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嘛,去瞭你就知道瞭。」
「你倒底說不說啊,不說我就不去瞭。」
「行行行……」
眼見賈莉真的要走,丁婷一把拉住她。「你還記得楊夢玨嗎?」
「楊夢玨?」
隻是幾秒的糊塗,賈莉的腦海中,過去的那些記憶片段漸漸全部浮現。
「她怎麼找到你瞭?」
賈莉臉色一下子嚴肅起來。
「哦,上次路上遇見的,互相留瞭手機號碼,說要和你一起聚聚,敘敘舊。」
「有什麼好聚的,又不是一類人。」
賈莉輕蔑的口氣,似乎兩人過去的確有曾經解不開的心結。
「這麼多年過去瞭,小莉你也該放下瞭吧。」
「我有什麼放不下的,見她就見她,我倒要看看她有什麼改變。」
丁婷在一旁沉默不語,氣氛一下子凝重起來。
「喂?爸,我小莉啊。」
賈莉拿起手機。
「今天不回來吃晚飯瞭。」
「嗯,有重要的事情,您自己吃吧。」
「您也當心身體。」
「嗯……我也一樣。」
掛掉電話,女人漂亮的眼睛所透露出的光澤,其中卻放射出兇狠的光芒,仿佛要把掃過的一切全部射殺。
街上依舊風雪連天,新生的樹枝嫩芽想要綻放光彩,還需要很久很久。
老周慢條斯理地收拾著屋子,到瞭他這個年紀,得益於自身保養有方,也受恩澤於上蒼眷顧,手腳還能像他這麼利索的老年人已經不是很多瞭。不過盡管如此,做任何事情,老頭皆以「慢」字當道,不與人爭吵,戒驕戒躁,心平才能氣和,氣和方可健康。
除瞭個別的時候,即使是和兒媳婦做愛交媾,老周也奉行一個慢字,充分的前戲,慢條斯理的愛撫和抽送,每一次的性愛生活都能超過一個小時以上,加之約定俗成的每周一到兩次做愛,保質而不苛求於數量,讓這一對老少鴛鴦一次次都能夠達到愛欲的巔峰。
大早上買完菜,幫兒媳婦整理完房間,再洗洗弄弄,中午吃完午飯再小睡一會兒,這便是老周的日常退休生活。兒子和兒媳婦屢次鬧翻以後,回傢的次數越來越少瞭,說是加班,但他和兒媳婦都心知肚明。夫妻之間缺乏完善的溝通,誤會重重以至於如今傢庭矛盾不斷激發,處於破碎的邊緣,盡管這反倒讓老周自己占瞭便宜。
現在的年輕人啊,完全忘記瞭傢庭才是生活回歸的真諦。
「喂?哦是小莉啊。」
「是要加班嗎?」
「外面吃飯註意衛生啊,當心冷……」
盡管室內沒有其他人,但老周還是突然壓低瞭聲音:「爸愛你……」
兒媳不回傢吃晚飯,兒子更不可能回傢,老頭兒的心突然落寞下來,一下子覺得沒什麼事情做瞭,這倒把他難倒瞭。下棋本是他業餘生活中重要的一項,無奈樓下花園裡下棋的那些小區裡那些個老頭棋品實在太差,老周平時一般不樂意陪他們玩兒,吃完晚飯,猶豫瞭一下,老周還是一個人就出去瞭。
華燈初上的夜,燈火通明的城市中心廣場,璀璨星空隱射下的紅男與綠女。
十二樓的粵菜廳清雅閣,這裡就餐的人並不是很多,或許還是消費檔次頗高的原因吧,大傢的目光不少都偷偷瞄向靠窗的一桌,那裡是三個活色生香的大美人,每一個都身段高挑,性感迷人。楊夢玨坐在一邊,賈莉和丁婷坐在另一邊,大傢都沒有言語。
「莉姐,我知道你還是沒有原諒我。」
楊夢玨忍不住先開瞭口。
「有嗎?」
賈莉沒再從她整齊潔白的上下排牙齒的縫隙中多蹦出哪怕是一個字。
「我知道我欠你的我一輩子可能都還不瞭,這麼多年過去瞭,我隻想和你說聲對不起……聽說你結婚都好幾年瞭,我是真心的祝福你。」
「謝謝。」
看見對方服軟,賈莉似乎略有消氣,不過依舊惜字如金。
賈莉看著眼前的這個年輕女人,當年趾高氣揚的跋扈氣息全然不在,漂亮的臉蛋上光彩依舊,卻能隱約看見疲憊的神色,她還不到二十四歲,本是一個女人生命中最美好的年紀,現在卻看上去和她這個結婚多年的少婦一般成熟,時間真的能改變人嗎?
「你和方磊還好嗎?」
賈莉主動問瞭起來。
「還……還好。」
看著眼前女人支支吾吾的樣子,賈莉知道事情一定不是她所說的那樣,她迫切的想知道這些年究竟發生瞭什麼事情。
「沒事,你們還在一起就好,我從來就沒把他當回事兒。」
賈莉表明姿態,或許心中確實還有對當年楊夢玨橫刀奪愛的憤恨,但她卻怎麼也發作不出來瞭。
「姐,你能原諒我就好,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這些年我一直在找機會和你道歉。」
「幹杯吧,二位美女,一切都化作酒水,過去的事兒就讓它過去吧。」
丁婷趕緊來打圓場,「我先來!」
說完先舉起瞭面前的紅酒杯。
玻璃杯清脆的響聲響起,過往的雲煙真的就能夠這樣煙消雲散嗎?
回傢的一路上,賈莉一直在沉思,事情一定沒有想象中那麼簡單,姓楊的女人一定還是什麼事情要說。
揮別丁婷,回到傢,卻意外地發現公公沒有在傢。
賈莉換下外套和鞋子,看到桌子上還放著保溫箱子,飯菜和煲好的豬手湯,摸瞭下還是溫熱的。桌子上留著張小紙條,賈莉沒看便知道是公公為關心她而留下的。
「小莉你回來瞭啊,對不起我回來晚瞭,你還要吃點嗎?要和湯的話爸再給你熱。」
老周打開門,卻發現兒媳婦先回來瞭。
「爸你去哪兒瞭啊?」
「哦,我去和老張頭下棋去瞭,一入神就晚瞭,呵呵。」
老張頭?就是那個公司大樓樓下的保衛處保安?個子才一米六出頭,長的又黑又壯,一開口滿是鄉下的土話,活脫脫一個才入都市的老農民。賈莉不禁皺皺眉頭:「不是和你說過瞭嘛,別老和那老頭來往。」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對吧?」
老周嚴肅地看瞭賈莉一眼,「我們畢竟幾十年的老交情瞭,當年我在鄉下的時候,他們一傢可都幫過我,咱不能忘恩負義不是?」
「話是這麼個理不假……」
「你別瞧他那樣,他兒子上個月當上瞭市法院的法官,可比你男人出息多瞭。」
「那也不是什麼好人,兒子法官老爹保安,這兒子該多不孝啊。」
「你還別說,是老張頭自己非要當這個保安,說堅決不讓兒子通關系,他一鄉下老頭兒年紀大瞭當個保安也挺好,他兒子還真是個大孝子,這一點還是比你男人強,」
「什麼我男人我男人,不是你兒子啊。」
「行行,我錯瞭。」
老周還是寵她。
「再說瞭,晚上,你才是我男人。」
賈莉在老周臉上親瞭一口,逗得老頭直樂。
賈莉也是假生氣,一哄就好。
「月底您六十六大壽,明天晚上把建鵬叫回來商量下怎麼辦吧。」
「嗯。」
老周沒反對,畢竟好久沒見過兒子瞭。
「對瞭,這個周末我來做菜怎麼樣?」
「你,能行嗎?」
「可別小瞧瞭我!」
賈莉豎目橫眉,裝作一副生氣的樣子,「我給您煲湯喝,放心,一定好喝!」
屋內的空氣濕潤而又溫和,賈莉喝瞭一口老周煲的黃豆豬手湯,「嗯,好喝!」
第二天第一大早,老周給兒媳做完早餐,便到集市上買菜去瞭,晚上兒子要回來吃飯,一傢人終於能夠坐到一起好好的吃頓飯瞭,心想著這才有點傢的樣子。
兒子周建鵬的確有些時日沒有回傢瞭,估摸著是外邊有瞭女人,兒媳婦也心照不宣,誰都沒有在兒子面前點穿這件事情。想到這裡老周不由得嘆瞭口氣,賈莉這麼好的女人兒子居然不要,隻能由他這個當爹的好好疼疼兒媳婦瞭。
一整天老頭都在忙著整理傢務並且為晚上的飯菜掏空心思,待得好不容易做完瞭六菜一湯,兒子和兒媳婦先後回到瞭傢,氣氛卻讓老周始料未及。
「工作,工作,工作,你眼裡有這個傢嗎?現在倒好,連傢都不回來瞭!」
「我不工作誰給你錢買包買衣服買化妝品,誰給你……」
「你混蛋!我要的是這個嗎?你給傢裡多少你自己心裡清楚!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有女人瞭!」
「有女人怎麼瞭!母豬還會下個崽兒你會什麼!傢裡大大小小的事情哪一件你做瞭?還不是爸在做!」
「周建鵬你他媽不要臉!」
飯桌上老頭兒精心制作的佳肴無人問津,眼見得兒媳和兒子幾乎是在自己的面前要動起手來,老周再也忍不住瞭。
「都給我住口!」
老周的右手握著筷子,狠狠地往桌上一砸,這一砸把賈莉和周建鵬都震住瞭。
「吵!吵!吵!都不想要這個傢瞭嗎?」
賈莉低著頭沒有說話,周建鵬的目光也不敢往父親的方向去,印象中父親從小到大很少發火。
「不想過日子都他媽給我滾出去!好好過日子的就留下來!」
老頭中氣很足,雄健的聲音在房間內反復回蕩。
周建鵬隱約覺得不對,父親從來不偏袒誰,今天這話卻明顯沖著他。
沉默瞭好一會兒,周建鵬點起一根煙,猛然吸瞭一口。
「你就知道抽煙!總有一天把你抽死!」
老周狠狠地罵道。
「行,我出去抽!」
周建鵬眉頭一皺,「哼!這傢我沒法兒待瞭!」
「砰!」
周建鵬把門重重一摔,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
賈莉傻眼瞭,她沒想到周建鵬會真的走,老周也呆住瞭。
公媳兩人就這樣幹坐著,賈莉眼眶中的淚水不停地打轉,那個曾經海誓山盟,陪伴她度過無數個日日夜夜的丈夫,那個發誓說要愛她一輩子的周建鵬,已經再也回不來瞭。
她才二十七歲,沒有孩子,自己又是個孤兒,如果真的離婚,今後的大半輩子該怎麼辦?她從來就是一個需要人疼愛的女人,但那些因為她傾城的姿色而留戀於她的男人卻從未給她真正的依靠;再嫁?如果她隻是個普通的女人,男人們還會對她反復獻殷勤?他還能相信哪個男人?
「你愛吃的青菜。」
老周給賈莉夾瞭一大筷子。
賈莉通紅著雙眼,不由得望去自己的公公,這是她如今唯一信賴的男人,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男人。而老周卻是一臉肅穆,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
「天塌下來爸給你頂著。」
賈莉嬌軀一顫,修長的手臂緊緊地抱住老周,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淌。
她真的哭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