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有多臟,隻有到瞭這個季節的北海道,那片一望無際、不帶人跡的大雪裡,我才會多少回憶起一些童年的快樂呢。——松間文子
溫泉傢庭旅行#即將開始瞭啊。
昨夜將睡未睡的時候似乎想到瞭一些東西,但再次睜眼卻已瞭無痕跡。輕輕摟住曼曼的纖腰使勁將睡意再緩一緩,腦海裡卻不由自主浮現瞭這樣的一幅畫面。
文子姐姐緊實而柔滑的媚臀、曼曼水靈骨感的嬌美身段、櫻那充滿青春氣息的胴體和雅子殺很大的順長模特兒身材裹在絲質浴袍下在我的面前一字排開……天吶,這可真是男人的饗宴啊!
然而這樣的畫面似乎也隻能夠出現在想像裡;曼曼沒怎麼見過文子姐姐,秋田櫻和大傢又不熟識,更何況她和我的關系又比較特殊。我猜在這樣的場合下,就算是雅子和姐姐也會表現得比平時更拘謹些吧。
女人心,海底針,鑒於曼曼和雅子這兩天因為我找模特兒而飛速“畸形發展”起來的友誼,我看我還是管好自己的小弟弟,不要在這趟許諾瞭姐姐的旅行中惹出什麼是非為好。
於是拍醒曼曼開始做最後的準備活動。東京的天氣依然不錯,但是想到要去北海道那個島國的最北端喝西北風,我還是不禁打瞭一個寒顫。
我其實沒有什麼東西要帶,兩天的短送旅行而已,於是就找瞭個雙肩包把相機和一套換洗內衣塞瞭進去,挑出我現有的最厚的衣服套上,這就算準備妥當瞭。領著把自己裡三層外三層裡穿得和棉花糖似的蘇青曼小姐到世田谷地鐵站等雅子,沒過多久便見一個高挑的身影拎著小皮箱,從停車場的方向朝我們走來。
雅子今天似乎特意要襯托一下她黑框眼鏡下溫暖的笑容,米色高領毛衣的外面罩瞭一件橙色的滑雪衫,下半身卻還是黑襪長靴的扮相。我看得眼珠都瞪瞭出來,把手從口袋裡抽出來搓瞭兩下,遠遠打起瞭招呼:“老婆,你不怕凍壞瞭啊?”
雅子翩然一笑,任由通道口的長風揚起她的黑發,卻隻扶瞭扶鏡框來到我面前笑著說道:“一聽就知道是沒去過北海道的人。札幌滑雪場是有保暖衣褲出租的。泡溫泉的時候又不用穿著襪子……進去,而且這雙襪子很厚的,放心吧,金。”……原來如此啊。
可憐我這個非滑雪愛好者又哪能瞭解得這麼清楚呢?雅子看來還挺熟悉那邊風物,再加上文子姐姐這個當地向導,看來,這次旅行我倒是能省心瞭:“伯父送你來的?”
“不是啦,是爸爸的司機。我們進地鐵吧,金!”
我接過小皮箱之後還沒走兩步路,兩位官宦人傢的女兒便又開始聊起瞭女人那些散碎的話題。曼曼這上海大小姐生怕挨凍,很聽我的話穿瞭一條厚牛仔褲,見瞭面卻被雅子告知,到瞭滑雪場如果要滑雪的話,這種褲子反而非常很容易出事,到時候要換掉。我隱隱有一種可能要在札幌出醜的感覺….等我們三個乘地鐵趕到機場時,文子姐姐和秋田櫻還不知道身在何處。我正掏出手機準備電話聯絡,卻剛好來瞭簡訊,一看是文子說她看到我們瞭。我抬頭四顧想去找她,卻見兩道俱是一身素雪的纖麗人影,已經出現在瞭我們三個的正前方。
姐姐今天扮相就跟個大雪人似的,白色的圍巾、白色的外套、灰色的牛仔褲、連手套也是白的,襯得她一張瓜子臉蛋格外的明晰。而秋田櫻……我壓根就沒見過她穿過其他顏色的衣服……
這顆本次旅行的最大定時炸彈倒是沒有戴她那灰白色的隱形眼鏡,一見到我,圍巾包圍的嫩臉上立刻泛起瞭一抹頗為不自然的神情,似乎想把目光移向一邊去。為瞭防止曼曼和文子正式第一次見面出現什麼尷尬的情況,我率先開玩笑對姐姐說:“姐姐,咱們雖然是去北海道,你也不用扮成雪人吧?到時候滑雪萬一走丟瞭,讓我們到哪兒找去?”
“金,你怎麼跟文子小姐這麼說話。”
雅子拉瞭我的袖子一把,隨即朝姐姐很禮貌地點頭笑著說,“姐姐,這次的旅程讓您多費心瞭。”
“唉……都是我的女人,有什麼話不能說……”
當然,這句話我也隻有在心裡暗爽一下而已。文子見我們倆對她的見面招呼反差有點大,莞爾道:“好瞭,差不多登機瞭,我們過去吧。”
“嗨。”
走路的時候我不由得瞥瞭曼曼一眼。姐姐和她雖互有耳聞,但面對面相見今天是第一次,還沒來得及讓這兩位來個互相介紹呢。不過曼曼的性子素來如此,見瞭陌生人就冷得跟塊鐵似的,也沒有想要跟文子姐姐打招呼的意思。
“算瞭,到瞭那裡玩著玩著就熟瞭,先不管瞭。”
我暗自對自己說。
排在幾名女士身後機械地驗票上瞭飛機,我們的北海道之旅便正式啟動。
北海道歷來被各國的旅行者們廣為稱頌,一九七二年,這裡的第一大城市札幌更是舉辦過奧連會,北海道也借著這個契機讓自己的旅遊業全面發展。優佳良織的詩畫工藝之美、美瑛之丘的造化之美、富良野小木屋的人情之美,都在無數旅行筆記中反覆地被人們提及,當然最著名的還當屬這裡的自然原野風光。
夏秋季北海道屬於花和海,然而到瞭這個時節,那裡已經完全是冰和雪的天下瞭。雖然今年的冬天是島國扶桑罕見的暖冬,但是氣溫仍然有攝氏零下十五度這麼恐怖。下瞭飛機就要趕往札幌國際滑雪場,對於來自大陸南部城市的我和曼曼來說,絕對是一場不小的考驗,畢竟那是要在冰天雪地裡吹冷風啊。
飛機降落在新千歲機場之後,灰白色的天與地向我們鋪面而來,曼曼幾乎是一出艙就把脖子縮進瞭圍巾裡面。
機場便有觀光巴士可以通往滑雪場,我一下子也不太習慣這滿目的蒼涼,等文子姐姐指引我們上瞭巴士以後,不由得轉過腦袋問坐在我旁邊的文子(曼曼和雅子話題多,搶著先擠到前面兩個座位坐一塊去瞭,秋田櫻則搶著坐瞭一個人的位置)“姐姐,你喜歡這裡的雪嗎?我聽說六月的北海道似乎更加迷人呢。”
“嗯。我隻喜歡雪天。”
姐姐望瞭我一眼,旋即把目光伸展向瞭車玻璃外迷蒙而且帶著一絲蒼漠的白色國度,“這個世界有多臟,隻有到瞭這個季節的北海道,那片一望無際、不帶人跡的大雪裡,我才會多少回憶起一些童年的快樂呢。”
姐姐說的不錯。
十二月的北海道,就連公路都被淹沒在無盡的雪光裡,行人必須靠著路牌的指標才能夠小心翼翼前行,仿佛這裡根本不屬於人間。
這個仿佛雪精靈的傢園、童話中北方巨人王國般的地方,為什麼在我的眼中卻帶著一絲絲的悲傷呢?
文子姐姐無心的一句話卻挑起瞭我的無端一些思緒。這個表面上堅強果斷的女人,也許隻有我才看過她內心裡柔軟而滿載著傷心往事的一面。她對於我的感情一如撲火的飛蛾,明明知道結局卻依然故我。
我的樣子是什麼時候開始映入她的心扉?這很難說,但是我知道能夠摧毀像這樣一個成熟而有決斷女人的心墻,絕不僅僅會是我的個人魅力。
而很可能是一種叫做寂寞的東西。
透過車座位的縫隙,看著雅子正在用非常扶桑腔的英語跟曼曼聊天,我心忖這趙好不容易張羅起來的旅行,絕對不能讓這絲心緒所感染,忙咧開嘴轉換話題道:“公司裡出的事情姐姐就不必擔心瞭,我已經委托山口組的建次君調查。對瞭姐姐,我可是新手啊,沒玩過這種滑雪,等會兒不會出什麼事情吧?”
“嗯,哪能出什麼事,放心吧。”
車裡面倒是不冷,姐姐一邊擺弄著圍巾一邊笑我:“咯咯,那裡的入場費就包含全套的滑雪裝備呢,什麼眼罩、面罩、耳罩都有。山道不算很陡,你隻要不自己頭朝下面撲過去,頂多就是多摔兩跤而已。”
“喔,那姐姐可不能看我笑話哦。”
“我自己玩都還來不及,誰有心思管你,咯咯咯。”
由於一路冰天雪地,車速慢到瞭一定的地步,連時間的流動似乎也凝滯在這一片灰蒙蒙的白色之間。好在有文子陪我聊天,許久沒有和我好好說一會兒話的她興致勃勃,一路談著,也不知道過瞭多少時候,不知不覺就到瞭我們第一站目的地——札幌國際滑雪場。
兩腳踩進雪裡抬頭一看,才發現滑雪場門面不過爾爾。這個地方其實是掛羊頭賣狗肉,名字很有氣魄,也舉辦過冬季奧運會,但相較於我電視上看到的那些國際賽事舉辦場地,可小瞭不止一圈兩圈。大概由於島國的面積和形狀像個蚯蚓的緣故,所以裡面的各個設施也多有縮水?
不過小雖小,卻一點也不影響這裡的人氣。雖然我感覺鼻子都快不屬於自己瞭,曼曼甚至壓根就已經縮在圍巾裡不想動,但還是有相當多人絡繹不絕地往裡面湧。一邊排隊購券入場,文子姐姐一邊如數傢珍地跟我們念叨著:“這座滑雪場最著名地方就是依山而建,風景好,雪的質量也好。一會兒一邊滑啊,你們就能看到好多蝦夷松,這種松樹被雪壓住以後,樣子很像晶瑩剔透的珊瑚呢。”
我算是長瞭見識瞭。寄好東西又換瞭一整套滑雪裝備,全副武裝以後,居然還有一個滑雪教練登場,濃眉大眼的跟東北大叔一樣,帶著我們這一段時間入場的十數人開始講解起基本動作和註意事項。
“急剎、轉彎、雪上步行……你們都看好瞭。”
一面講,教練一面在平地上給大傢作示范。我這門外漢當然一點兒都聽不進去,轉過腦袋瞥瞭一眼曼曼,發現她連小鼻子都凍得通紅,但神情卻特別專註。
我不由得拎著雪橇一步一腳印地爬到曼曼身邊。問說:“親愛的,你聽這麼仔細啊,真對這個感興趣?”
曼曼凍得連脖子都懶得轉,隻拿一雙靈氣閃動的眸子很鄙夷地看瞭我一眼,又看看不遠處像個雪人一樣亭立在角落的秋田櫻,盡量不把小嘴張開,在那裡喃喃地嘟囔著說:“你當所有人都像你啊,沒個人生追求,就知道把妹把妹把妹!我說哥哥,這可是門票錢啊!”
小蹄子這聲哥哥倒是叫得頗為婉轉,在風裡跌宕地鉆入我的耳膜,讓我不自覺地打瞭個顫。正在我被說得不知道怎麼回答是好的時候,教練舉起輔助棍一聲令下道:“好瞭,大傢現在可以開始照我說的練習瞭!等自己覺得可以瞭,就坐纜車上山頂往下滑吧!記住,到瞭山頂以後,臀部一用力,就能把自己拋出去瞭!”
這番話說得我背脊一陣發涼,抬眼望去,隻見松林繁茂的山道上,僅朝著不同方向開辟瞭幾條滑雪道,而每一條滑雪道最底端都有纜車供遊客登上山頂。
“一……一舉滑下來?”
我的臉現在是麻的,也做不出什麼表情:“到時候不會滾成個雪球吧?”
雅子和文子聽瞭我的感嘆,不約而同笑瞭起來,隻不過空氣凍人,她們笑得也不若平時般明艷。笑聲尚未在風中散去,隻聽文子姐姐不厭其煩跟我解釋道:“扶桑的滑雪場、滑雪道都是根據彎度和傾斜度定等級的晴。你以為你現在是在冬運會的賽道上玩嗎?你看,這都是綠色的分割區域,又直又低,高手是不會在這裡滑的,你就放心吧,跌倒瞭也隻不過翻個跟鬥而已!”
“你不是高手嗎……”
我也快被凍出鼻涕來,再不活動活動就變成冰雕瞭,再說,也不能讓美女們看扁瞭啊。
滑就滑,誰怕誰啊……雅子也會滑雪,看著她已經開始手牽著手教曼曼動作,我也掄動輔助棒,在“新手區”裡胡亂練習瞭起來。
文子姐姐倒好,看來是真的想存心讓我難堪,在地上摔瞭幾個跟鬥,她愣是當作沒看見。過瞭一會兒,待到我覺得有一些掌握瞭身體平衡感的時候,她卻指著纜車跟我們叫道:“大傢到山頂去玩吧!景色很好的呢!”
雅子當然拍手同意,曼曼在摔瞭兩、三次以後小身子也熱起來瞭,倆妞兒跟著文子姐姐就向著纜車出發點走去,唯剩下比我更被動一些的秋田櫻小姐有些愣愣地站在新手區裡,任憑凜冽的寒風撲打著已經凍得紅樸撲的小臉。
“喂,不是凍僵瞭吧!”
我忙走上前兩步,抬起輔助棒在她身前晃動瞭幾下,“我說……她們都準備上山坡滑雪,你準備一個人在這裡?”
“呃,我這就去瞭。”
小妞轉過頭,朝我投來一個招牌式洋溢著自然爽朗的笑容。然而可能因為嚴寒或是別的什麼原因,這早熟的笑容顯得有那麼一點僵硬,嘴角也有那麼一點變形。
不會是對我有心理陰影瞭吧?
我不能確定秋田櫻此時此刻在想些什麼,或許對於她這個年紀來講,的確有些事情讓她感覺不堪重負,無論是精神上還是肉體……不過和我的秘密交易米已成炊,最初選擇誘惑我的不正是她自己嘛,何必要表現得如此呢。
我於是走上前兩步,攬住小妞的肩膀,回頭看看正熙熙嚷嚷大聲說笑著朝纜車走去的三女,說:“嘿,我知道你有話想說,或者滿腦子都是學習繩藝什麼的,但是這可不是現在該放在心上的事情喔。你也看到啦,我們的經紀人女士自己遊興高漲,沒有時間照顧你。既然來玩,先盡興吧,走。”
“……知道瞭,金……老師。”
好不容易說服瞭秋田櫻加入滑雪大軍,拄著輔助棒前進的同時抬頭望向在風雪裡顯得格外蕭索的纜車時,我有些暈眩瞭。
“這樣的設備不會有什麼問題吧……思,我的生命絕對不會如此之短促……”
我一邊自我暗示著,一邊緊隨其後朝大部隊跟瞭上去。這裡的纜車因為很低,而且承載的是滑雪客,所以簡潔到隻有兩人座位,上面連蓋子都沒有。曼曼和雅子依舊“情意濃濃”又忙不迭地黏在瞭一起,我則還是坐到瞭文子姐姐的身邊。
扣好安全帶,纜車出發。隨著纜車的不斷上升,風也不住往鼻子和嘴巴裡灌,恍惚間我開始覺得有些騎虎難下瞭……萬一等會兒在滑雪道上真的橫著身子一滾,豈不是丟人丟大瞭?
“主人,主人。”
我被風吹得有些傻瞭,直到文子叫瞭第二聲才反應過來,側過臉便是姐姐那張姣好精致的瓜子臉蛋:“你看到這些松樹瞭沒有?好看嗎,像不像一棵棵的珊瑚樹?”
這個纜車跟天平差不多,兩邊都有位置,我很想知道如果另一邊坐瞭兩個大眫子會是什麼後果。還好,在這種環境之下,在左側離我們大概四、五米遠的雅子和曼曼,斷然聰不到文子姐姐略帶嫵媚的主人呼喚,否則八成會暴走。我順著姐姐的手套看去,果然望見山道兩旁茂密的松林就宛如水晶鑄成的珊瑚叢林一樣。
而這蒼漠天地林海雪原的美景,足以震卻世俗的一切牽絆,讓人在這一片童話般的世界裡忘我。
“主人,別擔心瞭,這裡的雪很松的,你要是真摔在雪裡就會陷進去,不會像你說的那樣朝下面滾。”
說著,姐姐伸出被手套裡得厚厚的小手,放在瞭我提著輔助棍的左手上。
“我現在有些明白你的話瞭,姐姐。”
我盡力調整自己被凍壞的面部肌肉,做出一個應該是親切微笑的表情:“好美的季節啊。”
這句話並不違心,雖然我的保暖衣裡面有些滲汗,裸露在外面的皮膚卻有點快要崩壞的感覺,但我似乎仍然能夠透過兩層厚厚的滑雪手套感覺文子的溫度。
“我先滑一趟過過癮,等一下再坐纜車上來帶你,呵呵。”
下瞭纜車,文子姐姐撂下這句話以後,就圍巾一揚朝山腳進發瞭。
文子姐姐滑得真的很好,不僅技術好,而且姿勢曼妙。北海道的雪一如她的描述,雪輕如煙,雪橇飛速駛過的同時便飛起兩道雪霧,蜿蜒地朝著山腳下一路飛雪揚塵而去。
雅子也不含糊,回頭朝我招瞭招手示意我“跟上”輔助桿一揮也躥瞭出去,隻剩下我、曼曼和秋田櫻三個初生之犢在山頂上面打著哆嗦。
初生半犢雖然不怕虎,可是怕雪啊。望著那一片銀白的雪道,我現在滿腦子裡隻有教練的那句“屁股一用力,人就飛出去”就連剛才練習中稍微掌握的一點控制平衡的技巧也飛去瞭九霄雲外。
“喂,你不走……我自己走瞭啊。”
曼曼拿被衣服裹得嚴實的胳膊肘頂瞭頂我,話說得一點自信都沒有。
我連自己能保持多遠距離的平衡都無法確定,就更別提跟曼曼聯袂跳冰上芭蕾瞭。看姐姐和雅子在視線裡越來越遠,我把心一橫,本著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的精神貫徹瞭教練的那句真理,胯下猛地一發力,歪歪扭扭沖瞭出去。
起初的二十幾丈平這得超乎我的想像以外,我甚至驚奇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在雪上“飄”著,那感覺說不出的好。可是十秒鐘之後我的心立刻吊瞭起來,縱然這裡是綠色區域,山蜷上出現一些彎道和斜坡仍在所難免。面對前面的一道斜坡,究竟是沖上去還是拐彎?
沖上去,怕摔個底朝天;想拐彎,技巧我也沒有掌握,一時之間那叫一個進退兩難啊!但是在前面一段路的加速度推進下,我的速度很快,根本來不及思考,我整個人就已經出現在瞭斜坡上,然後腳下倏地失重,身子伴隨著雪橇啊棍子啊前仆後繼滾到瞭雪地裡,激起一蓬亮晶晶的東西,仿佛什麼東西在雪道上炸開瞭花。
“我……幹啊……”
等我搖瞭搖頭,確定自己沒有腦震蕩的時候,禍不單行的第二波出現瞭。我的身邊緊接著我到來的又是一發人體炮彈,一根輔助桿險些沒砸中我的臉不說,剛剛能分辨物體的眼睛,再一次被“噴”進瞭無數冰冷的積雪。
“……曼曼,你沒事吧?”
這發炮彈不是別人,正是跟在我身後一路尾隨而來的曼曼同學。真是好同學啊,緊跟著老師的步伐,連沖下斜坡都那麼義無反顧……我正要上去檢視一番,哪曉得曼曼一下從雪堆裡爬瞭起來抹開臉上的雪,沖著我就破口大罵:“你這個死男人,怎麼不看路就亂竄,我們是新手唉,你就敢朝著斜坡上!”
“……誰叫你跟著我滑?”
“誰叫你要上斜坡?”
“……我不會拐彎。”
“作死哦,本小姐我打死你……”
就這樣一路跌、一路鬧,等到文子姐姐和雅子都開始滑第二遍的時候,我跟曼曼才滑到半山腰還不到,秋田櫻更誇張,基本上是一半滑一半在雪中走路,比我們的進度還落後。漫長的輪回之旅結束,我們再次來到“新手區”以後,我突然感到胃裡一陣轟鳴,扯下手套拉開滑雪衣的上口袋掏出手機一看,都已經下午兩點瞭!
而曼曼似乎因為帶著雪橇走走滑滑太累,小腿支持不住,索性一屁股坐倒在瞭雪裡。我一看她這麼沒有常識,趕緊上去一把將她拽瞭起來:“親愛的,你這兩天差不多該來例假瞭吧?別隨便坐在雪上,小心生病知道嗎?”
“……你、你怎麼知道的?”
小蹄子雖然小臉差不多凍僵瞭,但驚詫的表情都寫在眸子裡。
“我會算嘛。”
我覺得我沒這麼邪惡的笑已經有一段時間瞭(雖然不敢確定這凍僵的肌肉能吾做出我預計的表情)“那時候在百裡峽,你不是告訴我你在安全期,那麼現在想來已經差不多…
曼曼氣得又有瞭力氣,小腿好像也不酸瞭,直接從雪地裡蹦瞭起來朝我亂罵:“色狼、流氓、不要臉的臭男人!就隻會記這些東西,你……”
“切,我不關心你,哪會記這些東西?”
“&……&%¥……”
鬧瞭一會兒,被摔得麻木的筋骨也活絡瞭些,更覺得我的胃實在餓得難受。隻好等到文子她們回來瞭以後,一起去買瞭滑雪場提供的滑雪餐牛肉便當,雖然很貴,但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姐姐,看你們玩得差不多瞭,該結束瞭吧?”
我一邊扒著牛肉飯一邊一臉哀怨:“你說旅館什麼都你搞定,一會兒我們去哪裡住啊?”
姐姐大概從來都沒見我做出過這樣的表情,忍不住想要笑出來,卻狠命地克制著對我說:“去定山溪那邊的湯屋咯。我聯系瞭一個舊溫泉街的老式私人旅館,到時候有我帶路,你就不用擔心瞭。”
“文子小姐……”
雅子推瞭推眼鏡,也參與到瞭對話中,不無忐忑地問:“為什麼……不入住萬世閣呢?小旅館安全不安全吶。”
她們倆島國女人談起這些,我可就插不上嘴瞭。隻聽文子姐姐一聲淺笑,把目光從我臉上轉瞭過去說:“萬世閣雖然比較高級,可是溫泉浴場都在室內,而且料理也做得不夠地道。最重要的一點是……
“大旅店的公共浴場都分男女,我們四、五個人就不能在一起瞭。”
姐姐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似乎刻意加重瞭“我們四、五個人……”
幾個字的語氣,說得雅子又在不知不覺間咬著嘴唇忸怩瞭起來,俏臉上驀地攀上瞭兩朵紅霞。
姐姐繼續笑著說道:“放心吧,我是北海道的人,這裡的什麼事情我再清楚不過瞭。那傢私人旅店也是我之前去過很多次的呢。露天的湯浴……雅子總住萬世閣,該是沒有嘗試過吧?”
“沒……沒有,那就都拜托姐姐瞭。”
曼曼看雅子說著說著突然臉紅瞭,語言不通的她隻好詢問正在嚼著牛肉的我:“喂,她們在說什麼東西呵。”
“你還想滑雪嗎?”
“不想瞭,快回答我問題,死人。”
“不想瞭的話咱們接下來就去泡溫泉,”
咱們四、五個人’一起泡喔!”
$等曼曼反應過來的時候,我飯也吃完瞭,隻見她抽瞭抽在冰天雪地裡被凍紅的小鼻頭滿目不可思議地嘆道:“什麼啊,泡溫泉,你也想擠在女人堆裡啊,想的太美瞭吧?”
“不是我想,到瞭那兒你就知道瞭。唉,你那個到底來沒來?來瞭的話,這次就可惜瞭喔……”
“死人!沒見本小姐昨天晚上還好好的啊!”
扶桑人管泡溫泉叫“泡湯”這個說法對於我們來說是非常可笑的,可是他們“泡湯”起來卻絲毫不馬虎。文子姐姐所說的那些舊式私人溫泉旅館,可能住宿條件會比較不盡如人意,但是溫泉選位一定也花瞭很多的心思。對於這一些細節,由平I-EI-在公司事無鉅細一手操持的姐姐負責,我是絕對放心的。
至於曼曼所擔心的問題則更不算問題。其實混湯的概念和男女混浴差別還是挺大的,一般私人旅社由於條件限制溫泉規模不會太大,往往男女會待在同一個地方,不像萬世閣那種五星級賓館可以男人在地下一層、女人在樓上八層這般分隔千裡。但這也不意味著男人和女人就能夠面對面裸聊,一般這樣的小溫泉不是上下隔開就是在中間拉一塊擋板,天色晦暗再加上水氣蒸熏,女子抖開裹著的毛巾一入水,就什麼也看不見瞭。
而文子姐姐竟提到要帶我們去露天“泡湯”這麼冷的天氣我還真沒有幹過這種事,不知道……會不會別有一番“冰火兩重天”的感覺呢?
收拾好東西,我們就乘坐小巴士往定山溪的溫泉勝地進發。到站的時候差不,多四點,文子姐姐看都不看那些招牌鮮亮、門面氣派的大旅館,直接引著我們拐進瞭一條老屋林立的窄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