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城外十裡坡上,綠草茵茵如毯,花團錦簇勝畫,正是絕佳踏青之地,卻因地處偏僻,如此晴天白日春暖花開和風習習,卻隻得兩人相對而立,一人手中還擎著柄三尺青鋒,冷清之外亦不免大煞風景。
男要俏一身皂,池昭陽一身皂衣,雖樣式尋常佈料普通,卻不掩寬肩窄臀,越發襯得身段頎長眉目俊朗,右手寶劍微抬,正是個可攻可守之勢,左手舉起塊烏黑腰牌,沖著對面那人道:“溫鳳奇,你淫名昭彰命案在身,本捕頭奉命拿你,令牌在此,可仔細看個清楚,莫要不曉得自己死在誰的手下。”
對面男子年紀不足三旬,一身煙色錦緞,論起身形,竟是不輸池昭陽的精悍利落,一雙桃花眼斜斜一挑,令牌上“池昭陽”三字連同本尊一同落入眼底,登時漾出幾許興味再細細打量幾眼,見這小捕頭不過弱冠之齡,雖竭力板瞭面孔,然一雙眼太過清明,到底遮不住一點稚氣,不由更加心動,輕輕一笑,“池捕頭如何認定我便是溫鳳奇?”
池昭陽自青州城中楊府後院一路追到這裡,隻怕他溜瞭去,這時見他不再逃,便也不急動手,收起令牌,侃侃道:“江湖上誰不曉得蝴蝶公子溫鳳奇之名,我雖不曾見過閣下,卻也聽聞不少,鳳目修眉面如冠玉,輕功佳妙又最喜淫人妻女,楊府三小姐艷名四播,我從小姐閨房中追你至此,那還有什麼認不得。”說罷劍鋒一揚,竟是出其不意直刺溫鳳奇腿上伏兔穴。
他一路追來,深覺此人輕功卓絕,唯恐被這刑部掛瞭案的淫賊走脫瞭去,是以一上手便欲先傷其腿腳,又因覺其武功未必在自己之下,暗忖自己公門中人,差事要緊,倒也不必同武林中人一般講甚光明磊落,索性招呼也不曾打。
池昭陽年紀雖輕,劍法卻是得自六扇門總捕頭親自調教,十年來功夫盡在上頭,這一劍勁力上雖欠火候,速度卻是快而又快,絕不遜於江湖上用劍名傢,又兼是突發其難,滿擬一擊即中,卻不料溫鳳奇身形一晃,也不見他如何動作,那劍鋒卻偏瞭去,卻連一絲佈料也未捅破,心中登時一凜,不待招式用盡,手腕一轉,劍鋒向左撩去。
“看不出來,池捕頭年紀輕輕,劍法倒是不錯。”
劍鋒閃爍之下,溫鳳奇一點不見驚慌之色,左躲右閃間未語先笑,氣度雍容眉目風流,若不去想他幹的那些混賬事,倒真不輸於名門公子。
池昭陽接連兩招都被他躲開瞭去,已知對方身手甚是不弱,雖知自己恐有不敵,卻也不肯就此退縮,凝神遵照師父叮囑,隻管打疊起精神,將驚雷劍法一招一式施展開去。
說也奇怪,那溫鳳奇因奸殺良傢女子,身負十數條命案,面對捕快來捉,卻既不驚慌也不著急,更加不曾還手,隻一味躲閃,間或出言調笑。
“池捕頭這一劍刺得極秒,惜乎尚差一厘。”
“呀,這一式梅花三點使得當真不賴,卻不知池捕頭師承何人,驚雷堡堡主程巖亦或六扇門總捕頭鬱詠升。”
“哎呀呀,怎的越來越快瞭,我可要招架不住瞭。”
話雖如此說,一條身形卻在綿密劍光中山躥下跳,每每與千鈞一發之際避瞭過去,顯示遊刃有餘。
一套劍法堪堪使到一半,溫鳳奇仍毫發未傷,池昭陽卻已是越打越心驚,他雖是初生牛犢不畏虎,卻也不是憨傻之人,眼見自己功夫與之相差甚遠,再打下去不止捉不到人,說不得那溫鳳奇發起難來,還要將自己性命摞在此地,便也不顧及甚顏面,當即轉思退路,一式回風舞雪夾帶十成內力劈出去,迫得溫鳳奇退後數步,趁此之機,回身便逃。
他輕身功夫也是不差,不然又怎能一路追來不曾跟丟,這時全力施為,一眨眼便躍出數丈,豈料溫鳳奇比他更快,數息間已追及上來,笑道:“池捕頭怎的便走瞭,莫不是單打獨頭不過癮,還要再叫幫手來。”
池昭陽被他一語道破心思,登時大驚,料定他不能放自己回去,頭也不回,反手便是一劍。
這一劍乃是聽聲辨位而發,回刺角度又甚是刁鉆,池昭陽暗忖即便傷不到人,亦能將追勢阻上一阻,豈料一劍刺出去卻再收不回來,驚駭中回頭一望,便見溫鳳奇右手三根手指已夾住瞭劍身,桃花眼一瞇,笑出一口雪白牙齒,“池捕頭,才招惹上我便要走人,可也戒不厚道瞭。”
話音未落,左手並指一點。
池昭陽隻覺背上神堂穴一痛,便即人事不知昏瞭過去。
不知過去多久,池昭陽方幽幽轉醒,尚未睜眼,已覺兩手分別綁瞭繩索固定於頭部兩側,當即不動聲色,仍舊閉目裝睡,暗裡潛運內息欲查探周遭,孰料丹田中一口氣硬是凝不起來,四肢軟綿綿亦是沒有半分力氣,登時大驚,正欲思索對策,卻覺耳畔被人輕輕呵瞭一口,輕佻笑聲伴著溫熱氣息一道傳瞭過來,“醒便醒瞭,做什麼還裝睡。”
既已被人識破,池昭陽也不再裝,一張眼,看清自己正躺在一具臥榻之上,屋中桌椅整潔器具雅致,桌上一隻梅子青的香爐裡透出裊裊之氣,聞起來甚是甜蜜,竟似是哪傢小姐的閨房。
他一瞬間將周遭打量個遍,隨即收回視線,隻瞪向斜倚床畔的溫鳳奇,之間此人身著一襲暗紅雲錦輕袍,長發未束披散而下,一雙桃花眼正似笑非笑望著自己,說不盡的風流道不出的邪魅,不由便是一呆,暗道:這人生得如此好皮囊,可惜卻墮瞭邪道。眼神中不免透出幾許惋惜幾許鄙夷,“你綁我來此作甚?”
他一雙眼睛本就黑白分明澄澈如水,又不曾加以掩飾,其間神色盡入溫鳳奇眼中,逗得溫鳳奇便是一樂,“池捕頭英雄年少嫉惡如仇,又生得這般俊俏,在下心中很是喜歡,說不得要請你來舍下盤桓幾日,好生結交結交。”
他說話時湊近池昭陽臉側,兩張面孔幾欲貼上,氣息交互可聞,這一番話又說得纏綿低澀,曖昧難言。
池昭陽尚未娶親,他自己持身又正,連青樓也不曾逛過,哪裡見過這等旖旎情狀,一張臉不可遏制地流霞飛紅,總算記得刑部暗檔上說這溫鳳奇隻好女色,方才勉強凝神定氣,冷笑道:“溫公子既是請我前來做客,便該以客相待,這般綁瞭我,可是待客之道。”他到底年輕,縱使強作鎮定,亦免不瞭露出些許不自在。
溫鳳奇眼珠一轉,拋出個既幽且怨的媚眼,長嘆一聲,“池捕頭這可錯怪瞭在下,在下一心要盡地主之誼,自然竭盡所能款待貴客,隻是在下本事不大,所精者不過采補交合一道,欲床第之間親自侍奉君子一回,卻怕池捕頭看不上在下這等姿色,沒奈何,隻得弄些上不得臺面的手段,待伺候完池捕頭,自然為你松瞭綁去。”
他本就生得俊美,又因眼泛桃花,不免偏於女相,這般一番裝模作樣,益發顯出些陰柔之色,偏又身形矯健,搭在一起,直把池昭陽惡心得如吞下一隻蛤蟆,待醒悟過來他話中之意,又如遭毒蛇纏頸,駭得一時喘不過氣,什麼鎮定自持登時飛得一絲不剩,結結巴巴道:“你……你不是不喜歡男色?”
溫鳳奇歪瞭頭看他,忽地翹起蘭花指一笑,刻意捏瞭嗓音,嬌滴滴道:“我以前自是不喜歡的,不過今日一見池捕頭便即傾心,隻想同你共赴巫山同掀雲雨,哪裡還在乎什麼男女。”
說著吧唧往池昭陽臉上親瞭一口,“你放心,我手段好得很,一定不叫你疼。”
池昭陽連自讀都沒做過幾回,哪裡曉得這“不叫你疼”是什麼意思,但總之不是什麼好事,當即腰身發力,抬起不曾束縛的雙腿,踢向溫鳳奇。
他這一踢並無絲毫內力,不過情急之下倒也用盡全力,原本不容小覷,孰料踢到一半便覺腰膝酸軟,待雙足挨到溫鳳奇身上,哪還有絲毫勁力,輕輕巧巧被人攥住瞭腳踝摟在懷裡。
他腳上靴子已不知去向,此時隻著瞭一雙雪白佈襪,溫鳳奇扒下其中一隻看瞭看,忽地一笑,“看不出,你腳踝生得這般白凈秀氣。”
一面笑,一面在他腳心輕輕一撓。
池昭陽腳心一癢,登時回縮,又哪裡抽得回來,隻覺那手搔過瞭腳心,自褲腳順著小腿爬瞭上來,登時起瞭一層雞皮疙瘩,因著羞憤惡心,一張臉白瞭又紅,雙目圓瞪,厲聲叫道:“你這淫賊,快些住手,敢欺負小爺,小爺日後定然饒不瞭你。”
色厲內荏如幼貓炸毛,不覺危險,倒顯出幾分虎頭虎腦的青澀可愛來。
溫鳳奇逗弄得越發得趣,見他變瞭稱呼,亦跟著變道:“爺,奴傢疼您都不及,哪裡舍得欺負您。”
見池昭陽掙紮不休,又道:“我的小爺,這化骨香你都聞瞭這許多時候,怎麼掙也是枉然,還是省點子力氣留著待會兒用罷。”
說話間功夫,已是將池昭陽汗巾子解瞭去,輕輕巧巧把那褲子扒瞭下來,露出一雙筆直長腿,肌理勻稱膚色光潔,摸到手中,既滑且韌。
溫鳳奇狠狠捏瞭兩把,暗忖:這小捕頭模樣比不上自己,身子倒當真不錯。一隻手滑過大腿,一眨眼便來到股間,捉起那垂頭耷腦的小鳥,嘻嘻笑道:“看不出,你這裡竟生得這樣秀氣。”
池昭陽方才一徑忍不肯叫出聲,這時要害落入人手,再抑不住懼意,叫道:“淫賊,放手!”
有心再踢一腳,才一掙動,卻被溫鳳奇趁勢分開雙腿躋身其間,這一下門戶大開,下半身風光盡皆被人看瞭去。
池昭陽便不是黃花閨女,這時也羞得要死,底下那話兒被揉瞭兩下,不止沒立起來,倒縮得更小瞭些。
他舉止這般生澀稚拙,自然瞞不過溫鳳奇,曉得他是個雛兒,登時笑出一臉促狹淫邪,“我的爺,奴傢曉得你是頭一回,定然小小心心仔仔細細的服侍,保管叫你舒坦。”
說著自懷中掏出個兩寸來高的細頸瓷瓶,“這裡頭盛得叫做百芳髓,拿來助興最是好用,再是三貞九烈的女子,用瞭這個也由不得自己,管教比那蕩婦還要浪上幾分。”
池昭陽臉色煞白,情知逃不過這一場劫難,隻是被當做女子雌伏人下也就罷瞭,左右自己是個男人,無甚貞潔可言,可若還要做出淫浪之態叫人看輕瞭去,卻當真顏面無存,因此打定註意,這等淫藥是說什麼也不能吃的,待會兒溫鳳奇若是強灌,自己便是咬碎瞭牙也不能張開嘴去,這般念頭一起,登時咬緊牙關,死死盯住溫鳳奇舉動。
隻是他少歷風月,哪裡曉得這藥卻不是用來吃的,及至腰身被人抬起,臀間那小洞被按瞭幾按,方覺出些奇怪,待那瓷瓶細頸沒入瞭谷道入口,剎那間省悟過來,卻己是晚瞭,隻覺一股粘滑滑冰涼涼液體流進體內,腦中登時轟的一聲,好半晌回不過神來。
便在他嚇傻瞭的功夫,溫鳳奇己扯下兩人衣裳,兩具身子赤條條貼在瞭一起。
又過片刻,池昭陽方給胸前一疼扯回神來,隻見溫鳳奇一口白牙正在自己左胸上廝磨,將好端端一隻粉嫩乳珠舔咬得紅腫如五月櫻桃,直給惡心得不輕,此刻雖己沒甚力氣,也不禁竭力掙紮。
溫鳳奇又不是木頭人,這般一具熱乎乎身子在身下扭動,不多時便給扭得渾身燥熱,底下那話兒不知不覺挺立如柞,往池昭陽小腹上蹭瞭兩下,抬頭笑問:“我的爺,你扭得這般厲害,可是等不及我進來瞭嗎?”
池昭陽怒目而視,正欲破口大罵,一瞥間看清溫鳳奇那黑紫紫直撅撅粗如兒臂硬若藥柞的猙獰之物,隻駭得罵詞也忘瞭,一開口便是,“你你你……你莫要胡來……”
溫鳳奇箭在弦上,豈能不發,哪裡理會這等言語,一手抬起他腰身,陽物頂住谷道入口,略一用力,頃刻挺進兩寸有餘。
池昭陽體內灌進一瓶春藥,早己濕濡不堪,如此被楔進一根巨物,雖感難受,卻也並非痛不可忍,隻是驚嚇過甚,又見那物事才隻進瞭一小半,尚有大半截亟待進來,登時魂飛魄散,“啊”的慘叫聲中,谷道驟然緊縮。
他既是處子,那地方本就緊致,這般一縮,直把那巨物卡在其間進出不得,溫鳳奇先還覺美妙難言,暗贊一聲寶器,這時登覺疼痛不堪,額上急出幾滴冷汗,苦笑道:“我的爺,你底下箍得這般緊,豈不是要我的命嗎,且松一松罷,這般不進不出的,你也難受不是。”
池昭陽額上冷汗隻比他出得更加厲害,咬牙道:“你先出去。”
溫鳳奇直被他氣得笑出來,“我倒是想出去,也得你肯放才行。”
他兩人折騰這許久,那百芳髓藥性此刻終於顯現出來,池昭陽但覺谷道中越來越熱,且熱中又夾著幾絲麻幾絲癢,連帶著身上也燥熱起來,一時也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難受得呼吸也亂瞭幾分,不覺呻吟道:“我……我松不下來。”他聲氣一變,溫鳳奇自然知覺,曉得是藥性發瞭,雙眸登時一亮,俯下身來親瞭親他面頰,“我的小爺,不需急,咱們慢慢來。”
語聲輕柔,如哄嬌妻,一雙手也不閑著,一隻輕撫池昭陽身子,一隻探到兩人相連處,隻圍著那谷口輕揉慢按。如此揉搓瞭有盞茶功夫,那池昭陽雙眸中漸漸泛起一層水光,清明不再,不時從鼻中逸出幾絲輕吟,底下也松軟下來,不似方才緊窒如鉗。
溫鳳奇何等精明,但覺底下稍有松動,覷機抬腰挺胯,一舉將陽物盡數沒入。
池昭陽此刻哪裡還覺得出疼來,隻覺體內飽漲漲熱烘烘,方才麻癢都被這一捅安撫瞭下去,雖因羞恥眉頭緊蹙,喉嚨卻己不受管束,不由滿足地哼出聲來。
溫鳳奇埋身在他體內,並不急著動彈,靜靜感受那內壁包裹上來,熱、緊、滑三樣俱全,當真是處蝕骨銷魂的所在,不禁暗喜自己眼光獨到,尋瞭塊璞玉出來。想到得意處,把自己那話兒又往裡頭頂上一頂,輕聲道:“小爺,我可要動瞭。”
池昭陽滿身欲潮登時讓他頂出一陣漣漪,哪兒還回得瞭話,隻“啊”的一聲算作回應。
溫鳳奇再不打話,撤身而出,挺腰又進,頃刻間大力伐闥起來,一時間臀肉相擊水聲四起,噗嗤外便是啪唧聲,又有呻吟不絕於耳,端的活色生香春情四溢。
池昭陽這般挨進上千殺威棒,早軟成一灘肉泥,神志盡數模糊瞭去,隻曉得雙腿緊緊纏在溫鳳奇腰側,谷道一縮一放心甘情願與那棒兒嬉戲,前面那話兒也顫巍巍挺立起來,雖不甚大,卻勝在筆直可愛,夾在兩人小腹之間磨來蹭去,粘乎乎清亮亮欲液流得到處都是,不多時顫瞭兩顫,噴出一捧白濁,直將三魂七魄也跟著噴瞭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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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近晌午,屋中隻兩名侍婢肅立一旁垂頭不語,池昭陽早己不指望自這些下人口中套得什有用話語,隻著瞭一套軟緞中衣坐在桌邊,對著滿滿一桌佳肴發愣。
被擒來此地己有月餘,除瞭屋外一方小院,便哪裡也不曾去得,連自己身處何地亦不得知,形同軟禁日子過得久瞭,饒是再沉穩堅忍之人,亦免不瞭憤懣難言,哪裡還能平心靜氣吃得下飯,況這飯菜中均摻瞭軟筋粉,與那化骨香有異曲同工之效,服下後手足無力一如常人,哪裡抵得住溫鳳奇夜間百般欺辱加身,隻是不吃卻也不行,雖則肚子禁得起餓,卻抵不住一旁監視之人報於淫賊耳中,前些時日趁那人有事外出生生餓瞭兩天,才覺身上有些力氣,不想溫鳳奇便返傢歸來,聽瞭下人回稟,當即將自己摁在床上折騰瞭一宿,花樣兒迭出不說,更將那話兒含在口中啃咬舔弄,迫得他失聲求饒,可謂顏面盡丟,如此奇恥大辱,經歷一次便足銘心刻骨,哪兒還敢再行此招,惹得那人惱怒。
池昭陽幼失怙恃,生於貧寒長於市井,歷經幾多艱辛掙紮成人,自不似世傢子弟那般視臉面重於性命,從小到大,便隻將好死不如賴活一念置於心中,且隨後拜六扇門總捕為師,恰這位鬱總捕也是位妙人,雖則嫉惡如仇,卻也不忘教授弟子保命之道,出師前百般叮嚀之句最多便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又時常嘮叨些“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等話,調教得一眾徒弟能屈能伸,池昭陽名師出高徒,自然不會效法失貞女子莽撞求死,但有一點生機,亦要忍辱負重求得一條活路,因此雖受瞭如此荼毒,卻仍不忘思索脫身之道。他瞪著一桌飯菜呆呆出神半晌,到那飯都涼瞭也沒想出甚辦法,一旁侍婢以為他又要絕食,趨前一步輕輕道:“公子可是嫌飯菜不合口味,奴婢叫人重新做一桌上來可好?”
這一桌雖不是魚翅鮑肚,倒也雞鴨俱全烹調精細,比之往日裡拿燒餅果腹早己不知奢華多少,池昭陽困苦中過來,十分惜物,想那重新端上來的也逃不過加藥,又何必浪費眼前這一桌食物,嘆一口氣,端起碗來,胡亂吃瞭兩口,稍覺飽時便即放瞭筷子。
待侍婢將剩菜撤下,屋門重又閉合,未得溫鳳奇準許,池昭陽便連去院子裡走走也不可得,當下隻躺到床上,將這些時日所見所查復又回思一遍,希圖找出些許蛛絲馬跡,或可探知禁錮所在,或可想出逃脫之法,想瞭許久,直至眼皮茸拉昏昏欲睡,忽聽房門響動,有人邁步進來,當下轉頭去望,看清來人,騰地一驚坐起。
溫鳳奇進得門來,便見床榻之上一人原本慵懶躺著,俄而便如受瞭驚的貓仔直往床裡縮去,直逗得他促狹性子又起,追到床上將池昭陽拖拽出來,笑瞇瞇道:“我的心肝兒乖乖親親寶貝,昨晚沒能陪你,可惦念我沒?”
池昭陽情知這人武功高強,自己便內力無損亦打他不過,這時便也不費勁掙紮,隻哼瞭一聲罵道:“我惦念你這淫賊作甚。”
見他目光灼灼隻在自己襟口處掃來掃去,登時氣得別過頭去,頭頸轉動間,忽地瞥到溫鳳奇左手上多出一隻碧玉扳指,光澤溫潤瑩翠欲滴,且不說玉料己是名貴非常,又兼做工精細,玉身鏤習紋飾,嵌以足金,恰恰鑲成隻九天祥雲中展翅飛翔的雄鷹,端的別致華麗。
池昭陽見瞭此物,猛地省起聽師父講過的江湖軼聞,指著那扳指問道:“這東西怎會在你手上?”
溫鳳奇眨一眨眼,“此物為我所有,自然是在我手上。”見池昭陽一臉不信之色,突地一整面孔,換做副羞澀模樣,嬌滴滴道:“這扳指是奴傢祖傳之物,及笄時父母便給瞭奴傢,說是日後當做嫁妝陪送,如今奴傢身子己給瞭相公,生是池傢人死是池傢鬼,相公喜歡,奴傢便給瞭你,可好?”
池昭陽與他相處月餘,多少曉得瞭此人脾性,情知這人從頭到腳便沒半分正經,臉色變化猶如戲子,扮男扮女全憑心意,唯以逗弄自己為樂,卻好在絕少動怒,便罵他幾句亦笑嘻嘻聽著,當下也不客氣,冷哼一聲,“我武功不如你,見識自然也是不及,隻我再孤陋寡聞,也知武林中隻一人戴得這鷹翔九天的碧玉扳指,便是那鬧得少林闖得武當人稱鬼見愁的步長歌,此人武功奇詭深不可測,這扳指是他心愛之物,據傳從不離身,如何就成瞭你傢寶物?”
語罷,便見那淫賊做出副可憐巴巴的模樣望過來,“這當真是奴傢之物,向來不曾離身的,隻是兩月前手氣不順,輸與瞭天香賭坊的當傢,昨兒晚才又贏瞭回來的。”
這天香賭坊橫跨黑白,乃是揚州城中數得著的銷金窟,池昭陽兩月前便在揚州公幹,適逢天香賭坊三年一度的豪賭盛宴,當日便聽市井中傳言江湖聞名的鬼見愁步長歌輸與瞭賭坊當傢金百萬,隻兩人是在靜室中暗賭,出得門來,誰也不知步長歌到底輸瞭什麼。
回思傳言,池昭陽凜然一驚,默默瞅他半晌,忽地顫聲道:“你當真是溫鳳奇嗎?”
隻聽那人嗔道:“奴傢何曾說過自己是溫鳳奇,相公你硬將那淫賊認作是奴傢,奴傢好不難過。”
說著衣袖遮臉,裝模作樣嗚咽兩聲。
池昭陽眼也直身也僵,好半晌顫悠悠指著他鼻尖問:“你是步長歌?!”
見這人笑瞇瞇點一點頭,直恨得一口氣提不上來,臉色煞白,好一會兒方回過神來,破口大罵,“小爺哪裡得罪瞭你,要你用這般下三濫手段折辱?你這天殺的烏龜王八蛋。”怒火中燒之下也顧不得技不如人,雙手一伸,惡狠狠便要去掐步長歌脖子。
步長歌見他狀若拼命,也不好再扮女娘火上澆油,扯開他手臂反折到背後,一個翻身將他壓在身下,嘻嘻笑道:“親親心肝,我歡喜你才同你行這夫妻之事,哪裡好算是折辱。”
池昭陽雙手被制,隻恨不得拿牙去咬,偏步長歌警覺,咬瞭幾次咬不到,反倒叫步長歌在面頰上香瞭幾口,聽瞭這話,越發氣得要死,胸口一起一伏喘得風箱也似,“直娘賊,放你娘的狗臭屁,編這等謊話來哄你爺爺,也不怕天打雷劈!”
他掙動半晌,臉頰上便帶出些紅暈,一雙眼瞪得溜圓,便似那虎仔,不見危險,隻見好玩,步長歌心癢難耐,騰出一隻手來捏瞭捏他面頰,“哪裡是謊話,那日我在揚州城裡賭輸瞭自賭坊出來,恰看見你在街市上捉賊,搜出的銀錢盡數還瞭給賣唱的女樂,那教坊的紅牌逗你,既不見你惱也不見你鄙夷,隻羞紅一張臉告辭瞭去,好生惹人歡喜,當日便想,若能將這小捕頭壓在身下,可不知是何等旖旎。”
池昭陽這才知那時便被這人惦記瞭上,一時腦袋發懵,好半晌又問:“你故意從楊三小姐閨房出來,誘我來追,便是想捉瞭我行……行這等事?”
步長歌一歪頭,現出副無辜樣,“我哪有這般歹毒,那日不過是去師妹處送些物事,哪想得被你撞見一路追瞭過來,誤會我是蝴蝶公子不說,一上來便即動手,我遭瞭冤枉,難道不該從你身上討些便宜安撫安撫?”
池昭陽愕然,“楊三小姐……是你師妹?”
“江湖上聞名遐邇的胭脂虎便是青州城首富楊大官人的掌上明珠,溫鳳奇吃瞭豹子膽也不敢采花到她頭上。”真相大白,池昭陽欲哭無淚,步長歌哪裡容得他發愣,笑瞇瞇扯開他襟口,一口叼住瞭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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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午時分,日頭直晃晃懸在空中,過往行人給曬得很瞭,紛紛走進道旁茶寮飲水歇涼,有那兜裡寬裕的,再叫老板上幾個燒餅一盤牛肉,肚子也順便填飽瞭去。
這茶寮因開在青州城外的官道旁,客人一向不少,或三五成群,或兩人結伴,將那七八張桌子占瞭多半去,池昭陽好容易在角落裡尋瞭處空桌坐下,招呼夥計上瞭茶水燒餅,便隻坐著發呆。
自那日曉得認錯瞭人,池昭陽著實氣憤不己,同步長歌好生吵鬧瞭幾場,又尋機裝瞭一回病,終於迫得飯菜中軟筋散都撤瞭去,消停瞭月餘,趁著那人外出辦事之機,這才打暈仆役逃瞭出來。出來後才曉得自己這些時日便被困在揚州城外一處莊子裡,離著青州城也不過數十裡,便一路走瞭回來。眼瞅著將要進城,忽地便猶豫瞭起來。自己原是奉命捉拿溫鳳奇,如今不但差事沒辦成,還數月不見影蹤,城中同門不定怎生著急,回去必定百般盤問,自己這些時日遭遇實不足為外人道,這可怎生是好。
他盤算來盤算去,隻翻來覆去想如何編出套說辭應付過去,連茶飯都吃得心不在焉,待半個燒餅嚼完,才發覺桌邊站瞭一人,抬頭看清,倏然便是一僵。
“親親心肝,怎的也不說一聲便走,害得人傢好找。”步長歌滿面笑意地俯下身來,沖著池昭陽耳廓呼一口氣,眼瞅著剩下那半個燒餅滾落桌上,這才施施然落座,拿起池昭陽面前茶碗飲瞭一口。
步長歌一身華衣,又兼通身氣派,尋常人哪裡見得,池昭陽一身行頭俱是自他處偷得,同是錦衣玉飾,兩人又都俊秀過人,一時間便招得眾人眼光不由自主往他兩人身上聚。池昭陽恨得咬牙切齒,又不好當眾吵嚷起來叫人看瞭笑話,冷著臉,壓瞭嗓子道:“我認錯人招惹瞭你,自是認栽,你這些日子便宜也該占夠瞭,還要怎的?你好歹也是武林中成名人物,如何隻來欺壓我一個小小捕頭,傳瞭出去,你自己臉上須也不好看。”
他原以為步長歌顧忌著名聲臉面,再怎樣行事狂悖,也不致當眾發難,且此地己臨近城門,來往行人甚多,拖上一拖,說不得便有衙門中人經過,屆時自己得瞭援手,還怕脫身不得。他卻不知此人原就不在乎甚名聲,行事但憑心意,歷來出人意表,不然又怎會被人贈個鬼見愁的名號,當下便見步長歌面容一變,做出副閨中怨婦之態,捏著嗓子嚶嚶哭道:“都說一夜夫妻百日恩,相公同我又何止一夜,如今說走便走,隻把奴傢扔下,叫人日也牽掛夜也牽掛,好生難熬,好容易找見瞭你,卻又隻管撇清瞭去,說甚奴傢占瞭相公便宜,可不是把那黑白來顛倒,罷罷罷,奴傢今日也不要甚臉面,隻跟瞭你不放,打罵也都由你,你若嫌棄,隻管捆瞭我沉塘去,奴傢化作一縷鬼魂,也需纏在你身上。”
他雖捏著嗓子,聲兒卻不低,茶寮中人人聽得清清楚楚,一時眾人側目,個個飯也不吃瞭,隻盯著兩人狠瞧,有那好事的己揣測起來,同夥伴低聲道:“這定是哪傢的小倌兒被耍得膩瞭,主傢要丟開手。”
夥伴回道:“這小倌兒年歲大瞭些,模樣倒是不賴。”
又有人插嘴進來,“真看不出,這相公一表人才,竟是個好南風的。”
池昭陽自出生至今從未丟過這般大臉,耳聽得聲聲閑言碎語,直如那木糙打在腦上,腦漿都糊成瞭一灘,一時緩過神來,拔腿便跑,頃刻間從欄桿處竄出瞭茶寮,也不辨方向,一口氣直逃出十裡有餘。
他輕功雖佳,內力卻不濟,跑到這時己覺提不上氣,隻咬牙堅持,速度卻是漸漸慢瞭下來,又跑得幾步,眼前己是一方河塘截住瞭去路,這才驚覺偏瞭方向,欲轉向北面再回青州城,卻咚的一聲撞進一人懷裡,一口氣喘不上來,登時腿腳一軟。
“親親心肝,你輕功何時這樣好瞭,害得我險些追不上。”
步長歌一把將他打橫抱起,放在塘邊一塊大石之上,握瞭他手緩緩送進一縷真氣,待池昭陽氣息平復,這才蹲在他身前,笑瞇瞇瞅著,見池昭陽一臉憤懣頹喪,曉得自己是把他氣壞瞭,眼珠一轉,討好道:“心肝,我曉得你急著回青州城,隻是那溫鳳奇還沒抓到,你回去也交不瞭差不是,恰好那溫鳳奇在我手上,我陪瞭你一同回去好不好?”
等瞭片刻,便見池昭陽滿臉狐疑望過來,“你又拿謊話誑我。”
步長歌委委屈屈一撇嘴,“我何時誑過你瞭。”
見池昭陽面色愈發不悅,又趕忙道:“當真的當真的。我曉得你要拿溫鳳奇,趁你被我打暈的功夫便尋到他傢裡把他捉瞭,本是想當做禮物討你歡喜,不想他傢裡好東西著實不少,什麼百芳髓、化骨香……,都是等閑難得一見的奇藥,想著白擱著也是無用,不如試試功效,這才拿來用在你身上。”
池昭陽這才曉得那莊子竟是溫鳳奇老巢,步長歌捆瞭主人占瞭莊子,又將自己戲耍瞭這許久,如此無賴行徑卻做得如此理直氣壯,直比那強盜還狠淫賊還惡,直氣得一手指瞭他鼻子,“你……你……你好……”
渾身上下直哆嗦。
步長歌看他話都說不出來,忙給他拍著胸口順氣,“心肝莫氣,氣壞瞭身子我可心疼。”
池昭陽拿他沒轍,也知這人油鹽不進,待一口氣順過來,也不跟他囉嗦,張口便問,“那溫鳳奇現下在哪兒?”
“便在附近,叫我拿繩子捆瞭吊到瞭樹上,隻不過……”
說到這裡,略略一頓,步長歌眼睛一瞇,狐貍似笑道:“心肝,我幫你辦好瞭差事,你可怎麼謝我?”
池昭陽七竅生煙,怒道:“你占得便宜還不夠多,又問要我什麼?”
步長歌一搖頭,“我哪裡想從你要什麼,不過想送你件東西當是賠罪,隻需你點頭答應收下便算是謝我瞭。”池昭陽狐疑萬分,但見他一臉誠色,眼巴巴瞅著自己,再想想這一次差事,終是咬著牙點瞭點頭,“好。”
步長歌微微一笑,摘下那碧玉扳指套進池昭陽手上,“這東西給你。”
池昭陽大驚,“你不是說這是你傢傳之物,如何能給外人?”
步長歌攥住他手放在嘴邊親瞭親,“咱們己是入得洞房,你自然是我內人。”
又得意洋洋道:“日後誰見瞭這扳指,都曉得你是我的人,我娶瞭這般好相公,自然得叫天下人知道。”
池昭陽臉色泛白,欲要摘下,又聽步長歌輕輕道:“心肝,你敢摘它下來,我可不饒。”
池昭陽動作便是一滯,看瞭看步長歌一臉陰笑,再看看扳指,想起此次辦差前那上門化緣的道士說自己命犯桃花此行有劫,不禁一悔,心中暗懺:師父,我以後再也不罵人傢是騙吃騙錢的牛鼻子老道。
那溫鳳奇一早給步長歌炮制得內力全失筋軟骨斷,池昭陽不費多少力氣便押瞭他進青州府衙,不多時交割差事領瞭賞銀出來,足有三百兩,裝瞭大大一袋。
池昭陽想這人畢竟是步長歌所擒,這賞銀不好獨吞,一甩手扔瞭給步長歌,“這些銀子給你。”
步長歌便在衙門前等著,一忽兒便見懷裡多瞭包銀子,登時樂得見牙不見眼,“我傢相公好生能幹,會掙錢不說,待奴傢還這般實心實意,相公且放心,奴傢定然把這傢當給你守得好好的。”
池昭陽瞅他又要當眾發癲,急得一把拽住他手,“莫在這裡丟人現眼,快快與我回傢去。”
雖是無心之語,落進步長歌耳裡卻是說不出的受用,反手握住瞭池昭陽,“心肝說什麼就是什麼,咱們這便傢裡去。”
心花怒放間桃花眼波光流轉燦然生輝,池昭陽看得一愣神,面孔突地便是一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