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飛飛與素娥也是舊相識瞭,素娥原是大傢落難的小姐,在她十五賣身子的那日,是花飛飛贖瞭她,這小姐雖然被老鴇調教瞭些日子,但是儀態風度絲毫不減,花飛飛憐她身世可憐,便索性把她買瞭下來,無處安置,便養在瞭倚翠樓裡。
其實他買她,更是因為,他當時嘗慣瞭官宦人傢偷情的美婦,好奇處子的味道,想要看看,女人的處子血,是不是有什麼特別的意思。
結果他發現,女子的處子血並不能叫他更加舒服,倒是那些女人,更容易喜歡上讓自己疼痛的男人,甚至不惜降低身份尊貴。於是他在過瞭好一陣子閨閣小姐的癮之後,便不再沈溺於此,至於有什麼人會要死要活,他是一點也不在乎,為此,他上瞭朝廷的通緝令。
素娥也在那一夜便愛上瞭這溫柔備至的公子,那時,她並不知他是誰,可以說,喜歡上他是落難少女對於大戶人傢俊逸公子的錯覺。
但女人慣於將男人的身子和心聯系在一起,她以為,他待她甜蜜的溫柔,他便是真心喜歡她。
及至知道瞭他的身份,她也半點沒有退縮,她實在不相信,那麼溫柔的糾纏都是逢場作戲。有時或許就是這樣,浪子的真心往往更吸引女人的情懷。
然而花飛飛隻憐惜瞭她兩天,便甩手不見,她本來已經死心,沒想到他這節骨眼上又回來瞭。
花飛飛怔怔的看著素娥,幾乎移不開目光,他的眼神卻比他的心更深,穿過瞭她的面孔,不知停留在什麼地方。
素娥不知他在思量什麼,竟然有些惶惶然。
“聽說,你要開瞭門做生意?”花飛飛撩起她的額發,癡癡的盯著她的眼睛,看出些不同,有些失落,轉而看著她的面孔,神色復雜,似乎有些不忍。
素娥一僵,欣喜已經冷卻下來,“素娥把公子當做良人,公子卻一別不見,素娥總也不能不過活瞭。”
花飛飛神色一黯,“我給你留下的銀票,夠你一輩子安生立命瞭,何必糟踐自己?”
素娥諷刺的一笑,卻知自己絕不是笑他,“是瞭,是不必操心營生,隻是這心裡,實在是很空,素娥隻想讓自己想的少一點,妄想少一分。既然這裡空瞭,那麼便把別處填滿好瞭。”
花飛飛看見她淒楚的樣子眼神漸漸迷茫,迷失在自己不明的情緒裡,眼裡閃過那個小鹿般的影子,和眼前的清秀的面容重合在一處,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別這樣……”他的手輕輕撫上她的面頰,“這張臉,不要在別人的身下承歡……”
素娥的心一慟,再也說不出拒絕的話,被他迷亂的往床上一拋,已經壓在瞭身下。
花飛飛再也待不得,思維已經有些紊亂,翻身把她壓住,眼裡牢牢盯著她的面孔,身下已是硬的不行,正要寬衣解帶,卻見窗外黑影掠過,頓時清醒瞭幾分,追瞭出去。
院子裡,嶽小川淡淡的打量他,心裡暗嘆瞭口氣。
他今日去盟主府,東西沒找到,卻看到那小女子,心頭觸動極大──
他一向端著無情,今日倒不是憐惜她傷痕,他隻是為她的反應所奇怪,要怎樣的人,才能在紅塵裡碾壓的體無完膚之後還能有一雙清澈鎮定的雙眼,去思索怎樣繼續活著?
他不由有些興趣,會叫這女子動容的會該是什麼樣的事呢?若是慘到不能再慘,是不是她就會瞭無生念?
他會這麼想,實在是因為他沒可能知道,甘草究竟經歷過些什麼。有時苦難就像賭博,越是累計,越叫你不惜一切代價活下去,尋求一個翻本。
他很少跟女子打交道,但也知道女子但凡遭遇巨變,無一不是哭哭啼啼或者尋死覓活。那女子明顯已經失貞,卻有著強烈的求生欲,而且毫不避諱他的存在,絲毫沒有哪怕一絲赴死的自知,並隨著他的舉動作出最為理智的反應。
說來,他不是愛管閑事的人,可是到底還是沖著她特別的冷靜給她跑這一趟,但是從聽到她說要找花飛飛的時候,他心裡已經是有些奇怪──畢竟,跟那個人扯在一起的,似乎不能是什麼良傢婦。
而見到瞭花飛飛,他就更難以確信,如此薄情而寡廉的男人,又正在好事,怕是那女子托錯瞭人瞭。想起那女子那雙冰湖般的眼,他竟然隱隱有些不舒服起來,於是有瞭自覺,今日似乎不該為瞭陌生人頻繁的費解,便皺瞭皺眉脫口而出,“花公子,有位姑娘被困在盟主府的書房暗室,叫你過去相救──”
他話未說完,已看見花飛飛變瞭臉色,竟與方才風流倜儻的樣子全不相同,道謝也來不及,已經飄然遠去瞭。
嶽小川突然察覺,自己腳步一滑,險些跟著也飄瞭出去,不由暗自懊惱,自己這是怎麼瞭,何時別人的事情也這麼上心,遂搖搖頭一身冷清,辦他的正事去瞭。
甘草幾乎沒抱什麼希望等待搭救,因為她每次期待有人搭救,都屢屢破滅,她更希望田天齊那老匹夫能記起給她送些吃的喝的來。
餓死她倒好,若是留她一命在,必定叫這兩父子血債血償!
但是即便在密室中的時光是如此的難捱,她還是覺得花飛飛到來的實在很快。
隻不過小半天的樣子,她意識到有人來瞭。
抬頭看見是他,還是那副翩翩公子的優雅模樣,反襯的她如此狼狽不堪。
兩人不過相別數月,那時他們還在執手相別,花飛飛一身白袍精美,珠冠別致,雙目含情,唇角無意,甘草一身紫色紗裙,輕靈秀美,而現在公子還是那般賞心悅目,小姐卻赤身裸體,勉強肚兜遮體,滿身傷痕,頭發散亂,像狗一樣被鎖著手腳。
兩人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不得不感慨世事無常。
花飛飛勾人的眼睛裡春水都化成寒氣,上來將甘草身上的傷勢看瞭個遍,她一身青紫淤血幾乎無處可攬,他生怕弄疼瞭她,久久才咬牙切齒道:“是誰?是誰幹的?”
甘草看到他就像看到親大哥,她同他之間的糾葛曖昧又與別人不同,也不再避嫌,一頭靠在他肩頭,“是田天齊那個奸賊!”
花飛飛握的拳頭指節咯咯作響,摸著她後背的手頓瞭頓,終於懸空收起,他心裡起瞭濃濃的心痛,那背上竟然遍佈粗粗細細的疤痕。
花飛飛沒有再多問,幾下斬斷她的鐐銬,解下外衫給她裹得密不透風,一把把她打橫抱起,“我先帶你離開──”
甘草不忍的看向地上已經幹硬的袁彤術的屍身,田天齊不知去瞭哪裡,她現在逃亡更無法帶走師兄的屍身,隻能讓他繼續暴屍這裡,她心裡極為不忍,想起師兄舍身相救的情形,不由又簌簌落下淚來。
花飛飛看瞭眼地上的男屍,似有所悟,柔聲道:“甘草,放心吧,死的人必不會白死的,你可還得出去為他報仇呢。”
甘草點點頭,柔順的忍痛埋首在他胸前再也不看。
甘草隻覺得身子一陣騰空穿梭,幾乎沒感覺到怎樣跳躍震動,隻看見身邊的景致走馬燈般經過,在她猶豫回首間,已經遠離瞭盟主府,到瞭倚翠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