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靈神思不屬的斜倚著廊柱,耳畔傳來大殿內悠揚歡樂的絲竹之聲。看來哪裡的宮宴都是一樣的,歌舞升平,醉生夢死,似曾相識的場景,讓人幾乎以為身在故都洛陽,隻是,她自嘲的揚起嘴角,如今所有的熱鬧都與她無關,她隻是個寄身敵國的外人罷瞭。
北國飲酒之風更盛,源源不斷的美酒送入殿中,送酒的兩個宮女看起來正值豆蔻懷春年華,邊走邊嘰嘰喳喳聊著。
“春桃姐姐,你看到那位新歸降的王相沒?以前聽人形容瑯琊王氏都是芝蘭玉樹的世傢子弟,如今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呢,那風度那氣質,真正像神仙中人呢!”年紀較小的那位宮女臉泛紅暈的說著。
“嘻,所以秋韻妹妹是看上那位芝蘭玉樹的王相瞭嗎?聽說他喪妻多年,尚未續弦,妹妹還有機會哦。”春桃笑著打趣道。
“姐姐就會笑話我!剛才不知道是誰盯著我們冷峻剛毅的魏王殿下看個沒完呢?”
“什……什麼啊!我才沒有呢!”春桃漲紅瞭臉矢口否認。
“不過呢,依我看,不管是王相還是魏王,到底不如陛下天縱英姿,俊美雄健……”
“喲,看不出你這妮子心還挺大呢,不過我勸你死瞭心吧,陛下這樣的君王不是你我這等身份的人能夠肖想的。”
毓靈聽得無聲的笑瞭笑,突然招手叫她們過來,伸手從托盤上取下一壺酒,在宮女訝異的目光中緩緩飲下一口。
不錯,上好的梨花白,原來哪裡的慶功宴都是飲梨花白呢……
毓靈微微瞇起杏眼,慵懶的揮退瞭宮女,一人對著冰雪自飲自酌。浮生若夢,但願長醉不願醒,難怪那麼多人嗜酒,醉瞭多好,什麼煩惱都沒瞭。
突然,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從側邊伸過來,毫不留情的奪走瞭她手中酒壺。
“大膽!”毓靈憤然轉頭怒斥道,等看清瞭來人,不由的杏目圓睜,“是你!”
來人正是宮女口中那位冷峻剛毅的魏王宇文振韜,隻見他身著一襲華貴的墨藍色錦袍,頭束金冠,腰纏玉帶,比起從前的戎裝形象少瞭一份剛猛,多瞭一份雍容。
宇文振韜濃眉緊鎖,將從她手上搶下的酒壺毫不留情的拋到一邊,沈聲道:“別再喝瞭!”
“你憑什麼命令我?樓振韜,哦不,現在應該改口叫宇文振韜瞭。”毓靈眼中已有瞭五分醉意,仰頭咯咯笑著,聲音也不由得尖銳起來,“魏王殿下不在裡面接受群臣的恭賀,跑到我這兒來有何指教啊?”
“靈兒,你一定要這樣對我嗎?”宇文振韜臉上難掩失落。
“嗤,殿下的稱呼大為不妥,我如今雖然隻是個小小的婕妤,但好歹也是你皇兄冊封的妃嬪,你該叫我皇嫂才對。直呼我的閨名,未免有失禮數吧?”毓靈懶洋洋的笑著,見宇文振韜因為自己的話而露出傷痛的神色,心中升起幾分報復的快感。
“兩國交戰,我身為大燕的皇子,忠君為國本是份內之事,何況元魏那群腐朽糜爛的王公貴族,根本不配得到我的忠心!所以,你恨我也罷,怨我也罷,我對我的所作所為無愧於心!”宇文振韜烏亮的眸子直視著她,英挺陽剛的臉上滿是堅定無悔。
“好一個無愧於心!”毓靈眼圈一紅,情緒激動起來,厲聲道,“我父母視你如己出,我待你如兄長,你敢說對我們也為心無愧嗎?”
“不管你信不信,我從來沒有出賣過師父,當年皇兄跟王桓之定下的反間計,我並不知情。不過……”宇文振韜粗糙有力的大手憐惜的撫上毓靈的俏臉,“我唯一對不起的人是你,我的確是欺瞞瞭你,你怨我恨我亦是應該,我原以為能夠在城破之時能好好保護你,然而終究還是晚到瞭一步……”
“你以為我會信你?你們姓宇文的沒一個好東西!”毓靈憤怒的揮開他的手,淚水已經盈滿眼眶,白蔥般的纖指指著他的鼻子大罵。
“靈兒,我……”宇文振韜神色急切,還欲解釋什麼,毓靈卻陡然一凜,她清晰的看見在宇文振韜的身後,遠處長廊的盡頭出現瞭一抹蒼紫色的高大身影。
電光火石之間,毓靈心念一動,突然柔弱無力的嬌吟一聲,身子一軟便朝前方的宇文振韜懷裡栽去。
以宇文振韜的武功身手,若想推開她自是易如反掌,但他卻自然而然張開雙臂將她摟入懷中。
“你們在幹什麼?!”身後果不其然的響起陰冷低沈的一聲怒喝,從宇文清嵐的角度看去,分明是郎情妾意暗通款曲的一幕。
“陛……陛下!”毓靈佯作驚慌的脫離宇文振韜的懷抱,像做瞭虧心事一般楚楚可憐的低垂著黔首跪下,沒人看到她嘴角浮起的詭異笑容。
“皇兄!”宇文振韜也慌忙跪瞭下來。
宇文清嵐面無表情的在他倆臉上巡脧瞭一圈,繼而雲淡風輕的笑道:“六弟,殿裡那幫將領正嚷嚷著要找你拼酒呢,朕攔也攔不住,你快去吧!”
“這……臣弟這就過去。”宇文振韜直起身,眼睛卻擔憂的看瞭一眼毓靈,小心翼翼的提醒道,“那個……婕妤娘娘似乎是喝多瞭……”
“六弟隻管去吧,這裡朕會照顧的。”宇文清嵐淡淡吩咐道,語氣隱隱含著不容置喙的強硬。
“遵旨,臣弟告退。”宇文振韜躬身退下,快步朝大殿走去。
等宇文振韜走遠瞭,宇文清嵐緩緩的踱到還跪著的毓靈身邊,毓靈低著頭,緊張的盯著視線內那雙繡著五爪飛龍的禦靴。
突然她感到下巴一痛,宇文清嵐放大的俊顏突兀的貼近瞭她的臉,那對琥珀色的冷眸中滿是危險的神色。
“貞婕妤,朕記得有警告過你,離魏王遠一點,你當朕的話是耳旁風?”
“臣妾不敢。”毓靈忿然的轉開眸子不看他,梗著脖子回道。
宇文清嵐捏住她下巴的大手倏然用力,令毓靈忍不住發出一聲痛呼,強迫她與自己對視,薄唇吐出冰冷無情的話語:“朕再次警告你,不要試圖挑撥離間朕和魏王的兄弟之情,在朕的面前玩弄小心思,你的道行還太淺瞭點!”
毓靈好像被雪水澆透,渾身上下都徹骨冰涼,她緊緊閉上眼,如果不這樣,她怕自己心中的怨毒會從從眼中流露出來。可惡,在這個男人面前為何自己每次都落盡下風,毫無勝算?
見她一臉不甘的神色,宇文清嵐松開鉗制她的手,猿臂用力將她從地上拉起,罩在她身上的紫貂裘滑落下來,露出嫵媚妖嬈的身段。
宇文清嵐將她帶入懷中,輕佻的在她耳邊低語:“穿成這樣出現在朕面前,愛妃是怨朕這些日子冷落你瞭嗎?”
不理會懷中的嬌軀突然的僵硬,宇文清嵐轉身對著一旁的總管太監吩咐道:“將婕妤送到春露殿去,今晚準備侍寢。”
不,不要!毓靈心中哀呼,自從在洛陽東宮被他無情凌辱之後,她就對宇文清嵐的觸碰充滿畏懼和抵觸,幸而這段時間他好像也忘記瞭自己這個人,沒有再碰過她。今天她原想施計讓他與宇文振韜生出罅隙,誰知卻被他識破,偷雞不成反蝕把米,看起來宇文清嵐這陰險的男人是暗惱瞭自己,今晚讓她侍寢肯定大事不好,在劫難逃啊!
宇文清嵐滿意的看她一臉蒼白驚慌的神色,嘴角上揚彎起優美的弧度,修長的手指輕撫她白皙優美如天鵝般的脖子,用愉悅而曖昧的語氣道:“愛妃先去洗漱更衣,等宮宴結束朕就去找你。”
皇帝曖昧的語氣和親昵的動作讓兩旁的宮女都面紅耳赤的低下瞭頭,毓靈卻暗暗叫苦不迭,欲哭無淚,這惡魔不知要怎樣折磨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