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時,門外內侍尖利的嗓子再次響起:“啟稟陛下,王丞相求見──”
宇文清嵐臉上露出喜色,忙道:“快宣!”
因丞相乃是外臣,前來必然是稟奏國事,毓靈作為後妃本該回避,但她看見宇文清嵐掙紮著想要坐直身子,卻因雙腿被夾板固定住瞭而行動不便,隻得小心的扶著他坐起來,而這時丞相王桓之已徐徐走瞭進來。
毓靈雖居後宮,卻也久聞宇文清嵐身邊有兩大能臣,武有魏王宇文振韜,文有右相王桓之。宇文振韜她已經見識過瞭,除開他對自己的騷擾外,確實不愧為宇文清嵐一手栽培的大將軍,隻是這王桓之卻更加神秘。傳說他出身於留香百年的南方士族豪門──瑯琊王氏,說他才華橫溢,文采風流,書法精絕,天下無雙。他本是權傾朝野的魏國丞相,後來魏國兵敗南遷,他作為降臣居然受到宇文清嵐的器重,於北燕再度拜相,其經歷不能說不傳奇!
毓靈美眸一瞬不瞬的盯著殿門,對這位傳奇人物充滿好奇心。
一位清臒如玉的美男子不疾不徐的走瞭進來,隻見他頭戴白色綸巾,身披鶴氅裘,輕袍緩帶,廣袖翩翩,眸若清波澄澈,氣質淡雅如蓮。時下貴族士大夫皆流行這樣一身休閑打扮,但毓靈從來沒有見過任何一人能穿出他這般高華雅致的風度,將奢華放縱與高傲出塵完美結合在一起。
王桓之驟然遇見夢寐之人,清亮幽深的眸子綻出驚喜的光芒,但當著皇帝的面不好表現出來,隻能強行按捺住激動的心情,嘴角揚起一個淺淺的笑容。
隻是一個輕輕淺淺的笑容,毓靈的心卻像被重重撞擊瞭一下,著瞭魔似的癡癡凝望他似曾相識的面容,挪不開眼去。
直到聽到宇文清嵐不滿的一聲咳嗽,毓靈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俏臉飛起兩片紅霞,深深的低下頭去。糟糕,竟然當著自己夫君的面看別的男人看到發呆,雖然說那男人確實長得好看,但也不能這麼直勾勾盯著人看呀,太失禮瞭!
王桓之收斂心神,長袍一掀,對著宇文清嵐跪拜下去,口呼萬歲。
宇文清嵐停瞭半晌,才讓王桓之起身,臉上的神情也變得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王桓之先是關切的詢問起宇文清嵐的傷勢,君臣寒暄幾句之後,方才切入正題。
“此次上林苑行刺事件,愛卿是否查到背後的主謀瞭?”
“臣此次前來,正是要向陛下稟奏此事。”
“哦?看起來愛卿已是成竹在胸,那朕就洗耳恭聽瞭。”
“臣自得知陛下和貴妃在上林苑遇刺,不敢怠慢,立刻著大理寺追查此案。經過幾番明察暗訪,臣已基本可以確定主使之人瞭。”
“是誰?”宇文清嵐急切問道。
“這背後主使之人,正是安王宇文浩然!”
“安王?怎麼會是他?”宇文清嵐驚訝道,“安王乃是朕的皇叔,也是先皇的幼弟,一向是個隻喜好風花雪月,與世無爭的閑散親王,怎麼會突然做出行刺犯上這樣的舉動呢?愛卿會不會弄錯瞭?”
王桓之胸有成竹的搖瞭搖頭,“啟稟陛下,犯上作亂如此大的罪名,臣怎麼敢掉以輕心?若非有確鑿的證據,臣也不敢指認安王的。”
王桓之說著從懷中掏出一疊書信,呈到宇文清嵐手上,又道:“安王這些年來表面上韜光養晦,無心政事,其實私下裡豢養瞭一大批食客和死士,又在自己的封地偷偷招兵買馬,煉造武器。不過,若僅憑他這點實力,還不足以撼動陛下,他私下裡竟然還結交瞭柔然的大單於。陛下手中拿的正是安王私通敵國的書信,安王與柔然單於約定,趁著陛下去上林苑圍獵之時派刺客行刺陛下,一旦安王的計劃得手,柔然便會立即發兵進犯我國,而安王也會從他的封地起兵造反,裡應外合!他們還約定,一旦柔然祝安王謀得皇位,安王願割讓大燕一半的城池給柔然。”
宇文清嵐迅速的瀏覽瞭一遍手中的書信證據,氣得渾身顫抖,嘿嘿冷笑道:“好毒辣的計策,好大的狗膽!沒想到朕的皇叔竟然還有這樣的野心,朕從前還真是小看瞭他!”
毓靈一直垂首站在一旁靜靜的聽他們講話,突然插嘴道:“丞相,對於上林苑行刺一事,本宮卻另有一事不明……”
王桓之不防她突然開口問話,微微一愣,繼而溫和的笑道:“貴妃娘娘有何疑慮,但講無妨。”
“如果是安王欲對陛下不利,為何那一日刺客卻是處處針對著我呢?從樹林中巧遇刺客,到突施冷箭驚瞭馬,再到懸崖上施放冷箭,矛頭都是指向我的,陛下後來墜落懸崖也是為瞭救我的,難道刺客連這一點都能算到不成?”
“娘娘的疑慮不無道理,臣最開始也覺得納悶,為何刺客會舍本逐末,將矛頭對準娘娘,後來臣才醒悟過來……”
“怎麼說?”宇文清嵐忍不住追問。
王桓之不慌不忙的解釋道:“原因很簡單,那一日貴妃娘娘身上披著陛下的明黃色龍紋披風,刺客並不熟悉陛下的形貌,離陛下又有一段距離,隻能依據穿著服飾來辨認,想當然的認為穿著明黃色龍紋披風的必然是陛下,以至於誤認瞭人。當第一波刺客在林中現身行刺,發現認錯人時,已經來不及收手,於是對方想解決瞭娘娘再去尋陛下,而後兩批刺客都是埋伏在遠處的弓箭手,更加分不清楚形貌,所以才會出現這樣的烏龍。”
“原來如此……”毓靈和宇文清嵐都恍然大悟,宇文清嵐慚愧的對毓靈說:“都怪朕不好,朕本是想給你添件保暖的披風,卻不料險些害瞭你的性命。”
“陛下,千萬別這麼說!我情願遇險的這個人是我,而不是你。再說,我這不是安然無恙嗎?最後還是你救瞭我的性命,還因此受瞭重傷,我對你隻有感激不盡……”
王桓之驚訝的看著毓靈旁若無人的半跪在宇文清嵐的床榻邊,拉著他的手毫不掩飾的剖白心跡,美眸中仿佛容不下任何其他人,唯有對著眼前人的萬種柔情。王桓之心中不禁黯然,像嚼瞭青果子一樣酸澀難言。靈兒啊靈兒,其實我也願意用生命去守護你的,可惜你卻從未給過我機會……
盡管王桓之極力掩飾的情緒,但宇文清嵐還是敏銳的捕捉到瞭他眼中的黯然和傷痛,心裡不由得又慶幸又滿足。剛才毓靈對王桓之關註的目光,他還有些擔憂和不悅,如今看來,她的關註單純是出於對美的欣賞,並非對這個人還有什麼戀慕之情。他的寶貝兒,如今全心全意的愛著自己呢!
王桓之畢竟是城府很深之人,短暫的黯然之後,臉色立刻恢復瞭正常,繼續稟奏:“陛下,安王、安王府的親眷、以及他門下的羽翼爪牙如今已全部被收押在刑部天牢,等候陛下的發落。”
宇文清嵐臉色陰鶩,面罩寒霜,冷聲道:“斯通敵國,謀逆作亂,論罪當誅九族,朕將此事授權給愛卿,愛卿隻需依律行事,絕不可放過一個!”
宇文清嵐這麼殺氣騰騰、狠辣無情的模樣,讓毓靈忍不住打瞭個寒噤,這樣的宇文清嵐讓她覺得很陌生,也許是見慣瞭他對著自己的溫柔和寵溺,讓她差點忘瞭自己的夫君可是天下至尊的帝王,掌控著天下萬民的生殺大權。
“喏!”王桓之不敢怠慢的接受旨意,猶豫瞭一下又道,“陛下,臣還有一個擔憂……”
話音未落,殿外響起一陣強健的腳步聲,內侍的傳令響起:“魏王殿下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