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旁的一棟二層酒樓上,一身藍衫的丁壽和白衣如雪的白少川臨窗而立。
“白兄,青城派與唐門的人握手言和,這亂子還怎麼起啊?”看著遠去的唐門眾人,丁壽雙眉緊鎖。
“唐知節心思深沉,或以大局為重,其他人可不會全作此想。”白少川舉杯示意。
丁壽陪飲瞭一杯,疑惑道:“你是說唐知節約束不住門下子弟?”
“唐門四房,分掌暗器制作,解藥保管,教導弟子與毒藥研發,這些弟子都是三房訓練出來的,面上雖不敢忤他之言,私下卻難說瞭。”
“唐門怎會遣出號令不一的人來辦事?”丁壽好奇,唐門如此做派分明是自亂陣腳。
白少川搖瞭搖頭,“具體緣由還未知,也許是因為唐知節雖在四房,卻是由三房過繼,唐門長老覺得他可以勝任吧。”
“哦,你好像對唐門很熟悉。”丁壽側頭看去,一抹陽光灑在白少川臉上,瑩白如玉的臉龐近乎半透明。
也許是被陽光刺瞭眼睛,白少川低眉把玩瞭一圈酒杯,“我以前是唐門中人,名叫唐川,現在是唐門叛逆,無處容身,所以投瞭東廠。”
看丁壽欲言又止,白少川繼續說道:“白少川是我本名,每當災年唐門就會遣人招收根骨資質還算不錯的孩童進入唐門,若能在一道道考核中活下來就會賜予唐姓,成為真正的唐門弟子,當然,僅是外室弟子,若是屢立大功方有機會成為內室子弟。”
“以白兄才學,定然是登堂入室瞭。”丁壽恭維瞭一番。
“山松川水,唐門四傑,我排名第三,除我以外那三人都是唐門嫡傳。”白少川語氣中卻沒有一點自豪的意思。
白少川說得平淡,丁壽卻可想象,一個孱弱少年無依無靠,要經歷多少辛苦磨難才會有瞭與嫡傳子弟並列的一天。
“為什麼要告訴我?”
“第一,既然是同僚,彼此坦誠些是應該的,也沒什麼好隱瞞的;第二,瞞也瞞不住,這些事督公都知道,你若去問,想來他也會告訴你。”
丁壽還要開口再問,卻被白少川打斷:“丁兄,白某想交你這個朋友,你若願意,就請永遠也不要問詢我為何反出唐門,如何?”白少川看著丁壽,眼神清澈。
丁壽鄭重的舉起酒杯,二人碰杯,一口飲盡,相視一笑。
樓梯上腳步聲響,卯顆領班崔朝棟快步跑上樓來。
“二位鐺頭,屬下探查到秦可人那娘們昨夜款待瞭長風鏢局的方旭。”
“長風鏢局?”時隔近四年,丁壽又聽到瞭這個名字。
“是京師的一座鏢局,約三十年前由方青雲、衛峰二人共同創建。”白少川以為丁壽不知其來歷,解釋道。
“那鏢局應該混的不怎麼樣吧。”丁壽對於當年那幾個大塊頭鏢師胡吃海塞的場景頗有怨念。
“二十年前的長風鏢局可是威風赫赫,方青雲、衛峰兩人以一劍、一棍打下瞭長風鏢局偌大基業,可十八年前的一場變故卻使得鏢局生意一落千丈。”
“什麼變故?”丁壽來瞭興趣,問道。
“成化年間,曾在玉泉山中出土一塊萬年寶玉,憲廟見之大喜,令宮中巧匠細心雕琢,制成瞭一樽雙龍玉壺,此寶晶瑩剔透,雙龍盤繞,栩栩如生,更為奇異的是將凡水註入壺內,頃刻間便清冽醇美如山泉甘露,端是一件奇寶。”
“此寶現在何處?”丁壽聽瞭都覺得心裡癢癢,有機會把玩一番也好啊。
“不知道。”白少川道。
“不知道!什麼意思?”把癮勾起來,又來這麼一句,丁壽感覺被人耍瞭。
“弘治元年,就藩武岡的朱膺鉟承襲岷王爵位,先帝恩賜瞭一批珍寶,其中便包括這樽雙龍玉壺,交由長風鏢局的二位局主親自押送,不料押送隊伍進瞭湖廣後,卻神秘消失瞭。”
“消失?人也不見瞭?”
白少川點頭,“這是當年的一起迷案,岷王震怒,上表稱長風鏢局監守自盜,欲嚴治其罪,幸的先皇仁厚,緝查數月,未見長風鏢局涉案證據,便恩赦一幹人等無罪……”
“鏢局經此大變,生意日落西山,原本鏢局留下些老人,如金算盤商六,鐵掌侯坤等,可惜這些人忠心有餘,功夫麼……”白少川搖瞭搖頭,不以為然。
“此外方、衛二人還留下三位後人,衛峰留有一子一女,子名衛鐵衣,性如烈火,憤世嫉俗,一心想輔助方旭光大鏢局,卻因方旭的散漫性子時常爭吵,怒其不爭;女名衛遙岑,自幼玲瓏聰慧,博覽群書,雖體質所限不能習武,卻足智多謀,有”女諸葛“之稱,如今的長風鏢局就是由她掌控打理,至於方旭麼……”
白少川笑瞭笑,繼續道:“文武雙全,傢傳的”驚風密雨斷腸劍“可稱得上青出於藍,卻不喜鏢局生意,雖掛著局主之名,整日裡流連風月之地,風流成性,交遊廣闊,與天潢貴胄榮王朱祐樞,富甲天下的鄧通交情莫逆,並稱”京城三少“。”
丁壽未想當年野店相遇的一批人物還有如此曲折故事,緩緩回味,抬頭見一旁的崔朝棟,“老崔,你剛才說到哪兒瞭?”
謝天謝地,二位爺,終於想起我來瞭。崔朝棟心中吐槽,面上卻笑道:“屬下在神仙居探得消息,那個可人自到神仙居後隻接待過方旭一位客人,且言談間多次提到此生未緣一見鄧府堂皇富麗之憾,那位方大少曾允諾帶她一赴鄧通壽宴。”
“此話當真?”白少川眼神一凝,問道。
“千真萬確,神仙居的其他粉頭嫉妒到恨不得將那娘們生吞瞭。”
“切,還真以為碰到個歡場奇女子,卻原來是奔著高枝兒去的。”丁二爺不得不承認,不管前世今世,有錢真的瞭不起。
“沒那麼簡單,牟惜珠天性善妒,鄧通懼內更是京城一大笑談,人盡皆知,觀此女相貌談吐,應出身世傢名門,又偏在此時來至京城,怕是別有所圖。”白少川冷笑道。
“你是說——日月精魄!”丁壽醒悟,脫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