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南的山路不好走,九曲十八彎都毫無誇張。但是饒是如此,甘草還是刻意留心沿途的路線。
郎阿裡見她記得辛苦,笑笑道,“姐姐不用記的,你隨時想來想走,我都會幫你。姐姐還不如欣賞沿途的景色好瞭。再沒有什麼地方比我們的傢更美瞭。”
說話間,兩人又過瞭幾個關口,隻覺得一處比一處狹隘,到瞭極高的所在,身在一處荒無人煙的懸崖峭壁。
“姐姐,抓緊瞭!”郎阿裡一手抱住她的腰部,一手抽出腰刀,突然從懸崖飛身跳下,隻聽鏗的一聲,兩人下落之勢頓住,甘草抬頭望去,隻見那腰刀前頭的鉤刃剛好同峭壁上的孔洞吻合,而且放眼望去,峭壁上這樣的孔洞往下一直延伸到地面。
隻聽鏗鏗數聲,峭壁上留下一串白色的火花,郎阿裡已經抱著甘草飛身而下,沿途停頓,就像一黑一白兩隻蝴蝶。
直到谷底,甘草仰望上去,點點頭,“果然是個隱居的好地方,這麼高的山壁,即使輕功再好,恐怕也堅持不到底下。”
郎阿裡把哥哥的腰刀系在甘草腰側,“這個你留著,若是以後你隨時有事,都可以回到這裡來,當做第二個傢鄉。”
他抬眼見甘草沒有拒絕,歡喜的很,又自然而然拉起她的手向前走,“我們族裡的人都沒什麼武功,所以一般不容許外人近身,基本不會丟失腰刀,就算是丟失,外人下得山谷,沒有這腰刀證明身份,也不會被族人認可,隻會喪命。”
他給甘草服下一枚黑丸,帶她走進霧氣騰騰的草地,“這裡都是毒煙瘴氣,你最好不要一個人直闖,有急事的話繞道走,從旁邊的湖也能遊過去的,裡頭有幾隻鱷魚,你帶著腰刀遊過去,刀柄上有阿哥的氣息,它們不會傷害你的。”
又穿過各種匪夷所思的濕地和叢林,眼前是一條環形的水流,岸邊栓瞭很多條船隻,郎阿裡隨便上瞭一條,把甘草安頓在船頭,自己撐起小船向南劃去,沿途經過很多長滿莓果的灌木。
甘草看著紅藍紫的各色莓果,忍不住摘瞭一顆野草莓丟進嘴裡,酸酸甜甜,幸福的瞇瞭眼睛,裂開瞭嘴角。
郎阿裡不經意間,看見她少見的溫柔,和嘴角粉色晶瑩的蜜汁,突然看的眼都不眨:就在前天夜裡,他還吻過這張唇,嘗過她的味道……
甘草突然發現郎阿裡吃驚的看著她,忍不住呆住瞭,難道這些莓果有毒嗎?
郎阿裡忍不住走上船頭,鬼使神差的含住她的唇吸吮。
甘草禁不住想起上次醒來看到他在她身上肆虐的情景來,眉頭一皺,蓄滿內力的一拳就要沖他心口揮去,可是眼前的少年閉緊瞭眼睛,臉還泛起蕩漾的羞紅,似乎失去瞭一切的應變能力和防禦心,他似乎沈浸在夢裡不肯醒來,又似乎害怕睜開眼睛看到她的冷漠。
他明明感受到瞭她的襲擊,可是隻是微微一顫,還是不肯躲避,嘴巴反而更狠的攫住她的柔唇,吮的纏綿悱惻。
甘草拳頭握瞭又松,最終化去瞭內力,粗魯的把近前的少年推搡開來,“再冒犯我,我挖掉你的眼睛,割掉你的舌頭。”
郎阿裡渾不在意,又撲過來緊緊抱住她的腰身,好似驚喜極瞭,“我就知道姐姐舍不得打我……”說完貼著她的膝蓋磨蹭。
甘草氣的額頭突突直跳,眼看近岸,一腳把他踢飛到岸上。
遠遠的,隻見一個穿著天藍色裙的俏麗女孩撥開灌木急急跳瞭出來,“阿裡哥哥,你怎麼樣?”
她把郎阿裡扶瞭起來,轉而看向已經跳上岸的甘草,“你這個壞女人!你竟敢毆打阿裡哥哥,我要讓你日日夜夜做噩夢!”
還不待她動作,郎阿裡一把奪下她手中的竹筒,“住手孔雀!她有瞭我的情蠱,你傷害她,我也會難受的。”
孔雀一張美麗的小臉氣的蒼白,“什麼……情蠱……”轉眼間一張小臉淚水密佈,不敢置信的看著郎阿裡,“阿裡哥哥,你不是說會娶我的嗎?阿木哥哥不是也說娶我的嗎,我們三個人一起……”
她還沒說完,郎阿裡嚇得趕緊解釋道,“那是我八歲說的好不好,成年禮前就早跟你說瞭多少遍你隻是我妹妹的,至於阿木哥哥,他也不能娶你瞭,他為瞭別的女人永遠不會回來瞭。”
孔雀呆瞭一呆,把身上的竹筒往郎阿裡身上乒乒乓乓一扔,哭的稀裡嘩啦的走瞭。
郎阿裡拉起甘草跨進灌木,走瞭一截,隻見豁然開朗,眼前一片開闊,很多小竹樓比鄰而居,中央的篝火趁著天上未散的晚霞,就好像連成瞭一片,讓人心裡都是火焰。很多年輕人繞著篝火烤肉吃,跳舞談情說話對歌。
郎阿裡不顧族人好奇的目光,匆匆忙忙打瞭招呼,拉起甘草走向一個白胡子老頭,隻見孔雀正跟老頭哭鬧著什麼,看見二人過來,轉而到篝火旁邊跟追求她的小夥子跳舞去瞭。
“大祭祀,我從山外帶回瞭我心愛的姑娘,你要跟他們說,都不準傷害她。包括你的女兒。”
老人一點都不生氣,有些抱歉的說,“真是不好意思,族長,孔雀這孩子被我寵壞瞭……我會好好勸說她的。不過……這位姑娘是異族來的吧……”
郎阿裡匆匆打斷,“她雖然是異族,我已經給她下瞭情蠱,而且阿哥的腰刀也給瞭她,我們不能當她是外人。”
大祭祀沒有再說什麼,借著篝火打量甘草的臉,突然驚呼出聲,“天哪!……天哪……天下怎麼會有這樣巧的事?”
他激動的在二人之間來回打量,看的二人不知所措,“你們跟我去祖廟!”
兩人緊緊跟隨著大祭祀,繞瞭好一段偏僻的路,來到一座用石頭壘成的房屋,看起來簡陋,但確實很莊嚴。
大祭祀跪在洞門口,禱告瞭一會,這才歃血開啟石屋的門扉,“這座祖廟,已經快千年沒有人進來瞭。”
郎阿裡一邊打量著兩邊的擺設一邊不解的問,“大祭祀,這次……真的要進去?祖先不會為難我的新娘吧?”
大祭祀沒有說話,隻把兩人帶到屋內,裡面很簡單,正中高高的貢瞭一個香案,供奉瞭兩幅畫卷。
“這是我們族的秘密。從來沒有人知道藥神娘娘的真容,這個秘密由歷代大祭祀傳承。”
甘草抬頭端詳,心跳仿佛停止瞭,正中的畫卷一左一右,左邊是一名白衣輕紗的姑娘,一頭及腰長發,細碎齊整的劉海,兩側的發從側面繞瞭兩個雙環貼在耳上,垂下兩根紅色絲絡。畫中人看上去溫婉嫻靜,帶著淡淡的憂傷。
右邊的則是一名穿著深藍色花褂馬褲的男子,手握彎刀,一頭桀驁不馴的長發,臉上的表情一看便是愛恨分明,如冰如火的男兒。
而驚奇的是,這畫卷上的人雖然氣質各不相同,卻確確實實同甘草和郎阿裡一模一樣!
兩人都倒抽瞭一口氣。
“這便是藥神娘娘,和我們郎氏的第一代族長。”大祭祀嘆瞭口氣,跪在蒲墊上拜瞭一拜,起身看向二人,目光復雜。
二人也跪在蒲墊上拜瞭一拜,緩緩起身,聽大祭祀娓娓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