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已淹至胸口,兩人雖已全身皆濕,但心中暖烘烘的如沐春風,仍舊靜靜地依偎著,渾似忘瞭眼前兇險。
寶玉胸前的通靈寶玉已完全浸泡在水裡,發出的光暈又亮瞭些許,他垂首去吻沈瑤的秀發,乜見掛在她那美麗臉龐上的淚水,心頭不禁一抽,酸酸思道:“若能讓她活下去該有多好,老天爺吶老天爺,你也著實狠心瞭,唉,真是天妒紅顏矣!”傷感中突然想起一件物事,不由發出“啊”的一聲。
沈瑤抬起頭來,問道:“怎麼瞭?”
寶玉伸手探入懷中,從內裡摸出一把蟒皮短匕來,興奮道:“這個寶貝,或許能幫上點忙!”此時水又升高近尺,兩人皆懸浮起來。
沈瑤不解,又問:“什麼?”見他拔出手中短匕,朝旁邊的石壁刺去,隻道是急瘋瞭,不覺苦笑道:“沒用的……”
寶玉道:“事已至此,死馬且當活馬醫。”手上劃瞭個圈,已剜下一大塊石片來。
沈瑤一呆,隻見寶玉持匕朝前面的石壁亂揮亂劃,一塊塊石片有如豆腐般被切割下來,滑墜入水裡,不禁驚喜道:“你怎有這麼鋒利的寶刃?”
寶玉手上的“美人眸”揮舞不停,邊剜邊答:“這匕首也是上次從這裡邊帶出來的。”
沈瑤見他已將石壁挖去尺許,仍然沒有什麼變化,便道:“這邊可能不行,換另一處試試。”
寶玉聞言,忙往左邊橫移半丈,再次奮力疾挖,此時水又升高瞭些許,他生於北地,絲毫不識水性,身子便不能控制地飄浮晃蕩起來。
沈瑤見狀,忙遊近前去,從後邊抱住少年的身體,努力穩定住他的重心。
寶玉心中一蕩,這時猶回首去望。
沈瑤滾燙的粉靨在他臉側廝磨貼慰,含羞朝前呶嘴道:“快挖呀!”
這色人一得美人鼓勵,頓然不知從哪生出許多力氣來,手持寶匕拼命往前疾挖,過不片刻,前面突然陷空,水流猛地往外奔湧沖出。
沈瑤心中一喜,大聲叫道:“大傢快往這邊來,好象能逃出去瞭!”話音未盡,兩人已被水流的巨力一帶而出,天旋地轉中隻覺重心飛速下墜,似往更深的地方沉去,剛剛稍放的心旋又提瞭起來,隻是彼此緊緊捉住對方的手毫不放松。
兩人不知被水流沖出多遠,肺中貯氣漸已耗盡,皆感胸中窒悶非常,所幸水流終於漸緩下來,沈瑤長在江南,水性極好,便扯往寶玉奮力朝上方遊去。
“嘩”地一聲,兩人鼻口終於露出水面,寶玉大口大口喘氣,尚未緩過勁,便問:“你可好麼?”誰知沈瑤也不約而同地問瞭這句,彼此相視一笑,雖仍身處險境,心中卻皆如沐春風,既暖又醉。
沈瑤忽覺腰肢給寶玉攬著,身子一陣酸軟,粉靨微暈道:“你一點都不會遊水麼?”她從未與男子有過如此親密的接觸,這時稍緩過神,羞意便悄襲上來。
寶玉點點頭,不好意思道:“你累瞭是麼?”心裡反覺她奇怪:“一個嬌滴滴的姑娘傢,水性怎能這般好?”
沈瑤搖頭,隻好仍挾著他的身子,眼望別處輕聲道:“那我拉著你就好瞭,你不會遊水,扶……扶著我反而費力的。”
寶玉一聽,手臂趕忙從她腰間放開,臉上發燒道:“我們快尋處可落腳的地方,這水好冰,泡久瞭身子可損哩。”他曾聽人說過女人腰下若是給凍著,將來產後便會時常腰酸背痛的。
沈瑤“嗯”瞭一聲,一臂挾著寶玉,一手劃水朝前遊去。
寶玉胸前的通靈寶玉所發光芒十分微弱,兩人瞧不見遠處情景,隻好摸索著朝前漂遊,此段居然十分廣闊,過瞭許久,仍未觸到邊緣。
沈瑤詫異道:“想不到在這地底下竟有個這麼大的湖泊哩。”
寶玉卻是滿懷遐思綺念,正飽受著她那軟綿嬌軀貼偎的煎熬,面紅耳赤道:“上回我在這地底下,卻是掉進一條河裡,不知與這湖泊是否相通?若是通的,或許就有望逃出去瞭。”
沈瑤黯然道:“不知焦伯伯他們怎麼樣瞭?還有兜兜,她膽子最小,唉,這次本不該讓她跟來的。”此次入都,她屢逢兇險,至今尚無所獲,便已損兵折將,心裡自然十分難過。
寶玉忽指前邊道:“奇怪瞭,那兒怎麼會有光亮?”
沈瑤忙眺目望去,見遠處一片蒙蒙暈亮,不覺精神一振:“莫不是焦伯伯他們?他們身上的火種都有油佈包裹,尚可打著火的。”當下奮力往前遊去。
過不一會,兩人終於接近那片光亮,凝目瞧去,原來前面有一個湖心小島,光亮正是從島上發出。
寶玉隻覺心曠神怡,嘆道:“真是奇境,如此深的地底居然會有個這麼大的湖泊,湖中又有島嶼,可惜光亮不夠,不能一窺全豹矣。”
沈瑤眼角乜瞭他一下,心道:“此人真是奇怪,在這情形下竟然還有這種心情。”想著想著,嘴角不覺悄悄彎瞭起來。
爬上小島,不知是怕在黑暗中走散還是因為別的什麼,兩人仍牽著手,一齊朝發光處尋去,但見沿途盡是從未見過的奇石異草,各具夢幻妙姿。
寶玉瞧得目瞪口呆,又發感慨道:“真美真美,世間哪有這等景象,莫非我們已到仙境啦?”忽然想起從前做過的一個奇夢,自己好似到過一個叫做“太虛幻境”的地方,憶及在那裡的種種奇遇,不覺有些癡瞭。
沈瑤抿嘴一笑,揶揄道:“既然你這麼喜歡這地方,那便無須費神逃出去瞭。”
寶玉已完全沉醉在天地間鬼斧神工的傑作中,著魔道:“如此清幽勝境,若是當真回不去瞭,我們便留在這裡做神仙,定也快活得很哩。”
沈瑤臉上一紅,低聲啐道:“誰跟你留在這,要做神仙你自個做。”
寶玉轉頭望去,見她嬌羞滿眼,嫵媚不可方物,心頭忽生出一種欲吻的沖動,隻是這仙子並非傢裡的小丫鬟,哪敢隨便唐突。
此時離那發光處已近,沈瑤忽然拉住寶玉,凝目望著前方,小聲道:“那光亮十分均勻,而且毫無晃動,不象是火光。”
寶玉心中好奇,道:“那會是什麼?”旋而想起上次與白玄到過的地方,忙接道:“對瞭,我撿到聖蓮令的那個地方便有點似這般,不過光亮卻是從上面照下來的。”
沈瑤怔道:“從上邊照下來的?”
寶玉道:“是啊,不知是什麼東西發出的光,但絕對不是燈火。”
沈瑤沉吟瞭一下,對他道:“我們過去瞧瞧,輕點兒。”
寶玉點點頭,當下兩人躡手躡足悄悄摸過去,爬上一塊巨石,探頭瞧去,頓然瞠目結舌,原來前邊不遠處有一座閣樓,通體皆為淡碧色,在黑暗中流蕩著暈暈柔柔的光華。
寶玉訝道:“天底下竟有這樣的閣樓,難道整座都是用玉砌的麼?”
沈瑤也被眼前奇境魘住,喃喃道:“能發出這種暈芒,隻怕還不是一般的玉,傳說丁翊富可敵國,看來並非虛言哩。”兩人著魔般從石上爬起,牽著手迷迷糊糊往前走去,到瞭閣樓前,見門楣上橫著一隻大匾,其質也似碧玉,刻著“天下第一”四字。
寶玉嘆道:“的確的確,這座閣樓稱做天下第一也沒什麼不配哩。”
沈瑤道:“莫非真到瞭丁翊的寶庫瞭,不知這是傳說中四個寶庫的哪一個?寶玉,上次你撿到聖蓮令的地方不是這兒吧?”
寶玉搖頭道:“不是,上次那地方跟這裡完全不一樣,那邊有四具玉……玉……”原來他猛記起沈瑤是為瞭尋找她父母的下落而來,那個“棺”字便說不出口瞭。
所幸沈瑤並沒註意,她推開門朝裡邊望瞭望,眼神更是迷醉,輕嘆道:“如非知是丁翊的寶庫,驟然見此,恐怕還真會以為到瞭仙境呢。”
寶玉也探頭望進去,隻見裡邊擺放著許多從未見過的奇珍異寶,金碧輝煌有之,古樸典雅有之,奇形怪狀有之,令人目不暇接,正在癡迷,突想起上次遇見那群青色怪物的情形,忙道:“小心呀,這種地方說不定會有什麼妖怪的。”
沈瑤一省,忙收攝心神,應道:“對,此處多半有機關守護,我們可得打起十二分精神。”
兩人小心翼翼步入閣中,見左首聳著一隻丈多高的巨型圓鼎,三足分立,通體暗青,鼎面有許多奇異鑄紋,旁邊懸下一隻紅索系著的玉牌,寶玉拿住一瞧,隻見正面寫著:“天下第一鼎。”後邊還有許多小字註釋:“煮海鼎。重九千八百斤,高一丈一,傳為鹿臺遺物。”
寶玉瞧瞭,不禁咂舌道:“哇,九千八百斤,好重的鼎,但世上奇鼎甚多,這天下第一隻怕未必。”不聞沈瑤聲音,轉過頭去,見她立在案前,正目不轉睛地看其上一塊徑達逾尺的奇形怪石,忙湊過去,見旁邊也有隻玉牌,又拿起觀看,見正面寫著:“天下第一石。”不由笑道:“又是一個天下第一,敢情丁翊嗜好收藏天下第一之物,但世上有多少東西真正可稱為天下第一的?”
沈瑤怔怔道:“上邊有沒有說它的名字?”
寶玉翻過玉牌背面,念道:“靈璧研山……啊!這石我聽人說過……紋具三十六峰,各有其名,又有下洞三折而通上洞,中有龍池,天雨則津,滴水稍許於池內,經旬不燥,擊之響徹於皇宮內外,形、質、色、紋、聲俱絕,曾為南唐後主李煜之物。”
沈瑤喃喃道:“靈璧一石天下奇,聲如青銅色碧玉。如果真的是靈璧研山,那這石的確可稱之天下第一石瞭。”
兩人一路看去,見閣中擺放之物又有天下第一壺、天下第一爵、天下第一觚、天下第一觶、天下第一卣、天下第一盂、天下第一鬲、天下第一尊、天下第一敦、天下第一鑒、天下第一燈……每一樣皆是價值連城世間罕有之物,令人嘆為觀止。
寶玉道:“丁翊私藏瞭這麼多天下第一之物,難怪今上要砍他的頭。唉,空有這麼多寶貝做何用,如今不過物是人非矣……”
沈瑤道:“這些東西皆冠以天下第一之號,雖說未必盡然,但隻怕也離得不遠瞭。”心想丁翊不得善終,死後還有許多人覬覦他苦心經營的地下秘庫,的確都是這些寶物惹的禍。
兩人轉過另一間大屋,見這邊陳列卻是許多刀槍劍戟之物,沈瑤面露興奮之色,歡聲道:“難道這些都是天下第一的兵器麼?”
寶玉見一隻斧形兵器通體金碧輝煌,形狀十分威猛,上前抄住所系玉牌觀看,正面果然刻著:“天下第一鉞。”翻過背面讀道:“破邪鉞。長六尺一,重二百一十斤,無堅不摧,乃隋文帝托夢擊殺楊素之神兵……二百一十斤?關雲長的青龍偃月刀不過八十二斤,這二百一十斤的兵器天底下又有誰能使得瞭?當年那隋文帝有這麼大的力氣麼?”
沈瑤卻拿著一把劍觀看,神情如癡似醉,仿佛中邪一般。
寶玉眼角乜見,忙出聲叫喚,誰知毫無反應,心中吃驚,急走過去捉住她兩臂輕輕搖晃,惶然道:“沈姑娘,你怎麼瞭?”
沈瑤仿佛從夢中驚醒,喘息道:“這把劍竟是……竟是……”
寶玉看她手中那劍,隻見通體如墨,果然十分稀罕,問道:“是什麼?有什麼不妥?”
沈瑤深深吸瞭口氣,聲如夢囈:“湛瀘,這是湛瀘呀!”
寶玉雖不是江湖人物,卻也知道這絕世神兵的傳說,心中有些不信,拈起鞘上所系玉牌來看,見上邊註著:“湛瀘。五金之英,太陽之精,出之有神,服之有威,歐冶子窮畢生精力鑄就。軒轅不得,甚憾,且以這天下第二劍玩之。”
沈瑤道:“這把劍千百年來絕跡人間,不知丁翊是怎麼尋著的?我越來越覺得這個人不尋常。”
寶玉猶有點不信,道:“真的是那傳說中的湛瀘寶劍麼?怎麼看起來毫無鋒利之感。”
沈瑤道:“傳說它與別的神兵迥然相異之處就是渾然無跡毫無殺氣,至於鋒利不鋒利,試一試便知。”說著持劍朝兵器鐵架輕輕揮去,手上不覺絲毫阻礙之感,便見劍刃已掠架而過。
寶玉一時沒反應過來,怔道:“怎麼回事?”見沈瑤伸手一推,兵器架一邊竟錯體而開往後倒去,隻聽“哐”的一聲大響,接著一片“叮叮鐺鐺”的金屬碰撞之聲,那邊架上的兵器掉滿瞭一地。
兩人對視一眼,寶玉撟舌不下:“這把劍隻怕比我的匕首還鋒利。”
沈瑤睨著他道:“要不要碰一下試試?”
寶玉忙擺手道:“不用不用,萬一弄斷瞭就可惜瞭。”
沈瑤嫣然道:“說著玩的,瞧你那寶貝樣。”
寶玉見她笑靨如花,不覺又是一呆,仍始終不能習慣這小仙子的絕世容顏。
沈瑤見他又傻瞭,俏臉微微一紅,秀目轉望別處,把劍收還鞘中,道:“有瞭這把湛瀘,脫困之望便多瞭幾分哩。”
寶玉仍癡癡地望著她,喃喃道:“剛才要是有這把劍就好瞭,那兩道石墻也關不住我們。”
沈瑤羞瞭,發嗔道:“不到這兒,能找著這把劍麼!”
寶玉一驚,忙低下頭去,應道:“對,對,姑娘說得是。”
沈瑤見狀,心中一軟,想要溫婉幾句,卻又不知該說什麼,忽見那邊有條樓梯,便道:“我們上樓瞧瞧去。”
寶玉應瞭,與她走上二樓,見閣中收藏之物又與樓下不同,多是些細小之物,亦皆為罕世珍寶。
兩人眼花繚亂地瞧瞭一陣,漸覺有些疲憊,沈瑤忽聽見寶玉腹中咕咕有聲,回頭道:“你餓瞭嗎?哎,幹糧都在蔣叔身上。”旋又想起焦慕鳳等人,心中一陣黯然。
寶玉望望四周,苦笑道:“這兒的每一樣寶貝都是價值連城,可惜卻沒有半點能吃的東西。”
沈瑤見他似悄嘆瞭一下,心忖道:“這人是王孫公子,平日裡錦衣玉食的,隻怕從來沒吃過什麼苦,可今兒卻因陪我冒險,弄至命懸一線……”續而想起他已三次救瞭自己,心中愈發難過,偏偏又無什麼法子可脫離眼下困境。
寶玉見她怔怔望著自己,不覺有點心慌,摸摸臉道:“怎麼瞭?”
沈瑤垂下螓首,道:“沒什麼。”
但那一霎,寶玉已瞧見玉人淒楚的神色,隻道她又想爹娘瞭,忽道:“沈姑娘,你平日喜歡做什麼?”
沈瑤微微一呆,她這幾年來苦苦尋找父母的下落,何嘗有閑情眷顧其它,遲疑道:“沒事的時候,我喜歡吹吹笛子……”
寶玉為瞭分散她的思念之情,忙道:“對瞭,我曾聽你吹過呢,那天那支曲子叫什麼名字呢?好聽極瞭。”
沈瑤知他說的是楓林中與魔音鬼母激鬥的那次,答道:“叫《小霓裳》。”
寶玉道:“連名字都這麼好聽,反正眼下沒事,你再吹一次與我聽好不好?”
沈瑤心想:“這《小霓裳》可是用來殺人的,如何能吹與你聽?”反問道:“你喜歡聽笛曲麼?”
寶玉道:“喜歡得很,可我從沒遇過有誰能象你吹得那麼好聽的。”
沈瑤臉上浮起淡淡的紅暈,道:“喜歡聽,那我吹一曲《姑蘇行》與你聽吧。”
寶玉連聲道好,沈瑤於是盤膝坐下,將手上的湛瀘劍放在跟前,從腰裡取出碧玉笛,橫在朱唇邊試過幾下音調,便開始吹瞭起來。
寶玉聽那笛聲柔婉悠揚盈亮圓潤,似水般直流到心上,整個人漸漸清爽舒暢起來,眼睛不覺閉起,忽地仿佛到瞭江南,置身於亭臺樓閣小橋流水間,周圍時而晨霧依稀時而煙雨如酥……
待到曲罷,寶玉已是如癡如醉,撫掌道:“我從來沒到過江南,心裡邊向往得很,隻恨始終不能如願,方才卻借著你的笛聲親身去遊歷瞭一趟呢,嘖嘖嘖,古人說餘音繞梁,三日不絕,想來便是如此。”
沈瑤嫣然道:“哪有這麼好,亂拍馬屁呢!你這麼喜歡江南調子,我再吹一曲《春到湘江》給你聽要不要?”
寶玉喜道:“要要,好極瞭。”
沈瑤見他高興,心中也覺快活,當下舉笛橫在唇邊又吹瞭起來,這次曲調卻顯輕盈活潑,時而柔吟低回,時而飛揚欲舞,仿佛將人帶到瞭碧波蕩漾的江邊,置身於煙霧繚繞的秀美景色之中。
寶玉心神俱酥,迷醉中醒過來時,也不知曲終瞭多久,瞧見沈瑤眼圈發紅,吃瞭一驚,又問:“你怎麼瞭?”
沈瑤泫然欲泣,好一會才哽咽道:“知道嗎?這幾支曲子都是我娘教與我的。”
寶玉道:“啊?”
沈瑤目遙遠處續道:“我爹很喜歡這幾支曲子,記得小時候他常常抱著我聽娘吹笛子,我聽著聽著就睡著瞭……”
寶玉心忖:“哎,怎麼又說到她爹娘身上去瞭……”強笑道:“那你娘的笛子也一定吹得很好聽瞭,日後找到他們,我也要請伯母演奏一曲,咦,沈姑娘,你……你……”
原來沈瑤按捺不住,淚水已順著俏麗的臉龐滑落下來。
寶玉慌瞭,忙挪近前去握住她的手安慰道:“不哭不哭,一定會找到你爹娘的,我幫你一起找。”
沈瑤忽把臉埋入他懷內,抽噎道:“我怕…我怕他們……他們已…已……”
說到後面已是泣不成聲。
寶玉心中生出無限憐意,輕拍她背心柔聲道:“不怕,不怕,眼下不過是還未找著而已,不要胡思亂想。”
沈瑤慟哭道:“可是已經五年瞭,卻連一點點消息都沒有,我爹的仇人又很多……”
寶玉道:“那我們就再找,繼續找,一直到找著他們為止。”不知怎麼,這平日裡性格懦弱的二少爺此際竟硬朗瞭起來,就連他自己也感到有點訝異。
而沈瑤做事素來幹脆利落,在江湖上傷人無數,被許多人稱之為妖女、魔女,此際卻如小女兒般柔弱不堪,在男人的懷中幽幽低語道:“你會……一直陪著我是麼?”
寶玉脫口道:“嗯,你放心,我會陪著你的。”
沈瑤情懷激蕩,仰起頭來,秀眸噙著淚水凝視著他,絕麗的臉龐上猶如雨後嬌花般掛滿淚水。
寶玉觸著她的目光,心中不由一陣悸動,掏出身上的汗巾欲幫她擦去眼淚,卻發覺整條已被湖水浸透,望著她那掛著晶瑩淚滴的秀美下頷,猶豫瞭許久,遲疑地俯下頭去,用唇將淚珠子一顆顆吻去。
沈瑤初嘗情愛滋味,渾身輕輕嬌顫,心如鹿撞般“卟通卟通”亂跳,閉起眼任由心上人憐惜,粉滑的雪臂慢慢繞上少年的脖子,也不知是誰先要的,兩個嘴唇不知不覺觸著,終於吻在瞭一起。
寶玉心中生出一種奇異難辨的滋味來,以前吻過的女人從沒有哪個能令他有這種感覺,迷醉中,心頭忽又浮現出另一個削瘦的俏影來,令他陷入更深的一層迷醉之內。
而沈瑤卻是第一次,隻覺天旋地轉美妙難言。
正如夢似醉間,突聞一聲長嗷破空蕩來,既似奔雷又似海嘯,震人心魄。
兩人分開,臉色齊變,那是一種從未聽過的聲音,令人無端聯想起什麼上古怪獸來。
寶玉戰聲道:“是什麼?”再仔細聽去,似又隱隱有女子的呼聲傳來。
沈瑤凝神聆聽,突然跳瞭起來,叫道:“是兜兜!”將碧玉笛塞入腰間,捉起放在跟前的湛瀘劍疾步奔向閣廊,姿如飛仙般一躍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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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長老微笑道:“恭喜皇上,這可是一隻上佳的爐鼎,而且其身八九還藏有異寶。”
皇帝喜道:“此話怎講?”
宇文長老道:“此姝發澤烏潤,膚蘊暈華,目清似水,皆為好爐鼎之相,質地必然極益男子。請皇上再瞧她那鼻兒,是不是與別個有些不同?”
皇帝點點頭道:“比別人高瞭些,翹瞭點……”
宇文長老道:“此相花心必浮,另外她頸項甚短,即表花房淺近,配合起來,這小娥身上八九藏著名曰‘驪龍吐珠’的寶器。”
皇帝早就聽說過“驪龍吐珠”,隻恨從未遇上,驚喜道:“國師可沒品錯?僅憑一個女子相貌,就能斷到她內裡去?”
宇文長老微笑道:“此乃道傢陰陽秘術之妙矣,雖無十足之準,也有九成把握,臣絕不敢胡亂杜撰。”
白藕一邊笑嘻嘻地慫恿:“皇上不信,何不就此一試?若是我師父胡說八道,回頭便重重冶他的罪。”
皇帝早已心癢難搔,聽瞭這話,哈哈笑道:“好!好!那便試一試,若是國師品得沒錯,朕必重重有賞。”左右內相聽瞭,立將那白裳少女送到殿後的小閣去瞭。
白藕有事欲求皇帝,趁機膩上前去道:“這新乘春馬,說不定拗手拗腳的,奴傢來侍候萬歲爺好麼?”
皇帝一把攬瞭她的蜂腰,笑道:“好,要是朕今日果真得瞭名器,連你也賞。”
白藕忙拿住話道:“君無戲言,奴傢可將此話記在心裡啦。”
紅蓮與碧荷一聽,皆鬧道:“奴傢也要侍候皇上。”
皇帝開懷道:“都來都來。”手臂張開,摟住身邊兩個美人。
宇文長老忽朝紅蓮悄悄打瞭個眼色。
紅蓮乜見,便作羞色對皇帝道:“奴傢先去那個一下,待會兒便過去。”皇帝也沒在意,滿心念著品嘗那喚做“驪龍吐珠”的寶器,在碧荷、白藕雙美的左擁右簇下往殿後去瞭。
紅蓮跟宇文長老走入側殿的一間小室,撒嬌道:“師父偏心哩,怎麼放她們兩個去陪皇上,卻單單把徒兒留下來瞭?”
宇文長老神色凝重,道:“為師此刻走不開,有兩樣至關重要的物事需你去交給一個人……”在她耳邊低語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