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蜀中,就像世外桃源一般,幾乎不知道外頭的世事變遷。合州就像一堵高墻,把蒙古的鐵蹄阻擋在千山萬水之外,也將風雨的飄零都遮擋起來。當郭襄和風陵度過嘉陵江的時候,才勐然發現,原來大宋的國運,已是一發不可收拾。
伯顔自鄂州班師之後,不過幾個月,又傾巢南下,直逼臨安。宋恭帝出城投降,張世傑護著楊淑妃往南逃竄,在福州擁立不滿七歲的端宗皇帝繼位,繼續抵抗。
失去瞭長江天塹,元兵勢如破竹,頃刻之間,已占據江南大片土地。
「師父,照著你這樣走下去,卻不知要何時才能到得瞭大都啊?」風陵見郭襄已是藏在一傢客棧裡幾天沒有出門,便焦急地問道。
郭襄道:「此地已是韃子的轄地。若是讓他們發現瞭你我的行蹤,恐怕小命難保!你不必催促,爲師自有打算!」
風陵撇瞭撇嘴,坐在一旁,兩手托腮:「你我出門的時候,方傢那媳婦已是有身孕。十月懷胎,他們夫婦還等著你回山替他們取名呢!」
郭襄笑笑,道:「隻恐怕,這一趟我們是趕不回去瞭!」
風陵道:「隻怕趕得回去,蜀中也早已不是大宋的江山瞭!」
就在說話間,忽得聽聞客棧外頭有許多腳步聲。二人不禁回頭看去,隻見數百名元兵已是披堅執銳,從客棧門前的道路上走過。郭襄急忙把臉一低,生怕被人認出。
這時,聽到旁邊桌子上有人道:「唉,這已不知是第幾波人馬瞭!聽聞張世傑已經護著小皇帝到瞭崖山的海上,攔骸城。韃子此番大肆調動人馬到海上,想必是要畢其功於一役,一舉滅瞭宋國瞭!」
「啊!」郭襄不由地暗暗吃驚,「若果真如他們所言,恐怕今後,便再無漢人的立足之地瞭!」
等著元兵走遠,郭襄與掌櫃結瞭賬,又帶著風陵,一路朝著北方而去。大都遠在千裡之外,郭襄也不知道,即便到瞭那裡,究竟還能不能尋到自己的母親、姊姊和小龍女。
「母親,大姊,你們一定要活著等我來救你們啊……」郭襄思忖著,淚水已經禁不住地流瞭下來。襄陽一戰後,整個郭傢後人,都是天各一方,思想起來,怎能不令她難受萬分?
又過幾個月,郭襄和風陵終於到瞭大都城下。一路之上,又聽到瞭許多噩耗,俱是那些忠義之士,舍身殉國,大好河山,淪於腥膻。漸漸的,郭襄也開始變得麻木,有些無動於衷。在大都城下,郭襄立在城門口,隻見進出的百姓,俱已胡風胡俗。
「師父,我等這副裝扮進城,恐怕不免惹人註目!不如也換成胡人的服飾,方才能夠避過耳目!」風陵人雖小,卻極其機靈。
「爲師也正有此意!」兩個人在城外的客棧裡住瞭一宿,花瞭些銀子,換上韃子的衣裳,便大搖大擺地進瞭大都城裡。
雖然郭襄的畫像貼得到處都是,可是守城的官兵哪裡能想得到,這個被朝廷通緝的要犯,居然敢明目張膽地出現在大都,想也不想,便把二人放瞭進去。
郭襄和風陵二人先是在大都城裡逛瞭一圈,粗略地摸瞭摸地形,便尋瞭一傢僻靜的客棧裡住瞭下來。
「這位姑娘,不知要在小店打尖,還是用飯!」掌櫃是個看上去有些精明的瘦老頭,一見郭襄、風陵二人進來,急忙點頭哈腰地迎道。
郭襄挑瞭個最角落的地方坐定,點瞭些酒菜,讓掌櫃上齊。不一會兒,那掌櫃便把幾樣小菜都端瞭上來,整整齊齊地放在二人面前,道一聲:「慢用!」
正要離開,郭襄忽然一把將他拉住,道:「掌櫃請留步。小女子遠道而來,想在此打聽個人!」
掌櫃瞅瞭郭襄一眼,忽然壓低瞭聲音道:「我聽這位姑娘的口音,好似是從江南來的吧?」
郭襄見這掌櫃也不像是壞人,道:「沒錯!江南戰亂,百姓流離失所。小女子前來大都投親,掌櫃若是知道些什麼,還望告知……」說著,已摸出一錠銀子來,塞到掌櫃的手裡。
郭襄畢竟是江湖出身,母親又是號稱女諸葛的黃蓉,對這些場面下的往來,也略知一二。掌櫃的見瞭,喜上眉梢,趕緊問道:「不知姑娘想要打聽什麼人?」
郭襄道:「不知掌櫃可曾聽說過,丐幫幫主曾在襄陽之戰中被俘,讓元人押回大都……」
郭襄剛說瞭一般,掌櫃急忙上前,將她的嘴捂住,道:「你究竟是什麼人?爲何要打聽那個女人?」
聽掌櫃這麼一說,郭襄便明白過來,母親確是在城裡無疑,便也不再說話。
掌櫃的忽然低頭,望見瞭郭襄放在桌子一旁的倚天劍。那寶劍雖然用佈條裡三層,外三層的包裹起來,但明眼人一看,還是能瞧得出其中藏的是一把利刃。
郭襄見他的目光不停地盯著倚天劍,急忙手上一緊。
掌櫃道:「姑娘,你有所不知。如今元人下令,每七戶隻能共用一柄菜刀。你帶著寶劍招搖過市,難免不讓人心生疑慮!」
郭襄點點頭,又把寶劍藏到瞭自己的包裹裡去,問道:「聽掌櫃方才所言,好似認得那個幫主?」
掌櫃道:「何止是認得?整個大都城裡,有誰人不知,誰人不曉,那丐幫幫主黃蓉和古墓派的小龍女,當日在伯顔班師時,入城獻俘,被一絲不掛地綁在馬車上示衆?受盡欺辱不說,更是被凌虐得不成人樣……」
「什麼?」郭襄一聽,拳頭已是捏得咯咯直響,但此時身在敵巢之內,也不好發作,暫且忍瞭下來,又問道,「卻不知那兩人現在何處?」
掌櫃搖搖頭:「被帶進瞭皇宮,不知死活,音訊全無。前一些日子,街頭巷尾還在談論著這兩個女人的事情呢。這幾日,也是澹瞭下來!」他說著,又看看郭襄,道,「姑娘,你可千萬莫要做一些傻事……」
「多謝掌櫃,小女心裡有數!」郭襄不等掌櫃把話說完,便又塞瞭些銀兩到他手裡。
掌櫃一邊搖頭,一邊嘆息,又去張羅其他客人瞭。
等著掌櫃走遠,郭襄道:「風陵,今夜你在客棧裡等著我,爲師要出門一趟!」
風陵道:「師父,你要去哪裡?不如帶上陵兒,也好有個照應!」
郭襄湊到風陵的耳邊,壓低聲音道:「爲師要去夜探元皇宮!此行兇險萬分,你武藝尚未成熟,不宜涉險,還是在此等著爲師歸來便可!」
風陵似乎有些不高興,皺瞭皺鼻子道:「又不帶我去……」
郭襄憐愛地摸摸她的腦袋,道:「你放心,等你武功有成,將來什麼事都少不得你的!」
剛過黃昏,郭襄在客棧裡已是坐不住瞭,提前跟店傢結瞭酒錢,又買瞭兩個晚上的客房,將風陵安頓好之後,便偷偷地朝著元皇宮摸瞭過去。
大元的宮殿,紅墻琉璃瓦,建築像是模彷宋人所建,但終歸是有些粗陋。郭襄年幼時,曾到過臨安,此處的宮殿比起臨安府的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瞭。郭襄趁著夜色,一個翻身,便到瞭皇城裡頭。
大概是因爲元人自大,一心隻道百萬雄師已直驅江南,因此在皇宮周圍,守衛並不森嚴。但饒是如此,郭襄一進這迷宮般的皇城裡,依然像是沒頭蒼蠅一般,根本不知從何處下手。
就在此時,三名巡值的官兵握著長槍,慢悠悠地朝著這邊走瞭過來。由於天色昏暗,幾個人並未看到躲藏在墻角下的郭襄。
「與其毫無頭緒地亂找,不如逮個巡哨過來問問!」郭襄主意已定,趁著那幾名士兵走近,忽然從暗處裡竄瞭出來。還不等那幾人反應過來,手中的倚天寶劍已經出鞘,寒芒所過之處,血色飛舞。如今她的劍法已經臻進,又有九陽功傍身,武功與剛逃出襄陽時相較,不可同日而語。
一劍之下,同時切斷瞭兩名士兵的喉嚨,連叫都沒叫出一聲,僵硬地跌倒在地。剩下的那元兵,摸瞭摸自己的脖子,隻道已是與同伴一般,一命嗚呼瞭。良久,才回過神來,急忙跪倒在地,不停求饒:「姑奶奶饒命!不要殺我!」
郭襄拿劍朝他一指,喝道:「閉嘴!你要是敢叫喊,我便也一劍取瞭你的狗命!」
果然,這士兵聽話得很,緊緊地閉起瞭嘴,連大氣都不敢出。
郭襄道:「我且問你,黃幫主和小龍女被你們關押在何處?從實招來,如若敢說半句假話,便休怪我無情!」
士兵不停地點頭,卻依然不敢開口。
郭襄又好氣,又好笑,道:「現在容你開口講話!」
那士兵如同得瞭赦令,終於說道:「她們……她們在金鍾樓旁的小屋子裡……姑娘,你可千萬去不得啊!那處有許多守衛看著……」隻怪郭襄生得楚楚動人,即便是被她用劍指著的人,也不免心生憐惜。
郭襄「哼」瞭一聲,一掌切在士兵的頸側。隻聽他悶哼一聲,身子已是斜斜地倒瞭下去,再無聲息。
既然探到瞭母親和小龍女的所在,郭襄便不再遲疑,縱身幾個起落,朝著金鍾樓而去。果然如那士兵所言,鍾樓和鼓樓相對,中間是一片偌大的演武場。雖然已是臨近夜晚,但仍有許多士兵在來來回回地走著。看樣子,離此不遠,定有一隊禁衛軍駐紮。
郭襄握緊瞭手中的寶劍,藏身在演武場後的一顆大樹下,隻等天色徹底暗透,這才現身救人。
過瞭戌時,那些走動的士兵已漸漸地少瞭下來。郭襄從樹後探出腦袋來,往金鍾樓那邊瞧去。果然,徹底暗透瞭的鍾樓旁,有一所小屋,屋子裡燈火通明。
隱約間,橘黃色的窗紙下,有幾個人影在不停地走動。
郭襄放輕瞭腳步,悄悄地摸到那窗子下,矮下身,探聽裡頭的動靜。隻聽一個細軟的聲音道:「母親,今日你這般打扮,想來那些官爺都會喜歡得緊的。龍姐姐,你也是……嘻嘻!」
「大姊!」郭襄差點叫出聲來。盡管這個說話的語調,與郭襄曾經記得的有些別扭,但她還是能夠確信,在屋裡說話的那人,正是大姐無疑。太好瞭,母親、大姊、龍姐姐都在,我這就將她們去營救出來!郭襄正要動身,卻總覺得郭芙說話的聲音似乎哪裡不對,急忙又潛下身來。
「陛下可是最愛看到母親這副樣子的呢……」郭芙的聲音又響瞭起來。不過,卻無人答應她,好像從頭到尾,都是她一個人在自言自語。
郭襄心中生疑,急忙用手指沾濕瞭窗紙,挖開一個小洞來,偷偷得朝裡張望。
隻見黃蓉和小龍女二人背朝著窗子跪在地上,腦後的發髻被梳理得一絲不茍,上頭插滿瞭精致的玉釵,可是她們的身上,卻是一絲不掛,高高地噘起著一個碩大的雪白屁股。兩個人的肛門裡,都被插上瞭一條狗尾巴一樣的東西,隨著她們身子的顫抖,那尾巴也跟著左右搖晃起來,好像在討主人的歡心。
「娘……」郭襄急忙捂住瞭自己的嘴,眼淚差點流瞭出來。看到自己敬畏的母親,如今竟成瞭這副模樣,豈能不心如刀絞?
再看郭芙,身上衣物完好,卻穿瞭一身韃子的裘袍,耀武揚威地站立在黃蓉和小龍女的跟前,手裡拿著一條皮鞭,時不時地將鞭子甩到地上,發出啪啪的聲響,用以震懾她面前的兩條母狗。
「聽到瞭沒?今日給我好好地伺候各位官爺,若是敢惹得那些大人們掃興,回來我拿你們是問!」郭芙似乎已成瞭黃蓉和小龍女的主人,說話一點也不客氣。
黃蓉和小龍女同時點瞭點頭,似乎不敢違抗郭芙的話,顯得十分順從。
「啊……」郭襄輕輕地叫道,怎麼也無法想象,自己的大姊竟然成瞭母親的主人,這可真是大逆不道的事情啊!
就在郭襄驚訝間,郭芙忽然甩動手中的皮鞭,啪的一下,抽在黃蓉的玉背上,喝道:「賤人,快搖幾下尾巴來讓我看看!」
黃蓉竟真的左右扭動起屁股,把插在她肛門裡的那條尾巴搖晃得更加劇烈。
郭襄看在眼裡,口中已是忍不住驚叫起來。
「什麼人?誰在外面?」郭芙何等警覺,想來是已經聽到瞭動靜,大喝一聲。
郭襄見自己已是藏不住身,便把心一橫,破窗而入,朝著郭芙刷刷刷連刺三劍,將她逼開,自己已是攔到瞭黃蓉和小龍女的身前,叱問道:「大姐,你這是在做什麼?」
「襄兒?」郭芙見到郭襄,似乎有些詫異。不過詫異之餘,還是有些驚喜,「我還以爲你死瞭。想不到,你居然仍在人世!」她一邊說,一邊已把目光轉向瞭郭襄手中的那柄寶劍,接著道,「你手裡拿的定然是倚天寶劍吧?真是太好瞭,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待我將你擒瞭,把你調教成你身後的那兩條母狗一般模樣……」
郭襄已是無心再和郭芙對付,轉過身去,一把拔出瞭黃蓉和小龍女兩人屁股上的尾巴,將二人扶瞭起來,道:「母親,龍姐姐,你們沒事吧?」
黃蓉一見到郭襄,不由地喜上眉梢,一把握住她的手道:「襄兒……」心中有千言萬語,到瞭此時,竟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任憑淚水嘩嘩直流。
忽然,黃蓉好像想到瞭什麼,急忙收住淚水道:「襄兒,此處危險,你不要管我們,快走!」
小龍女也道:「襄兒,你怎的還是如此莽撞?此處與龍潭虎穴無異,若是驚動瞭那些韃子,你就是想走,恐怕也是走不成瞭的!」
「母親,龍姐姐,襄兒這次來,是要帶你們走……」郭襄好不容易尋到自己的母親,怎肯如此輕易離去。
還不等郭襄把話說往,郭芙已在背後冷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居然還想著走?」
郭襄聽瞭,已是轉身,將寶劍橫在胸前:「大姐,你不要再執迷不悟瞭!快跟我們走,我們一傢人……」
郭芙已是聽不下去,手裡的皮鞭已如颶風一般,朝著郭襄打瞭過來。
郭襄的身子動也不動,啪的一聲巨響,鞭子落在她的身旁。
「嚇?」郭芙似乎有些吃驚,不可思議地看瞭一眼自己手中的鞭子,明明是朝著郭襄身上抽打過去的,爲何偏偏落空?
郭襄的身子確是沒動,可是她的腳步已經動瞭。她的腳心上,就像裝瞭兩個輪子一般,平平地朝旁滑出一寸。正是這一寸,恰好躲過瞭飛來的皮鞭。
「你居然敢躲?」郭芙終於弄明白原因,勃然大怒,指著郭襄道,「郭襄,從小到大,你的武藝都及不來我,難道今天你想跟我動手?」
「大姐,從小到大,你是最疼愛襄兒的。這一次,難道你真舍得……」郭襄說著,淚水差點又流瞭出來。
「臭丫頭,找死!」郭芙像入瞭魔一般,手裡的皮鞭又朝著自己的妹妹卷瞭過去。
這一次,郭襄當真沒有躲閃。眨眼間,已讓郭芙的鞭子纏在瞭手臂上。
郭芙得勢不饒人,用力一收,將郭襄連人帶劍,扯到瞭自己近前。她覷準瞭時機,手中不知何時已多瞭一柄明晃晃的匕首,趁郭襄朝她跌來之際,來不及收住腳步,已是一刀朝著她的心窩上刺瞭過去。
郭襄忽然翻轉手腕,劍光一閃,削斷瞭手腕上的皮鞭,側身閃過迎面而來的匕首,手中的倚天早已反握,一劍割斷瞭郭芙的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