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是章亦記憶中的模樣，淡雅，出塵，仿佛時光從未在他臉上駐足。章亦壓下心底那絲酸澀，低啞道，“南哥哥。”
周以南嗯瞭聲，視線又艱難地轉向章亦身後的蘇然，“這位是？”
“周將軍您好。”蘇然小時候也聽過周以南的不少事跡，想到自己竟然能有幸見到這個從冬眠中蘇醒的軍事天才，語調不禁十分謙卑和恭敬，“我是章少將的副官，我叫蘇然。”
周以南點點頭，感慨地看瞭章亦一眼，“想不到小亦已經是少將瞭，看來我這十五年錯過瞭不少事情。”
他又陪著章老爺子說瞭一會兒話，老爺子畢竟年紀大瞭，加上這兩天情緒起伏劇烈，章亦為瞭他的身體著想，便讓蘇然先送老爺子回去。
“老師，等我能下地走動瞭，就去章傢看您。”周以南握著輪椅扶手，面露不舍。
“嘖，我一時半會兒死不瞭。”老爺子制止瞭他送行的動作，“別跑來跑去地瞎折騰，好好養病。”
周以南笑著點點頭，他看著一老一少兩個身影走遠，這才掩著嘴，輕輕咳嗽瞭兩聲。
“沒事吧？”章亦一直在留心他的動作，見到他皺著眉頭咳嗽，連忙脫瞭自己的外套，披在他肩上。
“這副身體，確實太不中用瞭。”周以南苦笑瞭兩聲，他掩緊身上的外套，聞著上面屬於章亦的特有氣息，低聲道，“以前都是我照顧你，想不到有一天還會讓你來照顧我。”
“我照顧你不好嗎？”章亦的手按在他的肩頭上，帶著幾分玩笑意味道。
周以南仰頭看他，目光裡閃過許多復雜的情感，他看著章亦成熟而英挺的臉，嘴邊泛起柔和的笑意，“小亦長大瞭。”
“是啊，都跟你一樣大瞭。”
不知想到什麼，周以南清俊的眉頭微微蹙起，他垂著眼道，“小亦……應該已經成傢瞭吧？”
章亦楞瞭楞，良久，才語調幹澀道，“我前不久……訂瞭婚。”
周以南嗯瞭一聲，緊緊攥著輪椅邊緣的手指慢慢松開，臉上的笑容有些蒼白，“小亦的未婚妻肯定很漂亮吧。”
艾倫的確很漂亮，不過在章亦眼裡，他就是個乳臭未幹的小屁孩。章亦不知道該怎麼接周以南的話，隻能訕笑兩聲，輕描淡寫地將這個話題帶過。
他有心多陪周以南一會兒，隻是兩人才聊瞭半個小時，就被護士打斷。周以南剛從長期冬眠倉中蘇醒不久，體質異常虛弱，隔一段時間就必須回到病房輸藥。他不想讓章亦看到自己躺在病床上虛弱無力的模樣，再三懇請他下次再過來看他。
章亦跟他告完別，一路神思不屬地開車回瞭傢。快踏進玄關門的時候，他才想起自己的外套落在瞭周以南的病房，隻是再回去拿已經是不可能瞭。
下次吧。章亦對自己說，他扯開襯衣的領口，疲倦地走進客廳，卻見一個修長的身影坐在沙發上。
裴夕似乎等他很久瞭，他靠在沙發上，雙手交握，見到他進來也隻是淡淡地點瞭點頭，“見到周將軍瞭？”
章亦嗯瞭一聲，在沙發上坐下，看到長桌上的兩個飯盒，眉頭詫異地揚起，“這是什麼？”
“你的早餐。”裴夕看瞭眼腕表，沒什麼表情道，“你應該從早上到現在都沒吃東西吧。”
章亦被他一提醒，腹中倒真生出瞭幾分餓意。他打開那兩個飯盒，頓時眼前一亮，上面的盒子裡裝著烤得金黃的奶酪吐司和焦脆的火腿面包，下面的盒子裡是他最愛的蔬菜蛤蜊湯，光是看一眼就讓人食指大動。
“謝瞭啊。”章亦真心誠意地跟他道完謝，立馬抓起兩片吐司不顧形象地開始吃起來。裴夕看他風卷殘雲地把兩個飯盒消滅幹凈，俊秀的眉頭微微皺起。
“你不也怕噎死。”
章亦早習慣他的刀子嘴豆腐心瞭，他喝瞭口水，放下杯子，這才看向裴夕，“說吧，找我有什麼事？”打死他也不相信裴夕會為瞭給他送早餐專門跑到他傢一趟。
“沒什麼事就不能找你嗎？”
章亦聽瞭這話，心頭咯噔一下，見裴夕還是那副冷淡的面癱臉，又心中稍定。他訕笑瞭兩聲，猶豫道，“昨晚的事……”
“你也聽到我的話瞭。”裴夕直直看著他，目光幽深如寒潭，“以後你要是再發病，直接找我就行。”
章亦被那迫人的目光看得一陣心慌，他移開視線，幹笑著打瞭個哈哈，“別開玩笑瞭，咱倆什麼關系……”
“我沒開玩笑。”裴夕的手掌交握在一起，冷冷著看向章亦，“不然你想找誰？蘇然嗎？還是你最喜歡的以南哥哥？”
“裴夕！”章亦的心頭仿佛被什麼刺瞭一下，他臉色青白地看著眼前俊秀的青年，“你說夠瞭沒有！”
裴夕見他一副被說中心事的表情，想起自己一大早起來給這人準備早餐，又幹巴巴地坐在這裡等瞭他幾個小時，結果換來的卻是他對別人的維護和上心。滿腔熱血仿佛被一盆冷水兜頭澆下，他自嘲地扯瞭扯嘴角，徑直站起身往外走去。
章亦看著那道頎長的身影消失在門外，再瞟瞭眼桌上兩個飯盒，心中生出幾絲悔意，忍不住煩躁地一腳踹在沙發上。
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