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一個比較偏僻的南方小村落,在我小時候,村落的交通比較閉塞,道路崎嶇,信息化和知識普及也不高。那裡的人們世世代代都以種茶采茶為生,收入不高,但還可以勉強維持生活。我的父母就是茶農,不過屬於過去的「地主」,村裡大部分的茶園都被我傢承包下來,雖然掙得不算天文數字,但在我們村落裡,我傢的條件是最好的,在我們周邊村子中,我傢也是數一數二的大戶人傢。
打我記事起,我母親的身體一直不是很好,虛弱的身子生下瞭虛弱的我,不知道我是不是遺傳瞭母親的一些病情,讓我從小體弱多病,而我剛出生不久就發瞭一次高燒,本村的赤腳醫生無法醫治,所以用我們村僅有的一臺拖拉機,也是我們傢的,慢悠悠的穿過崎嶇的山路把我送到瞭鎮上,因為耽誤瞭時間,雖然我最後燒退瞭,卻造成瞭我的聽力受損,聽力減退,雖然沒有完全耳聾,但是捕捉聲音的音量十分的弱小,別人和我說話要很大聲,也造成我學話比任何時候都要晚,在加上母親身體不好,遺傳瞭一些母親的基因,我從小的身子骨也比較弱,體弱多病。
一直到我十歲的時候,我說話還有些言語不清,沒有辦法,耳朵聽力不好,沒有成為聾啞人已經十分不錯瞭。因為我說話磕磕巴巴斷斷續續,一般隻有我父母能夠聽從我要表達的意思,村裡的其他人聽到我說話,仿佛是在聽「天書」一般,三分靠聽,七分靠猜,基本就算是不明所以。在我十歲的時候,我母親的病情更重瞭,幾乎是臥床不起,就算是下地活動也需要兩個人攙扶。各個醫院都看過瞭,也沒有好轉。傢裡的重擔都壓在瞭我父親的身上,因為我母親的身體一直不好,所以傢裡的活幹的很少,都是我父親再做,所以母親臥床後,也沒給傢裡的生活條件造成什麼影響。隻不過父親白天忙完茶園,晚上回傢還要照顧母親,而我則在村裡讀小學,放學回傢後,也會幫助父親幹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父親在我從小的印象中,是高大威猛的形象,黝黑的皮膚,強壯的體格,因為他撐起整個傢,照顧我母親,臥床後又給我母親洗衣做飯等等,可以說在我那個時候的印象中,父親的形象是偉岸的。雖然我傢裡的條件在村裡是最好的,但是錢並不是萬能的,並不能包治百病,母親隻能靠著藥物來維持自己的身體。那個時候的我剛滿十歲,雖然記事,但很多的事情都不懂,還處在懵懂無知的年紀,沒有大人的操心和煩惱,無憂無慮的玩、上學。那個時候還很天真,對自己的未來也沒有什麼規劃。
直到有一天我放學回傢,看到父親坐在母親的竹床前,和躺在竹床上虛弱的母親再說什麼,我在門口的小凳上寫作業,父母的話語傳到瞭我的耳朵裡。(福建的土話和方言有十幾種,為瞭讓大傢看的明白,所以把那個時候的對話都翻譯成現代對話)
「老李,最近愁眉不展的,發生什麼事情瞭?是咱傢小康又闖什麼禍瞭嗎?」住屋裡傳來瞭母親虛弱的聲音,我雖然體弱多病,但是從小就十分的淘氣,經常和村裡的其他孩子闖禍,爬竹林,毀茶樹,雖然體弱,但是沒少做壞事。隨著年齡的增長,我的聽力也恢復瞭一些,隻要是正常說話,我離的比較近,還是能夠聽清楚大概的,而我傢是比較大的三層竹樓木屋,隔音不是太好,坐在門口聽著屋裡的談話還是沒有什麼問題的。我們這雨季比較多,環境潮濕,所以一般都是木制和竹制的房屋,並不是我傢蓋不起磚瓦房,隻不過祖祖輩輩住慣瞭竹屋,住不慣磚瓦房。
「不是,我最近在考慮一個事情……」聽到母親虛弱的話,父親嘆瞭一口氣說道,此時的父親正在幫助母親擦拭身子,也是這個原因才把我趕出來寫作業。
「什麼事情?」母親的聲音很微弱,她從小給我的印象就是虛弱、賢惠,說話細聲細語,都是因為她身體不好。
「我想給咱傢小康娶一個娘妻……」沉吟瞭一會後,父親說到,那個時候的我還不知道娘妻的真正含義,但是娘妻這兩個字在村裡聽過不知道多少次,所以那個時候對於這個詞語的定義還很模糊?
「為什麼?你不是說過不給小康找娘妻嗎?」聽到父親的話後,母親虛弱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意外。
「原來的時候,我認為憑借咱傢的條件,以後小康不愁找媳婦,所以不急著給他找娘妻,也希望他以後能夠走出這片大山,自己決定以後的生活,但是現在……」父親的聲音帶著一絲無奈說到。
這個村子裡有一個風俗,那就是童養媳的風俗,有的也叫娘妻,因為比較大的童養媳一般都是丈夫大,從小照顧自己的丈夫,又當娘又是妻,所以都叫娘妻。貧窮和重男輕女是造成童養媳風俗盛行的原因,因為那個時候大部分傢庭溫飽都是問題,加上都認為女兒長大後猶如潑出去的水,不會為本傢傳宗接代,所以一般都願意把女兒送給別人傢當童養媳,而且還能夠得到一筆比較豐厚的報酬,就算沒有報酬,少瞭一張吃飯的口,也可以給傢裡減輕負擔,所以大部分人都願意把女兒送出去。而一些男人因為怕以後娶不上媳婦,所以也願意接納別人傢的女兒,就算把這個女孩養大需要一些糧食,但這個女孩也是一個很好的勞動力,所以童養媳之風在我們村十分的流行,這些也是我長大後才真正瞭解的。
我坐在小凳上,聽著父母的話語,當時沒有感覺一絲的新奇,卻不知道那個時候父母的對話徹底改變瞭我的一生……
「為什麼你突然改變主意瞭?」裡面父母繼續的談話,母親虛弱的詢問著父親。
「沖喜……」父親隻是說瞭兩個字,而母親那邊就陷入瞭沉默,久久沒有回音。直到多年以後,我才知道這兩個字的含義。沖喜,舊時迷信風俗,傢中有人病重時,用辦理喜事(如迎娶未婚妻過門)等舉動來驅除所謂作祟的邪氣,希望病人轉危為安。而我母親和我的身體當時都不好,也就造成瞭我父親準備為瞭娶一個童養媳,希望可以讓我和我母親的身體能夠康復。我父母從小生活在這片大山裡,受老一輩的思想影響根深蒂固,自然也十分的封建和迷信。
「那選誰傢的女娃?咱傢小康年齡可不算小瞭。」許久之後,母親終於說話瞭,而母親問出這個問題,無疑是同意瞭父親的提議。傢裡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母親說瞭算,父親都要聽從我母親的建議。其實在我很小的時候,母親就讓父親給我找童養媳,但是父親當時以不擔心我長大娶妻為由給拒絕瞭,現在父親主動提出來,母親自然沒有異議。隻不過一般的童養媳六七歲就會被娶進傢門,而丈夫一般才嬰兒或者一兩歲,我現在已經十歲瞭,比一般的童養媳都要大,所以母親自然有些擔心。
「李大酣的姑娘。」父親沉吟瞭一下後說道,聽到父親的話後,母親再次陷入瞭沉默。
「李大憨的姑娘,李秋月?」許久之後,父親帶著驚訝的語氣對著父親說到。
「對……」父親映襯道。
「可是……她比咱傢小康大不少呢,她都已經是大姑娘瞭……」母親的語氣明顯有些不願意的意思,帶著驚訝詢問道。
「比咱傢小康大九歲而已,今天十九歲瞭,也不算大……」父親的話語再次傳來。
「秋月在咱們村的名聲很好,而且也是最有文化的一個,勤儉持傢,文化高,又能幹,給咱傢小康當媳婦最好不過瞭,一來可以照顧你,二來又可以照顧咱傢小康,還可以給咱傢小康補習功課,為咱傢分擔一些勞動……」母親那邊沉默,父親再次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