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到大,傢教很嚴,丘玉京都不沾香煙,之所以身上帶包高檔煙,隻是應酬需要而已。近年來,生活工作遇到不順心事件,他偶爾也會抽一下。不過這次心中煩躁,竟然當母親的面,肆無忌憚吞雲吐霧,平生還是第一次。是要挑戰母親的權威,還是逆生長冒出來的叛逆?
母親黃萱詩果然皺緊瞭眉頭,凝視他的眼神,由起初的驚訝,慢慢變成生氣。也許他無動於衷的漠然表情,傷害瞭母親自尊心,她突然幾步走過來,一把搶去他手裡的煙,使勁甩在地上。
“媽媽告誡過你多少次,讓你不要學別人抽煙,你就是不聽。”母親鳳目一瞪,厲聲責備,“你不知道一根香煙裡面,含有多少對人體有害的毒素嗎?是媽媽沒有教你,還是你根本把媽媽的話當耳旁風?”
聽著母親那傷心的語氣,丘玉京的心一下子被刺痛瞭,趕緊解釋說:“媽,我其實並不抽煙,隻是偶爾抽一根。要是你不相信,可以問碧潔,她都知道。”
母親平靜下來,說:“最好不要碰,偶爾為之多瞭,就會成為一種習慣。把你的煙和火機交給我,碧潔那裡我會告訴她,叫她也這樣做。”
丘玉京低下頭,掏出香煙和火機交到母親手裡,她才露出和悅之色。
“玉京,媽剛才說話大聲瞭點,你別往心裡去。”母親說。
“怎麼會呢,你是我媽,教訓我是應該的。”母親這樣說,他反倒有點手腳無措,“…我向你保證,以後不沾一點煙瞭。”
丘玉京和母親黃萱詩之間小小風波過後,她繼續做飯,文龍在一旁幫忙。
自從文龍在這裡開設瞭分公司,采購蔬菜,養雞喂豬,一日三餐都是農傢菜綠色食品。在母親一雙巧手烹飪之下,七八道正宗風味的農傢小菜,很快便熱氣騰騰端上瞭餐桌。
午飯後,天氣轉好,雨慢慢變小。文龍披上一件蓑衣,背起一個大簍,說要到地裡轉轉。
文龍出門後,母親洗瞭碗筷。接著把他換下的濕衣服拿到澡盆裡泡上,撒瞭一層洗衣粉,準備洗衣服。
“媽,傢裡不是有洗衣機嗎,拿回去洗唄!”丘玉京勸道。
“兩三件衣服,很快洗好,拿來拿去挺麻煩。”母親黃萱詩露齒一笑,拿來搓衣板和洗衣刷。
小天乖巧地搬來一張小凳子,塞到母親屁股下,讓她坐。
“媽媽,我長大給你洗衣服,好不好?”小傢夥煞有其事地問。
“好呀,媽媽可喜歡瞭呀!”母親滿臉笑容。
丘玉京提一桶水放到母親對面,蹲在她面前,無意瞥瞭瞥她光潔的小腿。母親理瞭理鬢角,不動聲色地壓瞭壓長裙,雙腿並攏側放。
不知道母親和文龍做愛後,有沒有穿內褲。如果沒有,那她現在裙子底下,不就是光著麼。對母親動瞭如此齷蹉念頭,讓他深覺罪過,趕緊轉移視線,長吸一口氣。
“玉京,你工作怎麼樣,跟媽聊聊。”母親黃萱詩說。
“聽到一點風聲,也不知道準不準。”丘玉京猶豫不已。
“什麼風聲?”母親好奇地問。
“聽說美國那邊已擬定我做中國公司技術部負責人,不過,具體任命狀還沒下發宣佈…”
“那是好事,無風不起浪,依我看,應該八九不離十瞭,”母親黃萱詩高興地說,“你能在事業上步步高升,媽媽真為你驕傲。”
母親把刷好的一件衣服用水沖洗完,擰瞭擰水分,放在旁邊的臉盆裡,接著刷第二件衣服。
丘玉京註視著母親,她表情靜美,明齒皓目,讓人油然生出一種神聖不可侵犯的敬意。幾顆細小微粒的晶瑩汗珠,從她秀氣的眉宇滲出來,更顯風韻成熟之美。
“媽…爸說過,你是天底下最美的女人嗎?”他突然激動地問。
母親很意外,停下手中活兒,看瞭看他。旋即嫣然一笑,理瞭理額前一縷鬢發,望向窗外。
母親好像陷入對往事的追憶當中,良久,才點點頭,談談地講出“說過”二字。
映證瞭自己心中所想,他更來勁頭瞭,追問:“文龍…表弟,他對你好嗎?”
母親聞言,眉心露出羞澀之色,說:“你怎麼瞭,幹嘛問這個…當然好呀,哪能不好?”
“爸爸和文龍比起來,誰最好?”
母親“噗嗤”一笑,點瞭點他腦瓜,說:“你呀,你能不能別替他們操心…”
“說嘛,我想聽你親口說出來!”丘玉京不依不饒。
母親回過神來,認真想瞭想,說:“他倆都最好,各有千秋,不能放在一起比。”頓瞭頓,接著說:“你爸成熟穩重,儒雅翩翩,相貌堂堂,各方面都很優秀,是一個完美的丈夫。你文龍表弟呢,雖然小小年紀,但年少有為,為人忠厚,體貼入微,是一個很好的男人。”
母親概括非常準確,把丘玉京對父親的映射,一下子鮮活地勾勒出來。如果不是親眼見證,文龍把母親玩弄得欲仙欲死功夫,他實在體會不到母親誇文龍是一個好男人出發點何在。當母親說出文龍是一個好男人時,他發現她眼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異樣光芒。
“那麼,除瞭爸爸,你也很愛文龍,對嗎?”
母親莞爾一笑,搖搖頭,說:“不知道,我和你文龍表弟之間的感情很微妙,不知道算不算愛。記得我第一次見龍兒,是在兩個月前,還是經你爸認識他。龍兒是為瞭別人的事情來找你爸幫忙。你爸因為幫瞭龍兒一個小忙,他就對我們全傢感激不盡的,視我們為貴人,尊敬禮讓有加。那時的龍兒,給我的感覺,就是一個實在可愛有情有義的孩子。”
母親擰完一件衣服,繼續說:“後來你爸跟我說過,文龍都是為瞭鐘鑫案為瞭章小前案,都是為瞭別人,都是在與囂張跋扈的東方文范章志和章志剛兄弟對抗。都說邪不壓正,一個小小年紀的小地方男孩,對別人那份厚重的愛,那份秉持正義的勁,一點不輸給任何成年人,當時就把我感動得熱淚盈眶。”
“後來發生的事,你和碧潔都知道。你爸出事後,龍兒受翁老他們排遣,特地前來保護我,決心給你爸守墓一個月,這是他認為能唯一報答我們恩情的方法瞭。我心疼小天,不忍心他小小年紀跟著文龍受苦,心想帶個小孩在身邊,生活也會增添很多樂趣。於是,便認瞭小天做幹兒子,帶他一起生活,送他上學讀書。後來,我仔細想瞭想,正因為小天是龍兒和我之間共同難以割舍的情感,所以我倆才會最終走到一起。”母親黃萱詩平靜地敘說著,神色安詳,“所以一開始,我對龍兒的感情,除瞭喜歡,還是懷念,好像在他身上能夠看到你爸年輕時候嫉惡如仇天不怕地不怕的影子。有人欺負我,他第一時間出現保護我,毫不猶豫沖上去為我擋刀,那一刻就俘獲瞭我的芳心。隨著接觸越來越久,我發現龍兒不僅實誠勤快,而且善解人意,風趣幽默。我想吃什麼想要什麼,還沒跟他說,他就會馬上送到傢裡來。自從他給你爸守墓以來,傢裡換燈泡、清洗空調、修繕之類的活,我就沒請過工人,都是龍兒一人包乾。他體貼入微,很懂我心意,隻要他能做到的事,都全心全意為你做。久而久之,不知道是因為感動,還是愛,反正我就下定決心,把我的下半輩子托付給這個男孩。”
“爸離世後,我聽說,何叔叔一直照顧你…”
何叔叔本名何坤,是他父親丘宇軒最好的朋友,也曾經是黃萱詩的大學老師,他們曾一起求學,工作,並一起瘋狂地追求過他母親。何坤追求母親失敗後,直到現在依然孑然一人,以此兌現他曾對母親許下的“此生非你不娶”的承諾。
這些典故,父親丘宇軒生前曾跟丘玉京提過,因此知道一二。
“提你何叔叔做什麼?”母親黃萱詩苦澀一笑,“他對我是很好,不過,我豈能分身,要再次辜負他瞭。”
洗完最後一件衣服,天已轉晴。母親站起身,抻瞭抻腰,拿臉盆裡的衣服去晾曬瞭,留下丘玉京在原地品味著她的話。
“玉京,你帶小天在傢,我送點茶水到地裡給龍兒喝。”母親黃萱詩邊說,便朝一個竹籃裡放瞭一壺茶水和一個茶碗,又拿一條毛巾折疊整齊,擺在竹籃裡。
掐指一算,文龍出門還不到半個小時,母親就想他瞭。
“媽媽,我要和你一起去看文龍哥哥。”小天撒嬌,撲入母親懷裡。
“小天乖,在傢聽大哥哥的話,媽媽很快回來。”母親連聲哄他,非常疼愛。
“媽,帶弟弟一起去吧,我也想去地裡看看,幫文龍表弟幹點農活。”
“那好吧,咱們都去。”母親朝玉京一笑,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你幫我提竹籃,媽媽抱著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