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春江月接宴劉經理已經是一個星期以前的事瞭。那之後,我依然夜以繼日的忙碌著,督促著工廠盡可能出貨,以圖盡量減少需要私貸的金額。
另一方面,我把年後才能收款的訂單,但凡隻要客戶開始信任我的,都通過反復溝通、反復糾纏、反復懇求的方式預支瞭部分的款項。這也是我對劉能「林老板再找各方朋友籌集一些」這句話所能做到的極限瞭。
自然,這樣忙碌又是少有著傢的機會。與終止的性生活一樣,我和妻子的良好關系依然終止著,依舊冷戰著。我曾經在有一天疲憊的夜晚,躲在一個人的辦公室小聲地哭過,那是一種長期的,壓抑的,不間斷的疲憊從胸部噴湧至喉管,爬出眼瞼的感受。
整個事態中,我是無奈的,無力的,生意人時常需要把自己擺在一種危險的處境裡,如臨深淵,如履薄冰,至少在走向平坦前,無力退縮。長輩提供的房產,自己幾年的所有積蓄,各種拆借來的社會資源,都被投註在這傢十幾人的小型工廠裡。
我曾樂觀地,自信地,狂熱地,魯莽地開始瞭第一步,然後我發現自己必須得膽戰心驚地走完下面所有的每一步,沒有休息,不許犯錯。但夢潔並不是很理解這些壓力,妻子她骨子裡想要的,是另一種穩妥,平安,富足的生活,是丈夫能陪伴在身邊的那種,帶點小資情調,充滿浪漫而的情感生活,而決不是像現在這般,四處借貸,活在充滿不確定性的擔憂中。
這天,我剛忙完手頭的瑣事,就追瞭個電話給妻子。
「老婆,最近有聯系到劉能麼?」我沒有留下劉能的聯系電話,那天夜晚本來想找夢潔要的,但由於她忽然爆發的歇斯底裡,讓我一直沒有機會。
「………」
「怎麼不說話?上次劉能說過的事,我覺得應該再敦促一下。這邊已經有些進展瞭,我想進度跟他溝通一下最好。」我拿開電話瞟瞭一眼,確保她仍在通話中,就接著繼續說道。「我想,我們可能在年底資金的缺口在……」
「喔,你想起打電話給我,就全部隻有工作上的事麼?」夢潔泱泱的聲音軟軟的,透過聽筒傳瞭過來她的不滿。
「老婆,對不起……我……」這樣開頭的談話,會把話題引向一個情緒化的極端上去,我隻得先道歉,但我又實在不知道該怎麼道歉。
「………」
聽筒那邊又沒瞭聲音,我們都兩人沉默瞭一小會兒。我舉足無措,她顯然在生氣。過瞭一會,夢潔先開口瞭。
「恩,是有通過幾次電話,和他聊過。」語調更為冰冷。
「那都和他聊些什麼?是說貸款的事麼?」我追問道,我沒有聽出別的意味。
「沒有,就聊些傢常,說些以前學校的事,以及現在我和你的事。」電話那頭,夢潔她似乎正在分心工作,話筒拿開瞭一會兒。
就在這短暫的空閑,我腦海中閃現過幾個瞬間。在醉江月的酒桌上,推杯換盞之間,劉能那些把美麗的妻子逗得開懷大笑的詼諧段子,以及他借機偷偷撫摸夢潔潔白手背的小動作。
我正悵然,電話那頭又插瞭過來,夢潔以極快的語速說道:
「你要是想和他談談資金上的事,那我約劉能吧。問他幾時有時間再給你回電話。」
「恩,好。」
「哦對瞭,老婆,你把劉能的手機留給我嗎?」這事我才想這茬事來,卻發現電話那端隻傳來嘟嘟嘟的盲聲,她匆匆掛斷瞭電話。
人一旦忙碌,時間便轉得沒有痕跡,天光亮瞭又黑瞭,你才知道一天到瞭頭。
傢裡唯一的車平時是留給妻子代步的,隻有跑較遠業務的時候我才會開。這天,我帶著幾天累積的臟衣服回到傢時已是晚上九點半瞭,樓下車位是空的,她不在。
繼續保持著房間內的黑暗無光,我隨手抄瞭張靠背軟椅放到陽臺上,便鬱鬱地陷瞭進去。這樣什麼也不去想,也什麼不去做。沒有辯解,沒有爭吵,沒有說服,可以任由疲倦被黑色但安全的環境緊緊包裹著,安慰著。
眼前,就像是獨自面對影院的巨型屏幕,對我一人上演著五光十色的銀河都市劇。那靜止不動的星是大廈的,移動著的流星是車輛的,那矗立而排成長龍,連綿不間斷的星是馬路的,什麼別的都沒有,美輪美奐,隻有它們。
正當我出神地眺望夜景時,門口忽然響起瞭鑰匙扭動的聲音,應該是夢潔回來瞭。
「哎呀,好啦好啦~.不跟你說瞭哦,我到傢瞭哦,嘻嘻~.」從聲音判斷來看,妻子正在和誰通著電話,那聲調顯得她心情不錯,不住咯咯地嬌笑著。
由於房間裡一片漆黑,註意力全在電話上的夢潔忽略瞭我脫在門口的鞋。她踢甩掉高跟鞋便一屁股坐到瞭沙發上,依舊接通著和誰人的電話。我心裡有點兒好奇,便依然縮頭在陽臺上,躲著不動,豎起耳朵去聽屋裡的聲音。
「喔,他不在傢。」
「…………」
「是啊,天天都不回傢。哎,別提瞭,他怕是都早忘瞭我這個人瞭吧。」
「…………」
「呵呵,你這人就是巧舌頭。」
「…………」
接著我卻再也聽不清晰瞭,她聲音越來越微弱,直至完全消失。我探頭張望過去,原來妻子這時已不在客廳中,似乎拿著手機進到裡面的臥室瞭。
我躡手躡腳地淌過去,屏息凝神,貼著門板卻隻能聽得到她時而咯咯咯的笑聲,卻聽不清半點談話內容瞭。我此時的心情真是猶如被晴天霹靂擊中,內心翻江倒海的一直攪動。老婆不會有外遇吧?!!
就因為我工作忙?疏於陪伴?我難以置信那個為瞭愛情陪我南下的夢潔,有朝一日竟會用這類方式背叛我,但是另一方面,我又暗暗告訴自己肯定隻是多想瞭。
再過瞭三十分鐘左右她再出來時,糾結的我已經端坐在客廳沙發上瞭,這時我註意到,手機已然不在她手上。
夢潔滿臉驚訝的神色看著我,她現在的神情就像個剛逃課去看一場有趣的電影,散場時眼睛中還放著光亮的那種女孩,但我就是那個忽然出現在影院門口的學校老師。偶遇的驚詫,還伴有些……說不出道不明但分外清晰的慌張浮現在她僵硬的面容上。
「誒,你怎麼回來瞭?什麼時候回來的?」這是妻子的第一句話。
我努力觀察著妻子,試圖從中發覺些蛛絲馬跡,但我決定先不露聲色。
「哦,我剛剛才回的。」看著她卡殼在開心與驚詫這兩張對立情緒之間,我由是說道。
而一這麼說,我明顯地感覺到妻子輕輕松瞭一口氣,而她竟立刻開始反攻為守瞭。
「那怎麼不喊我一聲?」她揚起的聲調反而像是我才是那個沒理的遲到的人。
「哦,我看到你門口的鞋,知道是你在傢。最近實在有點累,剛坐下來休息呢,所以還沒來得及喊你。」我悻悻地回答。
「喔,我在裡頭換衣服呢,你下次回來能不能大聲打個招呼?」妻子說道。
這時的她穿著件緊身T恤,胸罩已經褪下來瞭,隔著衣料可以看出她翹突在胸前好看的乳頭,與平坦纖長的肚腹。而在她肚臍之下就完全裸露瞭,隻有一件粉色的彈力內褲緊緊包裹住妻子她弧美肉感的腰臀。夢潔中部那緊致誘人的三角區微微地隆起,飽滿的恥部透過內褲都能看到她嫩肉羞羞的褶皺。
這一身打扮,是她平時裡在傢裡慣於的,相處這麼久本該習慣瞭的。但性冷戰期間,被禁欲的我卻因為盯著妻子玉白性感的修長美腿而微微臉紅瞭。這甚至讓我有點心塞,竟一時忘記瞭該再說點什麼。
「夢夢,劉能那邊聯系上瞭麼?」見她矢口不提通電話的事,這讓我很失望。
但我立馬收斂住心神,問起瞭近期最為急迫的問題。
說到劉能,妻子明顯停頓瞭一會兒,她歪著頭,最後還是輕輕點瞭點。「恩,聯系上瞭。但他最近比較忙,一直沒什麼空,我明天再問問看。」
「那就好,那就好。」
接下來,我倆的話題是有關近期工廠和訂單方面的事情。在聊完之後,妻子就去洗澡瞭。那些瑣碎而具體的事情,她都問得很詳細,這使得我內心更隱隱有個感覺——就是她其實隻想在對話中觀察我情緒上是否有異狀的變化。因為工廠的事,她一直很抵觸,是從沒有這般關心的。
所以,當她前腳剛踏進浴室,後腳我就一個貓躍,直奔進臥室裡頭。我在她的枕頭下面找到瞭藏起來的手機,解開密碼,翻看她的通話記錄,結果真讓我倍感詫異——屏幕上居然赫然記錄著劉能的名字。
上面是這般記錄著:
下午四點半一個來電,劉能撥入,通話時長二十七分鐘。下午五點二十一個來電,劉能撥入,通話時長十九分鐘。下午六點十分,是妻子打給劉能的,通話時長三分鐘。晚上十點零四分,劉能打來的,也就是剛才那個,最長,足足四十分鐘。
我內心咣當一聲,嗡嗡作響,劉能?!怎麼是他??我有些難以置信,正要翻看今天之前的記錄,妻子卻在浴室裡喊我瞭。
「林達,林達!」她喊得很急。
我隻得把她的手機放回原位,又慌忙地輕躍回客廳,之後才裝作一步未挪地大聲回答道:
「怎麼啦?」
「怎麼喊你半天都沒反應?你在搞什麼?我紮頭發的沒拿,你在臺子上找一下,就在白色的佈袋子裡面。」
夢潔沒洗頭發,所以她攏共十幾分鐘洗完就出來瞭。她還是穿得另一套那類式樣的露肉短T恤。就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我並來不及調整好心態再做一次偷看手機的嘗試。
外表看來坐在沙發上的我外表平靜,但實則內心已在翻江倒海的激烈沖突瞭。
我十分介意這兩個問題——她幾時變得與劉能這麼熟絡瞭?又為什麼要刻意瞞著我通電話?
那已經透露出的電話信息讓我斷定,今天劉能肯定主動約瞭我的妻子。他四點半的電話可能就是來邀約的,也許沒成功,也許又聊瞭些別的什麼,於是他接著五點二十又打來確認。
妻子六點下班,這點我是知道的。那麼六點十分夢潔回給他的電話我想應該就是聯系赴約的,劉能去她公司接瞭?那麼整個晚上將近四個小時的時間,他們在一起都幹瞭什麼?僅僅吃個飯絕對用不瞭那麼久,為什麼要隱瞞我?
我肯定也是他送妻子回傢的,就在我呆在陽臺看燈景的時候,他們在樓下纏綿。這一刻,我竟十分確信自己這種揣度。
「老婆,你今天晚飯是怎麼吃的呀?怎麼這麼晚才回來?」我忍不住輕輕撥瞭撥正一言不發看電視劇的妻子。
她盤著那雙修長彈滑的雪白美腿,也不提防,任憑翹美的臀肉陷進沙發的柔軟裡去,她新換上的黑絲內褲被自己扯歪瞭,幽谷那裡她陰戶的飽滿形狀都透瞭出來。
「哦,單位有朋友要離職,說請大夥兒吃飯,後來又去唱歌瞭。」她眼睛都不看我,依舊盯著電視屏。
又在繼續騙我,內心真跟打翻瞭五味瓶一般,並無二致。我問出瞭最後的試探性問題:「明天我可能要用車,有個比較遠的業務,我需要去跑跑。」
我其實是做好瞭她繼續撒謊的準備,但沒想到這個問題卻讓夢潔朝我轉過頭來,用一種讓人玩味的表情,她直直地盯瞭我半響。
「怎麼瞭?這般看著我?」我反而被她的沉默瞧得有些不自在。
「……沒什麼。不巧車我留在單位瞭,沒開回來。你要用的話,明天白天去我那裡取吧。」
「算瞭,我也不急。不是明天非要去,還是聯系劉能比較要緊。」
那天晚上,我依舊向她提出夫妻性愛的那點事,也依舊被她拒絕,然後依舊被甩出被褥,睡在外面的沙發上。
我們之間究竟是怎麼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