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草衣衫不整,搖搖晃晃的走在荒野的路上,也不辨來時方向,隻盲目的走著。
她終於知道瞭什麼叫做喪傢之犬,過街老鼠,上天無門,下地無路。
花飛飛的屍首還在那裡孤零零的,她身邊一個可以求助的人都沒有瞭,而自己活著已經是恩賜,想要報仇,更是萬難……
這樣活著,到底做什麼呢?難道就為瞭自己受盡屈辱,給身邊的人一個個帶來死亡嗎?
荒野的路上,離開官道已遠,夜幕下神不知鬼不覺,正是刺殺的好時機。
幾個身影鬼鬼祟祟的尾隨,提著明晃晃的劍向甘草刺來,眼看就要把渾然不覺的她刺成刺蝟。
隻聽叮鈴鈴幾聲,一個肉粉色衣裙的女子從天而降,一道衣袖一抽,就繳瞭幾人兵器,她面色溫婉,容色嫵媚,豔麗不可方物,美得如同仙子一般,又透著股子妖冶,恰似一朵大粉芙蓉。
此刻身影飛旋像朵水仙,粉色衣裙也隨之舞動飄搖,裙角所繡的粉色蓮花也在動作下漾起淡淡絲光,她幾招間就飛出綢帶,攔著脖子絞死瞭幾人。
女子殺的不夠勁,拍瞭拍手,看見甘草還形同未見得,麻木往前走著,上前攔住她:
“喂──你瘋瞭啊?這麼大動靜你聽不見?”
甘草不理她,繼續往前走。
女子急的跺腳,“喂!你住的地方明明在那邊,你往這邊走反瞭!”
甘草這才停下來,木木的看向她:“你怎麼知道?”
女子掩口道:“我可沒有跟蹤你……”說的有些心虛,接道,“好啦,快跟我回去,我幫你出面安葬花飛飛。”
甘草聽的一怔,似乎整個人都活瞭過來:“你說真的?”
女子想瞭想道:“是瞭,花飛飛好歹也跟我有過露水姻緣,幫他收個屍也是應該的。”
甘草聽到這一節,心裡無端的不舒服,雖說她對花飛飛到底沒有愛情,但是知道他跟別的女子睡過還是心裡針刺似的,有瞭芥蒂。
“不知姑娘怎麼稱呼?”甘草戒備的問。
女子爽朗道:“我叫逐波,之前跟花飛飛相好過一段,這傢夥手上功夫不怎麼樣,房中功夫倒是瞭得,我還想跟他多來往幾次呢,才知道他竟然轉瞭性瞭,說是要一心一意對待一個女子,還玩什麼私奔,特地來看這個女子是誰,長的如何?”
甘草淡淡一笑:“甘草蒲柳之姿,怕是讓姑娘失望瞭吧?”
逐波又掃瞭眼她,道:“我也是奇怪,一個二個都為瞭你要死要活的,你也長的沒有傾國傾城的麼,花飛飛為瞭你而死,連白宇臻這燙手山芋也盯著你……嘖嘖……”
甘草沒有忽略她這句脫口而出的細節,突然記起聽說過白宇臻與逐波仙子的前事,很快聯系起來,突然感覺有些不對:“你怎麼知道,白宇臻一直在找我?”
逐波驚覺說錯話,道:“啊──那小白臉長的俊俏,竟然在我手下寧死不從,我後來不服,一直跟著他想挽回一局……”
甘草本來擔心會拖累別人,逐波不由分說已經把她拉上車,“你放心,我的功夫,多保護你一個也不成問題的。”說完已經趕上馬車出發瞭。甘草想想,到時去定蒼山倒也順路便不再拒絕,逐波運起內力把車駕的飛快,倒是把暗中追兵都甩在瞭身後,即便有追得上的,也依次在路途被解決掉瞭。
甘草用自己破爛的衣袖沾上烈酒,小心的為花飛飛凈身換衣。
“花大哥,我活瞭十餘歲,白學瞭一身功夫,卻沒有用武之地。身邊對我好的人,都被奪走瞭,如果可以選擇,我寧願不入這個輪回,不來這個世界,這樣就不會害死你們。”
“你和袁大哥,是我最對不起的人瞭。甘草何德何能,讓你們付出這樣大的代價。花大哥,我現在覺得,有時死也是一種奢求呢……我背負瞭這麼多人命,真是想死也不能瞭……”
“也或許,老天就是要讓我這樣傢破人亡的活下去,等到把所有對我好的人都克死瞭,也就是我下黃泉見閻王的時候瞭,到時候,我讓你們把帳都算回來好不好?”
甘草簌簌的落淚,說到這時,幾乎是萬念俱灰瞭。
逐波在前頭聽著她喃喃自語,初時還覺得她癡狀好笑,因為她從來沒覺得男人是什麼好東西,也沒把那些卑賤自大的男人放在心上過。
可是聽著聽著,那言語中孤獨悲愴之意,讓她心也涼涼的難過,說的她都有些心疼,再也忍不住瞭,一把把她從車裡頭拽瞭出來,放在身邊,“好瞭,你也休息夠瞭,真是的,我在這裡趕車,你卻在裡頭舒服,真不懂事,快陪我聊聊天,講講笑話,不然車夫一犯困,可就不知走錯到哪條路上瞭!”
甘草一愣,方才的難過都憋瞭回去,便在旁邊陪著她駕車,笑話自然是說不出來的,她隻好靜靜的看著路邊被風吹得起伏的田地,和鬼怪似的遠山。
逐波見她視線,微笑道,“喜歡山嗎?”
甘草道,“我想起瞭我的傢鄉,不知叫什麼地方的,但是在深山裡,要走很多山路的地方。”是的,還有等待她洗手做羹湯的三位好夫君。
逐波道,“這裡不過是些小坡罷瞭,真的要看山,要去鄂南,那裡的山,一座比一座有靈氣,就像樹木一樣,快成瞭精瞭。”
甘草沒有接話,也對她的來歷似乎不感興趣。逐波卻不停說些方外趣聞,奇聞軼事,還甚至有些香豔的段子,一路上甘草倒是少瞭幾分傷心失神。
天亮前二人到瞭定州小滄村的後山,原來小土坡上的小孤墳已經長滿野草,甘草默默將草鋤凈,又在旁邊把花飛飛掩埋,牌位上書“夫君花隱士之墓”,她到底不想用真實姓名擾瞭他死後安寧,想起他曾經說過,讓她放下仇怨,嫁給他浪跡山崖的話來,給他寫瞭這樣的牌位。
粗活做完,甘草又給一大一小兩個墳頭依次上香,燒紙。折騰完,兩人也要分道揚鑣瞭。
“逐波姑娘,你這就要走?”甘草吃瞭一驚,沒想到她真的專程來幫自己,而自己,似乎也無路可去。
“是啊,我要走啦。不過我看你順眼,日後你若實在走投無路,記住可不要去求那些混賬男人,”她說著拿出一枚青色玉牌,玉牌中央卻有天成的白絮恰似一朵蓮花,“你可以帶著玉牌來鄂南托付我。”
甘草見瞭那面玉牌,越發篤定瞭自己的推測,一下子半膝跪在她面前。
“逐波姑娘──甘草有一事相求!”
逐波有些慌亂,怎麼也扶她不起:“甘姑娘,你快起來!你這是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