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夏巡撫衙門,內外侍衛森嚴,舉止肅穆,一眾撫標親兵手按腰刀,神情緊張地打量著堂下肅立的夜不收邊軍。
才寬中軍所轄夜不收是從陜西四鎮中精選而出,出自寧夏鎮者也不算少,如申居敬等便與撫衙親軍中多人相識,平日見瞭也少不得嘻嘻哈哈打鬧取笑一番,可今日相見這班人與往大為不同,一個個縱然衣甲殘破,殷紅鮮血猶自從身上裹著大大小小的佈條中滲出,卻每個人都有一股昂然不屈的殺氣透出,望之心寒,再聯想到他們門外坐騎上懸掛的一顆顆真韃首級,這些同樣膀大腰圓的撫標親軍不禁心中打鼓,噤若寒蟬。
神佛保佑,最好堂上那些大佬們能一團和氣,把事情談攏,不然到時候神仙打架,他們這些小鬼定是先遭殃一片,一眾親兵們已許願今日散衙後要給廟裡添幾文香油錢瞭。
與親軍們所想的劍拔弩張的氣氛不同,此時撫衙大堂上,寧夏文武官佐從上到下可稱得上風輕雲凈,一團和氣。
巡撫劉憲安坐堂上,面對興師問罪的丁壽笑容可掬,「大金吾去而復返,氣勢洶洶,所為何事?」
「僉憲何必明知故問,清水營失陷,虜騎破關而入,身為守臣,《大明律》中」丟城失地「是何罪過,足下不會不知吧!」丁壽冷笑。
眾人色變,這帽子實在扣得太大,難不成丁南山已經徹底打算翻臉瞭。
「堡寨失守,本憲確有督理不嚴之過,可若說丟城失地麼……」劉憲頓瞭一頓,慢條斯理地說道:「靈州守備史鏞行止嚴謹,統兵有方,縱然圍城韃兵眾多,也斷不至有失。」
「僉憲所言正是,韃虜犯邊並非首次,其意隻在財貨,無有失城之虞,緹帥多慮啦。」寧夏一眾文武紛紛相勸。
「才部堂早有關文通傳,寧夏鎮派遣遊兵駐花馬池右翼防秋,而今韃子已破關墻,寧夏東路兵馬今又何在?」丁壽拍案大喝。
「緹帥統率數萬錦衣,當知大軍未動糧草先行的道理,既要出師,自然一應行糧關給,軍器調撥皆需謀劃供應,誰想軍資尚未籌措完畢,胡虜已然犯邊……」劉憲喟然一嘆,面有戚容,「韃虜犯邊之快出乎意料,寧夏黎庶遭難,確是老朽之過。」
「僉憲何必自責,韃虜犯邊,您老朝乾夕惕,謀劃軍機,我等皆看在眼中,誰又忍心苛責!」
「不錯不錯,大人為瞭籌措軍中兒郎口邊吃食,積勞成疾,臥床不起,但有幾分人心,誰不感激涕零,若有降罪,我等寧夏七衛武弁願一體承受。」
寧夏文武七嘴八舌一通寬慰,聽得丁壽心底冷笑,籌措軍資?九邊各處驛站轉運囤積的糧秣不就是為瞭往來大軍調集征用的麼,如今各處倉場虧空,反倒成瞭寧夏官員消極避戰的理由瞭,滑天下之大稽!眼前眾人口口聲聲勸解劉憲開懷,實際這話還不是說給自己聽的,無非是展現寧夏一鎮上下同心,牽一發而動全身,讓二爺投鼠忌器麼,哼哼,你們還真是小瞧瞭二爺的手段!
「依僉憲及諸君所說,軍資一時無措,便可放任韃虜劫掠寧夏腹地不顧,坐視塞上江南化為修羅地獄咯?」待一幫人戲演得累瞭,慢慢住瞭口,丁壽才悠悠然緩緩說道。
劉憲輕咳瞭幾聲,倒真有幾分大病初愈的模樣,「教緹帥得知,昨日東路參將霍忠已率軍三千渡河,後續兵馬這幾日也將陸續發出,但凡軍食馬料、軍資器械有一樣短缺,本憲自當上表請罪!」
嗯?怎麼意思,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樣,兵馬已然發出去瞭,那適才寧夏這幫孫子隻是單純給自己擺個下馬威,讓爺見識一番寧夏文武幸福美滿的和諧環境,好讓爺不再追究他們以前的混賬事?
還沒等丁壽回過味來,劉憲又森然下令:「爾等也要悉知,大軍糧秣調撥不得推諉刁難,領兵軍將務須勠力同心,殺敵報效,敢有貽誤軍機者,本憲將請出王命旗牌,嚴懲不貸!」
話聲落地,一眾文武躬身領命,劉憲轉臉又是一副笑容,「如此安排,緹帥以為如何?」
丁壽還真沒什麼可說的,他此來主要目的是督促寧夏發兵,將犯邊韃虜早日趕出邊墻,為此他也不介意和劉憲掀桌子,甚至拿他那筆爛賬威逼要挾,可這些手段還未使出來,劉憲已然主動配合,寧夏文武也沒有推脫阻撓的跡象,現在要是翻舊賬,怕是會鬧得人心惶惶,保不齊還得有幾個掛印私逃的,結果適得其反,這對已經運轉起來的寧夏各部邊軍會造成什麼影響,丁二心中還真沒底。
「僉憲佈置得當,丁某無話可說。」丁壽淡淡道。
二人相視一笑,丁廣等一眾文武也會意一同大笑,敘談在誠摯友好的氛圍中進行,大傢彼此交流瞭對當前戰事的看法,隨後在劉憲等人的陪同下,丁壽走出瞭巡撫衙門。
「僉憲,人頭是在貴境內拿的,這考功一事自也要勞煩一二。」丁壽示意申居敬等人將馬上掛著的韃子首級拎瞭過來。
看著一個個面目猙獰的人頭,劉憲眉頭微蹙,隨即展顏大笑:「緹帥身先士卒,斬獲邊虜,可謂旗開得勝,振奮寧夏七衛軍心,我等必上疏朝廷,為緹帥及錦衣親軍請功。」
「這就不勞大駕瞭,反正回京後陛下還會扯著本官再細說一遍戰事,隻是本官最近急著用錢,可等不起貴憲和兵部戶部的一封封文書往來,軍門能否通融,直接將銀子先兌出來與我。」丁壽漫不經心地說道。
劉憲眼角微跳,「這似乎不合規矩……」
垂目低眉一副心不在焉的丁壽眼皮微微抬起,一絲精光閃現,沒等他開言,劉憲已然接口又道:「不過緹帥有命,本憲自當勉為其難,無不遵從。」
「僉憲果然是知心人,受累請當面清點驗證吧。」丁壽轉嗔為喜。
「緹帥所獲,定是真韃首級,何須驗證,至於清點……按緹帥所說數目便是。」
「大度!」丁壽挑拇指稱贊,「本官對算學術數素來頭疼,心頭也沒個準數,便按六千兩結算吧,回頭將銀子給我送到驛館去,哦對瞭,要現銀,一兩、五兩、十兩的銀錠各來一些,至於此戰隨行將士賞功及陣亡撫恤的題本,待戰後咱們再一同參詳……」
劉憲面含微笑,對丁壽所說一一應承,直到丁壽上馬,拱手作別,一行人揚長而去,臉上笑容才逐漸凝固消失。
「呸!」身後的丁廣狠狠吐瞭一口濃痰,「還真當錦衣衛轉瞭性子,看來還是一個鳥樣,什麼督促出兵,為民請命,他是覺得此行沒撈到好處虧本瞭吧!六千兩?當爺們不會查數麼!」
「住嘴!」劉憲低聲呵斥。
「僉憲,咱們就這麼受他要挾?!」丁廣一百個不服氣。
「又能如何!還不是你們不爭氣,連累瞭本憲!」巡撫大人還一肚子委屈邪火沒地兒撒呢,憤懣道:「這些年你們那幾個首級是如何得的自己不曉得?真當本憲是傻子!」
*** *** *** ***
寧夏鎮城驛。
看顧瞭一番郝凱等人的傷勢,好在這二人皮糙肉厚,體格健壯,恢復得還算不錯,丁壽放下心來,便吩咐驛站準備飯食。
時已入冬,朔風正寒,一口熱氣騰騰的羊湯喝進肚子,丁壽覺得渾身暖洋洋的,說不出的愜意。
放下湯碗,丁壽又開始對著一盆煮得爛熟的羊肉下手。
「你的事辦完瞭?」白袍狐裘的司馬瀟從容而入。
「司馬?來得正好,趁熱吃點。」司馬瀟進瞭城便分道揚鑣,自尋客棧去住,二人也有大半日未見。
冷冷地看瞭一眼桌上飯食,司馬瀟嘴角微垂,「這些也能入口?」
拈起一塊五香醬牛肉扔進嘴裡,丁壽吮著手指連連點頭,含糊道:「味道還不錯,你嘗嘗……」
「這是人吃的麼?」司馬瀟不屑道。
丁壽進食的動作停瞭下來,這頓飯吃不成瞭,這娘們總能成功把天聊死。
「司馬師侄,你該不是來尋師叔我的晦氣吧?」
「蕭別情呢?」司馬瀟在驛館中隻發現瞭快意堂的人,偏偏不見瞭那位別情公子。
「他另有去處,你找那小白臉做什麼?」丁壽有些拈酸,縱然對司馬瀟沒多少想法,可好歹也有過幾場露水姻緣,這麼明火執仗地當面問另一個男人去向,當二爺是假的麼。
「你與快意堂究竟有何勾連?」
司馬瀟質問的語氣讓丁壽不喜,「這話不妨也問問師侄你,天幽幫與快意堂同樣莫名其妙地貼上二爺,意欲何為?」
司馬瀟短暫沉默,「你既自稱魔門中人,當曉得魔門與武林恩怨,數十年紛爭廝殺,所謂武中八聖,便是元兇禍魁,你與蕭逸軒那老兒的後人走得親近……後患無窮。」
「當年那場紛爭時我還未出生,你麼……怕最多也隻趕上個尾巴……別瞪眼,沒說你老的意思,不過你我也好,蕭別情也罷,當日都沒有下場參戰的資格,意氣相投,也無謂多交個朋友,若是別有用心……」
丁壽咂咂嘴,啞然一笑,「至少此時還未顯露出什麼,司馬,人生一世,赤條條來,赤條條去,無牽無掛,心中又何必太多羈絆,如此活著,不嫌太累麼?」
「你倒是想法通達,可這樣對得起師門恩重麼?」
「師父是有執念,卻和什麼八聖之流的無幹,實話說來,這些人他攏共也未提過幾次,連他老人傢都不計較的事,我們這些做晚輩的又何必庸人自擾。」丁壽懶洋洋答道。
「哦,那師祖的執念又是什麼?」司馬瀟似乎不信。
「我不說,」丁壽眨眨眼睛,一副欠揍的神情,「不過你可以猜猜看。」
司馬瀟冷哼一聲,她可沒那份閑心與這小子磨牙鬥嘴。
「緹帥……哦,司馬先生也在。」周尚文入內,與二人分別見禮。
司馬瀟仍是那副崖岸自高的冷漠神情,負手傲立,周尚文面色尷尬,丁壽卻起身熱邀他一同用飯。
「不敢叨擾,」周尚文恭謹回話,「緹帥,據卑職探得消息,霍忠確已帶軍過河,其餘各軍也有調動跡象。」
動瞭就好,使功不如使過,寧夏這些人如果能知恥後勇,戴罪立功,丁壽也不急去翻那些舊賬,畢竟在人傢地盤上,和大小幾百個官兒較勁,有些勢單力孤。
交瞭差事,周尚文便要告退,被丁壽喚住。
「彥章,巡撫衙門將首級犒賞銀子送來瞭,你安排分派一下,待會兒再陪某出去辦幾件事。」
「是。」周尚文應聲退出。
「這個周彥章,臨陣果決,帷幄千裡,平日卻這般拘謹。」丁壽搖頭苦笑。
輕「嗤」一聲,司馬瀟不屑道:「還不是你們官場中人的習性。」
丁壽幹咳一聲:「那個師侄啊,你是否有過何等經歷,對當官為軍的有這般誤解?」
司馬瀟眸中寒光一閃,「廢話少說,既然寧夏鎮出兵已定,你我也該有個瞭斷。」
「瞭斷?如今你我的關系是千絲萬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如何瞭斷得開!」
「轟」的一聲,罡風席卷,湯汁四溢,方桌碎裂,破瓷瓦片四散橫飛。
丁壽側身避過司馬瀟含憤一擊,滿面堆笑,「且住且住,我還有事要辦,這裡也不是動手的地方,既然你已等瞭這麼久,便等我辦完一件要緊事再說。」
司馬瀟眼神憤懣,狠狠一甩袖子,總算沒有再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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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夏本是軍城,城墻高厚,屯兵營地、軍眷住所、各類府庫都在城內,百年孳息,人煙逐漸稠密,眾多酒肆瓦舍、車馬客店一一湧現,與城中民居混在一起,如今的寧夏城,倒是更像幾分中原大邑。
丁壽輕袍緩帶,伴著司馬瀟與周尚文,帶領申居敬等幾個夜不收,直奔城西而去。
「彥章,你的箭法著實不錯,我手下有個叫錢寧的,可左右開弓,也稱得上神射瞭,不過他挽的弓似乎沒你強,你射殺韃酋那一箭,堪稱射虎之威瞭。」
相比面罩寒霜的司馬瀟,丁壽更願與周尚文說笑。
「大人謬贊,卑職不敢比漢之飛將。」周尚文謙辭搖首。
「有何不敢,難道我皇明便不能有飛將軍瞭。」丁壽大笑,勉勵地拍瞭拍周尚文肩膀,「隨我入京如何?」
周尚文驟然一驚,「緹帥,卑職身屬邊軍,怕是……」
「才部堂那裡自有本官去說,」丁壽直接打斷,「陛下最愛演兵習武,有本官舉薦,彥章定得重用。」
丁壽已經擺明援引舉薦之意,憑他在宮中所受寵信,周尚文平步青雲可說指日可待,這可比在邊鎮打生打死來得輕松便捷,二爺確實欣賞這個人才,才會主動開口招攬,豈料在他殷切期望的眼神中,對方搖頭拒絕。
「大人好意,卑職感激不盡,可男兒功業自當在馬上博取,石溝墩一戰,卑職謀劃失策,致使許多兒郎無端枉死,心中難以自安,終此一世,當衛國戍邊,上報朝廷,下慰英靈。」
好吧,人各有志,丁壽也沒辦法,扭頭對申居敬幾人道:「你們呢,此番立瞭大功,本官可將你們補入錦衣衛,隨侍在朝。」
申居敬等人遲疑互望,丁壽會錯瞭意,笑著打趣:「別擔心那些賞銀,旁人那裡首級計功是隻選其一,有本官做主,升官受賞二者得兼,哪個也少不瞭你們的,如何?隨我入京?」
這次得到的還是拒絕,奇瞭怪瞭,錦衣衛名聲有那麼差勁麼,連邊軍中與墩軍並稱苦役的夜不收都看不上,丁壽心中很是憋屈。
「教大人得知,非是小的們不識好歹,實在是弟兄們血仇未報,咱們隻有多殺幾個韃子,才算不辜負瞭死去弟兄。」
「孟繼祖已然廢瞭手,大人若是開恩,便請勾瞭他的軍籍,讓他踏實做個尋常百姓,娶妻生子,過好下半輩子。」
「本官會想辦法的。」難得興起想收幾個小弟,結果大魚小蝦全部漏網,看著司馬瀟唇邊隱含的譏嘲,丁壽鬱悶可想而知。
*** *** *** ***
城西一片低矮民居,皆是泥土做墻,稻草為頂,佈置得雜亂無章。
各種雜物垃圾,甚至花花綠綠的人畜泄物隨處可見,幸好天氣寒冷,氣味不顯,難以想象開春盛夏,這裡會是一番怎樣光景。
丁壽踮腳躲開一坨坨的穢物,不住皺眉,「軍中眷屬便住在此處麼?」
申居敬苦笑,「最早倒也不是,可如今城中好地都被人占瞭,軍漢們孑然一身的大多自謀生路,剩下的都是拖傢帶口走不開的,既要養傢,又得供役,哪能尋得好下處!」
丁壽看看地勢,城西低窪,若是雨水多的時候,這些地上穢物怕會直接倒灌入內,屆時各傢是一番什麼景象簡直不敢去想。
「走吧,有瞭這些銀子,至少石溝墩守軍的傢人可以改善下住處瞭。」丁壽此時也沒瞭多說話的興致。
在外看這些眷屬已是足夠淒慘,進瞭張欽等人傢中,才曉得表象之下的日子更加不堪,許多人傢都是傢徒四壁,難得有個像樣傢什,待接到丁壽等人送來的賚銀,一傢傢欣喜若狂,恨不得將頭磕出血來,盡管丁壽一再陳述這些銀子是自傢男人殺敵所得犒賞,怎奈人傢根本停不下來,直到丁壽等人出門,還從門內磕頭送到門外,搞得丁壽不敢在一傢久坐,生怕喜事變喪事,活活磕死幾個出來。
「隻差丁海傢瞭。」申居敬惦著手中的那封銀子。
想想墩臺中丁海那噎死人的脾氣,丁壽有些膽怵,那傢人該不會和他一個狗熊脾氣吧。
「打聽一下住處,趕快把此間事瞭結,我還有旁的事要瞭呢。」丁壽說著話,瞟向瞭一旁的司馬瀟。
司馬瀟一路默不作聲,墩軍傢人千恩萬謝,她不避不言,隻是靜靜觀看,眼光復雜,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此時好像未聽見丁壽話語,隻是站在路中左顧右看,似乎周邊臟亂場景,更能引起她的興趣。
一個瘦小身影從旁邊匆匆跑過,道邊也不知哪傢潑的污水,因天寒已結瞭一層薄冰,濕滑得厲害,那身影一個不慎,驟然摔倒,半截身子直撲到司馬瀟腳下,手中竹筐也跌出老遠。
丁壽定睛細看,趴在司馬瀟腳下的是一個身材矮小的娃兒,一頭枯黃的頭發用一根看不出顏色的發繩挽住,赤裸的單薄身子上遍是黑灰塵土,瘦小的臉頰臟兮兮的看不出本來模樣,隻有一雙顯得突兀的明亮大眼睛滿是驚恐地看著眾人。
垂目看自己雪白的衣袍下擺上瞬間臟污瞭大片,司馬瀟眉峰不由一皺。
素知司馬瀟病態般潔癖的丁壽,暗道不好,急聲道:「司馬,他還是個孩子……」
誰知司馬瀟俯身將那娃兒抱起,也不嫌他身上臟污,直接將那弱小的身子摟在懷中。
那娃兒卻極力抗拒掙紮,「我……我不是故意的,別……別臟瞭您的衣服……賠不起……」
「哇」的一聲,這娃兒終於大哭起來。
「無妨的,不要你賠。」司馬瀟難得溫柔一笑,突然驚呼:「你是個女娃?!」
「女娃兒?」丁壽瞿然,這孩子蓬首垢面,渾身邋遢,適才也未細看,不想卻是一個女孩子。
初冬十月,天氣寒冷,司馬瀟見這孩子嘴唇青紫,在自己懷中猶瑟瑟發抖,不覺心痛,當即解下狐裘披在女娃身上,「娃兒,你多大瞭?出來作甚?」
「八……八歲。」女孩似乎察覺到瞭眼前人的善意,老實回答。
丁壽與周尚文對視一眼,默默搖頭,已過髫年,仍光天化日露體與外,對這女娃將來名節有礙。
「我是出來拾石炭的。」隨著女孩手指方向,眾人看到摔落的竹筐內滾出的煤渣,曉得瞭她從頭到腳一身黑乎乎的由來。
司馬瀟可不理會什麼名節之說,她隻見女孩伸出的手指上已被磨出瞭血,手背上也盡是皸裂傷口,蹙眉追問:「你傢中人呢?為何讓你獨自出門?」
「爹爹離傢瞭,傢……傢中還有奶奶、娘和弟弟。」小丫頭眼眶含淚,斷斷續續道。
「你傢在何處?」司馬瀟含怒問道,一傢子人有男有女,卻讓一個孤稚幼女赤身在外幹活,定是重男輕女,著實可惡。
覺察到司馬瀟的怒意,女孩眼中驚慌之意更濃,「別……別告訴奶奶,我……我可以做工賠您,真的,我能幹活……」
「娃兒莫急,說瞭不須你賠,寬心便是,你傢中大人叫何名字,我等送你回去。」怕驚著女孩,丁壽盡量讓自己語氣和善。
女孩遲疑片刻,怯生生答道:「爹爹喚作丁海……」
*** *** *** ***
看著眼前一間四面透風的低矮泥屋,司馬瀟問道:「這便是你傢?」
女孩點頭,掙瞭下身子,「傢到瞭,求……求您放我下來。」
一路上無論她如何懇求,司馬瀟還是抱著她弱小的身軀不肯放手,此時已到門前,擔心見瞭這麼多人嚇著傢人,再度乞求。
司馬瀟不理哀求,抱著她徑直走瞭過去,丁壽等人跟隨在後。
「奶奶,我回來瞭。」
泥屋內陰冷晦暗,也未掌燈火,丁壽等人站在門前,擋住瞭大半陽光,屋內視線更加不明,隱約隻見進門一間灶臺,連通著墻內砌著的半截土炕。
「姐回來啦,太好啦,我來生火,奶奶才還說冷呢。」一個更加瘦小的裸身男童奔瞭出來。
「慢點,別摔著。」伴隨著一陣咳嗽,炕上一團被子蠕動瞭一下,一名白發蒼蒼的老嫗露出頭來。
「你們是……」看著幾個陌生人出現,老嫗面露驚疑。
「敢問娘行,此處可是石溝墩守軍丁海傢?」丁壽含笑拱手。
將已經破露出一塊塊黑色棉絮的被子往身上扯瞭扯,老嫗縮在被中,緩緩點頭,「你們是誰?」
「我等是丁海軍中袍澤,特來看望娘行。」
看著服飾華麗的丁壽,老嫗似乎不信,「我兒墩中弟兄大都識得,幾位貴人看著不像……」
「您老有所不知,丁海在墩臺殺敵立功,我等是送賞銀的。」申居敬接口道,順手將那封銀子放在炕上。
老嫗聽瞭不喜反驚,直起身子哆哆嗦嗦道:「我兒遇見韃子瞭?!他怎麼樣瞭?這……可是他身後的燒埋銀?!」
老嫗情緒激動,被子滑下還不自知,露出半截瘦骨嶙峋的身軀,直瞪瞪瞅著眾人。
丁壽等人低頭不敢看,「您老且寬心,丁海福大命大,連油皮也未曾少瞭半點。」
「真的?」老嫗很是不信。
「千真萬確。」申居敬悶頭扯著嗓子喊道:「朝廷撫恤隻有白銀十兩,這一封裡面可有足銀五十兩,丁海那夯貨便是死瞭也不值這價,您老有甚擔心的!」
一通糙話反倒打消瞭老嫗疑慮,重新蓋住自己的幹癟身子,滿是皺紋的臉上堆笑道:「老媳婦不懂規矩,怠慢瞭諸位,不要見怪!尕娃兒,還不去給幾位軍爺倒水。」
那瘦弱男童皺著眉頭,委屈巴巴地說道:「奶奶,傢裡碗不夠……」
「這……這教諸位見笑瞭。」老嫗一臉尷尬。
「無妨無妨。」丁壽笑著擺手,揉瞭揉男童因瘦弱而顯得碩大的腦袋瓜,「娘行祖孫言語和善,與丁海那炮仗脾氣大為不同,我等已覺如沐春風,心頭可比喝熱水還要熨帖。」
老嫗苦笑,「傢徒四壁,海兒又性子剛強,養出瞭個」窮橫「的臭脾氣,若有得罪處,老媳婦代他賠罪瞭。」
司馬瀟自進瞭門便在房內打轉,丁傢不大,隻走瞭幾步便轉瞭一圈,看著空空如也的鍋碗,摸瞭摸毫無煙火氣的灶臺,入手冰冷,攢眉問道:「傢中斷炊多久瞭?」
老嫗面露赧色,「也……也未多久,傢中人口多,糧食吃得快些,好在有鄰裡幫襯,再挖些野菜嚼裹,日子對付得去,隻是委屈瞭孩子……」
說著說著,老嫗語聲哽咽,抹起瞭眼淚。
「奶奶,我撿瞭炭渣回來,您和弟弟今天不用受凍啦。」女娃兒急忙安慰老人。
「好,好,還是尕妹乖。」老嫗擦去淚水,強顏歡笑。
周尚文一直擰著眉頭,此時突然開口道:「軍中月糧每月初三前發放,冬裝則不過中秋,如今方進十月,算來應才領瞭月糧,怎地傢中煙火全無?」
「冬衣典在當鋪,我婆媳共用一件襖裙,出門盡夠瞭,至於這月糧麼……」老嫗遍佈歲月風霜的臉上露出幾分無奈苦澀,「軍中長官說月糧是發給海兒的,須本人來領才得發放,海兒守墩役未歸,便耽擱瞭下來。」
「糊塗官!」丁壽脫口叱道,「墩軍應的都是長役,大邊墩軍三五月不回衛所者常有,這般拖沓遷延,就不怕軍士鬧餉麼!」
「大人,」申居敬輕咳一聲,湊前壓低嗓子道:「墩軍守衛分散,勢孤力薄,便是鼓動討餉,也是邊軍中最易應付的。」
柿子撿軟的捏啊,丁壽都被氣樂瞭,「敢問娘行,丁海的提墩官是哪一個,某去尋他說話。」
「貴人莫要動怒,我那媳婦今日已去營中瞭,言說定能領回糧食,不必勞煩諸位辛苦。」老婦擔心得罪兒子上官,苦苦勸阻。
「當真?」丁壽狐疑問道。
「確是如此,老媳婦不敢欺瞞諸位。」老婦連連應聲,還怕幾人不信,對孫兒道:「你也聽見你娘說瞭,是不是?」
「嗯。」男娃點頭,又多說瞭一句:「娘今天去的時候打扮得可漂亮瞭……」
*** *** *** ***
寧夏城中的一處營房。
外面寒風正勁,屋內卻燒著紅紅炭火,溫暖如春。
一個身材瘦削的中年赤裸漢子滿臉淫笑,伸著一隻大手,在一個婦人全身上下摸個不停。
手掌由婦人的臉頰,滑過脖頸,順著衣襟探入,停留在胸前的一對乳房上。
「娘的,到底是奶過兩個孩子的,身上沒幾兩肉,全他娘長在奶子上瞭。」漢子不停揉搓,又狠命拉扯著她的乳頭,手感的刺激下,胯下肉棍霎時變得又大又硬。
「唔——」男人的手法很粗魯,捏得女人胸前脹痛,卻沒有拒絕,任由他搓弄揉捏,隻是直勾勾盯著墻角堆放著的兩袋雜糧。
男子的另一隻手,沿著她小腹向下摸索進瞭破舊襖裙的下擺,隔著一層褲子,用手掌磨蹭著她熱烘烘的陰部。
「百戶大人,您輕些,別弄壞瞭,傢裡隻這一條褲子。」婦人略帶幾分姿色的臉上滿是愁容,輕聲哀求。
「去你娘的。」漢子抬手便抽瞭婦人一巴掌。
「我黃雄什麼女人玩不到,肯肏你是給你臉子,還他娘輕瞭重瞭的挑三揀四,什麼東西!」
「是,奴傢不懂事,這便好好伺候大爺。」不顧腫起的臉頰,婦人手腳利索地脫下身上衣物,整整齊齊疊好放在邊上,一臉諂媚地走上前。
「站住!誰讓你走過來的!」黃雄喝住婦人,獰笑道:「趴下,像母狗一樣爬過來。」
婦人身軀一震,待扭頭看見那兩袋糧食,忍著屈辱的淚水,慢慢俯下瞭身子,四肢著地,緩緩向黃雄爬去。
黃雄大剌剌坐在椅子上,將一條腿搭在扶手,一指胯間,「嘬!」
婦人看著眼前搖來搖去的黑色肉棍,一股腥臭撲鼻而來,不由一陣反胃,想到傢中久病纏身的婆母與兩個正在長身體的孩子,無奈強忍惡心,握住硬挺肉棍,眼睛一閉,張嘴含瞭進去。
「嘶——小娘們嘴巴還挺靈巧,丁海那雜碎還有這好福氣,怕是平日沒少給他舔鳥吧。」黃雄瞇著眼睛,享受婦人口舌服務,污言穢語說個不停。
「你傢那破屋子隻有半截土炕,三代同床,平日夫妻兩個怎麼辦事?是不是老少一傢歡,先喂飽瞭老的,再照顧小的,人說五十坐地能吸土,丁海那廝怕不是要讓那傢裡老虔婆榨幹瞭吧,還能顧得上你?估計隻能讓傢裡那小崽子來喂飽你,哈哈,你要是再奶一個娃兒,叫你娘還是奶奶啊……」
咸咸的淚水順著臉頰不住流淌進嘴裡,婦人隻是拼瞭命吞吐嘴裡那根東西,指望能讓這無賴快些閉嘴。
「喲,這小嘴巴真他娘帶勁,快把大爺弄出來瞭。」黃雄一手摁著婦人頭發,一手抓著她的一個乳房不停揉捏。
門簾掀起,一個赤裸的矮胖子從裡間走瞭出來。
黃雄沖他詭譎一笑,眼神向女子撅著的屁股示意。
二人似乎早有默契,胖子會意地來到女子身後,扶著粗短肉棒,對準目標,拉住女子腰胯猛地一挺,「噗呲」一聲沖瞭進去。
「哎呀!你是誰?黃爺這是怎麼回事!?」幹澀的腔道內突然異物進入,女子立刻驚覺,吐出口內肉棒,回身看去,見是一個陌生人,不由驚叫起來。
「一個朋友,一起樂一樂。」黃雄一對充滿著淫欲的眼睛,瞪視著婦人。
「不,說好的,隻陪您一次……」婦人驚嚇得不知所措,拼命扭動屁股,想將身後人塞入體內的東西脫離出去。
「嘿嘿!」身後胖子一聲冷笑,緊抱著婦人腰腹,肉棒加速抽送,任憑她怎麼掙紮,就是推不開。
掙脫不開的婦人無奈哭罵:「無賴……惡徒……放開我……你們克扣月糧……不行……松開……唔——」
黃雄見婦人高聲喊叫,立即用手掐住她的臉頰,惡狠狠地威脅道:「閉嘴,你如果敢再叫一聲,我就把你赤條條地扔到街上,讓丁海做人盡皆知的活王八。」
婦人被黃雄兇惡的語氣嚇得周身發軟,一顆心像要脫口跳出,霎時不敢動彈,就連呼叫也不敢瞭,自傢男人脾氣暴躁,素來要強,要是讓他成為全城笑柄,天知道會做出什麼事來。
見婦人膽怯不語,黃雄更加放肆,將堅挺肉棒再度塞入她的口中,挺著腰身來回抽送,頂得婦人喉頭咕咕作響,卻不敢推搪。
身後的胖子按著女人腰肢噼噼啪啪地一番肏弄,「小娘子別傷心,不會讓你白白挨肏,爺我是管庫大使,下次支糧時少摻些沙土,再多給你傢一二鬥,保你不吃虧!」
「快搖搖屁股,夾緊一些,讓大爺舒坦瞭,你的好處受用不盡。」胖子拍打著婦人結實屁股。
婦人一上一下兩根肉棍子輪番捅進插入,也不知如何是好,聞言下意識地吸氣提肛,收緊瞭下身腔道,夾得胖子嗷嗷直叫,晃著腰又連捅瞭幾十下,大叫一聲,伏在女人汗津津的背上呼呼喘氣。
「董胖子,爽過瞭便給黃爺騰開地方。」黃雄從婦人嘴裡抽出被口水舔得油光發亮的黑色肉棍,不耐煩地催促道。
胖子笑笑,抹瞭把汗,起身讓位道:「老黃,今日夠朋友,待來日發糧少不瞭你的好處。」
黃雄也不廢話,就著陽精,挺著肉棍朝水唧唧的陰戶內搗瞭進去,更加粗長的異物進入,婦人忍不住悶哼瞭一聲。
「你們這些識文斷字的,說話總沒個準數,張嘴待來日,閉嘴下一次,也不知那次是真的。」黃雄一邊聳動腰身,一邊奚落同伴。
「這話說得,你小子從老子手裡支糧食哪次沒給足瞭!最後往下發糧折色還都扣在老子頭上,說什麼管庫的便沒給足,搞得那些大頭兵一個個咒老子全傢,爺的祖宗們在地下已經不知翻瞭幾個身瞭。」
董胖子說著委屈,將已經疲軟的肉棍向女人嘴邊湊去,女人本能地搖頭閃避,胖子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得女人眼冒金星,乖乖地張嘴含住,賣力咂弄。
見她如此膽怯好欺,董胖子更無顧忌,雙手又在她的乳房上來回摸索,似發面一般按扭揉搓,將婦人的一對奶子折騰得鼓漲漲的,好像白面饃饃一般又松又軟。
「嘿嘿,過癮,太過癮瞭。」董胖子嘻嘻大笑,他那根又短又粗的話兒在婦人嘴裡再度膨脹,開始進進出出。
婦人胸前被折騰得又麻又癢,又疼又酸,鼻腔中呻吟不停。
「過癮個鳥!」對著婦人屁股一陣快速的撞擊後,黃雄的速度慢瞭下來,「這娘們屁股又瘦又尖,撞得老子生疼,敗興!」
「是嗎?我怎麼不覺得……」董胖子拍著肥大肚皮,呵呵笑道,「隻覺得這娘們臀肉緊湊,夾得董爺我好生舒爽。」
「你那身肥肉能覺到個屁!」黃雄沒好氣道。
董胖子也不辯駁,突然睜圓瞭眼睛,鼻息漸粗,一把摁住女人腦袋,將她臉龐深深埋入小腹間的雜亂黑毛中,肥肥的腰身開始一下下的劇烈抖動。
婦人「嗚嗚」掙紮瞭幾下,便放棄瞭抵抗,直到董胖子松開手,她才得以揚起頭來,一股濃濃的白漿從唇角流出。
「別吐,喝進去,就當是你們全傢開胃的稀粥瞭。」董胖子咧著大嘴狂笑。
婦人看看他,瞥瞭眼墻角糧食,無助地和著淚水,將口中腥臭之物吞入腹內。
董胖子已然爽瞭兩次,黃雄可沒有泄火,他一把將婦人推倒在地,瘋瞭般抓著她的雙乳一通揉搓,同時又用嘴叼著一對紫黑色的奶頭,狂吸猛吮,就像要把她的奶頭給咬掉似的。
直到婦人一對肥大乳房遍佈青紫的掐痕牙印,黃雄才心滿意足地停止瞭下來,他伏在婦人身上,將她的雙腿扛在肩頭,同時把龜頭抵著已然腫得發亮的穴口,猛吸口氣,咬緊牙關,屁股大起大落地動瞭起來。
「哎呀……痛……輕些……」婦人大聲求饒。
黃雄的全身力量似乎都集中在胯間的肉棍上,絲毫不懂憐香惜玉,一口氣連插帶抽,猛幹瞭她百十來下。
黃雄的動作暴虐瘋狂,東搗西插,婦人的陰部被他幹得又紅又腫,痛苦不已,絲毫體會不到男女之樂。
直到婦人被幹得頭腦昏沉,全身酸軟時,黃雄總算屁股抖瞭幾下,一股子濃漿灌進瞭婦人穴腔。
「這娘們身子瘦弱,你這般搞法,也不怕弄出人命。」癱在椅子上緩氣的董胖子埋怨道。
抽出話兒,黃雄將胯間穢物抹在婦人臉上,不屑道:「這種貨色,要不是因為他傢漢子,便是跪下求老子,也不會搞他一次。」
「他傢男人是哪個,讓你這般怨恨?」董胖子奇道。
「便是丁海那個狗殺才!」黃雄切齒道。
「是前兩個月揍瞭你那個?」董胖子約莫有些印象。
黃雄摸摸左臉,憤憤道:「不過少給瞭他一鬥五合,旁人也未說什麼,這賊廝鳥那般大的怨氣,竟然敢尋我說理!今日我便肏瞭他的婆娘,讓他當個活王八。」
「聽說那廝脾氣不小,若是這娘們日後不小心說漏瞭嘴,怕是會給你我來個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啊。」董胖子開始擔心起來,倒不全是掛心黃雄,有一多半是擔心自己受殃。
黃雄一聲冷笑,「他還回得來麼?韃子遍襲各地墩臺,能少得瞭石溝墩!」
「你不知道?!今日撫衙來瞭一撥人馬,是錦衣衛和才總制的夜不收,說是在石溝墩殺瞭不少韃子,其中還有守墩軍的功勞,那廝命大得很,安好無恙!」董胖子搖頭,透著一股子惋惜。
「當日不死,未必今後能活,他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能有幾次好運氣。」黃雄不以為意。
「霍將軍的人馬已經渡河瞭,後續幾隊人馬也要陸續開拔,韃子又不是傻子,怎會傻等著被各軍合圍,這幾日工夫,韃兵一退,說不得丁海那廝便逃過一劫。」
「韃子是不是傻子,他們犯邊素來都是搶完便走,既然如此,巡撫大人和幾位將軍豈會平白置身險地呢?」黃雄意味深長的一笑。
「你是說……」董胖子似乎回過味來,「老黃,你上面有人,有什麼確實消息與我說說。」
「你呀,腦子隻鉆進錢眼兒裡,眼皮子太淺,」黃雄賣弄地用小指比瞭個手勢,「反正韃子也要退,出兵打勝瞭結果一樣,若是打敗瞭,還要背個喪師辱國的罪名,巡撫大人可不糊塗,一早交待瞭各位將主,隻要兵過黃河,做出一個出擊的樣子,便可坐等韃子退兵,運氣好的話屆時還能撿幾個掉隊的韃兵首級和幾件番人器械,一樣向朝廷報功請賞……」
董胖子知曉為瞭防止韃子西進渡河,寧夏鎮在黃河東岸修築瞭百裡邊墻,倒是足夠幾支人馬展開固守,他憂心忡忡地問道:「這麼多人馬出動,若沒拾到首級,該如何交待?畢竟如今寧夏還坐鎮著一個錦衣緹帥呢!」
「廢物!應對的辦法以前又不是沒做過,你當老子這回的倒黴差事是什麼,還不是去翻死人骨頭……」黃雄說起來都覺得晦氣。
「刨墳割首……」聽瞭這絕戶打算,董胖子驚呼出聲,隨即醒悟,立即捂住瞭自己嘴巴。
寧夏邊地土漢雜處,有不少歸化韃夷,也接受瞭中原土葬風俗,這些人頭上也沒有漢民網巾勒痕,用來蒙混驗功,可比殺漢民百姓冒功容易得多。
「小聲點!有巡撫大人上面照應,這驗首一事不過走個過場,至於京城裡來的那個錦衣衛,哈,毛頭小子,棒槌一個,他哪能分辨得出……」
話音未落,「砰」的一聲,房門忽然被踢得大開,一個錦衣公子當門而立。
註:
臣到大同,時將十月,綿衣肉食,猶不勝寒。而軍士奔走於風霜之中,面色慘黧,甲衣無褐。其妻子所居,泥屋一間,半無煙火。七八歲男女,猶有祼體而向日者。(弘治十一年刑科給事中吳世忠奏疏)
肅州衛境外煙墩,守瞭官軍俱三月一替。其官無傢人者,俸糧亦令赴甘州倉關支。旗軍月糧雖在本衛,止得米五鬥,赴墩食用,傢小在營,用度不敷,以致失節失所者多(正統二年都察院右僉都禦史曹翼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