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哥!”毓靈望著突然出現的元劭,驚訝的圓睜瞭雙眼。
“毓兒,你既然離開瞭燕國,怎麼不通知我來接你呢?”元劭眼中露出傷感之意,說話的語氣卻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
毓靈怔怔望著元劭那溫文爾雅的面容,許久之後重逢,竟覺得眼前的這個男人有些陌生,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雖然幾個月前她就恢復瞭記憶,可是經歷瞭那麼多之後,她發現曾經牢牢占據心頭,讓她愛得出生入死的元劭在她心中已慢慢褪淡,甚至連面容都遙遠而模糊瞭。
年少時那種刻骨的感情終究隨著歲月的流逝,而漸漸遠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傷感和悵然。也許,三哥曾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可是,命運的捉弄,終究是有緣無份而已。元劭或許有千萬般不得不的苦衷,但在他將自己送回宇文清嵐身邊的那一刻,就註定瞭他們倆今生今世都隻能擦肩而過瞭。
未等毓靈說話,從元劭身後依次走出幾位熟悉的身影。瑯琊王元雋一身銀甲白袍,清俊秀逸中帶著颯爽英姿,姬鳳卿身披赤色錦袍,姿容絕麗,漂亮的桃花眼脈脈含情,司徒暮雲白衣翩翩,風流俊俏如昔,還有那不久前逃離的石雋逸,依舊青衫磊落,瀟灑不羈。
“雋弟弟、卿哥哥、暮雲、雋逸哥哥,你們……怎麼都來瞭?”毓靈的目光滑過昔日親密的情人,驚訝萬分的問道。
石雋逸搶先解釋道:“靈兒,那天我勢單力孤,無法從殷洛秋手裡救出你來,隻好趕去建康搬救兵。這不,他們一聽你的消息,一個個都搶著要來救你!”
元雋急切的擠上前,年輕俊秀的臉上毫不掩飾的傾慕相思之情:“靈姐姐,你別哭瞭,我一定會殺瞭宇文清嵐那個狗賊,替你父母,替我兄長報仇!”
姬鳳卿則憐惜萬分的道:“靈兒,多日不見,你竟是消瘦瞭不少……你受苦瞭!”
毓靈被他們聯袂而來震驚得緩不過神來,目光意義一一掃過這些曾跟她有過情愛糾葛的男人,最後定格在司徒暮雲身上,疑惑的問道:“暮雲,怎麼你也來瞭?你……不是成親瞭麼?”
司徒暮雲對著毓靈溫柔一笑:“靈兒,我並沒有成親,自那次見過你之後不久,傢母就不幸病逝瞭,我身帶重孝,自然不能成親,為瞭不耽誤人傢小姐,我就主動解除瞭婚約。”
一旁沈默許久的宇文振韜突然嗤笑一聲,冷冷諷刺道:“沒見過死瞭親娘還這麼開心的!”
司徒暮雲一聽臉色立馬沈下來,正欲反駁,殷洛秋卻早就聽得不耐煩,冷哼一聲道:“靈兒已親口答應留在逍遙谷伴我終生,各位為何還要苦苦糾纏呢?”
殷洛秋回頭吩咐身後的蛛兒:“不是說讓你照顧好夫人嗎?怎麼竟讓她跑出來冒險呢?快點帶夫人回谷歇著!”
殷洛秋的一句“夫人”同時激怒瞭燕魏雙方人馬,宇文清嵐劍眉一豎,元劭眸光一冷,不約而同的一聲令下,麾下的千萬將士便策馬狂沖而來。
燕魏兩國素來便是仇敵,勢同水火,而南越原來幫著魏國,後來卻又背棄瞭盟約,遂成三國鼎立之勢,互不相讓。三方主帥旨令一下,一時間逍遙谷殺聲震天,戰馬嘶鳴,三國兵馬廝殺混戰成一團。
毓靈呆呆的望著那原本祥和寧靜的逍遙谷瞬間變為人間煉獄,戰火哀艷,刀箭交鳴,血肉橫飛,無數人在廝殺中倒地哀嚎,垂死呼喊和淒厲呻吟聲此起彼伏……
戰場的中央,她深愛過的、她仇恨過的、跟她有過糾葛的男人們,都在瘋狂的殊死搏鬥,恨不得置對方於死地。刀光劍影之中,淒艷的血花四處飄濺,每一下都讓她心膽欲裂,神魂俱顫……
蛛兒領瞭殷洛秋的命,二話不說就點瞭毓靈的穴道,背著她飛回谷內毓靈的住所,然後恨恨的瞪瞭她一眼,便匆匆趕回戰場助戰。毓靈雖然不能動彈,但也能清晰的看見蛛兒眼中流露出的極端的厭惡和恨意,看著自己的眼神仿佛她就是個會帶來禍患的災星。
是啊,也許她真的是個災星,不詳之人……元虛大師當初不是給她算過命嗎?什麼天生鳳女,當配真龍天子,那不過是太後心疼她為她遮掩的說辭。事實上,大師批的命說,她命中帶煞,凡是親近她、沾染上她的人,都會招致災禍。當時她萬般不服氣,可如今看來,大師說得太對瞭!
像她這樣不祥之人,根本就不該活在這個世上……
她突然覺得心很累很厭倦,那外面為瞭她爭鬥不休、不惜掀起戰禍的男人們,難道就是真心愛她的嗎?不,不是的,他們不過把自己當作禁臠,一個珍惜的玩具,舍不得放手罷瞭!但如果這玩具沒有瞭,那些男人就不會再爭鬥瞭吧?也就不會有那麼多人無辜流血犧牲瞭吧?
菱葉的輕功不如蛛兒,一路苦追,才終於找到瞭毓靈,趕忙幫她解開瞭穴道。
毓靈眼神呆滯的癱坐在地上,突然從袖中摸出殷洛秋送她的那柄削鐵如泥的匕首,毫不猶豫的朝自己的脈搏割去!
“不可!”菱葉從進門就發現毓靈神情不對勁,見她竟要尋短見,趕忙出手擊落瞭她手中的匕首,大聲道,“主子,你這是幹什麼啊?”
“菱葉,你不明白……我活在這個世上已經沒有瞭意義,我這一生愛過,也恨過,得到過,也失去過,到頭來,不過是黃粱一夢,萬事成空……曾經的幸福皆成泡影,曾經以為的良人竟是仇敵……我活著,不過是延續無盡的痛苦,不僅自己痛苦,還把痛苦帶給別人,把戰禍災厄帶給無辜的人……我一退再退,如今已入死局,除瞭一死,我想不到第二種路可走……菱葉,你若還是認我為主,就不要阻攔我……”
毓靈靜靜的跪坐著,一邊絮絮訴說,一邊無聲的掉眼淚。她黯淡的杏眸睜得大大的,黑沈沈得好似看不見底的枯井,一顆顆晶瑩剔透的淚滴順著眼角滑落,靜靜的流淌在她素白如雪的嬌顏上。
菱葉難過萬分的看著毓靈,原來一個人心如死灰,痛苦到極點竟是這樣的神態。菱葉沈默瞭半晌,突然道:“主子,既然你心意已決,奴婢也勸不住你。不過,割脈自殺死得太慢太痛苦瞭,奴婢倒是有個法子,可以讓你在無聲無息中死去,毫無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