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敞的舞蹈室內,墻壁上繁復的華麗裝飾襯得屋內富麗堂皇,金發少女盤卷著頭發獨自一人靜靜地站在窗邊,華麗的銀色窗簾收起掛在一旁的灰褐色木勾上,保養極好的紅木地板泛著晶瑩光澤映襯出少女纖細的身影,她雙腳蹺起,手臂撐著窗邊的木質把桿向外眺望,陽光灑在女孩兒白皙的年輕臉龐上,卻隱隱有一絲莫名的悲傷……
她在看什麼?
窗外站著什麼人麼?
她的愛人?
朋友?
還是單純的渴望自由?
她想要的是什麼呢?
……
“陸清,陸清……”
忽然聽到有人叫我的名字,隱約傳來,由遠及近,將我從片刻的失神中喚醒,我嘴角悄然勾起,翩然轉身,看著身子右側緩緩走來的男人淺淺一笑:
“林鬱……”
瘦高的年輕男人穿著深藍色的休閑西服,略長的頭發打理得整整齊齊,眉宇間掩飾不住的笑意足以說明他的心情極好。
男子身側原本與其相談甚歡的年長老人停下腳步,背著手笑瞇瞇的看著林鬱朝我這邊走,而他卻沒有再上前的意思,隻是在我看向老人的時候,他看著我使瞭個顏色,隨即指瞭指著走向我的英俊男子,繼而擺瞭擺手,笑容慈祥,隨後老人悄然轉身走向瞭別處。
我輕輕嘆瞭口氣,伸出纖細手指將散在臉龐右側的頭發聚攏在耳後,有些無奈的搖瞭搖頭。
“館長他……?”
“他說要去別的地方轉轉,暫時就不陪我們瞭……”
男人笑著打斷瞭我的疑問。
“嗯,他人很好……”
我抬頭看著這個認識許久的男人淡淡道。
“館長是爺爺的學生,我自小便認識,算是忘年交吧……。對瞭,剛剛你在看什麼,我叫瞭好幾聲都沒聽到?”
“啊!抱歉……”
我臉上浮現一抹紅暈,隨即轉頭看向面前墻壁上的一幅油畫。
“《芭蕾少女》,雅拉·凱西未成名前的習作。”男人走到我的身側與我並肩而立,看著墻上掛的畫從容說道:“凱西的知名畫作大多在主廳,怎麼偏偏你走來這裡,是為瞭這幅畫?”
雅拉·凱西,十八世紀法國著名畫傢,最擅長宮廷油畫,知名畫作《塞納河畔的聚會》《比莉皇後像》等都是關於宮廷王室的日常生活,尤以色彩柔細膩見長,並不註重場景的宏大,卻在細節處極盡雕琢,將貴族的奢華生活展現給瞭普羅大眾。
這次凱西的畫作從巴黎的奧賽博物館運至中央美術館展出,在藝術圈引起瞭巨大轟動,簡直可以說一票難求,要不是林鬱幫忙,我可能沒辦法參觀展出,更不用想如今天這樣在展出第一天就可以來到這裡……
我抬頭看著眼前的畫作,輕聲道:“不覺得這幅畫很美麼?”
流暢的線條、富有層次感的色彩渲染以及凱西獨特的五點式構圖將整張畫面的整體感極大的增強。少女是畫作的眼,卻與背景融合度極高,不愧是大師!
“是很美……”
身側男人片刻後才悠悠說出這三個字。
聽到自己的老師認可瞭我的審美,我心裡很是開心,遂輕輕一笑側頭看向一旁的林鬱,正要說一句謝謝,卻見他此刻正靜靜的望著我的臉,眼神清澈如水。
他沒有看著畫,難道……
我臉上一紅,馬上轉頭佯裝看畫,可心卻砰砰的跳個不停。
他還是沒改變心意麼?
仍記得上次在荷塘邊,他緊緊的抱著我說出瞭“喜歡我”三個字……
說出來也許有些難堪,當時的我差點兒就答應瞭,可就在話到嘴邊的瞬間,腦中不知為何,又閃現瞭那個男人的身影,在那一刻我也終於明白,我還是忘不瞭他。
大叔,你知道清兒還是忘不瞭你麼?
都過去這麼久瞭,也該忘瞭,可我卻為什麼……
我輕輕推開瞭林鬱。
那一刻,我沒敢看他的眼睛。
我怕,隻要我看到他的眼神,便會於心不忍。
可我知道,我的心裡已經住瞭一個人,便不想再傷害他。
我和林鬱不能在一起,不隻因為大叔,還因為……
我答應過沈如雪!
都說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而我卻覺得女人說過的話也該如此!
一輩子做個好朋友,不好麼?
他沒有強迫我,對此我很感激。
那天之後,他依舊是我的老師,而我仍然是他的學生,似乎什麼都沒有變,卻似乎什麼都變瞭……
不知是他的眼神變瞭,還是我的心境變瞭。
總之,一切似乎都已無法回到從前的那個樣子,就像我們之間多瞭一層很奇妙的關系。
說不清,道不明……
整整半年過去,依舊如此!
現在我已經是名大二的學生瞭,和月婷也開始正式搭檔。
連續獲得數次月度的校內舞蹈比賽第一名的我已然成瞭學校最為炙手可熱的新星,甚至聽月婷說在那個男生排定的所謂學校美女排行榜中,我竟已超越瞭曾經霸榜的沈如雪成為瞭頭名!
然而這一切,卻都無法讓我有絲毫開心的感覺。
大叔,似乎已經真的永遠消失在我的生活中……
每每想到那個男人,我的心都會莫名的痛!
我真的曾經認識過這樣一個人麼?
到瞭現在,就連我也不敢肯定這一點。
至於那個與我不知何怨何愁的女人,劉鳳美!
算瞭,不提也罷……
諸多的煩惱,讓我不免心境受損,卻唯有一件事還算令我開心一些。
不知為何,那天在荷塘邊拒絕瞭林鬱之後,沈如雪對我的態度竟是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之後面對比賽的失利,或者所謂美女排名的降低,她似乎都不以為意,反而對我的態度出奇的好,甚至到瞭有種讓我莫名不安的感覺!
或許是幸福來的太突然瞭,連我都不敢相信?
我不知道。
但少瞭一個總是視我為敵的對手,總是好的……
至於她為何如此?
或許是因為沈長青和她說過我的事情?
亦或是因為林鬱將我拒絕他的事情告訴她瞭?
又或是她因為我們之間慢慢相處瞭解瞭我的為人,自己漸漸放下瞭?
對此,我想不明白,也不想去深究。
也許,我們真的能成為很好的朋友呢……
“凱西的畫多以華麗的宮廷生活為素材,雖然我從小就很喜歡,但總覺得離我的生活太過遙遠……”我收起雜亂的思緒,接著林鬱的話題緩緩說道:“然而這幅畫作不同,高中的時候一次在圖書館裡偶然間翻到的,‘芭蕾少女’……”
“是不是覺得她和你有些像?”男人背起手,伸長脖子偏過頭看向瞭我。
我輕輕搖頭:“你覺得她在想什麼?”
“凱西在他的回憶錄中暗示自己曾經暗戀過一個宮廷中的女子,卻從不說出她的名字,有沒有可能是她?”男人抬頭,用眼神指向瞭面前畫作中望向窗外的女子。
“林老師,這些都是我胡思亂想的,不用當真的……”
自從上次之後,我便更加註意與對方的關系,不論他怎麼說,我都是叫他林老師,提醒對方不要忘記我們之間的身份,這也算作對自己的告誡吧。
對方聽到‘林老師’三個字的時候,眼神中有一絲失落閃過,恰好被我察覺,我目光立刻移向別處,不再與其有眼神交流。
片刻後,對方繼續道:“凱西的回憶錄我是通讀過的,裡面確實有提到這一點。我剛才仔細想瞭想瞭想,凱西的畫作幾乎全部是多人,偶有單人的畫像還都是王室肖像畫,唯有這一幅是單人場景畫,若是這麼一看,還真有可能應瞭我剛才的猜測!陸清,你倒是很瞭不起,發現瞭這麼隱秘的細節!”
男人說到後面有些興奮,看著我點頭說著。
“哪有,我隻是單純的喜歡和好奇而已……”看著對方難得露出有些孩子氣的表情,我雖嘴上這麼說,但心中還是很開心的。
“一會兒我去和館長說說,他對這些事情十分癡迷!”林鬱笑道。
“嗯……”我輕輕點頭。
……
畫展裡逛瞭大半天的我雖然疲累卻很滿足,期間有一些男子過來想和我搭訕,卻都一一被林鬱攔下,此刻一同走出門口的時候,他神色依舊有些激動。
“老師,還在想剛才那幾個人?”
我試探著問瞭一句。
“沒有……”他立刻打斷瞭我的問話,隨即撇過頭小聲道:“來畫展就好好看畫就好,不知道胡亂和不認識的異性搭話很沒禮貌麼!”
“其實我……”看著對方這個別人眼裡的大舞蹈傢為這樣的事情吃醋,讓我覺得有些哭笑不得,心中卻隱隱有一些歡喜,剛才我很想說自己經常被這樣搭訕騷擾,可話到嘴邊就覺得不妥,尤其是對他說,遂立刻改口道:“我餓瞭……”
這話一說出口,我臉騰一下子就紅瞭。
哪有當著男生的面兒直接說餓瞭的,真是口不擇言,這不是讓林鬱看笑話嘛!
哎呀……
真是說話不過腦子!
不知道為什麼,每次和林鬱在一起,我都很難像平時那般冷靜,有時候還會大腦短路,甚至因此出糗,他會不會把這些放在心上呢?
“那正好,我也餓瞭,今天帶你去一個很不錯的地方……”林鬱若無其事的說著,就像是在說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林鬱,我不是那個意思,剛剛……”我正要解釋,卻又被其出言打斷。
“一起吃個飯而已,別客氣,那傢店我經常去吃,味道不錯,去試試?”林鬱停下腳步回頭笑著問道。
男人笑容很純凈,似乎不參雜任何其他的復雜情緒在其中,讓人感覺很安心。
若是再拒絕是不是就顯得有些過於矯情瞭……
我雙目看著自己的腳尖,心中很是糾結。
本來不該答應他來畫展的,可機會太難得瞭,我還是這麼做瞭。
其實與男生吃飯並沒有什麼,隻是先前還下定決心不與其走的太近,可轉瞬間卻答應與其一同吃飯,這顯然超出瞭我能夠接受的范圍,況且沈如雪對我那樣的信任,我又如何能夠傷害她,哪怕我自己沒有任何其他想法,若是讓她知道瞭多半也會誤會……
“你不說話就是答應瞭啊!”男人話語忽然響起。
“林鬱,我……”話到嘴邊,我還是收住瞭。
我自己究竟在害怕什麼呢,不就是一起吃個飯麼!
他是我老師,這不是很正常麼?
就在此刻,心中另一個聲音瞬間響起,好似與之前完全向左。
我站在林鬱身後,鬼使神差的居然點瞭點頭說道:“好吧,謝謝你……”
就這樣,我和林鬱即將人生第一次單獨坐在一起吃飯。
……
車子拐過瞭小巷,在一處院落門口停下,剛剛下車的我抬頭看著眼前有些西方建築影子的庭院外墻,心中覺得頗為有趣,在燕平繁華的都市區之中有這樣一處鬧中取靜之地,的確十分難得!
此刻還未到盛夏,天氣不冷不熱,我看到七八張桌子就直接擺在戶外,此刻大部分都已經有瞭客人,唯獨一處僻靜之地還有空桌,看起來頗為雅致。
這樣的的地方據我瞭解通常需要提前預定位子,可看著眼前款款而來的女服務生,我似乎覺得林鬱多半不是臨時起意,剛才雲淡風輕的樣子也顯得有些刻意,我遂看瞭一眼身邊男人此刻的表情,竟發現他沒有看我,喉頭輕微的移動則表明內心的緊張……
我有些忍俊不禁,適才覺得對方這套組合拳打的老謀深算,原本一直拒絕他的我竟在此時被他牽著鼻子走,可剛剛男人露出的表情又有些像個未經世事的孩童,若非背後有高人指點,那就隻能說明在在戀愛方面這個男人似乎經驗欠佳……
想到此處,我忽覺有些好笑。
戀愛經驗匱乏的我竟會在心中嘲弄對方沒什麼經驗,也不知是誰給的自信,都說女孩子會比男生早熟許多,或許在戀愛方面也是如此吧,雖然有些不能自圓其說,也隻能如此解釋自己此刻奇怪的心理狀態瞭……
“林先生,您預定的位子已經準備好瞭,我帶您過去。”
服務生手裡捧著菜單微笑說道,於此同時她則沒有刻意掩飾的打量瞭我幾眼,隨即立刻收回視線。
“咳……”身旁男人因為把戲被看穿似乎有些尷尬,輕咳瞭一聲,隨即說瞭一句:“好……”接著便邁步向前,期間還斜瞥瞭我一眼,好似在觀察我的表情。
隨著服務生的領路,我們很快便來到瞭預定的位子邊,居然就是先前我看到的那張處於幽靜之處的空桌,林鬱拉開瞭其中的一把椅子,伸手示意我坐下。
我輕輕一笑,扶住後腿邊的裙擺輕輕坐到瞭椅子上,隨即他也坐到瞭我的對面。
今天的我穿著一件淺黃色連衣裙,與素雅潔凈的白玫瑰桌花倒是相得益彰,輕輕嗅著淡淡的花香讓我十分愜意
從小時候開始,隻要看到花,我就非常歡喜,總覺得這是世界上最美的東西,無論如何都離不開視線。
所以此刻的林鬱負責點菜,而我則索性負責發呆。
其實當個花藝師也不錯……
心中如此想著,時間便也過得飛快。
當我回神的時候,恰看到服務生遠去的背影,才知道剛才自己走神瞭好久,沖著對面男人悄然一笑,聊表歉意,而他隻是輕輕搖頭,似乎不以為意。
片刻的功夫,服務生端來兩杯咖啡,其中口味較重的意式咖啡放在林鬱面前,而我面前的依舊是我習慣的拿鐵。
小酌一口,現磨咖啡獨有的豆子的香味一點一點浸潤咽喉,暖心暖胃……
“這兒的用餐環境還滿意?”
男人拿起手中略小的咖啡杯喝瞭一口道。
“很不錯啊,尤其這個時候,在戶外很舒服……”我又淺酌瞭一口,隨即不溫不火的說瞭一句。
“這是你第一次沒有拒絕我,謝謝……”
男人微笑著說道。
“謝我做什麼?”對他的話我有些困惑。
“謝謝你依然願意和我做朋友。”
“你是我的老師……”
“老師就不能是朋友麼?”
“我不是這個意思!”
男人忽而神色一黯,看著右手上把弄的餐刀低聲道:“說出來也許你會笑話,其實,有時候我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一個好老師……”
剛端起咖啡杯抿瞭一口的我聽到他此番言語愣瞭一下,抬眼看向他,心中有些詫異,這樣一個心高氣傲的男人怎麼忽然說這種莫名其妙的喪氣話?而且是當著我的面兒說,一時之間也我不知該如何接話。
我輕輕放下咖啡杯,淡淡道:“你怎麼會這麼想?是有人和你說瞭什麼嗎?”
“那倒沒有,是我自己想的……”男人抬手頂住自己的下巴,笑容有些牽強,隨即道:“我就你和沈如雪兩個學生,她對我……,而我又對你……,呵呵,怎麼說呢?要說自己是個好老師,我都有些不好意思。”
這些事情如今已不是什麼秘密,男人大大方方說出來反而讓我也松瞭口氣!
“有些事情過去就讓它過去吧,我們總還要看未來的,不是麼?”
我手肘撐著桌面,頗為從容的說道。
“過去麼……”
男人神色晦暗不明,看著我的神情很是復雜,口中喃喃自語。
“兩位客人,前菜香煎鵝肝,請慢用……”
先前那女服務生從我們右側走過來,手中托著的盤子中央上恰有兩份兒淺灰色的鵝肝,她一邊說著一邊將盤子擺放整齊,瓷盤邊緣處抹著深咖色醬汁,一旁點綴著一小條迷迭香。
服務生來得很及時,將我從剛才的頗為沉悶的氛圍中拯救出來,我輕輕舒瞭一口氣。
切瞭一小塊兒含在口中,鵝肝的脂肪在嘴裡慢慢融化,濃鬱的鮮香蔓延開來,飽含著法蘭西的浪漫,讓人倍覺幸福……
“這道菜的味道很好,地道的法餐……”
用白色的桌佈輕輕擦拭著唇角,我含笑說道。
“怎麼,你對法餐也有研究?”
男子終於不在沉浸在此前的悲傷情緒之中,對我的話語開始感興趣起來。
“我爸爸曾經留學法國,學瞭一些常見的法餐做法,以前偶爾會下廚說要給媽媽和我露兩手,這個鵝肝的味道和爸爸做的很相似,所以我才這麼說……”
我有些赧顏,所以說話聲音並不是很大。
“哦?伯父很瞭不起啊!要是換做我,打死也學不會的,哈哈!”林鬱也吃瞭一小口,隨即哈哈一笑,似乎心情要比先前好上許多。
“他現在太忙瞭,也沒有時間再做這些瞭……”我輕輕說道,想到現在媽媽在電話中說爸爸工作繁忙的近況,聽媽媽說現在校長要退休瞭,爸爸和幾個副校長在競爭校長的職位,每天的緊張心情媽媽都感受的一清二楚。其實對我而言,所謂的副校長和校長什麼的其實都不重要,最終要的是一傢平平安安,知道爸爸為此每天都那麼拼命,我更是擔心他的身體,希望他不要太過操心勞力。
爸爸一直是一個很溫柔的人……
但我也深知,男人在追逐權力這條路上從來都不會停歇,所以也沒必要去勸什麼,既然爸爸想要嘗試一下,那我們就全力支持就好。
“陸清,你在想什麼呢?”
忽然,林鬱的話語打斷瞭我的思緒,我看瞭看對面微笑著的男人,輕輕搖瞭搖頭,有些不好意思的一笑:“沒什麼,我想起瞭在課上學到的三段跳躍的技巧……”
……
不知不覺間,前菜和湯都已經吃完。
主菜則是法式經典的煎牛裡脊配松露汁,五成熟的牛肉嫩滑爽彈,配上鮮甜的松露汁,很符合我的胃口。
畢竟平時因為自己在舞蹈上的追求,對飲食極為苛刻,難得有機會出來吃這些食物,我慢慢品味著美食帶來的樂趣,雖稱不上大快朵頤,但也十分盡興!
想到此處,我抬頭看著對面吃相文質彬彬的男子嘴角浮現一抹調皮笑意:“林老師,我可記得你在課上告訴過我們,舞者最講自律,飲食方面尤其要註意,那今天我們吃這一頓是不是算是破戒啦?”
“偶爾吃一次沒什麼關系,明天訓練的時候我給你加大一些強度就好瞭……”男人一本正經道。
“少來!哪有這樣的老師……”我噘起嘴巴嘟囔瞭一句。
“哈哈哈!”林鬱笑聲爽朗。
我也會心一笑,心中陰霾也消弭瞭不少。
怎麼說坐在對面的也是曾經向我表白過的男人,而且還是我的老師,若非存瞭煞費苦心想要理順我們之間關系的心思,我也不至於今天答應對方出來轉轉,此刻我似乎覺得我們之間的心結多半能夠慢慢解開。
人總不能獨立存活於這世界上,有些時候還是要借助外界的力量,在舞蹈在這條路上,林鬱是我的領路人,我和他之間親疏遠近都會影響這一點,但如果說我為瞭獲得更多而違心的和他在一起,那樣隻會讓我們最終的關系變得極為尷尬,甚至是形同陌路,那樣的結局我是不願看到的,所以莫不如始終保持一些距離,成為亦師亦友的關系,對目前的我而言無疑是最好的結果……
“對瞭,這幾次的校內比賽你表現的很出色,已經可以將我教你的技巧融會貫通的使用在舞臺表演中瞭,你的天賦之高還在我的想象之上,未來的成就或許真的能超過我……”
男人說這句話的時候神情鄭重其事,變得嚴肅瞭許多。
我撇撇嘴說道:“老師,你這麼說我可受不起,壓力很大的!”
“一般學生我自然不會這麼說,可你嘛,我可是觀察瞭很久,似乎壓力完全不會影響你的發揮,這一點我也很好奇,你是怎麼做到的?”林鬱盯著我的眼睛說道。
被男人這麼看著,我俏臉一紅,隨即躲開瞭他的視線:“我也會緊張的,哪像你說的那樣……”
對面的男人放下瞭手中的刀叉,眼睛看向瞭一旁輕輕問道:“參加的所有比賽裡,你都展現出瞭比沈如雪更好的天賦和實力,她……”
男人欲言又止。
“嗯?老師想說什麼?”對方突然提到沈如雪的名字,我的眼角猛然一跳。
“你們倆都是我的學生,可性子卻大不相同。如雪是沈氏子孫,本就師出名門,性子高傲慣瞭,以前她一直是毫無爭議最出色的年輕人,可你的出現改變瞭這一格局,我相信以她的性格一定是有極其強烈的挫敗感,這種感覺久而久之會對她未來的舞蹈生涯造成不利的影響,我有些擔心……”
男人神情肅然,甚至看起來有些憂心忡忡。
對方突然如此說,我有些一頭霧水,難道說是那個人給他施壓瞭?
不知為何,我腦中第一個蹦出來的人竟是那個在在吾心樓裡向我講述沈氏過往的男人,沈長青……
可上次他明明對我說的是希望我可以幫他實現夙願,可若真是他為女兒強出頭,難不成他又改主意瞭?
“老師……”
“你先聽我說……”男人揮手打斷瞭我的解釋,他接著說道:“其實也沒什麼好隱瞞的,我一開始收徒便隻想要你。如雪是沈長青硬要我收的學生,以他的身份我不能不答應。我當時不想收她並非因為我不看好她的潛力,相反她的天賦很高,與你相比也僅相隔一線,隻是當時她對我……,這你應該也知道,而沈長青似乎也不反對,但我卻未從有同樣的心思,若是走的近瞭,難免會誤以為我對她有那種意思,那可就麻煩瞭。所以我隻能對沈如雪敬而遠之,看起來似乎對你倆很不公平,我想就這一點而言她一定對我有諸多怨言吧……”
“沈姐姐不會那麼想的,她對你真的很好!”
林鬱如此說沈師姐讓我有些氣憤,因為我是最知道那個女人有多麼的喜歡眼前的男人。
“你很瞭解她?”男人反問道。
“那,那倒沒有……”我有些心虛。
“記得去年秋天的時候”男人說到此處忽而看瞭我一眼,我們彼此都是有些尷尬,幾乎同時錯開瞭眼神,他輕咳瞭一聲,繼續道:“那次如雪沒有任何原因的請瞭整整兩周的假,而且回來之後狀態也變得很差,我說的什麼都像是理解不瞭一樣,整整半年的時間,你的水平在突飛猛進,而她卻仍在原地踏步甚至有些退步!不管怎麼說,我始終都是她的老師,看到學生因為跟瞭自己變成這樣,心理總不是滋味兒,我問她卻什麼都不說,真不知道為什麼!這樣的狀況再持續下去,或許沈長青就該向我興師問罪瞭!所以我猜測會不會是你的出現給瞭她太大的壓力,把她的自信心給壓垮瞭,這一點無疑會對她構成毀滅性打擊,說不定就此一蹶不振,再無法成為一名頂尖的舞者瞭……”
“你的意思是要我在比賽裡故意輸給她?”我一字一頓地問。
不知為何,我心中忽然一陣的失望。
舞蹈是我心中唯一的凈土,倘若這裡也充滿著各種的手段和虛偽,那還有什麼值得我去追尋的東西!
我盯著對方的眼睛,隻消他說出一個‘是’字,我便再不認此人做老師。
“你別誤會,我不是讓你比賽中放水,那絕對是對舞蹈這項藝術的侮辱……”男人迎向瞭我的目光,語氣十分堅決。
他的回答有些出乎我的意料,遂心中長舒瞭一口氣。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其實自己心態的脆弱本就是舞者的大忌,這一點怨不得別人。可她的天賦的確出眾,我不希望這樣的的天賦因為個人的玻璃心被白白浪費掉,而我和她的關系又不適合出面解決這樣的事情,所以今天我也希望你能看在她是你師姐的情分上幫幫她。”
“你要我怎麼幫?”我淡淡問道。
我或許理解他的處境,可讓我做這樣的事情,卻著實有些為難我瞭。
“看你和她相處的不錯,我希望你能多找機會和她聊聊,女孩兒之間應該更好溝通,或許你能瞭解她為何會如此,如果能就此解開心結自然最好,你覺得呢?”男人拿起一旁已經涼透瞭的濃縮咖啡喝瞭一小口。
我深深吸瞭一口氣,最終還是輕聲說道:“我盡量試試吧,師姐的脾氣你也是知道的,更何況就像你說的,這件事因我而起,或多或少我也有責任……”
話雖這麼說,可心裡終究還是不太舒服,原先對眼前男人的好印象也沖淡瞭幾分。
他尷尬卻不失禮貌的笑瞭笑,我對此不置可否。
飯後甜點如約而至,是法式的洛林咸撻。
我則因為心情不佳,隻是吃瞭幾小口派皮變作罷,整個人悻悻然沒什麼精神。
此時已近黃昏,天色也逐漸暗淡下來。
男人結賬後,我們緩緩走向瞭一旁的轎車,卻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我抬頭看瞭看天,不知何時起,天空開始變得陰雲密佈起來。
似乎馬上就要下雨瞭。
也是該回去瞭……
坐在車子裡,男人為瞭怕我冷,刻意沒有開空調,我放下副駕駛的窗子,看著車窗外石質的建築緩緩向後,忽然心中生出一種陌生的遊離感,好像此前發生的一切是那般的不真實,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就是覺得心中一點兒也不踏實。
男人悄然按下音樂鍵,渾厚的序曲響起,是舒伯特的羅莎蒙,經典的芭蕾舞曲,從小聽到大,此時聽到別有一番滋味。
我的身體隨著音樂輕輕的律動,手指在淡黃色裙擺上打著節奏,所有的這些都很自然,就如同出於本能,並未有一絲的不適感。
漸漸的,音樂從一開始的低沉慢慢變得高昂歡快起來,縱有窗外天邊烏雲壓頂,心情卻是逐漸好轉,似乎隻要聽得到芭蕾舞曲便會開心許多。
車子行駛在街頭小路之上,隻是四周已不再是西式的建築群,而是普通的民宅,多瞭不少煙火氣,街邊的小店接連不斷的點亮,似乎是在迎接這場突如其來的驟雨。
“明年這個時候,應該就是最新一屆的肖爾娜·雪萊賽的日子,我和沈長青會分別為你和沈如雪申請參賽名額,而在這一段時間裡,我會盡全力培養你……”林鬱開車的時候竟提到瞭明年的肖爾娜·雪萊賽的事情,著實令我大吃一驚。
“謝謝……”我輕輕回答,忽然又想起瞭什麼:“沈師姐去年沒有參加麼?”
“有參加,卻沒取得名次。明年她應該已經是快畢業瞭,也就這一次機會,這一點與你有所不同。對瞭,你還記得去年我給你的票吧?”
男人一邊開車一邊問道。
“是那個橢圓形的……”我聽他這麼一說似乎想起來瞭,去年我剛比完賽的時候他特意送給我的,如果並不是對方提醒,我似乎已經將這件事情忘記瞭。
“對,那是阿黛爾演出的門票,我想帶你去看看,瞭解一下頂尖舞者的實力,對你這一年的訓練是一定會有好處的。”男人若無其事的說道。
“真的是阿黛爾?!”
之前男人和我說過這件事情,但因為相隔時間太長,我早已將其淡忘,此時他驟然提起,我仍是嚇瞭一大跳,過於興奮之下瞬間叫出瞭聲!
“當然是阿黛爾瞭,這次她給瞭我兩張票,我們一起去吧……”
男人如此問道,語氣聽來雲淡風輕。
“不在燕平麼?”我輕聲說道。
“不,在國外,巴塞羅那,阿黛爾的故鄉,也是她的謝幕演出……”手握方向盤的男人向左看瞭一眼後視鏡,神色忽然有些傷感。
什麼?!
阿黛爾的謝幕演出!
“阿黛爾,阿黛爾她不跳瞭麼?!”此刻的我震驚的無以復加,不假思索地向男人大聲提問,後背一陣發麻,嗓子也有些沙啞,心中冰涼一片。
阿黛爾是我兒時的偶像,一路走來是她的勵志故事激勵著我不斷前行,雖然我知道此時的她的確到瞭功成名就的的時候,可當這一切發生在眼前的時候,心中還是止不住的一陣失落迷惘,如同人生的一個重要目標忽然消失一般……
“她很早以前就有退休的計劃瞭,隻是一直沒有下定決心,所以遲遲沒有宣佈。這些年其實她吃瞭很多常人難以想象的苦,她和她丈夫一直不要孩子,就是為瞭保持身材!這也是頂尖舞者必須付出的代價吧……。前些日子,她告訴我她要生孩子瞭,以後的重心會放在孩子身上,所以也是臨時起意,將這次演出做成瞭她自己的謝幕禮,而我也是近期才瞭解到她要這麼做,第一個告訴的就是你瞭。”男人看著前方的路面,話語裡掩飾不住有些唏噓感嘆。
畢竟阿黛爾曾經是在肖爾娜·雪萊賽上力壓林鬱一頭的女人,也是她的存在沒能讓林鬱成為那個在此賽事上第一個奪冠的中國人!
不知道此刻我身旁的這個男人聽到自己畢生的對手退場後到底懷揣著怎樣的心情,是慶幸還是遺憾?或者兼而有之?也許多年以後,我才會體驗到這樣的心境吧……
“女性舞者是不是都會面臨這樣的困境?”我神色黯淡,輕聲問道。
“這個問題我沒有辦法回答,但如果我是她,或許會做出不一樣的選擇吧……”車子在巷尾轉彎,男人如此說道。
不知道為什麼,話題變得越來越沉重,我開始不想說話。
“抱歉,本來是帶你出來散散心,沒想到聊的卻都是些不開心的話題。”
耳邊響起男人的話語聲,我笑笑,剛想有所回應,可突然,我瞪大眼睛看著街角,大腦一片空白!
片刻後,我才驟然回神,焦急道:“林鬱,停車,快停車!”
車子緩緩停下,我沒有看身邊男人的神情,打開車門,拎起裙角便向剛才路過的街角跑去,身子如同不受控制一般,心也開始砰砰的亂跳起來。
剛才看到的……
呼吸漸漸紊亂,我本能的大口吸氣,似乎整個身體都在抵禦此時瞬間攀升的緊張之情!
身後響起腳步聲,然而我根本就不在意……
來到瞭先前令我失神的街角,我緩緩站定,看著眼前同樣錯愕的那個人,嘴角顫抖著輕輕喚瞭一聲。
“大叔……”
他似乎比以前更瘦瞭,曾經的藍色背心換成瞭此刻的黑色長袖,也更體面瞭。
唯一不變的,是頭上依然帶著那個寬大的草帽,在此時的陰雲密佈中顯得有些不合時宜的滑稽……
男人瞪大眼睛,神色中充滿著極度的震驚,他就這麼呆立在我面前,雙目直直的看著我的臉,身子都在隱隱顫抖,若是我沒有看錯,似乎,似乎還有掩飾不住的驚喜!
砰!
男人手中的西瓜不經意間從他手中滑落,摔在地上的瞬間裂成瞭數瓣兒並發出沉悶的聲響,鮮紅的瓜汁四濺,流淌一地……
他和我同時蹲下,伸手欲拾起四散的瓜皮,卻鬼使神差般的伸向瞭同一處!
我纖細白嫩的指尖碰觸到瞭那其中一塊兒瓜瓣,而那人的手卻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握住瞭我的手背兒!
感受著男人手指粗糙的老繭和寬大的骨節,我竟是不由自主的深深吸瞭一口氣,甚至連呼吸都倍覺困難!
是他……
真的是他……
和這個男人的點點滴滴瞬間湧上心頭,我沒有抽出手掌,而是緩緩抬頭,溫柔眼神的如同像要將其融化般望向眼前這個曾讓我魂牽夢繞的男人,輕輕問瞭一句:“你,最近還好麼?”
手背上感受著對方掌心的震顫,我極力的壓抑著自己此刻心中欲奔湧的情緒,沒有回避對方投射而來的熾熱目光,看著眼前人的溫潤眼眸,還是熟悉的模樣……
在這一刻之前,我幾乎以為自己已經成功的忘記瞭,可所有的這些都在看到他的瞬間轟然奔潰,如同看到失散多年的戀人,久違的甜蜜瞬間將我包裹。
終於再次看到瞭他,看他的樣子似乎還很好……
與林鬱不同,在他的面前我從不會覺得尷尬,很放松。
以前經歷的種種,在看到他的那一刻起,都似乎瞬間得以釋放,好似隻要和他在一起,一切煩惱便都煙消雲散瞭……
該說些什麼呢?
他又會說些什麼呢?
這些對於此事的我而言根本就不重要,隻要和他在一起,就什麼都不重要瞭……
男人嘴唇已經開始發紫,黝黑的臉龐上竟是隱隱滲出細微汗珠,他張瞭張口,卻一個字也沒有說話出來,他心裡在糾結什麼?
看著他此刻的模樣,我的眼角漸漸有些濕潤。
我想起瞭那時在田埂間第一次看到他的場景,這個有些木訥卻熱心腸的男人從那時起開始進入瞭我的生活,在我最無助的時候他就這麼出現瞭……
我想起瞭那日我赤身裸體在校園門口絕望崩潰時,又是這個男人祝我渡過難關!
到現在我仍記得一絲不掛的我就那般依偎在他的懷中,看著他的臉,如同看著整個世界……
我記得在這個男人樸素卻很幹凈的傢裡,我們的第一次……
在男人的身下,我如同小鳥般婉轉鶯啼,隨著男人鋼鑄身軀每一次進入我的身體,都是如此的讓我的靈魂震顫,好似男人每一次的抽插都在我的身體種下一粒粒種子,在未來無比漫長的歲月中慢慢成長為參天巨樹!
那一刻,我忘瞭自己是誰,唯一想要的便是與之永生相隨……
這是愛情麼?
我不知道。
但我很幸福……
這就夠瞭,不是麼?
“孩子,你怎麼……”熟悉的低沉嗓音瞬間將我從回憶中扯出,我豁然抬頭,看著眼前男子,心跳猛然加速,臉上也開始發燙,飽含著滿心的期待。
他終於開口瞭!
他還記得我麼?
忽然覺得自己很幼稚,我們做過那樣的事情,他又怎麼可能忘記……
他曾經推開瞭我,今天,我就活生生站在他的面前。
他還要殘忍的再次推開我麼?
“陸清,你怎麼突然下車瞭?這樣很危險你知道麼?!”
身後忽然傳來另一個男人的聲音,話語裡帶著些許責備和擔憂。
大叔身子重重一顫,瞬間將手掌抽離,說到一半的話語戛然而止。
“這?”身後男人腳步漸近:“怎麼樣,沒砸到腳吧?”
我緩緩搖頭,輕巧地避開瞭林鬱剛欲攙扶我起身的手臂,默然站直身子。
天空陰雲密佈,襯著對面戴草帽的他臉色昏暗不明,男人向後退瞭一步,腳步有些踉蹌。
我沒有理會身後男人的話語,隻是靜靜的看著對面的黝黑漢子,等著他再對我說些什麼,哪怕隻是一句話,一個字……
可他卻沒有再看向我,眼神不斷躲閃著我的目光。
下一刻,他竟是主動開口瞭:“對不住啊!我搬西瓜的時候不小心碰到瞭這位小姑娘,差點兒嚇著你們,那個,那什麼,小夥子,你是,你是他對象吧?這麼著,我送你個西瓜,保甜,回去你們鎮一下,好吃,好吃……”
男人說話開始語無倫次,磕磕絆絆的說到最後幾個字的時候,終於還是用光瞭全部的力氣,聲音越來越小,直至徹底消失。
“沒事的,應該是我們道歉,突然跑過來你,應該是沒註意,不能怪你,不用送我們西瓜,或者我把這個買……”林鬱走到瞭我的身側,說話仍是那般彬彬有禮。
“拿著吧……”我忽然淡淡說道。
“拿著?”男人似乎沒想到我會這麼說,有些意外的小聲問。
我沒有轉頭看他,而是眼神冰冷的望著眼前那個神色黯淡的男人一字一頓道:
“既然人傢好心好意,我們怎麼能拒絕呢?你說對麼?”
這句話似是在問林鬱,可此刻的我卻是在問他……
他沒有任何回應。
“你說對麼?你說啊!”我的聲音開始隱隱顫抖。
“陸清……,你怎麼瞭?”身邊男人話語中充滿瞭困惑。
戴著草帽的他依舊沒有回答,轉身從西瓜堆裡開始左挑右撿,直到找到一個很大的翠綠西瓜,將其雙手抱在手心,接著走到林鬱面前,緩緩遞瞭過去。
“小夥子,把它交給你瞭,我該收攤兒瞭……”
男人全程沒有看我一眼,如同一團空氣。
林鬱捧著接過來的西瓜,一副根本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的樣子,口中隻蹦出瞭一個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