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雄寶殿的門口,一名身著玄色錦袍,身材挺拔的男子逆光而立,絢麗的夕陽披灑在他背上,讓他的面容隱在一片陰影之中。
那玄衣男子緩緩的走瞭進來,毓靈終於看清瞭他的廬山真面目。隻見他生得極為俊美,濃黑而長的劍眉,高挺而窄的鼻梁,深刻的五官襯著一雙黑眸越發深邃幽暗,他的皮膚呈現出一種罕見的象牙白,透著美玉般的瑩潤光澤,眉心正中一點殷紅的朱砂痣。
毓靈不是沒有見過美男子,宇文清嵐的英偉霸氣、宇文振韜的陽剛冷峻、王桓之的飄逸風流,但眼前這位男子的容貌有一種特別的魔力,英俊中透著一股子陰柔邪惡的味道,讓人移不開眼睛。
看著他越走越近,毓靈的柳眉也越皺越緊,明明不認識,但這邪肆的男子卻讓她無端的心生警惕,本能的感覺到危險,甚至潛意識中還莫名的有一絲厭惡和排斥。
“站住,你是何人?”毓靈大聲喝道。
玄衣男子聞言停下腳步,目光灼灼的肆意打量著毓靈,半晌,方才輕笑一聲道:“呵,看來你果然不記得我瞭呢。”
菱葉見他來者不善,忙挺身上前將毓靈護在身後,藏在袖中的手暗暗扣住幾枚暗器,暗自戒備著。
“不過忘瞭也沒關系,我總有辦法讓你記起來的,我的小靈兒……”玄衣男子輕輕的說著,身子卻如鬼魅般直逼過來。
毓靈隻覺得眼前一花,菱葉扣在掌心的暗器甚至來不及擲出,就已經被雙雙制住瞭穴道,說不出話,也動彈不得。
玄衣男子將菱葉丟在大殿中不理會,彎腰輕巧的抱起毓靈,來到瞭後院的禪房。
玄衣男子將毓靈抱上竹榻,讓她軟軟的靠在自己的胸前,修長而微涼的手指輕輕劃過她光滑柔嫩的臉蛋,毓靈心中驚懼不已,可是身子卻不能使喚,隻急得眼圈發紅,恨恨的瞪著他。
“噓,別這樣看我,我不會傷害你的,我的小靈兒。”玄衣男子的聲音聽起來十分溫柔,甚至含著幾分情意綿綿的味道,好像情人間的喁喁私語。那雙幽深的眸子深情的凝視著她,眼神中透出一絲憐憫。
“你已經渾渾噩噩瞭太久,我會幫你清醒過來,記起所有往事的。雖然不知道你醒過來之後,是愛我多一些還是恨我多一些?”
在男人喃喃低語聲中,毓靈逐漸失去瞭意識……
仿佛做瞭一場漫長無比、醒不過來的噩夢……
夢裡有漫天的櫻花飛舞,有淒艷的血色肆橫,也有刻骨的情愛糾葛……
那一直以來遮擋她在眼前的迷霧豁然散去,封存的記憶大門被猛然推開。
各式各樣的面孔層出不窮,紛繁復雜的世事紛至沓來,無數痛徹心扉的瞬間如排山倒海般一齊湧入她的腦海。
痛苦、悲慟、絕望、仇恨……無數的情感沖入瞭她的胸腔,撕心裂肺的痛,讓她幾乎難以承受。
太陽穴像針刺一般尖銳的刺痛,腦殼像要爆裂開來,毓靈痛苦的抱著頭,垂死掙紮般不住的喘息呻吟,淚水像決堤的河流奔湧而出,打濕瞭整個臉龐。
過瞭許久許久,好像有一個世紀那麼漫長,她才緩緩的重新睜開瞭眼睛。
“殷……殷洛秋……”毓靈微顫著櫻唇,沙啞的喚道。
見她終於記起瞭自己,殷洛秋俊美的臉上露出一絲喜色,不過欣喜之情轉瞬已逝,因為他很快發現,毓靈的臉色無比的蒼白慘淡,巴掌大的小臉上淚水縱橫,一雙大眼睛黯淡無神,空洞洞黑漆漆的,看上去很是滲人。
殷洛秋一怔,雖然早料到毓靈恢復記憶後會感到痛苦和不適,但沒想到她竟然像受瞭致命的打擊,整個人都癡傻瞭一般。剛才他走進大殿之時,聽著她虔誠無比的為宇文清嵐祈福,那時她的表情雖然焦急憂慮,但卻生機勃勃,充滿希望,不像現在,似乎完全喪失瞭活力,跟行屍走肉一般。
毓靈失魂落魄的模樣讓心腸冷硬的殷洛秋也不免生出憐惜之情,他將毓靈擁進懷裡,溫柔的撫摸著她的背,安慰道:“靈兒,你振作一點!”
仿佛從睡夢驚醒一般,毓靈乍然抬頭,直勾勾的盯著殷洛秋,問道:“殷洛秋,老實說,清嵐……他身上的蠱毒是不是你下的?”
“清嵐?”殷洛秋聞言眼睛危險的瞇起,嘴角揚起一個諷刺的弧度,“哼,叫得可真親熱,難道你忘瞭嗎,他可是害你全傢,滅你祖國的罪魁禍首,是你不共戴天的仇人!”
殷洛秋的話像一把尖刀直插入毓靈的心臟,徹骨的痛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她怎麼能忘記,宇文清嵐,那個魔鬼一樣的男人,對她做過怎樣不可饒恕的事情,她一生的不幸,她滿門的血仇,她破碎的傢國,全都是他一手造成,讓她如何不恨!
可是……毓靈痛苦的閉上眼,那雙含情脈脈的琥珀色眸子,那深情款款的山盟海誓,那些花前月下的美好時光,難道這一切也都是假的嗎?
毓靈雙目緊閉,大顆透明的珠淚從她的眼角滲出,皓齒咬住不停顫抖的下唇,十指用力攥住胸前的衣襟,捏得指節都泛白,喉中溢出像要斷氣般的嘶啞低泣。
殷洛秋知道她此刻心裡很亂,不忍逼她太甚,便輕輕嘆瞭一聲,掏出手帕替她擦去眼角的淚水,柔聲道:“你不哭,我就告訴你到底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