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西湖在江都天寧門外,一束清流,蜿蜒回曲,廿四橋邊,佳話久傳,前人詩雲:“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江都金粉之盛,尤勝秦淮,從前人詩句中已可窺一斑,今雖豪華消歇,但一堤煙柳,幾杯疏鐘,仍楚楚有致,湖上古跡尤多,尤以史可法衣冠塚為著,“數點梅衣亡國遊,二分明月故臣心”佳聯詠句,流傳千古。
紅禍蔓延,大陸變色,去國廿載,緬懷梅花嶺上,墓草長青,吊古傷今,彌增傢國飄零之痛。且說這日細雨霏霏,梅花嶺一雙俊美少年男女翩然而至。史閣部衣冠塚前卻蹲著一衣裳襤褸中年漢子熟睡著,但發須衣褲半已濕透。
一雙男女正是嚴曉星和杜翠雲。杜翠雲目睹中年漢子呼呼大睡,不勝驚異。驀地,中天傳來一聲鶴唳,嚴曉星不禁面色一變。嚴曉星施展蟻話傳音道:“姑娘速退後。”說時人已邁前,喚道:“閣下醒醒。”
那漢子突身如箭射撲向嚴曉星,雙手齊出,如山罡勁中挾著無數飛芒,罩襲而去。杜翠雲不禁驚叫出聲,突聞一聲慘嗥,中年漢子口中鮮血湧出,身形震飛跌出,叭噠墮在二丈開外。隻見那漢子四肢已然折斷,面目森厲猙獰,慘笑道:“小子,算你命大,隻恨俺稱雄江湖數十年,從無失手,今日竟傷在無名小輩之手,死不瞑目。”
嚴曉星冷冷笑道:“閣下如不施展十二成真力,反震之傷當不致罹受如此之重,怨得誰來?在下自問與閣下無仇無怨,下手如此狠毒,是否奉冷面秀士所遣?”
中年漢子厲聲道:“尊駕未免多此一問,顯然尊駕僥幸逃出,但暗箭難防,兩位從此永無寧日瞭。”
嚴曉星朗笑道:“在下倘懼冷面秀士龐雨生,也不致與他為敵。”中年漢子面色一變,張嘴吐出一口狂血,氣絕身死。
驀聞隨風傳來一聲陰聲冷笑道:“小輩,你也太心狠手辣瞭,納命來吧。”泥濘小道上紛紛疾射出十數條魅樣黑影,將衣冠塚團團圍住。十數人年歲不一,貌相各異,但均太陽穴高高隆突目中精芒逼射,一望而知都是身負武學高強之輩。
嚴曉星冷冷笑道:“龐雨生來瞭麼?”
一個青面枯瘦中年漢子,手中鬼頭刀微微一晃,陰陰笑道:“小輩,好漢敵不過人多,你束手就擒吧。”
嚴曉星淡淡一笑道:“原來你等憑恃以多取勝,可笑龐雨生竟隱隱藏藏,避不見面,卻驅無知之輩白白送死。”
青面漢子大怒,喝道:“誰是無知之輩?”
嚴曉星道:“尊駕還不承認無知受人利用麼?請問在下與貴上有何宿怨大仇?”
青面漢子冷笑道:“就憑眼前心辣手黑,便該一死。”
杜翠雲突皓腕一振,一道冷電青芒暴飛而出。劍勢破空悸人銳嘯中騰起一聲刺耳嗥聲,青面漢子右臂齊肘切落,血湧如註,面色慘厲,手中鬼頭刀隨斷臂落下,卻被嚴曉星挽接在手。十數匪徒面色同地一變,身形緩緩逼前,每人手中多出一黃甸甸銅管,顯露出蜂巢般小孔。
嚴曉星低聲道:“姑娘,匪徒手中毒弩,須小心防護,切莫讓它射中。”
杜翠雲點點頭道:“你我不如聯臂沖出,先發制人,殺他個落花流水。”
嚴曉星目光掃視瞭一眼,低聲道:“他們防守嚴密,暗合先天陣式,與少林羅漢陣有異曲同工之妙,你我隻一著受制,隻怕沖不出他這惡毒陣式之外。”
杜翠雲冷笑道:“他們再厲害也不過十數人。”匪徒包圍之勢漸漸束緊,氣氛肅煞凍凝。
隻見一條龐大如鳥般身形張臂疾如鷹隼般瀉落在十數丈外,大喝道:“住手。”匪徒立時緩緩退瞭開去。
但聞龐雨生陰冷笑聲道:“伏老師可是為他們講情麼?”一叢青矮樹中龐雨生快步走出。
乾坤八掌伏建龍哈哈大笑道:“龐老師,老朽並非為他們講情,而是為你龐老師不智之舉,幾乎鑄成大錯所惋惜。”
龐雨生一愕,道:“伏老師似危言聳聽,殺這兩小輩有什麼鑄成大錯。”伏建龍不由哈哈大笑,笑聲如雷,高亢雲霄,聲震四野。
冷面秀士龐雨生面色頻頻變易,劍眉微皺,道:“伏老師為何發笑?”
伏建龍道:“老朽笑你平時智謀遠慮,卻面臨大事竟不能鎮定從容。”
龐雨生沉聲道:“什麼大事?”
伏建龍淡淡一笑道:“你龐老師奔波江湖,為的是什麼?”
龐雨生不禁一怔,道:“當然是覓取驪龍谷藏珍瞭,伏老師未免多此一問。”
伏建龍道:“龐老師網羅甚多江湖精英,本在奪取藏珍,與無極幫分庭抗禮,傲視武林,此乃人生快事,不過卻未察覺無極幫按兵不動,挑釁使你等互相殘殺,坐收逐個吞並之策,那位姑娘來歷老朽雖不明,但這位少俠老朽卻知之甚深,龐老師今日傷他毫發,隻恐你惹來殺身大禍。”
龐雨生聞言心神暗暗一震,道:“他是何來歷?”
伏建龍冷笑道:“他乃紫霞山莊嚴天梁大俠後人嚴曉星,今日他若有損毫發,別人不說,老朽頭一個就放不過你。”聲色俱厲,神威凜凜。龐雨生面色大變,雙目中兩道懾人神光凝視著嚴曉星。
伏建龍冷冷一笑道:“當年血洗紫霞山莊罪魁禍首,可是你龐老師麼?”
龐雨生目中暴射兩道火焰,厲喝道:“伏老師請勿血口噴人。”
伏建龍道:“試問你龐老師今日勞師動眾,倘僥幸得手,武林中人對龐老師如何說法。”
龐雨生不禁恍然大悟,改容長施一揖道:“一言頓開茅塞,在下何能擔當這罪魁禍首之名。”
伏建龍微笑道:“並非擔當二字可瞭,真正主兇則可逍遙法外,龐老師今後永無寧日,百口莫辨,豈不是鑄成大錯麼?”說著又是微微一笑道:“若真個動手,以嚴少俠的武功,隻憑你屬下無一個活著回去。”
龐雨生面現不信之色,搖手笑道:“這個委實令在下難以置信。”
伏建龍道:“老朽並非誇大之言,日後定可證實老朽之言不虛。”
龐雨生雙手一抱,道:“大德不可言謝,容再相見。”右掌一揮,匪徒們紛紛四散奔去。龐雨生穿入林中疾閃隱去。
伏建龍掠身飛落在嚴曉星杜翠雲之前,道:“喬五還未曾現身麼?”
嚴曉星搖首答道:“未曾。”
伏建龍面泛憂色,略一沉吟道:“老朽方才頻頻遇上多年未見老友多人,未即暢談,似有急事在身即告辭離去,分明內有蹊蹺,哼,老朽追上他們探明究竟。”說著疾步如飛離去。
杜翠雲嫣然一笑道:“若非伏老英雄片言解厄,你我恐不能全身而退。”
嚴曉星道:“江湖行走,兇險難免,我們還是回轉江都城吧。”
兩人相偕離去,尚未到達天寧門外,忽見一跛足老丐哀乞,伸掌求討。嚴曉星在身旁取出一塊散碎紋銀,突發現老丐手掌內托有一細微紙卷,心中一動,以迅疾手法將紙卷拿出。老朽千恩萬謝,一跛一拐離去。杜翠雲秀眉一皺,道:“那跛丐也是少俠同道麼?”
嚴曉星道:“在下不知。”急步走入城內,轉入小巷中,將紙卷展開,隻見筆工整蠅頭小楷,書中大意:“祖師爺柴青溪為天外三兇中白眉老怪等八蒙面人截住,奇書落入老怪手中,祖師爺生死下落不明,探悉老怪沉潛跡在江都正南戴雲山千福寺內,相求嚴曉星施救。”下款為喬五親筆花押。
嚴曉星面色一變道:“姑娘,你我分頭行事,暗下散播風聲,武林群雄必紛紛趕去。”杜翠雲眼珠一轉,當即首允,約定今晚三更時分在千福寺外相見,分途奔去。
杜翠雲疾行如飛至一草木凋殘小山上草亭中,亂草叢中突掠出一雙青衣帶刀漢子,躬身道:“姑娘可曾探出一點眉目麼?”一雙青衣漢子年歲均在三旬開外,英氣逼人,神色恭謹。
杜翠雲頷首答道:“雖已有端倪,但兇險異常,成敗尚未可知之。”
一人面現笑容道:“老主人英靈默佑姑娘必可如願。”
杜翠雲道:“但願如此,你等今晚小西門城廂上等候我。”
兩人躬身答道:“小人遵命。”
杜翠雲忽面現惆悵之色,纖手一撩長發,身如行雲流水般從河岸方向走去。渡船裝滿瞭過渡旅客,方欲離岸,杜翠雲雙肩微晃,一式巧燕穿林,神妙無比落在船舷上。杜翠雲美艷照人,引得同舟之人竊竊私議,評頭論足,卻又不敢高聲,杜女裝作未聽見,凝眸眺望遠處,秀發飄飄,明眸皓齒,宛似霓裳仙女,令人不敢逼視。片刻之間舟已傍岸,正欲離舟,忽聞藺文襄語聲道:“杜姑娘。”
杜翠雲循聲望去,原來藺文襄索寒亦是同舟過渡旅客,道:“兩位前輩亦在此處。”三人離舟登岸,緩緩往喬五系排之處行去。
索寒道:“那位嚴少俠咧?”
杜翠雲道:“他有事途中分手瞭。”
藺文襄唉瞭一聲道:“早上發生之事似一團迷霧,不知我等應何去何從。”
杜翠雲一道:“隻要柴青溪未死,晚輩不能中止追尋。”
藺文襄道:“喬五不是明言柴青溪已傷重身亡,奇書亦隨遺體火焚瞭麼?”
杜翠雲眨眨眼睛,低發一笑道:“兩位相信此言是實麼?”
索寒道:“那喬五三人借水遁逃身,無極幫雖撒下天羅地網搜覓,喬五等形蹤已杳,線索已然中斷,不信其實也是枉然。”
杜翠雲道:“那柴青溪已為白眉老怪所擒,奇書亦為老怪所得……”
藺文襄面色一變,驚道:“此言是真?”
杜翠雲道:“絕無欺騙兩位之理,形勢突變,你我三人之力無濟於事,現老怪潛跡千福寺內,晚輩意欲放出風聲,武林群雄也聞風趕去相救,那時你我或能乘機……”說時,忽嫣然一笑,下面之話不言而明。
藺文襄索寒兩人互望瞭一眼,將信將疑。索寒道:“那麼姑娘現在意欲何為?”
“相候乾坤八掌伏建龍老英雄。”杜翠雲說著將自己與嚴曉星所經所遇不厭其詳敘出,接道:“伏老英雄乃武林名宿,黑白兩道中結識必多,群雄因利害攸關,必趕去相救,似小女子初出江湖,人微言輕,焉能為人采信。”藺索兩人不由聽信瞭八分,說著已至木排系岸之處。
杜翠雲道:“不論如何,我決定三更時分獨自前往千福寺內窺察。”
索寒略一沉吟道:“索某認為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對我等有利。”
杜翠雲搖首黯然一笑道:“情勢變化得太突然,兩位有何妙策可安然盜出那本奇書?”
藺文襄詫道:“姑娘想偷麼?”
杜翠雲道:“除瞭偷還有何良策,白眉老怪武功極高不說,他那黨羽無一不是身懷絕學,既然力所不及,我還想不出尚有什麼其他可行之策。”
藺文襄略一沉吟道:“為瞭阻止白眉老怪荼毒武林,老朽不得不稍盡棉薄,老朽兩人邀約人手三更時分必至。”
杜翠雲詫道:“聽前輩語氣,似已中止攫奪奇書之意。”
藺文襄微笑道:“目前隻有聽天命盡人事而巳,怎可強求?”說著與索寒雙拳微抱,轉身疾步而出。
忽聞身後傳來一聲冷哼,道:“藺老大難得尚有自知之明。”
杜翠雲心中一驚,驀地回顧,隻見一身著赤紅長衫,面目森冷怪人,認出是南天三魔中火龍梭費光,故作不識,叱道:“尊駕是誰?”
費光獰笑道:“姑娘,你連費某都不認識,枉在江湖上行走。”
杜翠雲冷笑道:“那要瞧尊駕是否在武林中德望俱孚。”
費光目中迸射一抹殺機,但倏地斂去,冷冷說道:“這且別過不談,費某請問姑娘方才與藺文襄索寒兩人所說是否是真?”
杜翠雲冷哼一聲道:“原來被尊駕聽見瞭,那也不算什麼秘密,真假二字原要事實為憑,尊駕何不去千福寺一探便知。”
費光道:“費某自然要去,但須姑娘面見敝幫主。”
杜翠雲冷笑道:“姑娘還有事,不願去見貴幫主。”
費某沉聲道:“這由不得姑娘。”
杜翠雲怒叱道:“尊駕狂妄無禮,姑娘豈是好惹的麼?”語聲未落,一道青虹疾揮而出。
劍勢迅快如電,費光驀然一驚,劍光已然刺及肋前,忙移形換位挪瞭開去。即是費光閃避得決,依然點穿一個粟米小孔。杜翠雲一劍占制先機,劍勢疾如雷奔,如影隨形九招攻出,隻見一片劍影罩沒費光。費光名列南天三魔,震懾江湖,武功絕高,這時亦被逼得手忙腳亂,心中大駭,忖道:“這賤婢是何來歷,費某倘敗在賤婢手上,南天三魔之名豈非付之流水。”施展鷹爪大力手法,劈拿點抓,勁風山湧,硬攻硬奪。
一盞茶時分過去,費光突施一招“鬥轉星移”將社翠雲劍勢震得蕩開少許。隻聽費光一聲哈哈大笑,身形急騰拔起,沖開綿密劍網,左手發出一枚火龍梭。一道眩目紅光挾著片刺耳銳嘯,往杜翠雲打下。突聞一聲大喝道:“費光你敢狂施火龍梭麼?”一條身形疾如震飛而至,右手捕風捉影五指扣住火龍梭,急往水面丟去。
火龍梭一浸入水面,即騰起無數沸熱水泡,現出十條魚屍,順流而下,水面上並冒出一股濃煙。身形疾落,現出乾坤八掌伏建龍,怒容滿面冷笑道:“費光,你血腥雙手,惡行如山,今天老夫要為武林中除一大害。”
費光一見伏建龍,獰笑道:“伏建龍,咱們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容後再見。”說時一鶴沖天拔起,疾遠流星曳空,轉瞬無蹤。
伏建龍笑道:“姑娘何事與費光這魔頭結怨?如非無極幫邇來頻遭拂逆,動則得咎,並奉瞭嚴命不得樹敵,怎可與姑娘善瞭。”
杜翠雲道:“多承老英雄伸手相助,解救此厄,銘感不忘。”說時盈盈一福。
伏建龍搖首笑道:“老朽若與費光動手,勝負難知,費光怎會找上姑娘?”杜翠雲便將前情和盤托出。
伏建龍面現驚駭之色,忙道:“事不宜遲,怎容白眉老怪得手,老朽得速請同道相助,今晚在千福寺外相見。”說罷如飛離去。
杜翠雲嫣然一笑,盈盈走向渡口,風飄秀發,婷婷若仙。
千福寺在江都正南戴雲山中,平疇綠野內孤懸一山方圓僅二十馀裡,群嶺為數卻有七,懸崖峭壁,剪徑小道,林樹茂密森翳,寺藏壑谷半腰中。寺字占地頗廣,殿宇三楹,僧舍數十畝,並建有浮屠九級,昔年香火頗盛,後為江湖劇盜所占,藏垢納污,信士遂視為畏途,從此香火絕跡。二十馀年前,千福寺發生一場兇博,劇盜及其黨羽全部被戮,積屍成塔,血染遍殿,夜聞鬼哭,山外回鄉居民繪聲繪影,益增恐怖,任千福寺荒涼圯塌,寺名亦湮沒無聞。
暮靄蒼茫,寒風嘯掠。距戴雲山東南約莫三裡外,翠竹環繞一小小村落,僅四戶人傢,忽見五條人影迅快如風由田壟小徑奔往小村。那五條人影極似神木令傳人及金刀四煞,向一幢燈光外映磚造大屋奔去。突聞低沉語聲道:“是這裡瞭。”
五條人影倏地止步,停在屋外士坪上,隻聽屋內傳出嚴曉星聲道:“五位快快請進。”
木門呀地開啟,五人疾逾閃電般掠入,隻見嚴曉星獨坐廳內,大廳上已設下三桌酒宴,酒菜分陳。嚴曉星含笑道:“五位速脫下衣履藏起,他們也快到瞭。”
五人聞言忙穿入側廂裡間,須臾,五人走出,隻見是偷天二鼠呂鄯薑大年,淮上隱叟祝秋帆,雲中怪乞孔槐及向照陽。嚴曉星長施一揖,謝道:“有勞四位前輩及向兄奔波勞累,令晚輩寸心難安。”
向照陽忙閃身一旁,笑道:“兄弟是屍位素餐,雖然扮作神木令傳人,卻無實際本領,不用謝瞭,否則令兄弟汗顏無地。”
準上隱叟祝秋帆咳瞭一聲,道:“老弟無須客套,別的不說,這幾月來金刀四煞威名遠震,如非老朽年邁,淡泊名利,就從此棄置淮上隱叟之名不用,以金刀四煞之名揚威武林。”
嚴曉星道:“微老前輩武功才智亦不足彰金刀四煞之名。”
祝秋帆撫掌大笑道:“老朽有飄飄欲仙之感。”
雲中怪乞孔槐道:“白眉老怪得手柴青溪那本奇書不知真假如何,老弟相召,是否欲我等今晚將老怪殲除,救出柴青溪?”
嚴曉星道:“五位來時亦得自風聞麼?此乃晚輩一石二鳥之計,柴青溪老英雄安然無恙,稍時亦將來此說明內情,以釋五位之疑。”
偷天二鼠互望瞭一眼,作會心的微笑,呂鄯道:“我說咧,自然尚有隱情。”
閑談之際,群雄紛紛先後來到,來的有東鬥天君葛元良許飛瓊,伏魔八掌雷玉鳴及雷俊峰,病金剛孟逸雷,白衣銀神龍翱翔,遼西怪傑神鷹七式廖獨等人,老少不一,濟濟一堂。敬酒飲酌之際,內廂忽走出一白發蒼蒼,面色紅潤,獅鼻虎目老者。嚴曉星延請上座,在老者酒碗中滿滿斟瞭一碗,舉酒示敬,那老者連盡三碗,呵呵大笑。
準上隱叟祝秋帆皺瞭皺眉頭,道:“老弟,你尚未與老朽等引見。”
嚴曉星微微一笑道:“這位就是柴青溪老英雄。”
群雄不禁哦瞭一聲,恍然悟出柴青溪已易容換貌,祝秋帆道:“柴教主,那本奇書為何傳言嘖嘖落在白眉老怪之手,教主亦生死不明,可否請道其詳,以釋心中之疑。”
柴青溪道:“此乃嚴少俠一石二鳥之計,三更時分尚有兩個時辰,柴某盡一個時辰剖析明白。”即滔滔不絕敘出。
原來嚴曉星秉賦特異,聰慧穎悟,未到七日之期便將書中玄奧參悟融會,即與柴青溪商量如何行事。河邊一切悉如嚴曉星所料,喬五三人躍入水中,柴青溪已在水底接應,藉水遁大法避過無極幫水性極高好手搜捕,泅抵對河登岸,隱入一片竹林中。
忽聞林內傳來爭執語聲,柴青溪傾聽須臾,低聲向喬五三人道:“果然不出嚴少俠所料,白眉老怪就藏身在此竹林中。”囑付喬五三人數句,獨自一人步履踉蹌向前走去。
往前行數十步,隱隱可見白眉老怪與八蒙面人席地而坐,爭執不休,一個蒙面人發覺柴青溪行來,詫道:“此是何人?”
白眉老怪猛地立起,目中射出兩道懾人寒芒,炯炯逼視在柴青溪面上。柴青溪亦已發現白眉老怪,目露驚魂之色,欲轉身逃出林外,白眉老怪厲喝道:“站住。”
林外驀地掠入兩條黑影,疾逾閃電在白眉叟身前落下,驚噫瞭一聲,同聲道:“此人就是柴青溪。”
白眉叟聞言一呆,嘴角泛出得意獰笑,道:“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柴青溪,你還不納命來。”
柴青溪知逃也無用,立定右掌抵在洞前,淡淡一笑道:“柴某身受重傷,不久人世,多活兩日少活兩日亦是一樣,不過請問你為何一定要索取柴某性命?”
白眉老怪道:“留下你性命亦無不可,速獻出那本奇書。”
柴青溪鼻中冷哼一聲,道:“你如妄念殺人滅口,得書遁去認為人不知鬼不覺,那未免大錯特錯。”
白眉叟厲聲道:“此話何解?”
柴青溪道:“倘無柴某講解書中玄奧疑難之處,你縱到手也無異白紙一般。”
一蒙面人突冷笑道:“那本奇書你身懷數十年,視若拱璧,日夕鉆研,依然未能參悟書中玄奧,要你何用。”
柴青溪冷冷答道:“尊駕雖說是,卻未必盡然,柴某誠未能將書中玄奧參悟,但比起諸位一竅不通總高明甚多,所謂一言點破玄機,觸類旁通,那端視諸位資質造化瞭。”說著語聲略以一頓,又道:“若諸位欲強行出手攫奪,置柴某於死,柴某必先發制人,一掌震碎身懷奇書,讓諸位枉費心機。”
隻見一瘦小黑衣蒙面人道:“閣下弦外之言,莫非意欲與我等談條件?”
柴青溪道:“正是。”
瘦小蒙面人道:“請即說出。”
柴青溪道:“柴某有二條件,驪龍谷藏珍柴某隻取一粒雪蓮實,別無所取。”
白眉叟道:“那自然可以,請問其二。”
柴青溪道:“煩求相助誅戮叛門孽徒厲炎,重振排教雄風。”
白眉叟道:“件件依從,請速取出。”
柴青溪緩緩伸手入懷,在胸前取出一冊紙色黃舊線裝約莫四十馀頁書本。白眉叟接過,略略翻展不禁雙眉濃皺,原來書內俱是甲骨文,尚有符錄圖形,轉遞與八蒙面人。蒙面人逐個傳閱,雖有多半諳曉,隻覺須參悟若無柴青溪在旁指點,艱難異常。
柴青溪道:“距此不遠有一戴雲山,甚少人跡,僅一座荒廢已久之千福寺,我等藉此隱身參悟,若諸位秉賦不錯,當能參悟出書中玄奧。”
白眉叟冷笑道:“柴青溪,你又在玩花樣,莫非千福寺隱有武林高手……”
語尚未瞭,柴青溪亦報之冷笑道:“不料天外三兇,膽子愈來愈小瞭,你若不信,盡可遣出兩人前往千福寺窺察,便知柴某之言真假。”
一蒙面人道:“這話不錯,兄弟就去千福寺內察視。”問明方向路徑,身如電閃掠出林外而去。
白眉叟道:“我等亦可動身前往千福寺,那位願背負柴青溪。”
瘦小蒙面人在柴青溪身前一蹲,背起柴青溪,出瞭竹林,擇僻徑小路往千福寺方向走去。他們避免形跡敗露,行程緩慢,雖僅四五十裡程,卻耗費瞭近兩個時辰,到達山下茂密林中,一條身影疾閃而出,正是前行查明千福寺之蒙面人,笑道:“柴老兒說的不錯,那千福寺荒廢已久,無人棲息在內。”
白眉叟頷首道:“好,我等速速前去,有勞帶路。”
他等一行登山進入千福寺中,察看守外地勢,清掃一列僧射,白眉叟即取出那冊奇書,道:“時不我與……”
柴青溪知白眉叟心意,忙道:“且慢。”
白眉叟目中神光一閃;道:“柴老師還有何話說。”
柴青溪道:“天下事欲速則不達,柴某一諾千金,決無更改,閣下還懼柴某反悔不成?雖說千福寺異常隱秘,須知如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我等必須在寺外佈下伏椿,以防黑白兩道兇邪侵入,再說柴某重傷之體,更需盡半個時辰獨自調息,引氣歸元,獨關一室,不能驚擾。”
白眉叟點首微笑道:“所言極是,柴老師一定要引氣歸元麼?”
柴青溪正色道:“這本書本均是奇奧法術,須聚精會神領悟才能施展,柴某數十年來參研,不過一知半解,難謂閣下能全部參悟,柴某如不引氣歸元,無法神智貫註施展其中小法術,更不能使閣下領悟。”
白眉叟認為柴青溪之言並非無理,便命將另一間秘室讓柴青溪一人獨自調息,並命專人看守在門外。柴青溪在酒筵中與群雄說至此處,群雄不禁恍然大悟。雷玉鳴大笑道:“雷某不禁五體投地,拜服柴兄智似諸葛。”
柴青溪搖首赧然答道:“柴某亦是受嚴少俠指點,依法施為,不敢功居於己。”
祝秋帆道:“在下要問柴老師如何逃出千福寺,至今仍未發現麼?”
柴青溪道:“柴某雖不才,但障眼小法仍在,白眉老怪須俟明辰才會察覺柴某失蹤之事。”,語聲略略一頓,又道:“目前老怪正在召集人手,在千福寺佈下森嚴伏樁。”
祝秋帆目光轉註嚴曉星道:“少俠此舉志在什麼?”
嚴曉星道:“使群邪兩敗俱傷,剪除無極幫黨羽及黑道兇邪,我等今晚離去千福寺外,卻按兵不動,全力阻止正派高手與白眉老怪為敵。”
廖獨道:“以後咧?”
嚴曉星道:“誘使無極幫主自願交出那幅藏珍圖。”
廖獨道:“如何交出?”
嚴曉星道:“此事無法預料,隻有盡其在我瞭。”
廖獨哈哈大笑道:“我等一切聽命於少俠,廖某也不必多問瞭。”
柴青溪皺皺眉道:“少俠,那位杜姑娘來歷似謎,武功又高,看來杜翠雲是極大阻礙。”
嚴曉星點點頭道:“晚輩知道,但不如前輩所料的這般惡劣。”這席酒飯吃瞭約莫一個時辰,群雄紛紛起程分批趕往戴雲山。
許飛瓊向嚴曉星道:“星弟,愚姐與你同行可以麼?”
嚴曉星道:“此乃小弟求之不得,瓊姐何出此言。”
許飛瓊不禁面泛紅霞,嗔道:“我們走吧。”途中娓娓傾談,得知蕭文蘭雷翠瑛等諸女均已前去含部口馮杏蘭府中作客,並暗中防護馮府。
許飛瓊忽道:“星弟現在確知無極幫主是誰麼?”
嚴曉星道:“依小弟最近觀察所得,認為伏老爺子受嫌愈來愈重,隻待證實而已。”
許飛瓊默然曼嘆一聲。良久,許飛瓊忽嫣然笑道:“杜翠雲姑娘美貌麼?”
嚴曉星料不到許飛瓊有此一問,不禁一怔,搖首苦笑答道:“世上盡多美貌少女,小弟非好色之徒,難道瓊姐……”
許飛瓊笑道:“我深知星弟是個至誠君子,但杜姑娘似對你情深一往,恐難避開情孽牽纏哩。”嚴曉星苦笑一聲,未出一言。
許飛瓊接著笑道:“拋開杜姑娘不說,那於中鳳姐姐,你總不能不要吧?”
嚴曉星嘆一口氣道:“我真不明白你們女孩子怎麼想的,鳳姐姐又不是不知我的情形,她何苦又攙和進來呢?”
許飛瓊咯咯一笑道:“女孩子的心思哪是你能想明白的,我隻問你要不要?”
嚴曉星苦笑道:“瓊姐姐覺得還允許我拒絕麼?”
許飛瓊咯咯笑道:“你知道就好,鳳姐姐你是無法拒絕的,那再多個杜翠雲姑娘或是多幾個其他姑娘又有何妨?星弟,女孩子心眼窄,因愛生恨,往往會壞大事。星弟弟,與其這樣,你何不都收下來呢,我們姐妹都不會在意的。”
嚴曉星感激地道:“瓊姐姐,你對小弟實在太好瞭,小弟聽你的。”
許飛瓊笑道:“不要向我灌迷魂湯,你呀……”話未說完,忽見前途穿過十數條身影,迅疾如風向戴雲山奔去。
嚴曉星目光銳厲,忙道:“不好,少林悔心院長老靜澄上人率領少林高手亦趕來瞭,我等應全力制止。”加緊身法,疾奔趕去。
冷月淒迷,千福寺外密林中不時飄傳出一聲鳥嗚,風翻枝搖,影浮如魅,氣氛恐怖,令人不寒而栗。寺內蝙蝠漫空穿飛,到處殘石亂草,大殿中燈火如星,杳無人跡。
驀地——一條魅樣人影由大殿內飄閃而出,低聲喚道:“宇通兄。”正是白眉老怪。
隻見一株參天古柏上疾如鷹隼瀉下一條黑影,道:“閣下召喚何事?”
白眉叟道:“什麼時候瞭?”
“二更將殘。”
“外面情勢如何?”
那黑影陰陰一笑道:“外面平靜如水,但據方才天通所言,山外有武林人物頻頻現蹤,如風聲走漏,今晚難免罹受侵襲。”八蒙面黑衣人諱言木來來歷,以天地玄黃,宇宙洪荒八字代號。
白眉叟聞言詫道:“這風聲因何走漏,哼,定是柴青溪從中作祟,騙我等上當,老朽要他知道厲害。”說時反身欲行。
“且慢。”
白眉叟回顧瞭那人一眼,道:“除瞭柴青溪外還有何人可知?”
黑影人鼻中冷哼一聲道:“似閣下如此浮躁,實難成大事,試問柴青溪與我等何怨何仇,武林群雄可明向我等挑釁,用不著如此畫蛇添足,以柴青溪作餌。”
白眉叟想想也對,嘿嘿一笑道:“究竟宇通兄心細如發,但……”
突一雙黑影如飛掠入,望白眉叟略一欠身,道:“登山小徑發現可疑敵蹤,但他們卻不進入,隻在山上徘徊躊躇不定。”
白眉叟目中兇光逼射,現身道:“來人是何來歷?”
一匪徒道:“共是五人,均以黑帕紮住面目,不知是何來歷。”
宇通道:“閣下可否與我前往一探?”
白眉叟望瞭他一眼,道:“有此必要麼?”
宇通道:“局勢比我等預料似較嚴重,若不知彼知己,何以為戰。”
白眉叟略一沉吟,道:“寺內戒備森嚴,處處死域,我等稍離無妨。”
四人相偕走出千福寺後,聯袂掠向登山小徑。果見五個勁裝捷服,肩帶兵器,黑巾紮面人影聚在山口上竊竊私議。宇通低聲向白眉叟道:“我倆躡近偷聽他們議論何事,以便明瞭敵情,再出手殲戮不遲。”
白眉叟頷首應允,兩人鶴行鷺伏,悄無聲息挨進山口小徑。隻聽一個沙啞語聲道,“此處就是戴雲山麼?不知有無聽錯,千福寺是否確在山內。”
另外一人低聲冷笑道:“這還有假的,聽說今晚無極幫有大舉侵襲之意,我等徜此渾水,似飛蛾撲火,自取其死,未免劃不來咧。”白眉叟聞言暗中心神一震。
隻聽沙啞聲音又起,道:“兄弟疑心消息來源是否是真,是以我等逗留山口外瞧瞧有無武林人物相繼前來。”
“那還假得瞭,排教喬五三名手下從水中得以逃出,殊不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無意被一丐幫弟子在後躡蹤,隻見喬五與柴青溪聚交談瞭數句,突如受驚之鳥般四散奔去。
一丐幫弟子尚不知為瞭何事,便望柴青溪身後趕去,進入一片竹林中,不料柴青溪竟遇上天外之兇白眉叟及八位蒙面人,柴青溪遂落入白眉老怪掌中,計議遁往戴雲山。”
“以後咧?”
“那丐幫弟子不願以身涉險,便返回江都,丐幫耳目極廣,偵出喬五潛伏之處,登門請問,將柴青溪陷入虎口之事相告,喬五似願藉武林群雄之力救出柴青溪,懇請丐幫相助,是以風聲不陘而走。”
“話倒也可信,似不知柴青溪等四散逃奔。”
“柴青溪無意窺見金刀四煞形蹤。”
隻聽一人笑道:“今晚我等更不可淌此渾水,徒取殺身之禍,走吧。”其他四人躊躇一陣後,返身回奔出山口外而去。
白眉叟道:“老朽倒錯怪瞭柴青溪。”宇通鼻中微微一哼,與白眉叟聯袂騰起.回轉千福寺。一落實殿階,宇通嘬嘴放出一聲尖銳哨聲。
須臾。四面八方奔來七個黑衣蒙面人,宇通將情勢與七人言明,天通驚道:“風聲外泄,我等豈可作困獸之鬥,不如陡速撤離。”
元通冷笑道:“未必如我之願,再說柴青溪現在坐息不論來敵如何之強,我等總可支撐到天明時分待柴青溪出來,豈可為山九仞,功虧一簣。”其馀之人均同意元通說法,各自回歸原處。
白眉叟逕向柴青溪調息的那間秘室走去,屋外四個勁裝大漢嚴密防護著,他走近窗前捅破窗紙,凝視屋內,隻見燈光如豆,昏黃黯弱,隱約可見柴青溪盤坐壁角,一動不動,已入物我兩忘境界。他嚴囑四勁裝大漢防范外敵侵襲,便返回大廳內,獨自展開奇書翻閱,希冀參悟玄奧。三更正,一片衣雲遮蔽天邊冷月,戴雲山中景物更顯昏茫如霧。
驀地。山外四面湧來江湖高手,喝叱聲起展開激烈兇搏,發出刺耳長叫,聲震夜空。白眉叟聞聲驚覺,面色一變,忽聞殿外傳來一片衣袂振風之聲,便知強敵已至,急掠身穿出殿外。隻見冷面秀士龐雨生率領十數名武林高手立在殿階下,被四蒙面黑衣人阻住。龐雨生瞥見白眉叟現身,大笑道:“強敵來襲,如山重壓,閣下何必作困獸之鬥。”
白眉叟淡淡一笑道:“依你之見咧?”
龐雨生道:“釋出柴青溪及賜贈那冊奇書。”
白眉叟道:“這容易,老朽自當如命交出,請問你有良策保全柴青溪及奇書,老朽心想龐老師未必強過我等。”
龐雨生冷冷一笑,手指著淡衣少年,道:“就憑神木尊者再傳弟子錢百涵少俠,諒無人敢公然為敵。”
白眉叟道:“那是龐老師說的,老朽頭一個就不信。”
錢百涵閃身而出,手腕起處,夜空中閃耀一道冷氣逼人青虹,怒道:“枉費唇舌則甚,若不釋出柴青溪,閣下今晚難逃一死。”
一雙黑衣蒙面人忽撩開襟底,拔出奇形兵刃,欺身如展,望冷面秀土及錢百涵快攻出手。龐雨生及錢百涵心中一驚,雙雙迎攻而去,展開一場激烈拚搏。其馀匪徒猛地出手卻向白眉叟擊攻,一蒙面人大喝道:“找死。”撩出一柄月牙鋼刀,左臂疾伸,抓住一長瘦中年漢子一摔,那中年漢子身不由主地身軀一個疾轉,青虹疾閃而過。
嗥聲未出,一顆六陽魁首離肩飛起,鮮血直沖噴灑半空,那蒙面人身手極快,橫跨一步,月牙鋼刀往另一人揮去。隻聽一聲淒厲慘嗥騰起,那人被生生劈成兩截,五臟六腑溢流腔外,慘不忍睹。另一蒙面人雙手疾揚,黑夜之間,不知發出是何歹毒暗器,悶哼聲中,紛紛倒地隻剩下龐雨生及錢百涵兩人。龐雨生越打越驚,隻覺蒙面人武功奇絕,招式愈變愈奇,攻向部位,出人意表,不禁大感凜駭,猛萌奇寒,自知身陷危境,所幸其他蒙面人不願聯臂合放,否則隻怕難以招架十數回合之外。
白眉叟獰笑道:“兩位如若知機,老朽不念舊惡,棄劍歸順,共圖大事如何?”
猛聞龐雨生大喝道:“住手。”兩蒙面人倏地飄身開去。
錢百涵渾身見汗,濕透袍衫,這是一場從未經歷過的場艱苦拚搏。隻見龐雨生傲然一笑,道:“共圖大事這話倒還中聽,須知龐某寧折不彎,如要龐某棄劍歸順,除非日從西起。”
白眉叟目中神光一閃,道:“龐老師委實太過倨傲,好,兩位如願共圖大事,請從此刻起聯臂迎拒來敵。”
龐雨生微微一笑道:“閣下尚未應不允事,若成有何見酬?”
白眉叟道:“驅龍谷藏珍如待所需。”
龐雨生道:“不如說各得其半才是。”
白眉叟心中怒道:“你乃敗兵之將,尚欲何求,你未免得寸進尺,貪禁無度。”
忽聞夜空中飄傳一聲長嘯入耳,忙道:“好,老朽應允就是。”
龐雨生聞言不禁一呆,料不到老怪如此輕易應允,頗感詫異,望瞭錢百涵一眼。突然瞥見四蒙面黑衣人飛身掠至,渾身浴血,似經過一場慘烈兇搏。白眉叟道:“天通兄,情勢如何?”
天通答道:“三路強敵均已驅退,隻有無極幫大舉進襲,雙方傷亡各半,無極幫主片刻即至。”
龐雨生道:“在下重申前言,我等不必強留在此作困獸之鬥。”
白眉叟冷笑道:“老朽如能撤走,尚待龐老師贅言?”
天通接道:“奇門幫已然發動。”
白眉叟道:“好,各守方位,龐老師錢少俠請隨老朽來。”
一霎那,大殿前草坪上杳無人影,林木沙沙,亂塵飛舞,又易為幽森荒涼景象。片刻,數條魅影疾逾電閃掠入寺門,為首者正是無極幫主,黑巾蒙面,衣袂迎風摺摺翻飛。緊隨著南天三魔,骷髏人魔等黑道兇邪,最引人惹目的是一身高大紅衣的番僧,一瞼浮肉,目如銅鈴,獠牙掀唇,獰虎駭人。在那番僧之後,又一列橫身立著身穿紫黃色袈裟僧人,面目森冷如冰,不類中原人物,各手執著鏡鐵等法器。
無極幫主四巡瞭一眼,沉聲道:“白眉老怪竟逃走瞭麼?”
火龍梭費光冷笑道:“未必地面棄屍乃冷面秀士同來隨從,血跡猶新,距死不遠,隻是不見冷面秀士及姓錢小賊,莫非他們兩人被生擒瞭?”
馬天義道:“據屬下觀察,這寺內已設下遁甲禁制,顯然老怪已遁入奇門內。”
無極幫主忽高聲道:“厲兄。”匪徒內走出一身著藍衫文士,頭戴方巾,面色白皙,三綹長須,隻嫌目光閃爍不正。
藍文士含笑道:“會主有何吩咐?”
無極幫主道:“厲兄請察視四外奇門禁制是否為令師兄柴青溪所佈設。”
厲炎陰譎目光凝視寺內景物,不禁一怔,搖首答道:“四令主,並非柴青溪所佈設。”
無極幫主略一沉吟道:“風聞白眉老怪邀來八人,形跡隱秘,但是身負絕學,奇才異能的高手,果然不錯,但難不到老夫,費賢弟,發出三支人丁梭朝東南方位打去。”
費光應道:“屬下遵命。”陡地揚掌,隻見三道烈焰隨手飛出。“叭”、“叭”、“叭”,三支火龍梭打在側殿欄木上,呼呼燃燒起來。火焰冒起,如遇阻遏,火焰緩緩熄滅,胃出鬱勃濃煙,夜風吹瞭過來,刺鼻嗆喉,漸漸熄滅。
費光目中怒光逼射,厲聲道:“費某不信這鬼邪門。”迅逾電奔又發出七支火龍梭,換在別處別地早成為一火海瞭,但今晚偏遇上瞭邪門,七梭烈焰後又熄滅。費光不禁呆住,面色惡樣難看。
無極幫主低喝道:“此中大有能人,費光不可鹵莽,讓老夫仔細觀察。”
忽地——費光發出一聲悶哼,身影踉蹌倒出兩步。辣手摧魂董啟斌一步竄前,扶住費光,道:“老三,你怎麼瞭?”
費光慘笑瞭一聲,緩緩舉起右臂,道:“老二,你瞧。”
童啟斌凝目註視之下,隻見費光右臂曲池穴附近肘彎處釘著一隻形如棗核鋼鏢,肘彎以下紫腫如墳,尚有逐漸增腫之勢,不由面色大變。驀地,費光又更痛極張嘴怪呼,身軀一陣顫抖,左臂又中瞭一隻棗核鏢,與右臂一模一樣,紫腫如墳。顯然棗核內蘊有劇毒,能在無聲無息中打中費光而不使人警覺,其手法之迅準,委實歹毒駭人之極。無極幫主與厲炎雙雙疾掠而至,一望之下不禁大駭,無極幫主取出一柄小刀,寒光電奔,嗖嗖切去兩臂,迅疾無比點數指。費光似痛極,無法支撐,不禁暈絕倒下。
無極幫立起下兩隻棗核鏢,迎著冷月光輝下察視,隻見棗核兩端伸突三分針尖,毒液無疑貯在棗核內循著針孔壓射而出,不由皺眉道:“諸位能認出此棗核毒鏢麼?”
忽聽四外傳來低沉陰森桀桀怪笑,此落彼起,刺耳戰栗,令人魂魄欲飛。無極幫主厲聲道:“白眉老怪,你躲躲藏藏,不敢見老夫則甚。”
忽聞傳出白眉老怪語聲道:“老朽何懼於你,你自不能察覺老朽存身所在,怪得瞭誰,南天三魔作惡多端,擢發難數,稍加懲戒有何不可?”
猛地童啟斌又發出一聲怪嗥,右臂上中瞭一隻棗核毒鏢,無極幫主手起刀落,切下童啟斌一隻右臂。厲炎忽低聲向無極幫主道:“對方必藏身在奇門內,如不及時制止,我等必無幸免。”
無極幫主道:“老夫已瞧出此一奇門方位。”立指示群邪攻去。群邪立依照無極幫主指示方位,疾逾電閃攻入,僅馀下骷髏人魔,紅衣番僧及身著袈裟僧人,殺聲震耳……
距千福寺外三裡之遙,密林小徑中現出少林悔心院長老靜澄上人,昆侖掌門人滄海客及北嶽名宿虯龍神鏢蒼桓毅及三山五嶽正派高手多人。靜澄上人猛然發現林中棄屍多具,血腥刺鼻,猙獰恐怖,合掌高喧瞭一聲道:“阿彌陀佛,片刻之前,此處已發生一場激烈兇搏,我等來時,頻頻遭人戲弄,又不現身,如今恍然來時相阻之人乃一片善意,阻我等卷入一片殺劫是非中。”
蒼桓毅一躍而出,察視遺屍面目,不禁冷哼一聲道:“果然不出上人所料,死者均是黑道萬惡不赦兇徒。”
驀地,響起一聲:“諸位可以阻止瞭。”
群雄猛然一驚,隻見距身三丈開外屹立著五條人影,一列橫身,冷月從枝葉間透射而下,五人面目隱約可辨。隻見是金刀四煞身著織有金線黑色緞袍,面如淡金,凜凜神威。中立者乃外間盛傳神木令傳入黑衣蒙面少年。那蒙面少年手掌中托著一隻熠熠發出光輝木球,語聲柔和道:“諸位前輩英俠可認得這隻木球來歷麼?”
靜澄上人低喧瞭一聲佛號,面色誠敬,合掌一揖,道:“神木令再出,武林蒼生之福,貧僧有幸,得見前輩奇人威震群魔之神木令,我等願聽候差遣。”
蒙面少年微笑道:“此非其時,諸位實不用卷身殺孽是非中,若聽在下之勸,諸位不如請回,待跡象漸明,在下必傳訊各位求助。”語聲柔輕,令人不禁生出親切之感。
滄海客道:“老朽鬥膽稱呼尊駕一聲少俠,不知可否?”
蒙面少年微笑道:“有何不可?”
滄海客道:“無極幫主倒行逆施,毒手暗算七大門派高人,少俠可查明端倪麼?”
少年答道:“他此舉無非殺雞嚇猴之意,諒諸大門派都獲有無極幫親筆恐嚇手函。”
“不錯。”滄海客答道:“老朽也得有一封,但我等身在武林,寧折毋彎,豈能容無極幫猖狂無忌。”
蒙面少年點頭道:“果然不愧一派宗師,在下奉先師遺命,祛邪衛道,不容坐視,是以在下稍盡綿薄之力,將無極幫羽翼逐個殲除,令其氣勢稍斂,不能繼續為惡,諸大門派也得稍寧靜,但無極幫主此刻須留他性命。”
滄海客詫道:“這是何故。”
蒙面少年答道:“因有幾宗疑案尚未明白,不瞞諸位,在下武功目前尚不能克制無極幫主於死地。””
靜澄上人道:“哪幾宗疑案?”
蒙面少年道:“暫難奉告,但有一件可以明言,就是驪龍谷藏珍圖屠三山手中失去的那一幅是否確落在他手中。”
蒼桓毅道:“這極重要麼?”
蒙面少年道:“重要之極,因驪龍谷中藏有靈藥千年雲蓮實,若無此藥,無法相故明月禪師,七雲上人,普法天尊,無相庵兩位神尼,青城名宿呂子元崆峒名宿邊烈七人性命。”
靜澄上人道:“七雲師弟等受制己久,血脈強凝,雖然目前有雪蓮實,也難得保救性命。”
蒙面少年道:“無妨,這七位武林名宿定可復原。”諸大門派高手得聞此言,暗暗歡喜。
靜澄上人道:“檀越可否見告,此地棄屍是何人所為?”
蒙面少年道:“此乃無極幫與白眉老怪雙方兇搏所致,此刻無極幫主仍在千福寺內與白眉老怪作殊死戰,他們雙方殘殺不休,不論是勝是負,對武林均屬有利,最少他們元氣大傷,不敢再公然為惡。”
滄海客道:“柴青溪是否被白眉老怪所擒?”
蒙面少年微微一笑道:“柴青溪乃非常人,行非常之事,豈能任令白眉老怪生擒,諸位放心,在下當盡力而為,待跡象漸明時,在下自會傳訊諸位相求助力。”
靜澄上人道:“阿彌陀佛,檀越醉如此說,貧僧等隻有暫行告別回山,靜候佳音瞭。”隻見蒙面少年與金刀四煞身形疾閃,便自杳失形影,武林群雄轉道棄去。
另一處山道小徑上,百足天蜈皇甫炎等一幹匪徒正與杜翠雲及其屬下舍死亡拚。杜翠雲一柄長劍,威力無匹,震颼流射劍氣驚虹,已有數名匪徒在她劍下喪生。百足天蜈皇甫炎人多勢眾,看似必欲生擒杜翠雲而甘心,是以施展車輪戰法。杜翠雲武功再高,究竟是女流之輩,已有真力不繼感覺,但劍勢仍迅辣無比。
突聞一聲大喝道:“住手。”皇甫炎不禁一怔,循聲望去,不由得面色大變,隻見林後現出蒙面少年及金刀四煞。
蒙面少年冷笑道:“昔年雲龍山下饒汝不死,尚不知洗心革面,改過自新,猶自與龐雨生沆瀣一氣,狼狽為奸,難道你不要命瞭麼?”
皇甫炎心中頓冒奇寒,壯膽答道:“錢百涵自稱為神木尊者再傳弟子,是以不得已聽命於他。”
蒙面少年冷冷笑道:“有何為證?”
皇甫炎強辨道:“錢百涵堅稱神大令乃尊駕竊取攘有。”
蒙面少年禁不住哈哈朗笑道:“在下說是你偷取屠三山那幅藏圖又當如何?”
皇甫炎不禁目瞪口呆,面色大變,不敢說出有何為證四字,強笑一聲道:“老朽知過矣,謹從此別。”率眾反身疾奔而去。蒙面少年也不追趕,與金刀四煞轉身步入林中。
杜翠雲道:“俠駕請留步。”
蒙面少年轉面說道:“姑娘孝行可嘉,但千萬別操之過急與不擇手段,要知姑娘所需之物,別人也急需取用,望姑娘好自為之。”言畢已與金刀四煞隱入林中,杜翠雲不禁呆住。
一個短裝漢子道:“姑娘,此人就是江湖盛傳的神木令傳人麼?”
杜翠雲道:“正是,此人語含玄機,令人煞費理解。”
“有什麼好猜疑難解的。”一個朗朗語聲從不遠處傳出,杜翠雲望去,正是嚴曉星,神態飄灑,露齒微笑道:“在下為事所誤,竟錯過與姑娘約會之處瞭。”
杜翠雲玉靨緋紅,道:“少俠往何處去瞭?”
嚴曉星道:“與好友潛入千福寺中,但遇強阻不得已退回,此刻白眉叟與無極幫主雙方正在寺內激烈兇搏。”
“真的麼?”杜翠雲眸中神光一亮,道:“柴老英雄現囚在何處?”
嚴曉星微微一笑道:“姑娘,你不是方才親眼目睹神木尊者傳人及金刀四煞麼?有他們在定可救出柴青溪。”杜翠雲眸中不禁流露出失望之色,淚光瑩轉。
嚴曉星微笑道:“姑娘不必如此,就算柴老前輩能賜贈那本奇書,難保武林豪雄不生心攘奪,再說姑娘也未必就參悟書中玄奧。”
杜翠雲喝道:“你敢輕視我?”
嚴曉星道:“不敢,在下自有算計,但試問姑娘有何方法取得驪龍谷藏珍?縱然姑娘參悟書中奇奧,不明藏珍確處所設諸般厲害禁制也是枉然。”
杜翠雲淒然一笑道:“鍥而不舍,有志竟成,我當盡全力取得藏珍圖。”
嚴曉星道:“但願皇天不負苦心人,姑娘知道藏珍圖有幾幅,落在何人手中?”
杜翠雲不禁一呆,道:“藏珍圖共是兩幅,缺一不可,風聞其中一幅似落在無極幫主,另外一幅尚不知落在何處。”嚴曉星微笑不語。
杜翠雲秀眉一皺,面色微慍嗔道:“我知你是想說欲尋獲兩幅藏圖,無異虎口捋須,大海撈針。”
嚴曉星嘆息一聲道:“話不能如此說,要知凡事欲速則不達,在下之意正好與姑娘背道相馳,故不便啟齒。”
杜翠雲忽嫣然一笑道:“少俠話說說看。”
嚴曉星道:“神木傳人既在此地現身,定成竹在胸,如在下所料不差,他不願此時此地亟亟於除去無極幫主之故,必是欲在他身上取得另一幅藏珍圖。”
杜翠雲道:“少俠是說無極幫主已知另一幅下落麼?”
嚴曉星道:“無極幫主一日不死,便夢寐不忘等待另一幅藏珍圖下落。”
杜翠雲螓首微頷,道:“此話的確有理,神木令傳人絕不容無極幫主取得藏珍。”
嚴曉星道:“姑娘玉雪聰明,一點就透。”
杜翠雲嬌啐一聲,面現嬌羞之色,道:“誰要你灌迷湯。”
十數名黑衣勁裝漢子不禁一呆,暗道:“我們姑娘面若桃李,冷苦冰霜,從不假人顏色,越是對你笑語嫣然,隻怕性命難保,但今日不同,似對這少年真情流註。”
嚴曉星望瞭數名勁裝漢子一眼,道:“這九位姑娘尚未與在下引見。”
杜翠雲哦瞭一聲,笑道:“他們都是先父手下,忠誠不二。”隨即又道:“還不見過嚴少俠,這位嚴少俠就是名震西北,紫霞莊主嚴天梁大俠後人。”
十數名黑衣勁裝漢子紛紛抱拳躬身道:“見過嚴少俠。”
嚴曉星含笑道:“諸位少禮。”接著向杜翠雲道:“你我何妨潛入千福寺內瞧瞧雙方情勢如何?”
杜翠雲略一沉吟,道:“好吧,我本欲暫不作取得奇書之念,趁機研悟先師所授的七招劍學。”看著四面又道:“你等仍在原處等我。”與嚴曉星奔向千福寺而去。
千福寺內群邪奉無極幫主之命攻入奇門禁制中,群邪均是武林一流好手,知此戰乃生死關頭,各自施展獨門武功,暗器等全力玫去。但白眉老怪仗著八奇人之助,佈設奇門,又邀約廿四名高手相助,這一戰兇惡慘烈無比,慘嗥此起彼落,隻見傷亡。約莫一個時辰過去,南天三魔等俱已斃命陣內,已然死去過半。
無極幫主心中微感驚兆,目註紅衣番僧道:“大師何不施展唱名呼魂大法。”
紅衣番僧吐音生硬道:“隻有如此瞭,但不知對方生辰八字,功效相差一半。”大袖一揮。
七位面目森冷,身穿袈裟僧人振起鐃鈸樂器,翻舞走動,織成一片怪音。紅衣番僧喉中發出狼嗥呼喚聲,其聲尖銳刺耳,與鐃鈸配合,令人神魂欲飛。厲炎與骷髏人魔及群邪以佈片塞住雙耳,似經受不住。那唱名呼魂魔法籠罩千福寺全寺,白眉老怪隻覺魂不守舍,八蒙面人身在奇門內亦感心神不寧,紛紛聚在白眉叟之處,道:“我等難以經受,不可離去。”
白眉叟道:“那柴青溪呢?”
一瘦小蒙面黑衣人道:“破門而入,挾之離去。”
白眉叟道:“好。”飛掠至柴青溪密室外,不禁一呆。
隻見守護屋外四名勁裝漢子個個點中穴道倒在地下,房門洞開。白眉叟大喝道:“不好。”撲入室內,哪有柴青溪人影,目光怨毒,掠出室外察視四人。四人鼻息冰冷,分明對方以內傢極高手法,凌空點斷心脈致命。白眉老怪頓瞭頓足,與八蒙面人及殘馀人手穿空掠出寺外遁去。
這時,無極幫主突聞一高聲道:“令主,禁制已破。”
無極幫主聞言大喜,立時與群邪撲去。紅衣番僧與七身著袈裟僧人仍自繼續施展魔法。寺墻上正有兩條人影偃伏著,卻是嚴曉星與杜翠雲。杜翠雲兩手掩耳,低聲道:“難聽死啦。”
嚴曉星一拉杜翠雲掠出寺外,疾奔如飛,奔出約莫三裡外方始停住,搖首道:“好厲害,番僧不除,無極幫主無異如虎添翼。”
杜翠雲冷笑道:“半月後,我要手刃這紅衣番僧。”嚴曉星不語,凝註杜翠雲良久。
杜翠雲似有所覺,嬌羞不勝,嗔道:“你瞧什麼?”
嚴曉星猛然驚覺,正色道:“在下是想姑娘那七手劍法必是驚曠絕世之學。”
杜翠雲道:“先師嘗言這七招劍法,玄奧已極,目前尚未習成,威力如何難說。”
嚴曉星正欲啟齒,忽見來途疾逾飄風現出數條人影,正是無極幫主等人,欲待閃身躲避已是不及,轉瞬已來到瞭近前。厲炎鼻忽冷哼一聲道:“就是這女娃兒麼?”
崆峒七煞中老二青面鬼羅田右手一振判官筆,一點寒點狹著一屢勁風點向杜翠雲喉咽要穴。突聞嚴曉星冷喝出聲,青虹疾閃,羅田發出一聲慘嗥,一條右臂齊肩落下,血湧如註,羅田身形跌出丈外。崆峒六煞紛紛大喝撲出,無極幫主厲聲道:“住手。”六煞聞聲迅即身形暴退,倒翻瞭出去。
隻見無極幫主蒙面紗巾中射出兩道懾人心神寒芒,他臨感納罕嚴曉星是用何劍法斬斷羅田右臂,以他的銳利目光竟無法看真。群邪均以為無極幫主必親自出手,哪知無極幫主卻冷冷說道:“小輩,下次遇上,當斬斷你的兩臂。”說著命六煞挾起羅田,拾起血淋淋右臂。
杜翠雲冷笑道:“何必等到下次。”
無極幫主嘿嘿冷笑兩聲,道:“老夫今晚身有要事,讓你一著,走吧。”群邪大出意料之外,隻得隨著無極幫主疾行如風奔去。
杜翠雲愕然道:“連無極幫主都怕瞭你,料不到一晚成名天下傳。”
嚴曉星道:“姑娘不用謬贊,他哪裡是懼怕在下,而是懼怕神木令傳人及金刀四煞爾。”
杜翠雲不禁恍然,暗道:“原來如此。”柳眉皺瞭皺道:“少俠方才所施劍法迅厲奇奧,令人無法瞥清……”
嚴曉星笑道:“雕蟲小技,不值一笑,你我不妨去千福寺內察視,看來無極幫主無功而退。”
雙雙撲入千福寺內,隻見棄屍狼藉,血腥刺鼻,斷肢殘腿,在在都是,觸目驚心。嚴曉星尋著一具未曾咽氣匪徒右掌緊抵著命門要穴,真氣攻入內腑丹田。匪徒口角溢出一絲黑血,面現淒然苦笑道:“在下是不行瞭,尊駕何必費事?”語聲黯弱低啞。
那重傷奄奄一息的匪徒,經嚴曉星問明系白眉叟邀請前來助拳的武林高手,問知柴青溪為白眉叟等人挾之離去,若須查探白眉叟行蹤,恐怕須向江南各地鏢局及騾馬行打聽。杜翠雲道:“此話當真麼?”
匪徒淒然一笑道,“小的乃不久人世之人,如何敢騙姑娘,方才神木令傳人及金刀四煞也答問道。”
嚴曉星道:“看來是不假的瞭,姑娘,你我將千福寺整個搜覓一遍,瞧瞧有無蛛絲馬跡留下。”
千福寺遺屍累累,血痕斑斑,慘不忍睹,令人不勝浩嘆,嚴曉星道:“神木令傳人既然插手,決不致半途而廢,柴青溪必可救出,姑娘將來見著神木令傳人時懇求於他定可如願。”兩人比肩快步掠出千福寺,奔瞭戴雲山。
嚴曉星突然止步停身,道:“杜姑娘,在下不送瞭。”
杜翠雲聞言一怔,道:“少位現欲往何處?”
嚴曉星感喟聲道:“在下亦與姑娘一般,身負血海大仇,須覓訪仇蹤,乃然無宗,斷梗飄萍,四海為傢,江湖道上,或能與姑娘重逢。”望著抱拳一拱,穿空到飛而起,疾如流星奔空,轉眼遠在數十丈外。杜翠雲星眸一紅,禁不住珠淚如斷線般淌下,眼前頓感如有所失,隻覺一片空虛。
驀地——隨風送來一熟稔語聲喚道:“姑娘。”
杜翠雲忙拭去淚痕,轉面望去,隻見一黑衣帶刀老者立在三丈開外,由不得粉頰一紅,道:“楊福,是你麼?”
黑衣老者掠身落在杜翠雲身前,望瞭杜翠雲一眼,道:“姑娘,老奴有句話不知當問不當問?”
杜翠雲微微一皺眉,幽幽笑道:“你說吧。”
楊福道:“姑娘是否對嚴少俠動瞭真情?”
杜翠雲不禁默然,回憶其父在世,雄據一方,追逐裙下不乏英俊年少,但稍露輕薄者立遭重懲,令人可望而不可即,空谷幽蘭,孤芳自賞。楊福乃其傢老仆,知杜翠雲最深,長嘆一聲道:“也難怪姑娘,似嚴少俠如此人品氣質,畢生罕睹,據老奴看來嚴少俠並非無情之人,因其身負血海大仇,不能因兒女私情牽纏,姑娘,走吧,他們還在等候姑娘咧。”
杜翠雲芳心泛起一種莫名惆悵,默然無語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