轉為兇狠,咬牙切齒地說,“一刀殺瞭你我都不解恨,我就想讓你這個賤婆娘不得好死。”
程曉瑜縮在角落裡不敢說話,之前那麼幾次拖拉沖撞,她現在已經感覺到肚子裡在隱隱作痛。她很害怕,卻也隻能撐著。
就在這幾秒鍾的空檔,程曉瑜身後突然響起兩聲短促的鳴叫,這個聲音很熟悉,是手機沒電時發出的預警聲。程曉瑜雖然已經把手機調成瞭靜音,但她現在用的這個手機沒電時的提示音在在靜音模式下也不會消音。沒電的時候隔個十幾分鍾就會響一次,真挺煩人的,程曉瑜以前還想著要到設置裡面調一調,偏就犯懶一直沒調過,到現在真是後悔也來不及瞭。
房間裡此時非常安靜不比之前在車裡的時候,孫德福也一下聽到瞭聲音。他立刻緊張的站瞭起來,瞪著程曉瑜說,“什麼聲音?”
程曉瑜隻能搖搖頭,“我沒聽見什麼聲音。”可她臉上掩飾不住的驚恐卻已經出賣瞭她。
孫德福兩步走過來拽著程曉瑜的衣領把她拉起來,“是什麼?是什麼?你拿出來!”說著就在程曉瑜身上一陣亂摸亂掏。
手機啪的一聲落到瞭地上,孫德福蹲下身撿起手機,屏幕上顯示著通話結束。孫德福慌瞭,雖然他之前打算抓程曉瑜的時候就不想活瞭,可真知道自己的罪行被人發現瞭他心裡還是慌瞭。
孫德福一直握著水果刀的手已經出瞭一手心的汗,他大叫一聲揚起刀朝程曉瑜脖子上刺瞭過去,程曉瑜尖叫著想要躲開,卻被孫德福卡在墻角裡動彈不得,眼看那刀就要劃到程曉瑜的脖子,從樓梯口幾步躥上來一個人,“住手!”
來人正是嚴羽,他臉都被嚇白瞭,怒目圓睜的看著程曉瑜被孫德福拿著刀擠在墻角裡,長腿一邁幾步就要過來。
孫德福也被嚇瞭一跳,手一哆嗦那刀就順著程曉瑜的肩膀劃瞭過去,幸而程曉瑜穿的羽絨服厚實,隻劃爛瞭佈料而已。孫德福見狀連忙一手架在程曉瑜肩頭把刀比在程曉瑜咽喉上,“你別過來!”
嚴羽隻得站住,“好,好,你別激動。”
孫德福怎麼可能不激動,他瞪著程曉瑜說,“你這個賤女人,你給他打電話,賤女人!”
程曉瑜嚇得不敢說話,隻用力往後縮著想離那刀遠一些。
嚴羽說,“你別這樣,有事好商量。你抓瞭她又能怎麼樣,不如我給你錢。”
“誰稀罕你的臭錢,我要她的命!”
嚴羽又說,“我給你一輩子都夠花的錢,我說到做到。一個億夠不夠?你隻要點頭我現在就打電話叫他們送錢來,你拿瞭錢想到哪裡都行,這不比什麼都好。”
孫德福這輩子都沒想過自己有可能拿到一個億,一瞬間他有些動搖,不過很快就清醒瞭過來,他的刀又用力在程曉瑜脖子上比瞭一下,“有一個億我也沒命花,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哄!”
嚴羽眼看著程曉瑜雪白的脖子上被孫德福的刀蹭出瞭一道紅色的血痕,她的小臉嚇得蒼白,氣息急促肚子都跟著一起一伏的。嚴羽心亂如麻,隻能強逼著自己盡量鎮靜的說,“你別傷她,畢竟她肚子裡的孩子是條無辜的生命。”
孫德福呸瞭一口,“別跟我說這些文話,他無不無辜關我屁事,我不無辜?七年牢,你們去坐坐試試,我這輩子都被這個賤女人毀瞭。”
嚴羽說,“可你殺瞭她你也要死,你真想死嗎?我不信這世上有什麼人不想活著。其實你現在什麼傷害也沒造成,你放瞭她,我給你錢。或者你可能不信我,那我給你準備一輛車,把一億元現金都放在你車裡,然後你帶著我和程曉瑜到一個你認為安全的地方再把我倆放瞭,你看這樣行不行?我真的不是騙你,對我來說最重要的就是這個女人,她懷瞭我的孩子,錢根本不重要。你帶著這麼多錢想到哪裡也夠花瞭,就算我們報警,中國這麼大也未必找得到你,而且我根本不會報警,我難道不怕你回來報復?我隻當破財消災瞭,你說怎麼樣?”
孫德福猶豫瞭,的確沒人想死,他隻是被逼得沒活路瞭。如果能拿著一億元逃走,他真的還想死嗎?
嚴羽見他猶豫就又上前瞭一步,“我說這些話都是誠心誠意的。”
孫德福立刻警惕的說,“你退後!”說著自己拉著程曉瑜從屋子的一角退到離嚴羽最遠的一面墻邊靠著樓梯口站著。程曉瑜現在也不敢吭聲,隻怕自己的話激怒瞭孫德福,隻能眼巴巴的看著嚴羽。
嚴羽用眼神安撫瞭她一下,然後一邊說服孫德福一邊又盡量不明顯的往前挪動瞭半步。
孫德福擺瞭擺手,“你別說話,讓我想想。”
嚴羽就不說話瞭。
孫德福的腦中一片混亂,一時間根本想不清楚任何利益得失,他背後破洞的窗戶呼呼地向裡灌著寒風,孫德福無意間的瞟瞭一眼窗外,結果他居然看見瞭好幾個戴著頭盔穿著防彈衣手拿鋼槍的警察,這小子已經叫瞭警察!孫德福憤恨的轉回頭看著嚴羽。
嚴羽一看孫德福的眼神就知道要糟,連忙說,“那些人我叫他們他們才會上來。我們願意私瞭警察根本管不著,你可以拿我們兩個一起當人質……”一邊說一邊用眼睛狠盯著程曉瑜。程曉瑜和嚴羽相交多年彼此默契,她一看嚴羽這眼神就明白瞭,僵站在那裡心臟突突的直跳。
孫德福表情扭曲的大喝一聲攥緊水果刀就要往程曉瑜脖子上抹去,程曉瑜雖然看不見後面,但隻覺電光火石之間一陣迫人的壓力激得她渾身的汗毛都豎瞭起來,她尖叫著不知從哪裡生出一股力氣猛地向孫德福腿上踢去。孫德福被程曉瑜踢得一個踉蹌,水果刀就擦著她的脖子滑瞭過去,程曉瑜身體失去重心的向前倒去,孫德福慌忙握著刀再次朝程曉瑜後脖頸狠狠紮過去,嚴羽睚眥欲裂的大喊一聲,“曉瑜躲開!”
程曉瑜倒是想躲,可她身子在半空中如何躲閃得瞭,幸而孫德福的刀慌亂間也沒那麼大的準頭,重重的紮進瞭程曉瑜的肩膀裡。
程曉瑜痛叫著在地上滾動瞭兩下,嚴羽立刻朝孫德福撲瞭過來,孫德福耳中嗡嗡作響,眼看著程曉瑜摔到瞭樓梯邊上,孫德福惡向膽邊伸腳就要朝程曉瑜肚子上狠狠踢去,嚴羽實在阻攔不及,隻能硬生生的斜身倒在地上,滾瞭半圈抓住程曉瑜摟在自己懷裡,背上卻結結實實的挨瞭孫德福這一腳,他身子倒地再控制不住重心,抱著程曉瑜順著樓梯滾瞭下去。在那滾下去的幾秒鍾嚴羽聽見耳邊程曉瑜驚恐的叫聲,嚴羽隻能把她摟緊再摟緊些。
幸而樓梯不長,最後著地的時候是嚴羽先摔在地上,程曉瑜肩頭那把八寸長的水果刀已經在滾落的過程中刺穿瞭她整個肩胛骨,隨著她體重的壓力刀尖也刺進瞭嚴羽的肩頭。
嚴羽被摔得七葷八素抬起頭從程曉瑜的臉旁看見孫德福又不知從哪裡尋出把尖刀兇神惡煞般大叫著蹬蹬蹬的順著樓梯跑瞭下來,眼看就要到他們面前瞭。嚴羽順著口袋裡摸出手槍,單手上膛對著孫德福胸前就是一槍。
砰的一聲巨響,孫德福的胸口渲染出一塊深紅色的血跡,他猙獰的表情瞬間變為驚恐,手裡的尖刀撲棱棱的落在地上,他一手捂著胸口一手扶著墻又往下走瞭兩步,嚴羽冷著臉砰的又是一槍,這槍打在瞭孫德福的肚子上,孫德福嗓子裡發出兩聲奇怪破碎的呻吟,就此栽倒在瞭樓梯上。
埋伏在一樓的警員聽到槍聲急忙趕瞭上來。有幾個警員迅速的拿槍指著孫德福探看他的傷情,一名警員蹲下來問嚴羽和程曉瑜,“你們怎麼樣?”
嚴羽這才倒出功夫來看趴在他身上的程曉瑜,“你怎麼樣?”
程曉瑜臉色蒼白的看著嚴羽,嘴唇抖瞭兩下卻說不出話來。
嚴羽顧不得自己身上散瞭架般的疼痛,坐起來解開綁在程曉瑜身上的麻繩,然後他看見程曉瑜卡其色孕婦褲的腿心處暈出瞭一片暗紅色的血跡,那血跡還順著佈料一分一秒的不停往外擴散著。
程曉瑜也看到瞭,她嘴唇都嚇得變白瞭,伸出蒼白的手指撫在自己肚子上,渾身都開始顫抖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