嫐(溝頭堡的風花雪月)-後記1- 完结

作品:嫐(溝頭堡的風花雪月)|作者:voxcaozz|分类:乡土小说|更新:2023-12-17 13:56:00|字数:21597

  被叫到一樓時,前臺小妹說安保已經把人轟出去瞭,看他又把外套脫瞭下來,笑著問楊哥怎麼脫來脫去呢。書香笑而不語,把衣服遞過去時,說我不告訴你們把人留下來嗎,是不是凈刷抖音玩瞭。功放裡正放著田馥甄的《凡人歌》,小妹們呲呲笑著,說內人分明是來搗亂的啊楊哥,還瘋言瘋語的呢。沒管她們再說什麼,書香朝門口就奔瞭過去,這時,迎面正撞見打外面走進來的離夏。小魏沒出正月就趕赴去瞭日本,昨兒個視頻通話還表遺憾呢,說錯過瞭開業典禮,關鍵明兒個還是媽媽六十大壽。鳥取這地方書香去過,就個人感受,和南阿爾卑斯的皇後鎮各有妙處。在這兒他跟媽也體驗瞭把滑翔,除此之外,還去瞭觀音寺。“楊哥臉上都笑出花瞭。”書香扭臉看向離夏,說日本山好水好人還好,又有小魏這個馬前卒在前面探路,移民完全可以考慮一下,就此還提起當年高中同學遠嫁日本的事兒呢。靈秀告訴小魏,說你楊哥又開始忽悠人瞭,笑著叮囑他安心工作,再一個就是讓他註意防寒。她說暖冬更要註意,尤其是一個人在外,可千萬別湊合……

  說著怎沒早點過來時,書香把手勾在誠誠脖子上,摟到瞭近前。“趕趕落落,非得跟你媽回傢去住。”他說也不知道你啥時能過來,大軒還等著連王者呢。小夥子臉一紅,笑著還瞅瞭瞅離夏。他媽正給小妹撩著腦袋上的衣裳,於是他就伸手搭瞭過去,把外套接在瞭手裡。離夏說這麼一折騰,身上都出汗瞭,淡紫色的旗袍上臉蛋紅撲撲的,懷裡抱著的小慕離也是鼻頭沁出瞭細汗。見狀,書香拍著她胳膊讓她抱孩子趕緊上去。離夏問他還幹啥去,書香回過頭來,說去找個人,“門口看見個酒糟鼻的老人沒?”電梯門前,離夏側轉著身子搖瞭搖頭,說隻看到一個瘸子在外面溜達。書香怕門風閃瞭孩子,揚手讓誠誠把外套給慕離罩上。就衣服蒙過去時,電梯門也應聲而開,不等書香回身走出去便看到離夏打瞭誠誠一下,緊接著,二人就消失在瞭眼前。

  倒不是說今兒個才發現,其實老早就有所覺察,昨兒晚上泡澡還看見瞭呢,隻是一時未做他想。現在看,娘倆之間或許並非如表面看的那麼簡單。盯著不遠處的背影看瞭會兒,怎看怎不像記憶裡的人,聲音也不像——說著什麼免費酬賓憑啥不讓他進來,“兒子們都可以,我咋就不行?”換昨天都有可能隨他去瞭,說來這個人也不陌生,雖說十多年沒見,還是被書香一眼認瞭出來。於是他說著也不是不行,主動走上前去,還掏出煙來給對方讓過去一根,告訴對方今天是自己母親生日,為瞭避免不必要的爭執,他說:“想吃啥我給你點。”

  許加剛說你誰啊,把你們經理喊出來。書香沒接茬,揚手看瞭下時間,小十一點瞭,就自作主張地給他點瞭份外賣。

  帕薩特裡夾著一輛天籟打西路上駛過來,一個掉頭拐進瞭面前的空場,車門子一開,陸陸續續下來一群穿著休閑運動裝的老爺們。緊隨其後,楊哥也被眾人喊出嘴來。書香叫著雲濤,把十多個人讓進瞭屋裡,就是這時,外賣小哥騎著電瓶車開到瞭近前。小哥個子不高,摘下頭盔,問才剛誰點的餐。書香說我,笑著打他手裡接過瞭外賣,剎那間,手臂上紋的蠍子尾巴也露瞭出來。書香皺瞭下眉,一把摘下墨鏡,又揉瞭揉眼,“保國?”面前之人真的像極瞭保國,還撩瞭兩下中分。看著小哥一臉茫然,明知不是,書香還是問瞭下小哥的收入,還把自己的名片遞瞭過去。他說沒有惡意,告訴對方,說自己有個兄弟特像你。

  “楊哥?”被認出來瞭,書香扭過臉來朝許加剛也點瞭點頭,順道把外賣給他遞瞭過去。

  “當年為啥打我?”

  “還記著呢?都過去多少年瞭。”應付的同時,書香這邊已經跟小哥留好微信,還指瞭指身後,說這傢會所就是自己開的,讓小哥回去考慮考慮。把人送走,這才轉過身來,“過去的事兒我都忘瞭。”

  “貴人多忘事,正好,我給你看樣東西,你肯定猜不到。”

  “誰?我娘麼?”書香瞇起眼來,隨後又擺瞭擺手,“天兒不錯,沒事兒趕緊走吧。”

  “我沒騙你,你看,你看啊——啊?”

  書香轉回身子,朝他又揮瞭揮手,“去吧,都過去瞭。”餘光下,一個彌勒佛的東西便閃現瞭出來。“混得這麼好,就不念同學一場嗎?”確實是彌勒佛,書香皺瞭下眉後立馬又把目光轉到瞭許加剛臉上。聽媽說起過,扯遷時,東西又送給瞭秀琴。他解釋說入冬時去河邊燎荒打東院門外撿回來的,當時煥章還在場呢,至於說是不是首府回來時贈送給琴娘的內個,包括後來又是怎跑到媽抽屜裡的,就不知道瞭。

  “知道楊哥心善,這不兄弟最近手頭不太寬裕嗎。”手又伸瞭出來,“再給我來支煙。”

  不是因為趕過來可能也碰不上“保國”,沒有當年在小樹林發生的一連串打架,可能也就沒有後面的故事,於是便又停下瞭腳步。

  “現在,有錢就翻臉,還耍大牌,當初可都是上趕著往我身上貼的,肏!我沒說你楊哥,你跟他們不一樣。”日頭在內張臉上泛起一抹暈黃,是故撅起來的嘴看著非常滑稽,又滿是沫子,配上三角眼就更顯滑稽瞭。“當年在醫院躺瞭一年,我生不如死。”或許曾經真的歷經生死,他還往上拔瞭拔腰桿,不過殘腿實在太不給力。沒說兩句呢,之前轟自己的保安又打門裡沖瞭出來,他指著這群孩蛋子,說這回再碰一下自己試試,“老子當年風光時,你們還在娘們屄裡尿尿和泥呢!”

  安保剛被書香支進屋,煥章等人也打裡面沖瞭出來,一見是許加剛,登時全惱瞭。

  “老子還正要找你們呢,趙煥章,他媽的這腿就是你爸撞的!”

  “說誰呢你,不走弄你瞭可!”

  “你們傢開的?你動我一下試試?”去年還畏畏縮縮呢,今年竟硬瞭起來,“還有大鵬你屄養的,混出息瞭哈,忘瞭當舔狗管我召爹前兒瞭,忘瞭……”

  “再廢話撕你屄養內嘴!”

  “以為我怕你是嗎?你媽……”陳雲濤走出來時,許加剛就閉口不言瞭,提溜著外賣哼都不哼地轉身就晃悠瞭出去。“嘿!嘿!別走!把這地不平架回來。”這話說出口,打陳雲濤身後也跳出幾個人,上前就圍住瞭許加剛。

  灌木枝上冒著抹新綠,銀杏樹竟也長出瞭幾點嫩芽,見紅綠黃藍陸續往這邊來,書香揚手說瞭句讓他走吧,招呼著浩天等人返身回到瞭會館裡。上到三樓,靈秀問見著人沒,書香朝她搖瞭搖腦袋。內年打車站撞見一次,一別就二十一載,現在老劍客是否還在首府都說不太清。

  記得打長安街回前廣場時正好四點,離發車還有個十來分鐘,於是書香就在客車跟前點瞭一根。就車邊背陰這功夫,竟看到一個酒糟鼻子打不遠處走瞭過來,以為自己看錯瞭,起身攏著手細打量,也不管是不是,下意識就喊瞭出來。“徐老劍客?”來人定下身來左顧右盼,真是徐老劍客,書香就竄瞭出去。“這一年多你去哪瞭?去年在火車站好像也看到你瞭,我這有煙。”煙跟火都掏瞭出來。

  老劍客搓瞭搓手,笑著把煙夾在瞭手裡,“上哪去?回傢嗎?”

  “去瞭趟嶺南,這不中考完事瞭。”書香說,“你咋不回傢呢?找你也找不著,問誰誰不知道。跟我回去,我給你買票。”

  “回不去瞭。”

  “幹嘛不去瞭?傢不在泰南嗎。”

  “泄露天機瞭。”不明白老劍客什麼意思,書香說泄露就泄露,又沒得罪誰,“到時讓我大給你弄個低保戶,總比在外流浪好吧。”

  “回不去瞭。”

  “老劍客你怎麼瞭?”

  “我這煙次。”見他打兜裡掏出前門,書香直接把三五塞他手裡,說抽啥不是抽,接過一支前門,問老劍客是有仇傢還是別的什麼難言之隱,把火又給上瞭過去。

  “去年五一你是不是來過首府?”

  “你要不提我都差點忘瞭。”汽車轟地一聲,熱浪就四面八分奔湧過來,內種粘膩幾乎要把人卷到排氣筒裡。售票員喊著發車,媽也打後排座上的窗戶裡招呼起來。“跟我回泰南吧老劍客。”沒時間說別的瞭。

  “記著,容人之處且容人,無需雙眉鎖庭深。”

  “這什麼意思啊,為啥咱村一死就是兩個人,還有,還有,我這臉怎麼就看出是玩過……”

  “溝頭堡風水敗瞭,逃吧,自然而然就都破解瞭。”

  “去哪呀我?啊?老劍客,你還沒告兒我呢。”

  瞬時記憶被顏顏伸手打散時,書香也不知道她說什麼問半天瞭,還說二奶就是不告訴她三嬸兒在哪。

  “也立業瞭,該給自己一個交代瞭。”李萍也插進話來,說還要到什麼時候?“哎哎哎,你別老躲著奶啊。”

  書香說沒躲著,這不給你倒酒去瞭嗎。打桌上斟瞭杯紅酒給她塞到瞭手裡,說一直也沒跟奶跳過,要不孫子陪陪你。李萍把酒杯放到桌子上,她說少來這套,才剛還說奶老生常談呢,奶還不糊塗,“二胎都開放瞭,還跟我打岔?你媽就老打岔,全都跟我打岔。”

  “哎呀,又不等著生孩子,著啥急。”

  “這叫什麼話,都四十瞭,總得先把女朋友帶傢來吧,今兒還你媽生日呢。”

  書香摟著她說現代女性都喜歡小鮮肉,誰還喜歡大叔啊。李萍一臉詫異,說完那就不結婚瞭,又道:“到底談沒談對象?”書香告兒她談瞭,“人傢女方說瞭,結婚也不要孩子。”

  李萍張口結舌,緩瞭好一會兒,她問老瞭怎麼辦,朝一旁的靈秀和雲麗攤起手來,“你玩你的我玩我的,不成搭夥過日子瞭嗎。”

  靈秀朝雲麗吐瞭吐舌頭,把臉扭瞭過去。雲麗先是“哎呀”一聲,而後說一樣瞭還叫年輕人嘛。李萍說老大像他這會兒可都快當爺爺瞭。雲麗說內會兒結婚不都早麼,現在提倡晚婚晚育。李萍左看看右看看,說晚個三五年還不行,這都四十瞭,發小們的孩子都多大瞭?雲麗呲呲笑著,沒理會,轉過身來和靈秀使瞭個眼兒,她說也應該跟你一樣打個紅嘴唇。靈秀拉起她手,說姐是委屈瞭自己,不都是因為照顧我嗎,“其實我倒覺得你這自然色更好看。”正說著,瞅見沈怡打對面走過去,李萍也在書香咬過顏顏耳朵後被攙回到座位上,靈秀告訴雲麗先去一下,持起酒杯就又走瞭過去。

  書香晃著紅酒杯,跟姐倆沒先說樓底下的事兒,而是說起瞭煥章。他說這些年就屬煥章看得最透,活得也最輕松,“我是越掙紮越累,成瞭逃兵不說,還自怨自艾庸人自擾。”抿瞭口紅酒,他打靈秀手裡接過酒杯,給續瞭一些,又問沈怡喝什麼。沈怡說杯子沒拿過來,笑著跟靈秀說:“論眼光,誰也不如你們娘倆看得長遠,是不是?”這話像是自問,還說聽你媽講,西方人就沒那麼囉嗦,也簡單。靈秀笑而不語,端起酒杯也抿瞭口。書香說《宰相劉羅鍋》裡的前奏簡直太有韻味瞭,戴嬈唱的也好。他說二十年瞭,盡管現在手機啊自媒體啊非常發達,卻沒瞭那種感覺——他說念大學時缺的就是它,慶幸的是後來又找回來瞭。沈怡說他越說越玄乎,也不知說的是啥。書香笑著舉杯朝不遠處的雲麗晃瞭晃,餘光中自然也照見瞭角落裡的楊偉,“看山是山的境界沒有殺豬刀是不行滴,要不,怎麼難得糊塗呢。”

  沈怡說哪有真正的難得糊塗,有的話不跟抽刀斷水一樣瞭嗎。靈秀問她怎沒拿酒杯過來,輕啟朱唇,手裡的紅酒就也晃瞭起來,“這輩子啊,都不易。”她斜睨著也挑瞭一眼兒子,又把目光定在沈怡臉上,說活著跟踢球一樣,跑來跑去就隻為能進個球,“都耳順之年瞭,還能有幾個少年時呢?”

  碰觸的目光下,仿佛瞬間回到瞭過去。小業主傢的女兒都能混上自行車騎,這在當年簡直就是奇跡。父親說幸好多年前在老傢置辦的水田都上交瞭,又時常接濟鄰裡,不然,真就給你砸得稀巴爛瞭,“你老師傢的老大要是沒結婚該多好。”她問父親提這個幹啥,難不成還想把女兒說給人傢做小老婆,“我才多大,你舍得嗎?你舍得我也不樂意啊。”這幾年,姐姐們陸陸續續都打陸傢營嫁出去瞭。二哥和三哥還在為返城做著努力,而四哥早已沒想法瞭,用他的話說留老傢更好,回去沒準兒還把你抓起來呢,“咱城裡的鋪子和房子還有嗎?”他不想再說瞭,他說得去辛傢營找學軍去瞭,商量明兒去哪打草呢,還扒拉靈秀一下,“去夢莊正好跟四哥順道,走吧。”內會兒學校已經停課,學生們和老師要麼東竄西竄,要麼就是加入到遊行隊伍裡繼續東竄西竄,好在老師又重返瞭工作崗位,於是她和沈怡就成瞭夢高唯二的兩個還在訓練場的學生。

  某個初秋下午,老師除瞭提溜隻野兔,還拿來一瓶白酒,說完不用訓練,拉起二人便朝辛傢營的菜園子奔瞭過去。宿舍門前的草比人還高,架起劈柴時,瓦片子上又多瞭兩條被剝瞭皮的長蟲。

  酒倒進茶缸裡,肉香已經四溢,滅瞭火,她把兔腿撕瞭下來遞給瞭靈秀和沈怡,笑著點瞭支煙後,她說姐倆煙也會抽瞭吧。其實老師人非常好,盡管訓練場上很嚴,但就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而言,身先士卒瞭都,當學生的掉鏈子就太對不起她瞭,是故每次揮汗如雨時,都咬牙堅持著,不讓她著急上火,“姐倆都是好苗子,最好都能進咱縣裡校隊。”這會兒老師都當奶奶瞭。斜陽浸上眼梢時,靈秀就坐在瞭車後座上。她摟著沈怡,說跟今兒去夢莊住一晚上,因為明兒還要一起去縣裡,後兒再去老師傢,一直到岔道口才依依不舍作別。小樹林裡一片幽靜,起伏在墳場下的伊水河蜿蜒流淌,聽怡子說攢瞭五塊錢,靈秀問她都想買啥,怡子說給你買條裙子,“碎花的,好看著呢,都不用搭佈票。”

  “你都還沒穿呢。”

  “誰穿不是穿。”

  “要麼咱倆還倒換著。”路起起伏伏,笑也打林子裡傳瞭出來……

  “前一陣找他表侄兒,老說手裡有什麼東西,連煥章都找瞭。”

  書香說就看見一張彌勒佛,沒看見別的。他說上來前兒跟老四交代瞭,讓表嫂放心。靈秀拍瞭拍沈怡胳膊,說別的都是次要的,她的意思還是讓孫媳婦兒接著去做試管,她說去年瀏覽網頁時看到陳明就做成功瞭,“咱又小她十歲,肯定也能成。”

  沈怡說現在是有病亂投醫,還說大鵬煙酒都已經戒瞭,因為這事兒又重新拾掇起來瞭。書香說難怪呢,他說昨兒吃飯還說大鵬來著呢,“當時我媽正過來,就沒再提。”而後講到泡澡,他說撞見大鵬媳婦兒時還琢磨呢,心說懷著孕咋還來蒸桑拿呢……

  恰逢周末,又是開業慶典,昨兒晚上一直喝到午夜。煥章赤裸著上身,說喝多喝少都無所謂,就是想在一起多待會兒。浩天也已光起膀子,說可不麼,繼而他說過年真是越來越差,又不讓放炮,這他媽叫過年嗎。鬼哥也罵街,說打去年開始,花廠開瞭關關瞭開的,之前晚上還能偷著操作,這回,人傢過來直接查電費,“你媽個屄的,還真絕。”還是鬼哥,他說買的炮跟禮花彈都河邊放的,放完瞭趕緊就跑,“大爺在泰南時怎就沒那麼多幺蛾子,現在,凈他媽扯淡瞭。”連大鵬都忍不住瞭,城際邊上的狗食館多火,他說這會兒全他媽關瞭,還上電視臺瞭呢。還有燒烤——往常五點半出攤也都不讓弄瞭,開始還電話通知你呢,這前兒是半點情面不講。

  煥章說你別抱怨瞭,混不也比這些人強嗎,起碼旱澇保收呢還。隨之,扭過臉來問起楊剛年齡。書香說六十七瞭,二線瞭也,他說去年就聽說整頓,自行車廠不也挪瞭,說到這兒,他說還故地重遊開車去內邊轉悠一圈呢。防空洞倒還在,不過辛傢營的防空洞已經沒瞭,辛傢營也沒瞭,和對岸原本是蔬菜基地的大棚一起變成瞭樹林子。還有咱夢中,他說翻蓋成教學樓瞭,變化真大,不是因為有工貿街撐著,都快不認識瞭。

  浩天端起酒杯磕瞭下飯桌,說完敬三哥一個,揚脖幹瞭。書香拾起綠蘿卜給他扔過去一塊,說以後自己要是沒飯吃瞭肯定去找浩天混瞭。浩天說三哥你拉倒吧,他說在開發區打工時還是聽三哥建議才開的洗車行,後來又組建保安公司,“我跟煥章都說瞭,再看不見人就直接上大爺那問你地址去。”書香說當大哥的怎都這麼豪,比老四雲濤還牛。雲濤說三哥你快別提我,我算個屁,我現在都夾著尾巴做人瞭,“要說牛還是你跟顧哥看得遠。”就這會兒,煥章寶來鬼哥等人先後都把杯中酒舉瞭起來。浩天嚼著蘿卜,說上學內會兒窮,吃的也沒現在花樣多,現在有點錢瞭,反倒越來越空虛。他說不是咱歲數大瞭折騰不起來瞭,也不是孩子們相繼長成沒時間聚,而是能玩的娛樂項目越來越少,空間也越來越小,“月世界拆瞭,工貿街的夜總會也都先後封瞭,找個小姐都他媽成瞭傷風敗俗……”

  “這叫舊的不去新的不來。”見大鵬放下酒杯又抄起香煙,書香就伸出手來。他連嘿連說,問表侄兒抽幾根瞭,他說身上的煙袋油子味不都叫孩子吸走瞭嗎,還想再說點啥,身後卻響起瞭敲門聲。

  靈秀是端著酒進來的,見大夥兒都站起來,忙朝眾人擺起手來。她讓眾人坐下,說這兒沒那麼多規矩,太拘悶你們三哥就受不瞭,說著舉起瞭杯中酒,“忙前忙後的,也不知大傢都喝好沒喝好。”

  “在自己傢裡還用您讓。”哈哈哈中,煥章浩天等人都抄起瞭酒杯。哥幾個言道明兒個是靈秀嬸兒六十大壽,必須得說兩句,於是改口叫女神後,哥幾個說這回輪誰負責去拍照瞭。雲濤指著眾人說別看我,前兩次都是我拍的,這次也該換換瞭。目光聚在大鵬身上時,他說不行,他說最不應該找的人就是他,“輩兒我最小,別再占我便宜瞭。”老鬼和海濤說找誰也不能找他倆,說從煥章這邊論,哥倆都是娘傢人,從三哥這邊論還是娘傢人。寶來更幹脆,嘿嘿瞭一句高科技不會玩就打發瞭眾人。

  “還高科技?你見天刷屏,我手機都快成菜市場瞭。”煥章戳起手指頭,哄笑一片中,他叨咕著說難道我不是娘傢人瞭,又把目光轉向瞭浩天。浩天說別瞅我,我是女神幹兒子,“在座的都跟三哥扛過槍,同過窗,也睡過一張床,你好意思叫我?”煥章啐瞭他一口,說怎不好意思,說次次都我照,這次還我照?浩天說誰也沒你專業啊,來吧你就,說著就把煥章推瞭出去。

  “一個個的臉皮咋都這麼厚呢?坑爹呀。”煥章笑著把酒放到桌上,指著這幫人,他說不都縮著嗎,拍完瞭也不往群裡發。嘴上說,卻也動瞭起來,拿起手機對著鏡頭調動站位,人也往門口退瞭過去——他說兒子們都聽好瞭,跟著喊啊,“祝女神靈秀嬸兒青春永駐……祝女神越活越年輕,越活越健康,幹杯——”

  “還得說專業人士。”靈秀笑著拍起煥章胳膊,和他相互耳語瞭幾句。煥章說不叫事兒,都安排好瞭。靈秀放下杯子又抄起酒瓶來,揮手示意眾人,“照顧到與不到的,嬸兒給你們杯裡都點一下。”

  “嬸兒,三哥大事兒什時候辦?都等著喝他喜酒呢。”

  “後年推前年,前年推去年,去年冬天又玩失蹤,三哥到底要幹啥?”

  “一問就打太極,會功夫也不能這樣兒玩啊。”

  眾人七嘴八舌,煥章伸手一攔,而後指著在座的哥幾個跟靈秀說,“這些年,我都不知道經手多少婚慶典禮瞭,唯一憾事就是沒給三哥操辦。”書香問煥章是起哄嗎,說就才剛所言都能上今年熱搜頭條瞭。靈秀小臉紅撲撲的,笑著告訴煥章,說嬸兒現在可管不瞭他瞭,“嬸兒還得聽你三哥吩咐呢。”調轉話題,問煥章不去唱首歌,告兒他秀琴剛唱完。煥章說正想吼兩嗓子呢,不過就是光著膀子出去不太體統,但三哥可以去,於是他就把書香推瞭出去,“把吉他拿進來,也該給大夥兒來幾段瞭。”書香正要去後廚轉轉呢,讓哥幾個稍等,跟著靈秀就一起走瞭出去。

  大廳裡紅紅和佳佳跟雲麗正唱著《魔鬼中的天使》,書香念叨說娘仨還挺嗨。靈秀笑著對他耳語,說你娘有點高瞭,“剛還拉著我呢,非要讓我跟她一起合唱……”

  “來呀三兒,來呀。”

  書香朝雲麗“哎”瞭一聲後,扭臉問靈秀唱什麼,他說要不來一曲《用愛將心偷》咋樣?靈秀朝他“切”瞭一聲,杏核一瞥,笑著問他偷什麼。沒等書香說出話來,不知顏顏打哪撲上來瞭,“正要找你呢我。”書香說挺大個人怎這麼猥瑣,還有沒有女孩形象?顏顏噘起嘴來,反駁又不是在外面,以此同時,也挎住瞭他胳膊,“跟我來首《愛是你我》吧。”拖著書香朝點歌臺就沖瞭過去。書香看著娘和倆嫂子,笑著告兒顏顏說唱也行,得你先來,“不搖滾就來首青藏高原。”

  顏顏卜楞起腦袋,說三叔這不是成心刁難人麼,“那麼老的歌誰會唱?我也挑不上去啊。”

  書香說你奶跟你二奶年輕時都挑的上去,“行不行吧,不行就拉倒,痛快點。”

  顏顏沖到柴靈秀近前,喊出二奶時,腳都快跺起來瞭。靈秀笑著把她摟進懷裡,說瞅把丫頭氣的,她說二奶陪你唱還不行,別搭你三叔。不等顏顏開口,書香揚起巴掌撩瞭過去,笑著說別怨三叔不給機會。扭過臉來朝雲麗耳語一番,朝眾人笑瞭笑,身子朝後退,悄沒聲地下到瞭二樓。瞅著隔斷裡座無虛席,他向前臺眾人道瞭聲辛苦,又問瞭問底層洗浴狀況,還吩咐大堂經理明個兒也給他預備一個報話機。經理說不用楊哥親自上陣,都調度好瞭。書香說有你們盯著我就放心瞭,邊聽匯報邊走,來到電梯旁,他說給楊哥備一個吧,興許能派上用場呢。末瞭,他還掐瞭掐經理臉蛋,誇她漂亮,讓她先代自己給大夥兒發個紅包,他說開門紅,不能讓弟弟妹妹們白忙活。再回來時,歌已經換成瞭《恰是故人來》,而走之前的雙人唱也變成瞭集體接龍。聚光燈下,老中青三代人幾乎都是短裙配打底褲,腳上踩著紅的藍的粉的長短高跟鞋,若非書香手裡拿著吉他,多半也會選擇擠過去湊湊熱鬧,跟著唱上幾句,跳上一跳。正因為人群裡還有個誠誠和大軒,提步走向包廂,推開房門的一剎那,書香又回頭看瞭一眼,而恰在此刻,《人生何處不相逢》也適時響瞭起來。

  浩天的短寸非常招眼,就如煥章脖子上的大金鏈子。浩天捋起寸頭,說電視機上不都管這個叫憶苦思甜嗎,就此,他說隻有這樣才能體現優越性,感謝今天來之不易的好日子。其時他正對著陳雲濤說教,說老四啊你歲數小,沒趕上內年月啊——早飯能有個泡面吃就牛逼得不得瞭瞭,還大餅卷一切?等著卷狗雞巴吧。就是在這哈哈哈中,書香抱著吉他盤腿坐瞭下來,他說浩天又開始講黃段子瞭哈,問什麼就卷狗雞巴,“幸好大軒跟誠誠沒在這兒,不然聽見非得跟著學舌不可。”

  浩天笑著說當著孩子的面怎麼能提呢,提瞭也不信,這前兒的孩子,他說連玉米棒子長啥樣都不知道。煥章說浩天記性真好,反觀自己,過去的事兒好多都不記得瞭。書香擰著弦扭校音,插瞭句嘴,他說咱哥幾個誰都沒煥章瀟灑——生活簡簡單單,還能吃能喝能賺錢,“活的就是一個心態。”

  “當年凈顧著玩瞭,要是能多讀些書……”

  “也不能這麼說,各走一經嗎,現在,不也不比誰次。”

  煥章說不是聽瞭三哥建議的短平快,年底能撈一頭子嗎。放眼當下,他說倒退二十年真的是想都不敢想,“騎摩托內會兒還想呢,啥時自己也能開上夏利,這會兒(夏利)當然是不值錢瞭,可那前兒,除瞭普桑就數夏利牛逼瞭。”他悶瞭口酒,哎呀一聲後,說保國活著前兒還說呢,將來哥哥換車就把內125給他。“這屄養的沒少煩我,還說將來坐車去天海玩。”他抖起煙盒,笑著打裡面顛出根香煙,點著之後深吸瞭一口,“後來開個小網吧,提回一輛寶來時還跟我說呢,哥啊,咱開車能去美國嗎,這個屄肏的。”

  書香撥瞭幾下四弦,又撥瞭下五弦,揚起手來給弦扭松瞭松。浩天看著琴弦被三哥壓下去,轉身掄起巴掌給瞭煥章一下,他說大過年的幹嘛,抽你屄尅的瞭。煥章抹瞭把眼角,說十五都過瞭,還不許煽煽情。浩天嘬瞭口煙,說攝影師經常這麼忽悠新人,一把摟起煥章肩膀。“哭雞巴,今個兒會館開業,忘瞭三哥回來前兒說的話瞭?”他說誰他媽再哭誰兒子,卻也在話落之後揉起眼來,“都他媽說我一身負能量,今兒個全都負能量瞭。”

  煥章反搗他一肘子,笑著說摟你媳婦兒去。浩天指著煥章鼻子,說這嘴臉變得怎那麼快,難怪攝影跟司儀沒好東西呢。老鬼和海濤抹過眼角之後說什麼叫不忘初心,咱這才叫不忘初心呢。二人說摔倒瞭有兄弟扶,餓瞭有兄弟管,不痛快時還有兄弟頂著呢,相繼抄起面前酒杯,“都不易,走一個。”

  觥籌交錯,響成一片。撂下杯子後,書香接著調弦,邊調邊說,“哥幾個還記著七十二條教義呢。”老橋頭上遊的蘆葦還是那麼茂盛,晚風一吹,跟一群鳥呼扇翅膀飛過來似的。水面上金光燦燦,五彩斑斕的樣子比小時候美多瞭。他說都是打沿河路上看到的,留瞭些合影,順道還去瞭趟北小郊。“快不認識瞭都。”

  小魏時常跑外,老喜叔過世之後老傢的地就都承包出去瞭,煥章說現在條件是不允許,允許的話,他也想租一塊地種點啥,哪怕隻有幾分自留地也行啊,“三哥,調好瞭我先來一曲。”

  浩天打書香手裡接過吉他,給煥章遞瞭過去。他說前兩天還夢到三角坑的內片園子瞭呢——脆生生的大黃瓜,還有內口老井。他說甭管天多熱,水永遠都哇涼哇涼的,“現在喝的,除瞭他媽漂粉味兒還是漂粉味兒,要不我也不至於推這麼個腦袋。”即便行將四十,他說也沒有這麼稀的,他說沒準兒今年就得剃光頭,反正已經有人管他叫大爺瞭。

  “我不也M頭瞭。”大鵬撩起額角上的頭發給大夥兒看,他說這要是脂溢性的,沒準兒這會兒都謝頂瞭,“兩鬢不也有白頭發瞭。”

  煥章說有白頭發太正常瞭,咱這歲數啊,往後會越來越多。說話間,扒拉琴弦彈瞭幾下,見眾人紛紛拾起手機,他說這個太短,後面再拍吧,左手一切把位,彈唱瞭起來,“我雖然讀書在深陽,溝頭堡畢竟是我的故鄉,春來茶館我毫無印象……”牛逼聲中,他說沒白練,說著,讓眾人看他的左手手指肚,他說琴弦捩得生疼,都磨出繭子瞭,他總結,說沒有耐性可真玩不瞭這個。

  大鵬說可不,得記和旋,還得練壓指劈指和爬格子,“換現在,能有幾個有耐性的。”他說學吉他時一首歌足足練瞭仨月,返回頭看,真是拳不離手曲不離口,而且放下就生疏,再抄起來手指頭又得疼二遍。煥章“咂”瞭一聲,說不是咱們的時代瞭。本來說好不再憶苦思甜,說著說著就又提起瞭想當年。他說現在沒錢辦不瞭事兒,雖然當年也有類似情況,不過畢竟還是少數。他說這前兒像咱們這代人真是越來越少瞭,還一代不如一代,“三哥給的內雙阿迪一直穿到中專畢業,釘子都磨平瞭,鞋面還好著呢,還有內隨身聽。”他說拆遷時別的東西都扔瞭,但這些東西一直都留著呢。鳳鞠手裡的內個隨身聽也留著呢,他說連同老照片。浩天描述這個就是老男孩的意志,他說那些東西大夥兒全都留著呢,說著,他也拍起瞭胸脯。他說咱們老三班的火種都心裡擱著呢,一輩子都忘不瞭。去年歐洲杯C羅被抬下去時,他說第一時間想到的是三哥,於是在拍瞭拍大腿之後,摟住書香肩膀,“沒有三哥引薦,我這腿跟腰不廢也殘瞭,中場也就沒陳浩天什麼事兒瞭。”酒杯一舉,呼啦啦地,共鳴聲四起。

  老鬼和海濤說車床廠的活就是三哥給聯系的,“學二年手藝就開始單幹,誰敢用咱們的活?再說瞭,沖那一個破雞巴車床也沒人看得上眼兒啊。”

  “不說偷貓練瞭一陣兒,還不拿出來?”書香讓煥章趕緊把保留曲目奉獻出來,“要麼唱,要麼就接著去錄像。”

  煥章先是卜楞起腦袋,而後支喚起陳雲濤,“別偷著樂,起來幹點事兒。”

  陳雲濤說這坐在最裡頭的已經被折騰兩次瞭,這回再讓他出去就直接上四樓找皇上去。“去不去也起來。”煥章讓他把皇上喊下來,牌九都推多長時間瞭,沒完瞭是嗎。看著哥倆在那你來我去,浩天笑著說這叫大懶支小懶,一支一瞪眼,“雲濤你去叫顧哥下來,煥章你接著彈吉他。”

  煥章說以前還支喚得動,現在李寧換阿迪瞭,就支喚不動雲濤瞭,“還真是個社會人。”

  “老四這也是等著看煥章叔一展才藝呢。”

  “老四這人是直腸子,嗓子眼下面直接到胃口瞭,腸子連著胃口跟屁眼子。”在浩天這哈哈哈中,煥章指著陳雲濤說:“完事讓大鵬給你彈,不比我這半吊子強。”

  大鵬就挨著陳雲濤,他說要是再有把貝斯就更好瞭,能給大夥兒伴奏。書香說用六五四弦替代貝斯,再加個打板兒,也算是加花瞭。“細活這塊還得說你們爺倆。”煥章撥動起琴弦,手機對準他時,一首《童年》也被他唱瞭起來,“那個社裡什麼都有,就是口袋裡沒有半毛錢……東邪西毒南帝北丐,到底誰搶到九陰真經……隔壁班的內個女孩,怎麼還沒經過我的窗前……多少的日子裡三哥,總是一個人面對著天空發呆……盼望著假期,盼望著明天,盼望長不大的童年……”

  書香拾起根煙來丟到煥章臉上,說這特麼都跟誰學的。煥章呲牙就笑,他把吉他傳給寶來,又由寶來過鬼哥之手,遞到瞭大鵬手裡。大鵬也挺贊成老歌,論及味道深意和技術含量,他說現在搖滾不是搖滾,流行又拿腔作勢,更遑論一個歌手的唱功瞭。試著爬瞭幾手,他表示手真的是生疏瞭,他把這個歸納在瞭碼長城裡,他說指頭都掰不開瞭。還有腿,他說以前還能作假動作,現在,不拌蒜就已經非常牛逼瞭。基於這點,煥章說老男孩雖然上瞭年紀,可一直都在與時俱進,他說以前是技術流加整體,現在是實戰加整體,就此,他還點評兩句西羅和梅西。他說前者重心低,和老馬一樣,靠速度根本不用做假動作,一個拉球就獨步天下,“這活兒浩天跟小魏玩得最流。”

  書香形容煥章是泰南李鐵,現在也是,左扣右扣還能滿場飛奔,這體力就非一般人能達到。比較而言,煥章說他更喜歡范大將軍,就如梅西和西羅這二人,他更喜歡前者。不過後者也很牛逼,他說爆發力強,敢於做假動作,而且能左右開弓,防不勝防。大羅退役之後是小羅,而後就是西羅,各有特色吧他說,但類似奧科查那樣的選手卻不多見,“教科書式的假動作也就三哥你和大鵬會玩。”話撂下,舌頭一卷,半根香煙就進嘴裡瞭,再張開嘴時,煙還是煙,煙兒也跟著吐瞭出來。又是一通牛逼聲中,他說上面行下面也沒拉胯,至今仍舊還能一炮雙響,這就證明咱們都還沒老,“再折騰個二十年也不老。”

  浩天讓煥章再來一次,說得把這段錄進去。煥章搖起腦袋說不弄瞭,他說以前三哥嘴一閉能用鼻子吐煙,那才是真牛逼,還有給曲兒配詞這塊,他說也就隻有三哥能這麼改瞭,當然大鵬也可以,畢竟是三哥一手帶出來的。“當年玩過的東西,時下又流行回來瞭,所謂的復古算不算輪回呢?”

  大鵬接過話,他邊爬格子邊說,大金鏈子小手表,現在煥章叔就差剃個瓢瞭。哈哈哈中,浩天說煥章去年給他爸看病內會兒真就被人誤會過,“光著個膀子,一條金鏈子橫掃瞭整個前進西道。”煥章拾起手機時問像嗎,他說咱可是正經人傢的老實孩子,然後指向雲濤,說黑社會在那呢。

  雲濤指著肩膀子上的活兒,說這是藝術。

  “什麼雞巴藝術,還不承認。”

  “話是三哥說的,又不是我說的。”雲濤往後稍瞭稍,笑著舉起瞭手機。書香建議大鵬不來首饒舌的,正好通通肺。大鵬正有此意,他說久坐辦公室,再不折騰就太老氣橫秋瞭,於是他就把來瞭一首《九局下半》。

  散酒時,快十二點瞭。進更衣室換裝,去汗蒸房的路上撞見離夏等人,書香胸口上的活兒就把女士們嚇瞭一跳。

  “表叔咋紋瞭個鬼啊?”

  離夏笑著告兒她,“你表叔心口上有道疤。”

  “嚇死我瞭。”這個比離夏個頭還壯的女人膽子竟這麼小,她說:“得虧亮著燈。”誠誠也在,探頭探腦地。“還說兒子哪去瞭呢。”大軒也在,身量也趕上瞭鳳鞠。“鬧瞭半天,小哥倆都跑這兒來瞭。”書香打著哈哈走過去,胳膊肘一支,朝大鵬碓瞭過去,“戒瞭就別抽瞭。”…………

  按李萍的說法就是穿的衣裳太少,她說哪有大冬天穿小裙的,又不套棉褲。靈秀哎呀著說現在都坐辦公室,又有暖氣,有條打底褲就夠瞭。李萍說連褲襪我還看不出來嗎,“穿那麼薄,不得老寒腿才怪呢,涼氣進骨縫裡拔都拔不出來。”就此,她說雲麗不就老喊腿疼嗎,還不是年輕前兒落的病根。

  “小七十的人瞭,媽準是還當我四十呢。”雲麗探起身子對靈秀說,而後才笑著告訴李萍:“吃著維骨力和輔酶,還有葡萄籽和膠原蛋白,都你孫子大三兒給寄回來的。”

  靈秀也笑,還拉起瞭李萍的手,“我不也六十瞭。”

  “六十咋瞭?還有媽老?再過二年,媽都九十瞭。”

  靈秀也朝雲麗笑瞭起來,“看看,還是媽記性好,事兒都擱心裡記著呢。”

  書香嘿嘿著,說也不看我奶是誰,就這她還老說自己腿腳不如年輕時呢,小區裡誰不說,就數老太君最利索。雲麗就著書香的話,她說早前你奶有些老花眼,“這前兒看電視連鏡子都不用戴瞭,比我視力都好。”老太君笑著說這嘴兒啊一個比一個甜,明明開始前兒說的是三孫子,現在可好,又扯到瞭自己身上。說著,她抓起靈秀手,又拍瞭拍雲麗大腿,看著屋裡這些身著旗袍的女人,她說是漂亮哈,“看來媽真老瞭,也跟不上時代瞭。”

  切蛋糕前,除瞭合影留念,自然又是一通亂拍。靈秀打兒子手裡接過蛋糕,把它轉交給瞭李萍,她說風風雨雨四十載,這第一口得先給媽嘗。第二塊則遞給瞭始終舉著攝像機的煥章,“你三哥說今兒個給瞭他一個大驚喜,無論如何都得給你先嘗。”

  煥章接過蛋糕,笑著說我也能上微博瞭。靈秀問他什麼微博,怎沒聽你三哥說呢。“不是內微博,是《藍蓮花》,我也成你們的粉絲啦。”書香貼近靈秀耳朵,說是去年小魏幫著弄的,末瞭還加瞭句,“你看鳳鞠臉色,多好。”靈秀哼瞭一聲,笑著便綰瞭他一眼,“不教點好的。”書香說這可不賴我,真不是我教的。“臭缺德的,還不送蛋糕去。”於是書香就去送蛋糕——依次遞到琴娘和艷娘手裡,還告訴每一個和他有過交集的女人,說兒子愛你。最後,輪到切蛋糕的沈怡時,書香說這怎麼稱呼呢,“按說也該叫聲姨瞭。”

  沈怡抿瞭他兩眼,笑著甩瞭句問你媽去。靈秀登時掐瞭她胳膊一把,說真拿我當玻璃紙瞭,“這回不說我占便宜瞭?”沈怡也朝她後腰掐瞭一把,“亂輩分也是打你這先開始的。”既然如此,就別說瞭,她卻又扭臉看向書香,“便宜都讓你占瞭。”

  “咋就我占瞭?”與此同時,書香把蛋糕也送到瞭她嘴邊上,“媽,兒子親自來喂行不行?”沈怡“哎呀”一聲,鳳目遊顧,瞅見靈秀在笑,羞得差點沒噎回去,“沒臉活瞭我。”

  “命根子都叫你搶去瞭,我找誰說理去?”

  娘仨正鬧著,大鵬打不遠處走瞭過來,笑著問說啥悄悄話呢,書香告兒他正談抽煙喝酒這事兒呢,“正準備找你呢。”大鵬聳瞭聳肩,說死老的倒三年黴,不過很快又笑瞭起來。他說也不在乎這一次兩次,“都多少年瞭。”

  “反復來反復去的,是不是,不是個事兒啊。”

  “心裡煩得慌,再不行就去抱養。”

  “顧哥跟你一樣,什麼臉色,再看內肚子,氣鼓蛤蟆似的。”

  “我知道……”

  “你知道個屁,以前一個禮拜一包,後來三天一包,再後來一天一包,現在,一天兩包夠嗎?”

  “抽不瞭那麼多。”

  “嗓子跟拉風箱似的。”書香說昨兒晚上睡覺屋子裡開交響樂瞭,這個咬牙內個吧唧嘴,放屁還打呼嚕,覺都沒睡好,“我要是你媳婦兒,早一腳丫子踹出去瞭。”

  靈秀說最忌諱的就是這反反復復,當然,她說這事兒也不能光賴大鵬一人,換誰誰心裡也不得勁。說完,扭過臉來又安慰沈怡,“年輕人壓力大,四處應酬不說,再熬個夜,還有個不失調?”說著先給孫媳婦兒換個工作環境,休假靜養一段時間,既然懷上過,肯定沒問題。不過她說煙酒這塊該戒還是得戒,適當也要運動運動,平時再多推推肚子,應該不成問題,“不還國傢二級運動員呢嗎。”

  “飲食這塊控制著呢,昨兒還辦瞭健身卡呢。”

  “那就對瞭。”說著,靈秀扭臉又掃瞭眼不遠處的孫媳婦兒,“多沉啊她?不得有一百四瞭。我看你這沒二百也得個一百八九瞭吧。”

  大鵬拾起一塊蛋糕,呲牙笑瞭笑,“四姑奶看得真準。”

  “你媽等著抱孫子都多少年瞭,去吧去吧。”

  目送著兒子離去,沈怡道瞭一聲聽天由命吧。她說大鵬小姨子一傢更甚——女方倒不是易流產體質,可男的精子不行,孩子都是抱養來的,“做瞭那麼多次試管,你說這麼大的坯子咋就生不出來呢?”順著她目光瞅去,靈秀看到大鵬把蛋糕喂進瞭媳婦兒嘴裡,悄沒聲地嘆瞭口氣,隨後把手搭在沈怡瞭手上,“能吃就能養活。”

  就這時,顏顏又跑瞭過來,還抓起書香左手。她說三叔手上的戒指不會是跟丘比特同款吧,“咋還收起來瞭?啊,什麼時候收的?”書香說你準是看錯瞭,三叔這號人還戴戒指,不開玩笑麼。

  “你還說沒紋活兒呢,胸口上的東西怎麼解釋。”

  “哎,你顧大呢,看見人沒?”

  “是我先問的你好嗎。”

  “我說你這都打哪聽來的?”

  “管不著,反正,問我我也不告兒你。”

  “又抽煙?”

  “老照片我都看瞭。”煙噴到書香臉上,他就揚手扇瞭起來,“看就看唄,大屏幕上不也放瞭。”看著她新做的美甲,劃開手機之後還舉到瞭自己面前,書香手一伸一轉,碰都沒碰手機就把她嘴上的香煙奪瞭過來。“跟你奶吵架還沒算賬呢。”他說。

  “你跟我二爺不也對罵過。”顏顏哼著,把煙又搶瞭過來。她單手夾著煙和手機,揚起腳尖把手攏瞭過去,“我知道你喜歡誰。”

  “三叔喜歡的人多去瞭,三叔還愛你呢。”

  “肏,逗我是嗎。”

  書香笑著摟起顏顏,刮著鼻子說越大越混瞭,比三叔還混,“知道三叔為啥不結婚麼?”

  “咋不知道,我早就看出你喜歡我奶瞭,是不是吧。”

  “三叔的世界你不懂。”

  “有什麼不懂,不就亂倫嗎。”

  “呦呵,知道的還挺多。”

  “我又不是瞎子,相冊裡你摟著我奶,我奶內眼神都不對。”

  “這都看出來瞭?三叔跟你奶可還拍過錄影帶呢。”

  “是手機拍的嗎?”

  “拍你妹我拍,沒點事兒瞭。”

  “白金項鏈不你給我奶戴的,今兒穿的旗袍也是你送的。”

  書香把人一推,“我說你這小腦袋瓜裡裝的都啥玩意?啊,凈盯三叔這個瞭,滾蛋。”

  顏顏臉憋得通紅,“你不說我也知道,二奶都告兒我瞭。”

  “告兒你啥瞭?”二奶就站在她身後,嚇瞭顏顏一跳,“三叔他欺負我。”

  靈秀笑著把她摟進懷裡,說這性子得回不是男孩,不然傢裡準又得出個混小子。說瞭聲你奶也過來瞭,她還拍瞭拍顏顏胳膊,“當年隻身一人去闖蕩,刷盤子洗茅廁啥活都幹瞭,人一下子瘦瞭幾十斤。”杏核閃動,對上月牙時,眼角都挑瞭起來,魚尾紋上綻放著紅暈,叫瞭聲姐,又拍瞭拍顏顏的後背,“傢裡給安排的一切全不要瞭,提起來你奶跟我就掉眼淚,說都是因為她逼走你三叔的。”

  “後來呢?”

  “後來?那你得問他嘍。”

  “是嗎三叔?”

  “那肯定是,沒有你奶幫襯三叔能有今天嗎?”抄起一旁的面巾紙給媽擦完,書香又給娘擦瞭擦,“再哭我可就不喜歡你們瞭。”給他這麼一鬧,二人就都笑瞭起來。

  “來,咱娘仨合個影吧,顏顏給拍。”

  “不有煥章叔呢。”

  “三叔的話都不聽瞭?”

  “那,那你拍的那啥得給我看看。”

  “還跟三叔講價?找著三叔把你賣瞭呢。”

  接通嶺南連線的視頻時,喊著楊哥和媽媽的聲音就打大屏幕蹦瞭出來。鳳仙站在人群當間兒,一眼就被眾人認瞭出來,不過他沒說話,隻是笑。“啥時回來呀?想你們瞭。”女孩子們穿著傳統服飾,男孩子們個個都像阿牛哥。“媽媽今天生日,祝你跟楊哥越來越年輕,永遠不老。”

  “還有顧哥。”

  顧長風眼裡不存在弟弟,叫起小老妹來直嘿嘿,三角眼一瞇,臉上的橫絲肉都能做角鐵瞭。他說得先去趟西藏,再拐道嶺南。他說可能內會兒你們已經來這邊啦,“別忘瞭替哥喂狗,瘦瞭的話拿你們開刀。”鏡頭一轉,一條說黑不黑又灰不溜秋的德牧就走進眾人的視線裡。它正趟在沙發上,或許還沒意識到鏡頭已經對準自己,正一臉不屑地瞅著這幫人。等它註意到鏡頭給到自己時,確實在對著自己,登時就打沙發上跳瞭下來,朝著畫面吠瞭起來。不是才剛四腳朝天,誰能想到這傢夥反轉竟這麼快,再看內一臉媚態,三樓頓時炸開鍋瞭。

  “咋給我喂成豬瞭?”明明是條黑背,竟跟田園犬似的笑瞭起來。“他媽的一天吃幾頓啊這是?”還說德牧呢,他自己不也胖成個球瞭。

  晚飯過後,不知顧哥打哪聽來的,竟神神秘秘地問起瞭《藍蓮花》,“又重新綠瞭一遍?”書香說沒有,還是之前錄的。顧長風“嗯”瞭一聲,幾句不咸不淡的話後,悄沒聲地就朝煥章走瞭過去,“又建瞭新群?叫啥名兒?”煥章一頭霧水,問什麼新群,說打哪聽來的。“不上午錄像前兒你自己說的,還成老三粉絲瞭。”煥章說三哥在群裡壓根也不言語,哦瞭一聲後,掏出手機鼓搗瞭起來,隨後把它遞瞭過去,“喏,這個吧。”

  “嗨,這個,還以為老三背著我又玩什麼花屁股呢,”他也往裡面輸入一些東西,還左右看看,見身邊沒有女人,這才按下搜索引擎,“可別跟老三學舌,聽見瞭嗎?”

  煥章不知道他說什麼呢,盯著手機看瞭看,立馬鎖屏揣進瞭兜裡,“看見瞭多不好。”

  “肏,至於嗎你?”

  看他在那罵罵咧咧還鬼鬼祟祟的,書香走過去問說什麼呢。顧長風說煥章這揍性的打小就猥瑣,大瞭還這麼沒出息,“昨兒泡澡前兒說什麼打炮沒1H絕不下來,還哥幾個都這標配,他是不是把別人帶入成自己瞭?”

  書香說你別凈說他,你跟我紅照姐什麼操辦喜事。“啊”瞭一聲後,顧長風伸手捶瞭過去,說你還好意思說我。書香說侄兒都跟快十歲瞭,當然要說瞭。顧長風撇起嘴來,說怎跟你媽一樣呢,轉身就要走。書香一把抓住胳膊,哎哎著,連說兄弟錯瞭。顧長風說你撒手,要不就陪我樓上推牌九介。書香拉著他不放,說不會玩,會玩還不陪。顧長風又“呸”瞭一聲,“你不會玩?我都讓你們娘倆騙一輩子瞭。”

  “還挺熱鬧啊長風,說啥呢?”

  “啊,哦,靈秀嬸兒啊,這不正想跟我兄弟去外面溜達溜達嗎。”

  “大晚上的,跳廣場舞且?”絨緞面的紅高跟,一色紅的旗袍,紅嘴唇上一雙大杏核正呼扇,“是該運動一下,多胖啊。”熟婦身段還似二十年前,而臉蛋撐死瞭也就五十,面前一站,顧長風立馬成瞭黑胖小老頭。“不惦著試試內改裝的牧馬人嗎。”這麼一說,連他自己都忍不住嘿嘿起來,“惹不起你們還走不起我嗎。”

  “走哪去你?”

  “走哪不行啊我,回水城,回花都,回天苑,我一個人去西藏,省得在你們跟前礙眼。”

  “誰招你瞭,告嬸兒。”

  “誰也沒招,四樓健身去瞭,這回總行瞭吧。”

  “你個揍性的,”靈秀笑著推瞭他一把,“樂意走現在就走,以後也少給我發消息。”

  “老三,瞅瞅你媽,我這剛說一句,刀子就捅過來瞭。”

  “反正我六十瞭,我什麼都不怕,再氣我還直接就倒你跟前呢,不一直都說要養著我麼,機會可來瞭。”

  “老三還不跟我玩命?我說老三,你看眼不嫌事兒大是嗎,你媽拿刀捅我,你攔都不攔?”

  “你讓我怎攔啊顧哥?我這命是她給的。”

  “你個沒良心的東西,我白疼你瞭我。”

  “兄弟能忘哥哥嗎,忘瞭地址就不告兒你瞭,咱哥倆也就沒機會打拳瞭,更不會有這千萬裡追尋,一起合作,把孩子們都帶出山來。”書香摸瞭摸褲兜,正要去櫃上給他拿煙,靈秀這邊小手一張,萬寶路就遞瞭過來。

  “煙我是戒不瞭瞭。”

  “戒不瞭就不戒。”書香把火給他點瞭過去,緊接著又冒出瞭這麼一句,“保國要是還活著,指不定多高興呢。”

  顧長風吸瞭口煙,說內小波一又鬧騷來瞭吧。“冰剛化,到時綁塊石頭。”他說這回就不挑手筋腳筋瞭,齁麻煩的,“咱吃齋念佛人不能壞瞭規矩,不能再殺生瞭。”

  “又胡來,泰南可全都是攝像頭。”其實昨兒泡澡前兒也提攝像頭瞭,不過卻是由在來子傢打遊戲引出話題的。浩天說內會兒給遊戲幣打個眼兒,再穿條繩,一天就玩下去瞭。後來,他說出瞭賭幣機子仍舊套用這招玩瞭倆月,不過安攝像頭後就再沒用過——因為快賠死瞭,來子就偷偷做瞭手腳。這屄腦瓜太好使瞭。至於怎麼提起奶子的,多半還是因為標配1H——煥章表示九十年代後期到兩千年初,內地拿得出手的也就寧靜和郝蕾瞭,形容這二人他說不止長得俊,奶型也漂亮,不過就是現在歲數大瞭點。稍早一些的海外女星,如凱瑟琳澤塔瓊斯,如莫妮卡貝魯奇,這倆洋馬各有風情,都是恰似少年時男孩們眼裡的捋管對象,後者都五十多瞭,拍瞭個什麼銀河路,哪看得出來是五十多歲的人,“就內倆大八字,真他媽挺頭,還肥。”七嘴八舌中,有人說十多年前的《西西裡的美麗傳說》中瑪蓮娜就是宅男們的捋管對象,“觀感度雖說沒有AV來得直接,不過遮遮掩掩的味道可不是AV能比得瞭的。”

  “快餐年代,沒人去欣賞好東西瞭。”

  “這不跟捋管兒之後秒變聖人一樣嗎,嘿,叫啥?內叫裝波一。”

  “《晚娘》裡的鐘麗緹也不錯,內倆大球。”哄哄中,有人說港片已死,類似經典三級再也不會出現瞭,“3D肉蒲團也不行瞭。”

  浩天說咋沒人提蒼老師呢,是因為冬瓜臉不好看嗎。煥章連說nonono,他說之所以不提蒼老師是因其不務正業去幹書法瞭,又上瞭歲數,“沖田杏梨多年輕啊,大咂兒跟倒扣倆海碗似的。”這話都把大夥兒說德起性瞭。他們說杏梨何止奶大,屁股也不小啊,“個頭在那擺著呢”,“誇張是誇張瞭點,反正三圍代表一切”,“還有內倆桃花眼,太他媽勾魂瞭”。說到勾魂,洪真英和張雨綺這兩個不同國度的女星自然也沒跑瞭,用煥章的話說,不知又殘害瞭多少祖國花朵。大鵬笑著問煥章叔啥時換口味瞭,也喜歡上瞭熟女。就此煥章笑著也說瞭句裝逼,他說不裝逼不行啊,太low瞭就。他說電視劇《含羞草》裡的紀璇和范佳慧,就自己而言,選的話肯定是後者,他說絕大多數男人也會選擇後者,“別看嘴上掛著清純,到時不都是希望自己的女人騷一點嗎,還美其名曰叫你懂得。”話說回來,他說年輕的當然好,又嫩又緊還活力四射,當然上歲數的也有上歲數的風韻,知情趣體貼人活兒還好,能抗能打才是關鍵,“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女人騷男人更騷。”他說男人間的話題除瞭女人還是女人,永遠都有共同語言,估計女人多半也是這樣吧。還說以前看的都是錄像帶和光盤,現在手機就辦瞭,簡直太方便瞭,“真是一機在手別無他求瞭。”

  ……

  “攝像頭咋瞭?照得見車還照得見人,嘿嘿,要不幹脆就來個陜西重汽,反正有保險。”

  “瞎鬧,手機裡的東西也翻騰出來瞭,讓他去吧。”

  “老三,你怎麼看?”

  “我怎麼看?我站邊上看啊。”

  “站邊上看?靠,我這不是淡的嗎。”

  渭南店開啟後,廣西內些孩子陸續就都被帶出山瞭。顏顏一直追問視頻,說都倆多月瞭,也該給她嘍西嘍西瞭。書香說嘍西個屁啊嘍西,“你們啊慣用標簽和定義來看世界,還非黑即白,沒事還老愛刨根問底。”

  “那又怎樣?我奶還是你娘呢。”

  “別廢話。”

  “那,你猜我穿的內褲是啥顏色,總可以瞭吧?”

  “找揍呢是嗎?”

  “肉色的,不信你摸。”

  “撒手!給我撒手!”

  “紅起臉來也這麼帥,再扛我一次吧三叔。”

  “別鬧瞭行嗎?”

  “我奶你都抱得動,我才90斤。”

  “我說姑奶奶,三叔求你瞭還不行?哎,不說又找個新男朋友嗎。”

  “早媽屄的讓我一腳蹬瞭,你抱試試,又沒別人,哎哎哎,你幹嘛去,你等一下……”

  拉開房門,隱約聽見某處傳來嘬柿子的聲音,吸溜吸溜的,還哼瞭起來。尋著聲音過去,書香正想給拉上房門,屋裡頭的畫面就紮進瞭他眼裡。就看保姆敞胸露懷,抱著個腦袋正在那咬著嘴唇,她一會兒抬頭一會兒又低頭,而吸溜聲正是來自她懷裡的那個腦袋發出來的。而且哼哼唧唧地還把手伸瞭上來,陷在一團肥白肉光裡,隨著揉捏,一股乳白色汁液就打雞爪子裡溢瞭出來。另外一隻手也沒閑著,撩起裙子探向女人大腿根,全然不顧地掏摸起來,竟還叫起“媽”來。

  “阿姨成他奶媽瞭,癱成那樣兒瞭還……”

  瞪著她,書香一把帶上房門,轉身進到瞭另一間屋,和靈秀說瞭句該走瞭,自始至終沒再搭理顏顏。時值五月,和風旭日,等靈秀跨上雙人車的後座,書香把車就騎瞭出去。當晚,除瞭和顧哥約定好出發時間,還給楊剛去瞭個電話。怕靈秀惦記,撂下電話,書香說反正也該走瞭,就再畫蛇添足一下吧。靈秀摸著手裡的戒指,笑著問他後悔嗎。書香搖瞭搖腦袋,也摸起瞭手上的戒指,“當年真的不想報考一中,結果不還是去瞭,而且一待還就是三年。”靈秀摸向內張不知被自己摸瞭多少遍的臉,說現在已經沒有可教你的瞭,隨後滑著內胸口上的刺青,迎著抱過來的手倚瞭過去……

  五月第二個周日,書香在燕翅樓擺瞭一桌。他說該走瞭,這次不會再不告而別瞭,而後把這次行程也一並都講瞭出來。雲麗問他渭南店打理得怎麼樣,資金夠不夠。書香說夠,他說這麼多人在背後支持呢,扭過臉來朝顧長風一笑,說連半個松鶴湖的錢都沒花完。顧長風呸瞭一聲,說拆遷時老子忙前忙後,你倒坐享其成瞭。書香笑著打包裡給他扔過去一條萬寶路,他說股東不還有你一份呢,兄弟又沒黑哥哥,是不是。“你不也說嗎,松鶴湖二層八十年代的磚瓦房就兩個億,也得給傢鄉父老做點什麼瞭。”他沒避諱,打開茅臺,先給顧哥倒瞭過去。

  顧長風說快滿上,沖這酒咱哥倆的矛盾也一筆勾銷瞭。書香說哥哥又開始給兄弟出難題瞭。長風說今兒個又不拍視頻,裝什麼波一,“剛才還說我是股東呢,酒都不給喝,我看我白疼你瞭。”

  “我給哥哥滿上還不行。”

  “哎,這就對瞭。”

  “這回行瞭吧?從現在開始,咱哥倆誰都別搭理誰瞭。”

  靈秀笑著說長風這人雖混,但絕對夠意思。她向眾人敘述著,她說明裡暗裡的長風不知道幫瞭我多少次,要沒有他啊,當年在小樹林裡柴靈秀就給人禍禍瞭。

  沈怡皺起眉來,說還有這事兒?怎沒聽你說起過呢。靈秀說自己這還算膽兒大的——報瞭警,她說即便這樣,也沒敢直接交代被人猥褻瞭,畢竟臉兒掛不住,“心裡頭憋瞭好幾個月,一想這事兒心裡就別扭。”

  顧長風嘿嘿幹笑,說自己也沒幫什麼忙。靈秀說幫沒幫嬸兒都得感謝一聲,她說就算咱娘倆之間扯平瞭,不也得替你兄弟說聲謝謝嗎,“嬸兒還能沒這份心?”笑著看兒子起身來到沈怡身前,她說喝多喝少都得意思一下,“這酒埋瞭二十多年,長風眼裡都點燈瞭。”

  “表嫂,這回,酒我替你兒子斟。”靈秀笑著問沈怡聽見沒。沈怡笑著叫瞭聲好兒子,說始終也沒把爽兒當表弟看。靈秀笑著說你們之間各論各的,結婚時不就說好瞭麼,說著,她給自己點瞭根煙。她輕抿瞭一口,說九七年夏,你沒黑沒白的伺候瞭我半個多月,傢都不顧瞭。沈怡也點瞭根煙,也打起瞭啞謎。她說九四年夏天,你不也在招待所伺候我半個月嗎。

  大鵬問姐倆說的都是什麼啊,沈怡笑著說小孩別插嘴,插嘴也沒你什麼份兒,“都我跟你四姑奶之間的秘密。”

  書香笑著看向大鵬媳婦兒,說表叔該走瞭,不想臨瞭再管閑事,惹你們心裡不痛快,但沖著你媽的面子還得當一回惡人,“又不是不想要孩子,一起哄大鵬就跟著,進屋到現在他抽幾根煙瞭?啊,不都成大煙鬼瞭。”

  大鵬媳婦兒也把目光轉到瞭大鵬身上,問他聽見沒,“可不是我一人說你,進屋到現在抽幾根瞭?”大鵬笑著把煙掐瞭,他說堅決貫徹思想服從安排,今後務必加大執行力度,不給組織添麻煩,不讓領導為難。

  書香笑著說瞅瞅這嘴皮子,沒白在組織裡混。邊說邊挪步,湊到瞭馬秀琴跟前。秀琴笑著說不用你倒,還是琴娘自己來吧。

  雲麗跟靈秀說難怪看著酒瓶眼熟呢,她說這要是讓顏顏知道,不定又得怎麼鬧騰呢。書香搶先拾起秀琴面前的酒杯,又扭臉告訴雲麗,他說早就告兒她(顏顏)酒喝沒瞭,要不,也不至於藏起來。笑著說完,扭臉給秀琴酒杯裡斟滿瞭酒。他說琴娘這輩子啊,頓瞭頓,“沒偷過誰搶過誰,凈去吃虧的瞭。”秀琴抿起嘴來,笑瞭笑,說現在過得挺好,孫子都那麼大瞭。她掃視著眾人,最後把目光落在瞭靈秀臉上,“兒子偷著給我買瞭份保險,妹子你知道嗎?”

  書香立馬豎起眼來朝煥章剜瞭過去,“你怎答應我的?”煥章說你這又該走瞭,還不許我說道說道瞭,“就算我不說,瞞得住鳳鞠嗎?”鳳鞠眼一挑,哼著說還少瞞瞭,緊接著便笑瞭起來,“哥倆誰也別說誰。”

  “這回好瞭,漏裡瞭吧。”煥章朝書香咧瞭咧嘴,“我就說這招不行。”

  “早知你是叛徒,我就應該把保險放你丈母娘那。”

  靈秀說還不快給你艷娘斟酒,菜都上來瞭。又笑著告訴秀琴,說他又不是沒擔當,“再管我就太不懂四六瞭,就算他不說,心裡也不好受。”

  “妹子,姐……”

  靈秀打斷她,說都叫瞭半輩子琴娘瞭,跟召一聲媽又有啥分別呢,“也是你兒子啊。”說到這兒,靈秀說再講下去又該落淚瞭,她笑著說最討厭的就是這憶苦思甜,活得太累太壓抑,“咱誰都別給自己上套瞭,就好好活著,把身體調理得棒棒的,這就是今天我最大的心願。”

  又開瞭瓶茅臺,給褚艷艷斟完酒,書香回到瞭座位前。拾起雲麗面前的酒杯,他說娘啊,該兒子敬你瞭。他說此去又不知何年何月再見瞭,他說顏顏和妙妙不都在外面嗎,交換完眼神便沒再多說。轉天上午發車,書香告訴離夏,一並讓她轉告小魏,他說心願都瞭瞭也該走瞭。離夏拉著靈秀,眼裡不舍,好半晌才憋出這麼一句,她說車裡放的是什麼歌,又是溝頭堡又是太平洋的。書香告訴她說這歌叫《嫐》,一個叫RockMeH唱的,“移民的話,哥在美麗間等你。”

  溝頭堡裡勾人醉,良鄉城內良傢的娘,寒窗苦讀寒窗夢,道盡酸甜我道夢莊。

  東邊落盡東邊雨,西天普渡我走申江,跪天跪地跪老媽,信神信鬼我信滄桑,前塵俗世前事命呀,返璞還真也不書香,不取三千水一瓢,隻為明日醉斜陽,百花叢中百花嬌艷,洗盡鉛華他媽的就洗夢想,跪天跪地跪老媽,信神信鬼我信滄桑,跪天跪地跪我娘,信神信鬼我太平洋……

  “顧哥,頭前開道吧。”書香直接上瞭副駕。靈秀笑著拍瞭拍離夏胳膊,叫瞭聲閨女,也朝她比劃起一個電話手勢,“打西藏回來就走,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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