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鏢守則第八十四條:如果在某個問題上,你的當事人和你執完全不同的觀點,那麼身為一名保鏢,你要做的事情就是通過妥協的手段盡可能地與當事人達成一致,因為這往往關系到當事人的安全和保鏢的榮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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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著駱駝行走在戈壁沙漠之間的感覺,明顯與開悍馬的感覺完全不同,三個人七匹駱駝,臨行前哈吉甫大叔還烤好瞭足夠安泉三人吃上兩個星期的馕,再加上各式各樣的餅幹罐頭,以及必備和充足的清水,七匹駱駝中有三匹背上的就是安泉三人的補給品。
同樣是清晨,但安泉等三人心中的感受卻是完全不同的,騎在搖晃的駱駝上,三人並排走在戈壁勉強能夠看出痕跡的小路上,看著朝陽逐漸升起,遠處的沙丘在陽光的照耀下仿佛活過來瞭一般,用常人所無法感覺的速度在移動著。
索菲婭被安泉和德娜夾在中間,一搖一晃時速不超過十公裡的鬱悶速度,以及孤寂寥落的周圍環境讓索菲婭覺得非常孤獨,於是在大傢一起沉默瞭半個多小時後,索菲婭說道:“上個世紀初,一位瑞典探險傢斯文赫定完成瞭羅佈泊西部的探險開始返程,但卻因為回營地取一把遺忘瞭鏟子而遇上瞭風暴迷失瞭方向,在迷途中,他幸運地發現瞭一座古城,並且於三年後再次進入古城並出土瞭大量的文物。之後他向世界宣佈,他發現瞭中國史籍記載的著名的樓蘭城,他的發現震驚瞭世界。”
“那座古城就是我們要去的樓蘭遺址嗎?”德娜在出發前也刻意瞭解瞭一些關於絲綢之路的歷史人文知識,對於這樣廣為流傳的東西,當然不會不瞭解,不過剛剛經歷瞭索菲婭奇怪的保密事件後,德娜對將要進行的探險活動有種不真實感覺,因為她再也沒辦法確定她們一行人要去做什麼,於是德娜很直接的問道:“聽向導說騎駱駝去樓蘭遺址要差不多兩天的時間。”
“樓蘭古城位於羅佈泊西北角,是漢唐時期西域交通的樞紐,在古代絲綢之路上占有極為重要的地位。中國的絲綢、茶葉,西域的馬、葡萄、珠寶,最早都是通過樓蘭進行交易的。許多商隊經過這裡時,都要在此暫時休息。當時樓蘭城內商鋪連片,佛寺香火繚繞,東來西往的各國使團客商、僧侶、遊客常年不斷,多種語言文字在這裡交流。”索菲婭繼續說道:“因此樓蘭古城的發現,讓全世界的考古學傢們為之瘋狂,因為他們終於找到瞭一個真正能夠證明東西方文化確切碰撞並融合的城市,偏偏從外表看來,這個城市曾經是如此的繁華。”
“可惜這座曾經繁華的城市,卻隨著時代的變遷,最後隻剩下瞭一片廢墟!”安泉嘆瞭口氣,說道:“索菲,我想你現在應當告訴我們你此行的真正目的瞭。”
“是啊,樓蘭在公元前二世紀建國,受絲綢之路通商和文化交流的影響,樓蘭的政治經濟實力迅速發展,在公元前後樓蘭王國全盛時期,東起古陽關,西到尼雅河畔,南至阿爾金山,北到哈密一帶。而我們將要去的樓蘭古城應當就是樓蘭王國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可惜到瞭公元四世紀,樓蘭卻仿佛突然從這個世界上消失瞭一般。樓蘭古城一帶‘上無飛鳥,下無走獸,遍望極目,欲求度處則莫知所擬,唯以死人枯骨為標幟耳’。盛極一時的樓蘭文明就這樣不明原因地隨著歲月而消失無蹤瞭。”
“有許多的學者都曾經考證過樓蘭消失的原因,包括由於羅佈泊的枯竭,自然環境的變化,河流改道等原因。也有人認為是孔雀河上遊不合理地引水、蓄水,人為造成的,更有人認為是絲綢之路改道、異族人侵等原因造成的,如此等等,不一而足,但所有這一切,都沒有一個定論,因為沒有人能夠親歷那段淹沒在時光海洋裡的歷史,也就不可能找到樓蘭真正的消失之謎。”
“索菲,難道你這次來是想……”德娜比起安泉來說,終究算是半個考古學傢,雖然德娜考古的目的,主要是為瞭獲利更多的實質性收益。
“不錯!”索菲婭很認真地說道:“一直沒有明確告訴你們我這次考察的原因,是因為如果我所推斷的全都正確的話,那麼在樓蘭遺址的某處地方,應當有一個更加龐大的秘密還沒有被發現,這個秘密足以改變整個絲綢之路的歷時和東西方文化發展史。”
聽到索菲婭認真的話語,安泉沒有再說話,作為保鏢的他實在是沒辦法理解考古學者的這種狂熱,自然也就沒辦法理解索菲婭不辭萬裡,來到這個算得上是荒蕪人煙的地方來考察的理由。
在安泉看來,歷史就是歷史,不論後人如何去評價它,在它發生的時候,它就隻有一個事實,正如在安泉看來,不論樓蘭古城在後人眼中是因為什麼原因而消亡,但它消亡的原因永遠隻有歷史真實發展的那一個一樣,安泉不相信有人能夠將過去的歷史完整的瞭解透徹,因為經過瞭時代的變遷後,有許多不為人知的東西,會被淹沒在歷史的洪流當中,永遠地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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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秘密?之前不是說要去找一塊刻有鍥形文字的石板嗎?”德娜奇怪地問道,她用西方人的思維方式,完全沒辦法理解索菲婭似乎前後不同的解釋。
“不錯,確實要去找一塊石板,那塊石板是古巴比倫文明太陽聖經三塊石板中的一塊,但那塊石板卻並不在已經被找到的樓蘭遺址裡。”索菲婭笑著說道:“在我父親的筆記裡,現在已經被發掘的樓蘭遺址並非真正的樓蘭古城。”
“哦?那麼……”德娜剛要再問,安泉已經打斷瞭她們的對話,轉頭看著身後的一隊駱駝,用奇怪的語調問道:“索菲,你還有其它的同伴嗎?”
“當然沒有!”索菲婭用同樣奇怪的語調答道:“或許是和我們一樣,前往樓蘭遺址的遊人吧,雖然現在並不是最佳旅遊時節,但還是有很多人會選擇這個時候出遊,而不少考古專業的學生也會選擇這個時候來考察絲綢之路。
“哦,可能是我多心瞭吧!”安泉看著越來越近的駝隊,忽然泛起一種奇怪的感覺,似乎可以清楚地感知到駝隊中的不友好氣氛,雖然這樣的氣氛並不是很濃。由於這種感覺類似第六感的直覺,因此安泉當然不會把這樣的感覺說給兩個女人聽,稍稍考慮後,安泉將精神力鎖定在瞭後面的駝隊身上,卻並沒有繼續提出自己的疑問。
“事實上,在樓蘭強盛的時候,也曾經歷過各種形式的戰亂。”索菲婭顯然不會像安泉那樣將註意力放在一隊從後面跟來的駱駝身上,仍然繼續剛才的話題說道:“而這些戰亂顯然並沒有真正被後世的考古學傢所重視。”
“戰亂?什麼樣子的戰亂?”德娜倒是和安泉一樣,將一部分的註意力放在瞭駝隊身上,但這隻是基於德娜寶藏獵人的職業特性罷瞭,因此一心二用的德娜還能勉強跟上索菲婭的話題。
“例如公元前一世紀左右,漢朝將領征服樓蘭的戰爭,”索菲婭看瞭一眼四周荒涼的景色,說道:“那個時候,羅佈泊還有著充沛的水源,而孔雀河也還在滋養著所有生活於樓蘭的百姓,這附近的景色遠不象現在這樣的荒芫。”
“又例如公元二世紀伊斯蘭教的教派戰爭,也同樣牽連到瞭樓蘭古城,雖然不象中國歷史上三國時期造成的荒野千裡十室九空的慘象,但確實給樓蘭帶來瞭極大程度上的損害。”索菲婭指著遠處沙丘上的一具白骨說道:“那個時候往來於樓蘭和敦煌的路上,死去的人畜白骨就像那具駱駝的白骨一樣,散佈在沙丘的四周。”
“戰爭原本就是殘酷的,”見識過無數殘酷景象的德娜當然不會被遠處的一具白骨嚇到,嘆瞭口氣後,德娜說道道:“其實如果樓蘭古城的廢墟遺址沒有被迷路的考古傢偶然找到,那這一片戈壁的曠野裡,同樣不會有前往旅遊參觀和科學考察的駝隊,除瞭死去動物的白骨之外,又有什麼東西會在這片荒涼的土地上停留呢?”
索菲婭嘆瞭口氣,看著天空正努力散發著熱量的太陽,再看著一望無際的沙海,無奈地搖瞭搖頭,不再說話,而這個時候,身後的駝隊已經因為速度明顯要快得多的原因,追瞭上來,三名似乎美國的黑人遊客,一名應當是本地人的維吾爾人向導,四個人十一匹駱駝組成的駝隊,從後面趕瞭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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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情況匯報,索菲婭斯蒂法妮楊一行三人的考察團隊蹤跡現已確定,位於樓蘭古城和敦煌市的中部,交通工具已由越野汽車更換為駝隊,正以時速不超過十五公裡的速度向直線距離二百二十公裡外的樓蘭古城前進。”
“盡可能與對方一起前往樓蘭古城,不成功的話,想一切辦法安裝好信號發射裝備,然後直接前往樓蘭古城,等待下一步行動指示。”
“是,正在接近,按照原定計劃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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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好,很高興在這裡見到和我們一樣的旅行者,我是美國的湯姆,這兩位是我的朋友!”三名黑人遊客中的一名很客氣地打起瞭招呼,顯然索菲婭和德娜玲瓏的身段吸引瞭這三名明顯美國的遊客。
安泉再次湧起瞭奇怪的感覺,原本以為這三名黑人遊客就是之前在奠高窟看到的那三個人,但走到近處後,安泉卻發現並不是這麼回事,因為眼前的三個人是他之前肯定沒有見到過的,但即使如此,安泉仍然感覺到瞭一種說不出來的熟悉感,仿佛有某種看不見的相同處聯系著莫高窟那三名黑人和眼前的三名黑人。
“或許隻是因為他們都是黑人的原因吧!”安泉在心裡用很不確定的語氣告訴自己。
德娜看瞭一眼不喜歡說話的安泉,再看瞭一眼明顯不想搭理對方的索菲婭,然後主動地說道:“同樣很高興能夠見到你們!”
“兩位美女也是準備去樓蘭遺址參觀吧?不過你們的向導看起來似乎並不專業,如果不介意的話,我想我們可以考慮組成一個大的駝隊向前,因為從這裡到樓蘭遺址,還要趕兩天以上的路,多有幾名同伴,會讓旅途生活更加豐富的。”
德娜皺瞭皺眉,搖頭答道:“不用瞭,我和我的朋友更喜歡單獨旅行,而且以幾位先生前進的速度,似乎並不適合與我們一起趕路。”
“啊,如果隻是這個問題的話,這很好解決,我們隻要將前進的速度放慢就可以瞭,因為我們並不趕時間的。”湯姆笑著說道。
“確實如此,兩位美女,我們有的是時間和錢,在這個空曠的戈壁展開一段美麗的愛情故事,不是很有趣嗎?”另外兩名黑人中的一個似乎非常的積極,拍打著駱駝主動靠近瞭德娜,而另一名則以相同樣的方法在靠近索菲婭。
安泉嘆瞭一口氣,剛想行動,隻見德娜迅速地從大腿處拔出瞭從不離身的手槍,“嘭……嘭……”兩槍很直接地射向瞭空中,突如其來的槍聲不但讓好幾匹拉著貨物的駱駝受驚,同時也直接將三名黑人嚇瞭一跳,至於那名維吾爾族的向導更是直接嚇得掉下瞭駱駝。
“女……女俠……請不要開槍,我隻是一名普通的向導!”摔下馬的向導連續用漢語和維吾爾語反復說著這兩句話,躲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似乎曾經有過不愉快的經歷。
“哦,女士,請原諒我和我朋友的魯莽,其實他們並不想做什麼違反道德的事情!”比起向導的膽小,三名黑人的膽量明顯要大很多,在經過前面暫時的驚訝後,三名黑人很快恢復瞭笑容,而湯姆更是在德娜用槍對著他的時候,還能夠很有條理地解釋道:“我的朋友隻不過是在這戈壁停留的時間稍微有些久瞭,因此看到兩位美麗的女士有些情不自禁罷瞭,他們並沒有任何的惡意,也沒有任何企圖傷害兩位女士的想法。”
“沒錯,沒錯!”另一名黑人迅速補充道:“如果兩位女士不願意接受我們共同前進的建議,那也完全沒有問題,我們可以馬上離開的。”
德娜臉色慢慢恢復正常,收起手槍手,很直接地警告道:“我知道美國人都喜歡做些別人不喜歡和不接受的事情,但請你們明白,這裡既然是一望無際的戈壁灘,那麼任何的事情都是靠實力說話,如果你們不具備有做這些事的實力,就請你們離開,否則下一次我可不敢保證子彈的方向是向著天空的。”同樣被德娜槍聲嚇瞭一跳的索菲婭聽到德娜誇張的話語,忍不住笑瞭起來。
三名黑人顯然沒有料到在這堪稱荒涼的戈壁灘上,居然會遇到德娜這樣的女俠客,於是一邊在嘴裡嘀咕著如何如何的運氣差,一邊拉好因為槍聲而受驚的駱駝,最後再將嚇倒在地的向導拖瞭起來,前後花瞭近十分鐘才把混亂的環境收拾好,再次誠懇地向德娜道歉後,用比剛才還要快上許多的速度向前,似乎再也不想見到為瞭一點小事而拔槍的德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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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三名黑人落荒而逃,背影消失在瞭前方沙丘的另一邊,德娜再也忍不住笑意,大笑瞭起來,一邊笑一邊說道:“索菲,真沒想到那三個看起來很魁梧的黑人,膽子卻小得很,就這樣被我嚇得‘水落石出’瞭。”
再一次聽到德娜亂用成語的索菲婭同樣笑瞭起來,但笑的原因卻並不是黑人的膽小,而是德娜蹩腳的漢語水平。
“德娜,雖然我不得不承認你的漢語進步非常快,但你對成語的掌握卻實在是有夠差的,這個時候應當用‘落花流水’才對。”索菲婭認真地糾正道。
“0K,0K,明白,應當叫落花流水,”德娜非常虛心地接受瞭索菲的說教,然後似乎想起瞭什麼,皺瞭皺眉說道:“不過說起來,我對這三名黑人,總有種似曾相似的感覺,似乎在什麼地方遇見過類似的人。”
“呵呵,應當是在敦煌的莫高窟吧,我們在那裡也見過三個去敦煌旅遊的黑人,”一直冷眼旁觀的安泉很隨意地說著,然後動作敏捷地從一匹駱駝換到瞭另外一匹,幾分鐘後,安泉從其中一匹駱駝脖子下的鈴鐺處找到瞭一枚小型的電子器件,小心地捏在手裡,安泉續道:“其實這很正常的,這些年來敦煌參觀的遊人中,有四分之一是美國人,而這四分之一的美國人當中,又有近四分之一的黑人,有些眼熟也是理所應當的。“
聽瞭安泉的解釋,德娜似乎有些釋然,控制著駱駝靠近索菲婭後,說道:“索菲,我想我們忘記這美國人的小事吧,繼續剛才你說到的樓蘭戰亂。”
索菲顯然沒有想到德娜對樓蘭戰亂的好奇心居然會如此之重,考慮瞭一會後才說道:“樓蘭歷史上應當至少面臨瞭兩次大規模的戰爭,那就是之前我說的公元前一世紀的漢將征伐戰和公元二世紀左右的伊斯蘭教派爭奪戰,不過根據我父親的考證筆記,樓蘭應當還經歷過一次更加殘酷的內部戰爭,而這場戰爭極有可能就是導致樓蘭由盛轉衰,最終淹沒在歷史長河中的主要原因。”
“哦?那是因為什麼而引發的戰爭呢?珍寶?政治?文化?”德娜好奇地問道。
“都不是,”索菲嘆瞭一口氣,說道:“如果我們這次能夠找到那塊我想要尋找的石板,那我想我們就找到瞭這次戰爭的原兇瞭。”
“你的意思是?”
“不錯,那場極有可能導致樓蘭消亡的內部戰爭,最根本的原因應當就是我們想要找的那塊刻有鍥形文字的太陽聖經石板。”
“那麼……”德娜喃喃自語道:“那塊石板一定很值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