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靈思緒有些混亂,不知不覺走到瞭王桓之的書房。書房非常寬敞,沒有多餘的陳設,案上整齊的擺著文房四寶,一封未寫完的書卷平鋪在桌上,毓靈好奇的湊過去看,但見那書卷上的草書筆走龍蛇,遒健剛勁,如行雲流水般流暢優美。世人皆推崇王桓之的行書為天下奇絕,其實他的草書也別具一格,正可謂“清風出袖,明月入懷”。
毓靈忍不住拿在手中細細欣賞,觀摩半響後又掩卷嘆息:都說字如其人,文為心聲,擱在王桓之身上卻不適用,為何能寫出這般錦繡文字珠玉佳篇的偏偏是個心機如此狠毒之人呢?
她放下書卷,又看到書案上放著一卷微微發黃的卷軸,她展開一看,不禁呆瞭一呆,原來這竟是一幅王思懿的畫像,畫上的她不過十二三歲的年紀,兩條小辮子垂在鬢邊,雖然年紀尚小,但嬌美的容貌已依稀可見,落款是王桓之,旁邊一排蠅頭小字寫著“賀愛女十二歲生辰之作”。
毓靈閉上眼,仿佛可以看見那幅溫馨的畫面,陽光和煦的午後,慈愛的父親用畫筆細細描摹著可愛的女兒,一副天倫美好的景象。可是十二歲的她呢?本也應該在嚴父慈母身邊繞膝承歡,卻被他害得父母慘死,傢破人亡,從此孤苦伶仃,無依無靠!同樣是人,為何境遇天差地別?憑什麼?憑什麼!她突然感到一陣沖天的恨意充盈瞭胸腔,手兒緊緊攥住畫卷,恨不得把它揉碎。
“在看什麼呢?”突然耳邊響起熟悉的渾厚的男子聲音,她悚然一驚,手中的畫軸竟失手墜落到地上。
毓靈愕然回頭,卻見王桓之正舉步跨入房間,看起來是剛從朝堂上回來的樣子。隻見他頭戴漆紗籠冠,身著玄色官袍,衣裳上織著山龍九章的圖紋,腰間系著象征著三公諸侯品級的紫色綬帶,綬帶上掛著丞相的黃金印章。王桓之年少時便是洛陽有名的美男子,如今年過三旬愈發成熟穩重,這一副莊重華貴的扮相襯得他氣宇軒昂,威嚴凜凜。
毓靈勉強克制住慌亂的芳心,掩藏好仇恨的情緒,彎腰撿起落在地上的畫軸,故作惶恐道:“我……我隻是閑來無事,隨處走走,不想誤入瞭相爺的書房,我不是故意翻看您的書卷的。”
王桓之一眼瞥見桌案上明顯被挪動過的書卷,又見她一個勁兒盯著上面的字,面露羨慕之色,心中原本的幾分疑慮便消散瞭。他柔聲問道:“靈玉可曾讀過書?”
靈玉是毓靈為自己這個舞姬身份起的化名兒,她編造瞭自己的身世,說自幼隨傢人去西域經商,後來父親亡故傢道中落,不幸淪落為舞女,後又跟著龜茲國使臣來訪。
“隻是略識得幾個字罷瞭。”毓靈垂首羞答答的說。
王桓之溫和的笑瞭笑,將書案上的毛筆遞到她手中,說道:“來,將你的名字寫給我看看。”
毓靈接過筆,猶豫瞭一下,中規中矩的寫下兩個蠅頭小楷,字雖稱不上漂亮,倒也娟秀工整。
“嗯,你沒受過名師指點,能寫成這樣已經不錯瞭。”王桓之居然誇瞭她一句,這讓毓靈不由得雙頰緋紅。
“夫欲書之時,當收視反聽,絕慮凝神,心正氣和;運筆之道,平腕豎鋒,指實掌虛,使虛而寬。”王桓之吟念著筆法要訣,伸出寬厚的右手握住毓靈的纖手,帶著她寫下“靈玉”兩個古雅勁秀的字體,左手卻輕攬她的纖腰,將她整個環在懷中,姿勢說不出的曖昧。
毓靈被他充滿陽剛氣息的懷抱摟著,溫熱的呼吸噴在她的脖頸間,不由得心猿意馬起來,手微微一抖,字就歪瞭出去,突然腰間被捏瞭一下,她忍不住呼痛,卻招來他的輕叱。
“本相肯親自指點你書法,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你居然敢心不在焉?你說我該怎麼罰你呢?嗯?”他忍著笑意,戲弄著她。
“相爺……你好壞,欺負靈玉!”她撅著小嘴撒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