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天賜見他那樣子,怕他攪局,忍不住盤問道:“你口口聲聲說你是她相公,那你們的婚書呢?或者父母的買賣聘書呢?”
孫仲艾忍不住後退,恨恨道:“我跟她有瞭夫妻之實,沒準她肚裡已經有我的種!即便沒有婚書又怎樣?”
耿天賜十指攥的死緊,逼問道:“那你可說的出新娘的名諱?”
孫仲艾真給問住瞭,一時無從回答。
梅婷見他勢弱,忙道:“表哥,新娘一夜風流,也許留瞭化名也說不定,外貌卻是假不得的,不如讓新娘掀開蓋頭,讓這乞兒一辨,豈不更好?”
孫仲艾聽罷,隻死盯著甘草的蓋頭。眾人議論聲起,甘草的小身影不受控制的晃瞭一晃,耿天賜把甘草的異狀看在眼裡,卻苦於不能幫她化解,遂冷笑一聲:“真真可笑!說不出新娘的名字,就編出這一出來,大紅蓋頭蓋著,樣貌都沒見著,就大庭廣眾之下壞我妻子名聲!別說洞房前揭蓋頭對我妻子不吉利!倘若真的揭開蓋頭,誰知道隨便哪個萬一受人收買,信口胡謅幾句,可怎生瞭結?”
這話一出,眾人紛紛點頭稱是,梅婷臉上白瞭一白。一時大傢的目光全都匯集到正中沈默的石像一樣的新娘身上。
甘草靜默瞭一會,知道今日難以善瞭,嘆瞭口氣,緩緩解下蓋頭,扔在地上。
這下眾人看得真切瞭,正中那女孩豆蔻年華,清秀水靈,秀氣的像雨後青草,她目光似無奈似怨恨,隻緊抿一張完美的唇不言語,這半天幾人的針鋒相對她不置言辭,分明沒發出任何啜泣,可是此刻臉上卻是滿臉淚水,打濕瞭胭脂,看上去柔韌倔強的不似這個年紀,也因為這大庭廣眾下的意外亮相還帶瞭些被羞辱的隱忍嬌怯。
耿天賜看得好不心疼,卻不知如何去寬慰她,隻能心急如焚的指望她多信他幾分。
孫仲艾看著那張魂牽夢繞日思夜想的臉,心裡又是癡又是念,又是恨又是憤!
從知道甘草走失後,他沒有睡過一天安生覺,挨傢挨戶的乞討尋她,遭人白眼!好不容易混到東城,不知給兵士攆瞭多少次,隻能悄悄的找,生怕她一天流落在外會受苦。終於給一個官小姐註意瞭他,並詢問瞭他妻子的細節,說會帶他去見她,他開心的幾天沒睡好覺!而她卻在這裡過瞭這麼久大富大貴的舒坦日子,還要和別的公子哥去成親?
孫仲艾眼裡要燃起火來,卻被甘草眼裡的絕望和不甘瞬間澆滅,她眼底一片死灰和寂滅,悶悶地不出聲,眼淚卻不住價的淌下來,嘩嘩匯成一片,濕瞭禮服,像整個人都變成瞭一汪含愁秋雨,他從未見她那般難過過。
他向來見不得她難過,他無法恨她,但他好恨這個官宦天下!若不是當初先帝無能,怎麼會放任天山王坐大?若不是天山王強權欺人顛倒黑白,他怎麼會父母雙亡?若不是官宦隻手遮天,他如今也是一名官宦子,怎麼會在這紈!少爺面前失瞭威風?他拳頭捏的緊緊的,咯咯作響。
孫仲艾是多麼的想報復她!想整治她!想當眾昭示她!想把她帶回去,壓在胯下好好的折磨她,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讓她再也不敢這麼離開他瞭……但是他卻被她的絕望刺得生疼!她就像一株徒然失瞭生命的花朵,無力的站在那,似已行走不遠,叫他徒然不忍瞭。
梅婷見他不說話,催道:“這不是你妻子麼!你瞧她也並無反駁。見瞭人都高興的說不出話來瞭?還不快相認?”
孫仲艾卻突然扭過頭,道:“她不是我妻子,我小乞兒認錯人瞭!攪瞭局,對不住瞭──”說完,大步流星的離去。
甘草還有些不信,看著他瑟瑟的背影,他隻留給她一個失望難言心痛莫測的眼神,再也沒有回頭。
事情算是平息瞭,可是這婚禮卻再無滋無味。
洞房夜,新人並排坐在床上,誰都沒有言語。那杯合巹酒放在那裡,倒更像是個擺設瞭。
耿天賜忍不住追問道:“方才那乞兒,說的確有其事吧?”甘草的反應他看在眼裡,他心裡嫉妒的發瘋。
甘草想說他不是她夫君,隻是糟蹋過她,即使她當初逃離的時候也還是恨他的,可是經歷瞭孫仲艾臨陣逃脫的沒有揭穿後,她突然生出一絲絲感念,她不想再提他糟蹋過她這件事,也不想再恨他。而關於那些不堪的事,她同樣不想再提起和回憶。
於是,她隻能不說話。
她的沈默激起瞭耿天賜的邪火,他粗暴的撕扯著她的喜服,那大紅繡袍轉眼在他暴力的手掌中變成絲絲縷縷的碎佈。甘草隻是默然不語,輕輕顫抖著抱緊瞭雙肩。
甘草牢牢的護住身體,直直的盯著他,也不知哪裡來的醋意心裡越發泛酸,嘴下也尖刻許多:“你的表妹又是怎麼一回事?你為何一直瞞我?怕我知道瞭,不給你享齊人之福麼?”她嘴角冷笑瞭下,步步緊逼,“所以先娶瞭我,籠絡瞭我的心,日後米已成炊,再娶她進來羞辱我?”
耿天賜百口莫辯,急道:“我沒有──!你胡說!我從來就沒想娶她!”他一向任性,怪他把事情想的太容易,他以為隻是無關緊要的旁人,卻忽略瞭種種意外。他是沒有保護的好她,可是他對她的心日月可昭!
甘草把他逼得後退,她一向最要強倔強,那大庭廣眾下的難堪最是她的心痛,“如果不是你的欺瞞,怎麼會發生今日之事?怎會叫我顏面掃地?”說完淒然笑瞭下:“怎麼會有我這樣沒有臉的新婦!”說罷,剝掉身上破碎的紅衣,一身白綢內衫毫不應景。
耿天賜眼睛佈滿瞭血絲,雙手牢牢扣住她的肩膀:“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是後悔瞭?巴不得不答應我?”
甘草平靜的一根根掰掉他的手指,目光漸淡:“是!我是後悔瞭──我隻當今日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反正你對我已存芥蒂,與其彼此厭棄,我隻當這場婚禮未發生過,我明日就離開這裡。”
耿天賜氣的手指把掌心都摳出瞭血,一把把她推到床上,力氣大的像發瘋的牛。甘草的頭砰一聲撞到床柱,沁出幾絲血跡。
“你哪也別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