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不需要資歷的活兒倒也有一個,禮部有一個主婚者的差事,可那差事真不是好幹的,不說禮節繁瑣不能出錯,還得代替皇帝幹一些皇帝不方便幹的事,當然肯定不是圓房,而是替代下跪,皇帝坐在奉天殿等媳婦進宮就是瞭,可這主婚者得按照禮儀到處跪拜,且大多都是四拜禮,二爺真的心疼自己膝蓋。
隨著納彩問名、納吉納征告期等一系列折騰,終於到瞭正日子,迎親的副使又添瞭一位禮部尚書張昇,朝臣中沒人表示異議,反正是自己人,和諧共存,其樂融融。
十六歲的朱厚照升座奉天殿,將軍卷簾,錦衣衛鳴鞭,宣制官宣讀冊封制書。
隨後正副使及司禮監內官領瞭冊封皇後的制書,由午門出發,旗手衛鼓吹大樂前導,隨後緊跟著冊寶、鹵薄儀仗、鳳輿、禮物采輿等各色隊伍,浩浩蕩蕩,直奔夏邸。
皇後娘傢夏府上下內外打掃一新,自納彩時起就已在周圍掛起瞭圍幙,隻留出瞭迎親隊伍的通道,皇帝老丈人夏儒已水漲船高地提拔為中軍都督府都督同知,位為從一品,領著闔府上下人等立於府門外搭設的幕次前,等候冊封。
承天門外,百官身著朝服,西向立班,恭謹迎候皇後大駕。
丁壽混在人群中,頭戴五梁冠,手執象牙芴,腰懸金帶佩玉,身著黃、綠、赤、紫織成雲鶴花錦綬,一派英姿勃發,誰知這位爺心中卻在碎碎念叨:什麼時候結束啊,眼看時候不早瞭,這賜宴什麼時候開始啊……
忽覺袖口被人牽動,丁壽一驚,還道不小心失儀被監察禦史揪出錯來,回身一看卻是乾清宮的小太監張銳。
“丁大人,請隨奴婢來。”張銳悄聲道。
丁壽不明所以,還是隨著一臉神秘之色的張銳到瞭奉天殿偏殿,卻見劉瑾張永一幹人聚集在一起,神色焦急。
幾人見瞭丁壽,未等他開口,劉瑾已然搶上一步,問道:“可知陛下在何處?”
還能在哪兒,那小子不隻能在奉天殿禦座上呆著麼,丁壽不經意往殿上一看,禦座前的卷簾不知何時已經重新放下,從側面看上面空無一人。
“皇上不見瞭?”丁壽驚道。
“最近皇上和你走得近,你不知道?”劉瑾眼中精光四射,死死盯著丁壽。
“我哪知道啊?”丁壽叫屈道:“何況經過您老上次教訓,小子怎敢再胡來。”
劉瑾見丁壽神色不似作偽,算是把心放下瞭一半,點瞭點頭,沉聲道:“與你無關就好,今天是大日子,容不得再出亂子。”
張永蹙著眉頭道:“劉公公,當務之急是尋回陛下,如今丁大人也不知萬歲下落,如何是好?”
“好在司禮監的人都搶著在新主子面前露臉,知道這事的人還不多,趕快派人細細搜尋,趕在皇後進宮前找到陛下。”
張永羅祥幾個人應聲而去,單撇下個丁壽。
“督公,我呢?”
“你去西苑尋。”劉瑾道。
一幫人又不能大張旗鼓,隻帶瞭一些親信內官,折騰瞭近兩個時辰,一無所獲。
劉瑾焦急地在偏殿內踱著圈子,一個個回來的人都搖頭示意,不由更加煩躁。
待從西苑趕回的丁壽也兩手空空時,眾人都沒瞭主意。
“陛下會不會出瞭皇城?”丁壽道。
谷大用下意識撇嘴道:“不會,自從太後前番下瞭懿旨後,皇上就沒出過宮門一步……”
話說一半,谷大用便已警醒,他們幾個都是伺候著朱厚照從小長大的,太知道小皇帝的脾氣瞭,數月來未出皇城一步,怕是早把那位爺給憋瘋瞭,今天大傢都有一堆差事要忙,一個沒留神,這主兒溜出宮去的可能性太大瞭。
幾人面面相覷,正不知如何是好時,忽聽午門處鐘鼓齊鳴,聲震九城。
“皇後輿輅已經到瞭,怎麼辦?”谷大用急得直搓手,徹底沒瞭主意。
劉瑾站在殿門前向外張望瞭一眼,對眾人道:“不能讓皇後娘娘在午門外久等,準備迎接鑾駕,將皇後娘娘直接引進坤寧宮。”
張永神色也有些慌亂,“按照儀制,還要到奉先殿謁廟……”
劉瑾立即打斷道:“皇上不在,誰去謁廟?”
劉瑾掃視眾人道:“隻要不誤瞭今夜合巹,明日一早再朝見兩宮,這事還遮的過去。”
幾人此時也沒瞭章程,隻得各自奔忙去瞭。
“壽哥兒……”劉瑾看向丁壽。
“小子明白,定會在今夜將皇上尋回。”丁壽目光堅定。
劉瑾滿意地點瞭點頭,又囑咐瞭一句:“還要保皇上平安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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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寧宮內,更漏漸殘。
燙金喜字的龍鳳紅燭緩緩燃燒,身著吉服的大明國母孤影而坐。
夏皇後年方十六,能從眾多秀女中脫穎而出,自然姿容不俗,可此時秀眉鳳目間卻帶著一股憂色。
自幼熟讀《女誡》、《女則》,針織女紅無一不精,鄰人長輩交口稱贊,被選秀女入宮,便得兩宮賞識,匹配天傢,一躍為六宮之主,何等風光顯貴,數月來勤習禮儀,處處用心,隻想今後輔佐夫皇,整肅後宮,做一個大唐長孫皇後一般的良妻賢後,怎奈是……唉……
平日熟練習演的大婚儀制還有數禮未完,便被迎入坤寧宮,至今未得見皇帝一面,莫不是皇上嫌自己容貌醜陋,才淺德薄,不堪領袖六宮;莫不是皇上對兩宮選定的良人不滿,心有所屬;思前想後,疑慮重重,可這一切,已經由不得她瞭,一入宮門,紅顏深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