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懋兩掌一擊,“說什麼來著,說曹操曹操到,來的是司禮監哪位公公?”
小校猶豫一下,“來的是禦用監的張公公。”
三人同時起身,“張永,怎麼來的是他?”許進錯愕。
“難道事機泄露,他來此做說客。”郭良思量道。
張懋沉聲問道:“來瞭多少人?”
“除他之外,還有兩名中使陪同。”小校稟道。
“三個人便敢闖老夫這都督府,他們以為自己是銅頭鐵腦麼!”張懋輕蔑說道,“來人!”
“標下在。”廊下帶刀官躬身領命。
“安排三百精兵埋伏廊下,待老夫摔杯為號,便把來人與我砍成肉泥。”張懋冷聲道。
“老哥何必操之過切?”郭良勸道。
“既然自己跑上門來,老夫便替王嶽省些麻煩。”張懋沖著許進道:“權作老夫的人頭狀瞭,本兵以為如何?”
這老兒八成是雜書話本看得太多,又是摔杯為號又是人頭狀的,許進腹誹,面上還是笑道:“所言甚是,隻是何必勞神相見,直接將來人斬瞭便是。”
“寡飲無味,聽聽張永說辭,聊以佐酒,豈不正好。”張懋得意大笑。
不多時,張永幾人被帶到堂前。
“來者何人?”張懋擺足瞭派頭,斜睨堂下,等著張永伏低做小的乞憐之態。
“咱傢張永,與國公乃是舊識,看來英國公真是老邁年高,認不清人,做不得事瞭。”張永淡然道。
“張永,睜開眼瞧瞧,這裡是都督府,不是你管事的乾清宮,由不得你放肆。”張懋拍案而起。
“這麼說,國公自以為這都督府要比萬歲爺的乾清宮規矩還要大瞭。”張永反唇相譏。
“你……”張懋語塞。
“張公公來此不會隻為逞這一時口舌之快吧。”許進瞇著眼睛,輕捋須髯道。
“自是不會,咱傢沒那閑工夫。”張永掃瞭一眼郭良,“郭侯爺也在,那是最好,省得咱傢多費一番功夫。”
“聖上手諭。”張永從袖中取出一道黃綾高聲道。
幾人驚坐而起,張永也沒給他們多餘的反應之機,朗聲誦道:“敕命禦用監太監張永提督京營兼掌五軍營,魏彬進司禮監,掌三千營,欽此。”
突然有老年下崗危機的三人面面相覷,對此變化有些應接不暇,張懋怒喝一聲,“大膽張永,竟敢假傳聖旨,來人啊……”舉手便將手中酒杯摔瞭下去。
一道人影彷如一縷輕煙般從張懋等人案前一晃而過,三人還未看清如何,那人已回到在張永身側,仿佛從未動過,除瞭手中突然多出的一柄長劍。
一柄三尺薄刃的細窄長劍,恍如一根細柳顫顫巍巍,劍尖前托著一杯酒盞,其中酒水尚有大半。
許進細細打量著宦官打扮的持劍之人,“柳無三?”
劉瑾巡視京營,與許進打過照面,許進對這個永遠默不出聲立在劉瑾身後的男子有些印象。
“本兵好眼力。”張永冷笑,“劉公公知道這都督府是龍潭虎穴,特將柳大鐺頭借咱傢一用,他的本事諸位當見過瞭。”
“你以為憑這麼一個人就能保得瞭平安?”張懋譏笑。
張永搖頭,“柳大鐺頭不是來保我的,是來保您幾位的。”
“我們?”三人俱是不解。
“隻要諸位今夜按兵不動,劉公公也無意與幾位為敵。”張永輕笑一聲,“倘若幾位執意抗旨,少不得要柳大鐺頭辛苦一下瞭。”
“老夫這都督府精兵雲集,一聲令下,你們頃刻間便成肉泥。”張懋冷哼一聲道。
柳無三舉劍姿勢一動未動,此時乜斜著三人,“柳無三化為肉泥之前,三位貴人必先血濺五步。”
聲音平靜無波,仿佛在陳述一件誰都認可的事實。
郭良與許進對視一眼,從適才柳無三接杯的身法來看,知他所言不虛。
張懋卻是薑桂之性,老而彌辣,聞言大怒,“你敢威脅老夫?”
“試試看。”柳無三垂眉低目,仿佛對著二位超品公侯與一位二品大員看都懶得看上一眼。
如此輕蔑之態將張懋氣得七竅生煙,暴怒大喝:“少來這套,老夫行伍出身,何懼一死,來人……”
話未說完,張懋便被人死死按住,令英國公氣急的是,按住他的人正是身邊的二人。
“老國公,休要魯莽造次。”許進雖說文官出身,這手勁一點不差。
“是啊,老哥哥,一切從長計議,以大局為重。”郭侯爺此時沒有半點病容,一雙枯瘦手掌有如鐵鉗般死死扣住張懋雙肩。
兩人按手的按手,捂嘴的捂嘴,將個英國公整治得動彈不得。
“你,你們……”張懋氣急敗壞,老子為瞭誰啊,對劉瑾他們九個喊打喊殺的是誰,跑我府上嚎喪說自己兒子被欺負瞭的是誰,怎麼成瞭我不識大體,魯莽造次瞭。
越想越氣,一口氣沒接上來,張懋眼睛一閉,暈瞭過去。
待許、郭二人探探鼻息,發現張懋隻是暈厥過去,便松瞭口氣,不再搭理於他,轉身看向瞭在堂下看戲的張永。
“識時務者為俊傑,咱傢借花獻佛,敬二位貴人一杯。”張永由柳無三那柄軟劍上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二人無奈陪飲,許進還懷著一絲僥幸,問道:“敢問張公公,既然改由你提督京營,那劉瑾何處?”
張永笑道:“國朝慣例,掌司禮監者不得提督兵務,劉公公既卸瞭這邊差事,自然是蒙聖恩,入主司禮監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