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郡,臨清城外。
此時正是下午,天氣涼爽,響午時候又剛好下過一場驟雨,城郊外除瞭趕著要回去的鄉民外,還有不少城內騎馬而出,在郊外踏青遊玩的風流才子,其中不乏衣裙飄飄的年輕小姐們,相互嬉笑著在河岸邊打鬧,對著路過的男子們輕掩袖口,眉目帶笑的竊竊私語。
小姐們含羞看著俊俏的男子,男子們也在用觀摩的眼神欣賞身段姣好的少女。
“張兄,你來我們清河郡也有幾日瞭,可覺得這的女子,與其他郡縣的女子有何不同?”
寬敞的大道上,三位年輕男子騎著高頭大馬,緩緩的從郊外朝著臨清城前行,三人並不急於進城,皆是神態放松的欣賞著郊外的美景。
許是為瞭拉近與另一位溫文爾雅的男子的關系,其中一位略顯輕佻的公子哥笑著問道。
頗具君子之姿的男子掃視一眼遠處河岸邊的少女們,輕笑一聲,“可要我說實話?先說好啊,我張師傑對美食,美景,器樂,戲曲等玩意兒都十分寬容,縱使有些許瑕疵,也不會吹毛求疵,獨獨對美人,有半點不好都容忍不瞭!”
“哦?”
其餘兩人聽到這一番話,頓時起瞭興趣,另一位男子問道:“不知張兄你為何唯獨對美人有瑕疵容忍不瞭?所謂世上無完人,能找到十全十美的美人可太難瞭。”
張師傑微微一笑,“不求十全十美,但求入的瞭張某的眼。”
“張兄,細說細說!”輕佻的男子起哄道。
“二位請想一想,美食不好吃,大不瞭下次不吃這道菜,亦或者把廚師攆出去便是,美景不好看,換一個地方,又有不同美景,器樂,戲曲,閉上眼,堵住耳,也就看不到聽不見瞭,唯獨美人不行。”
張師傑搖頭道:“這美人,必須由內而外的美,見之則賞心悅目,觀之則越發驚艷,與之攀談,則暢所欲言,心情舒暢,越發覺得對方妙不可言,一顰一笑都透露著千種風情,一舉一動都有著萬般姿態!美的韻態由內而外,如獨立於高山之上的蓮花,與路旁的野花截然不同。”
其餘兩人面面相覷,輕佻男子順著他描述的美人想象瞭一下,卻怎麼也想象不出來是何種的美人,便搖頭道:“張兄,你怕不是在說天上的仙子,凡俗是找不到這樣的女子的。”
“對極。”另一人也笑道。
“仙子也不一定美,古之傳說裡,做出荒唐俗氣的事的仙女,也不少。”張師傑否定道。
“果然是張兄的品味太高!”
輕佻男子恭維瞭一句,似是覺得這句話像是在諷刺,連忙又指著岸邊那些衣裙鮮艷的少女們說道:“我覺得那邊的少女們就不錯,笑起來就跟出水芙蓉一樣,嬌滴滴的特別動聽。”
“她們?”
張師傑瞥瞭一眼那邊的少女:“豆蔻年華,年方二八的少女們的確很美,嬌嗔淺笑都別有一番風味,但也僅止於此,明瞭世事之後,再嬌憨的少女也會變得功利,或是爭風吃醋,或是爭權奪利,或是為瞭三瓜兩棗吵個你死我活,又或者冷笑旁觀,一雙本來明媚清澈的眼神變得惡毒,曾有著燦爛笑容的薄唇角再勾一勾,能活活把下人嚇死!”
其餘二人再次愣住,半晌後,輕佻男子才嘆氣道:“我可沒有張兄您想的這麼多,好看的就嘗一嘗,等不好看瞭,大不瞭扔一邊便是。”
張師傑騎在馬上,輕輕一笑沒有說話。
另一男子勸道:“想來張兄你想要找那種出淤泥而不染的賢淑女子,恕我直言,這太難找到瞭,死讀書的那些個女書生個個都很功利,練武的丫頭又都是火辣脾氣,養在深閨的又沒什麼風趣,半天說不出一句話,還動不動臉紅,太無趣。所以張兄,為人還是要將就啊!”
張師傑一擺手,“我個人最不喜歡將就,特意拜入仙門,就是為瞭不在二十歲就娶妻將……就。”
他後半句話沒說完,就愣在瞭駿馬上,整個人都呆住瞭,雙眼直愣愣的看著前方。
這表情,當真與他方才淡然點評諸多美女品性的模樣截然不同。
輕佻男子頓時笑瞭起來,“張兄,您看到瞭什麼?”
順著張師傑的目光,兩人也看到瞭前方三女一男的隊伍。
男的不必多看,隻是一走路的老仆,身上綁著三個包袱,腿腳倒是走得挺穩當。
兩匹馬上載著三位女子,其中一個瘦瘦小小的女孩,被另一位樣貌普通的女子抱在懷中,兩人共騎一匹馬。
惹眼的是騎馬走在前方的一位綠衣女子,手中拿著一條馬鞭,腰間系著佩劍,神采飛揚的模樣,高揚著光潔的下巴,兩條修長的玉腿分開,夾住瞭馬肚,纖柔的腰肢挺直,兩座高聳的雪峰將綠色衣裙高高撐起,渾圓飽滿的乳峰極其吸人眼球,讓人眼珠子挪不開來。
“極品!”
輕佻男子眼前一亮,差點就撫掌叫好。
坐於馬上的綠裙女子,是他最近數年裡見過的最漂亮的女子,張揚又不惹人厭,明媚中還透露著英氣,眉眼間分明有著妖媚之色,卻無風塵之氣,又嬌又媚,當真是人間極品!
“的確夠漂亮,夠英氣。”另一位男子也贊嘆道,綠裙女子定然不是那種大傢閨秀,甚至已經有過不少男人,但她身上又不止有女人的媚態,更有著三分強勢,讓男人想要去征服她!
輕佻男子見張師傑也看呆瞭,趁機說道:“張兄,不若我們上前去搭訕一番如何?”
張師傑逐漸回過神來,又仔細一看那女子的背影,遲疑片刻,覺得自己怕是著瞭魔,如此樣貌的女子,怎能吸引得瞭他?
“什麼?”心中所想,張師傑雙眼卻沒有挪開,一直看在那女子身上。
“我說,”輕佻男子嘿嘿笑道:“看那女人也不像是什麼貞潔烈婦,又騷又媚,晚上的時候她們定然入住臨清城,咱們去偶遇一番,如何?”
“你們去吧,我就不……”
這時,被張師傑一直看著的女子似是心有所感,抱著小女孩,回眸看瞭他一眼。
張師傑如遭雷擊,雙眼瞪大,張著嘴巴,嘴唇顫抖著,另兩位男子奇怪的看向他,隻見張師傑坐在馬上的身軀都搖搖欲墜,兩人趕緊策馬上前攙扶住他。
“師傑兄?”
“張兄,您這是?”
張師傑呆在瞭當場,直勾勾的看著她們漸行漸遠。
“師姐,咱們晚上先住一晚上,休息一天,明晚再去青樓。”
“好。”
聲音如清風細語,直入人心房。
“老東西,還不快滾去城內,給我們找上好的客房!”
“呃,明白,師妹稍等,小姐稍等,老奴馬上去!”
張師傑看到,那老仆腳力當真不錯,狂奔入城,留下的兩位女子,一人用馬鞭指著老仆,哈哈大笑,俗不可耐。
而另一位,懷中抱著小女孩,默默的策馬前行,隻留給他一個驚艷至極的倩影。
許久過後。
“張兄,你不會是在開玩笑吧?!”
輕佻男子錯愕的看向失魂落魄模樣的張師傑,“你剛才說,那位抱著小女孩的女子,才是真正的人間絕色?!”
另一位男子也滿是驚訝的看向像是丟瞭魂一樣的張師傑,想不通他為什麼說那樣貌平凡,也看不出身子又多嬌柔曼妙的女子,才是超凡脫俗的真正美人。
“……你們不懂。”
張師傑一臉落寞的看著城門口,剛才他隻是一愣神,美人就進瞭城內,目光裡少瞭那道如水一般的身影後,他才驚醒過來。
“嘖嘖,我是看不明白。”輕佻男子搖頭,笑道:“若是張兄你與她認識,知道那女子是個玉潔冰清的妙人兒,又或者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詩文動天下,才華冠古今,那張兄你說她是美人,我們是絕無疑問的,可張兄您又說,隻第一眼,就、就,就什麼來著?”
他看向另一位男子。
“就醉倒在那女人的回眸一瞥中!”
“對,醉倒,哈哈哈,回眸一瞥也能醉倒……張兄真乃性情中人!”
“呵呵,的確,古詩還說百媚生要回眸一笑,那女子連笑都未曾,媚也沒有,張兄怎地就醉倒瞭?”
兩人一唱一和,想要勸說張師傑去欣賞真正的美人,也就是那位又騷又媚的綠裙女人,她在床上定然是一個狐媚子,能把人快活得日上三竿都不想起床。
張師傑沉默良久,似是還在回味著美人一瞥,久久不能忘懷。
“張兄?”
“剛才你們,看到那女子的回眸瞭嗎?”
“呃……未曾!”
“光顧著看前邊的美人瞭,沒註意到她。”
兩人搖頭,張師傑神情激動起來:“那美人一次回眸,仿佛跨越瞭千山萬水,一雙明亮清澈的眼睛內,蘊含著萬千美好!”
“……”
其餘兩人對視一眼,他們怎麼看不出那麼多東西來?
“就好似深夜之中,你站在庭院,心中煩悶而輾轉反側難以入睡,萬籟俱寂,唯有蟲鳴唧唧草木幽寂之時,忽然間!”
“忽然間?”
“你註意到四周亮堂堂的,抬頭一看,赫然發現潔白的明月高掛天上,幽幽月光照耀在你形單影隻的身上,照出一道影子,月光將你和明月聯系在一起,你與皎月共舞,在這一剎間所感受到的觸動——”
張師傑深夜縹緲,充滿瞭深情:“便是我剛才從美人回眸中,所看到的美麗景象!”
“……”
另兩人徹底無言,那樣貌普通的女子,真能有這般美?
“啥也不說瞭!”輕佻男子一拍大腿,“我竇傢在清河郡也是頗有聲望,找一個女子還不簡單?今天晚上,定然能讓張兄再見她一面!”
那女子光是回眸一瞥就能讓張師傑失魂落魄,這要是那女子對他嫣然一笑,亦或者含羞低語,他還不得樂壞瞭?!
“多謝!”張師傑一抱拳,根本沒有拒絕的意思。
見他真的沉迷,另一位男子反而有些擔心瞭,勸道:“張兄,我看那女子隻是尋常姿容,氣質也並不高雅,為人更是……值得懷疑!你聽她們離開前的那句話,那兩人分明就是要去青樓啊!正經女子有去青樓的嗎?”
張師傑一愣。
竇姓男子也回憶起來,臉色變得古怪:“那女子懷中還有個女孩,該不會是牙婆,專幹那略賣人口之事吧?”
張師傑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但還是堅持自己的判斷,那位女子一定是超凡脫俗的美人兒。
“成,張兄稍等,不到一個時辰,定然查清!”
“多謝。”
“哈哈,張兄太客氣瞭。”
……
入夜,臨清城內一片燈火,輝煌璀璨,特別是臨江邊的酒樓畫舫武館牌室,閣樓懸掛的燈籠連成一片,嬉笑吆喝聲綿延不絕。
竇傢。
“師傑兄,莫急,她又跑不掉,總會找到的!”
坐在紅木椅子上的竇鵬端著一杯茶水,笑呵呵的勸說坐立難安的張師傑道。
拜這件事所賜,他與張師傑的關系拉近瞭許多。
“我不是急,我隻是……”
“隻是迫不及待?哈哈哈,能讓師傑兄如此牽掛,待會找到的時候,我定要好好看一看那位女子的姿容舉止!”
兩人閑聊間,白日時另一位男子,名叫溫昌勇的,腳步匆忙的走進來,頗為英俊的臉上掛著笑容,一看就知道是好消息來瞭。
“找到瞭?”竇鵬笑問道,而張師傑已經站起身,目光緊緊的盯著他。
“人又沒跑,自然是找到瞭,就在有客來!”
“有客來?在哪?”
張師傑越發急不可耐。
“有客來?”竇鵬摸瞭摸下巴,“這客棧住一晚上就要花四五兩銀子,還不算吃的,那女子看來有點來頭啊,一身粗佈裙,還能住得起那麼好的客棧。”
溫昌勇說道:“許是藏富呢?你也別亂猜測,等見瞭她再說,張兄?張兄?呃,怎這般急……等等我們!”
三人出瞭竇傢,下人已經備好馬,三人翻身而上,馬鞭一揚,駿馬嘶鳴,朝著有客來客棧疾馳而去。
到瞭客棧,張師傑即將踏進客棧的右腳,卻又停住瞭。
“師傑兄,怎麼瞭?進來呀!”
竇鵬見他猶猶豫豫的樣子就好笑,虧他還是少有的築基境修仙士。
張師傑遲疑半晌,“待會我們進去……敲開門,見到她時,該說些什麼?”
“哈哈……呃。”
竇鵬忍住笑,“還能說什麼?咱們又不是采花賊,大大方方的自報傢門,我清河郡竇傢竇鵬,他清河郡溫傢溫昌勇,至於張兄,可報上上谷郡張傢之來歷,若是她聽不懂,那就報上張兄的仙門:飛羽門,所謂羽化而登仙,我就不信她還聽不懂!”
張傢在上谷郡說一不二,張師傑又拜入飛羽門,傢世,才華,實力,地位,樣貌,風度,通通不缺,別說尋常的大傢閨秀,就是郡主千金,也能娶得。
溫昌勇笑道:“我覺得嘛,張兄就實誠一些,把白日裡那些誇贊的話說與姑娘聽,那姑娘定然深受感動,說不定就以身相許瞭呢?”
即便以身相許,沒點來歷那也隻能當個小妾,張傢大門不好進。
“對對,就誇她眼中有明月,身如彎月,皎潔如月光啥的,肯定行!”
兩人在一旁出餿主意,客棧掌櫃早已認出竇傢和溫傢的兩位公子哥,賠笑著站在一旁,卻沒能被兩位公子哥看上一眼。
等他們決定後,竇鵬才沖他問道:“掌櫃的,之前住店的兩個女子加一個小女孩,她們在哪一間客房?”
“就在三樓,天字號第二間……隻是,竇公子,這都入夜瞭……”
“少囉嗦,我自有分寸!”
竇鵬一把推開來提醒的掌櫃,對張師傑做瞭個請的手勢。
掌櫃看到後,越發苦笑說不出話來,能被竇公子恭恭敬敬的請著,這人的來歷大得上天。
張師傑猶豫邁步上前,走到樓梯口,邁出第一步後,踩在第一階臺階上,又停下來。
“張兄,又怎麼瞭?”
“不妥……唐突佳人!”
“呃?”
“待她下來時,我再表明自己心意!”
“什麼?”
客棧內的人全都驚愕的看向他,看到這男人果真轉身,在客棧前廳尋瞭張凳子坐下,閉目養神。
“張兄,你來真的啊?”
“??”
面面相覷的竇鵬與溫昌勇,勸說一番無果後,隻能陪著他坐下等候。
這一等,就是一夜一天。
張師傑特意吩咐,不許驚動樓上的女子,她要什麼,就送什麼上去,掌櫃的不許暗示說樓下有人等她。
結果就是,等瞭一夜之後的整個白天,那兩位女子和女孩都沒下樓,唯有那老仆下來,帶瞭膳食上去,又去城內買瞭些點心,同樣送上去。
每一次老仆路過時,三人都能看到他臉上堆著的笑容,以及那隱隱約約流露出的猥瑣粗鄙,特別讓人想要打一頓。
而這一天一夜內,竇傢與溫傢兩位公子,半步都沒離開有客來客棧,就為等一個女子從樓上下來的風流事,也如一陣風一樣刮過,有點耳目的人都聽到瞭這事,一時間謠言四起。
有說那美人是來自京城,有說那美人也是修仙者,有說那美人回眸一笑便能傾倒眾生,能讓天上的明月都羞愧,更有說美人來自月宮,才能將竇傢和溫傢公子迷得找不著北!
竇、溫兩傢長輩聽到這些碎言碎語,鼻子都差點氣歪,但聽說這是陪著張傢公子等美人後,才略略消氣,書信一封送給張傢,解釋、提醒一二。
直到再入夜時,才有機靈的小廝從三樓飛奔而下,同時大叫一聲:“月美人出來瞭!”
月美人,此外號是來自竇傢公子嘴裡所說,眼中有明月,皎潔如月光,這兩句話不知怎麼傳出去瞭,城內好事者便一致給瞭那位讓竇溫兩傢公子苦等一天一夜的美人一個雅稱:月美人。
大傢族之地苦候多時,不敢上樓去打擾,外加“月美人”這般充滿意境唯美的稱號,推波助瀾之下,讓客棧內外至少有幾百號人在伸長脖子等待。
終於,隨著輕微的玉足踩踏木質樓梯的聲音傳入耳中,月美人款款而下。
妖艷的神態,曼妙的身姿,白皙如玉的肌膚,朱唇瓊鼻,柳眉彎彎,唇角間帶著盈盈笑意,讓眾人看得失瞭神,客棧內剎那間就安靜瞭下來。
“月美人出來瞭?”
客棧外的人看不到,嚷嚷瞭起來。
“出來瞭,的確很美!不愧是竇傢公子都心馳神往的美人,果然夠美!”
“讓我看看讓我看看!”
“別擠,我還沒看夠呢!”
“有多美啊?”
眾人喧嚷吵鬧之時,走在前邊的妖媚美人,柳眉倒豎,嬌喝道:“看什麼看?!”
一聲叱喝,讓數百個推搡抱怨的男人們全都鴉雀無聲。
月美人竟然如此潑辣?
“都給我滾開,別擋著我和師姐的道!你們一個個的,沒見過臨清城春紅樓頭牌嗎?!本姑奶奶就是瞭!”
“春紅樓?!”
“頭牌?!”
眾人下巴都掉瞭,不是月美人嗎?怎麼變成春紅樓頭牌瞭?!
“睜大你們的賊眼看清楚本姑奶奶,姑奶奶李仙仙是也!”
李仙仙站在樓梯口第三個臺階上,洋洋得意的沖這群“老熟人”們笑罵道。
能在客棧內陪著竇公子一起等月美人的,自然都是城內有點錢有點地位的人,其中就有不少和李仙仙有過交集,也上過——有些還不止一次,她的繡床的人。
“你是李仙仙?!”
有一位大腹便便,穿著綾羅綢緞的商賈子弟,一副見瞭鬼的樣子。
其他去過春紅樓的人也差不多,一樣的吃驚。
這李仙仙,不但模樣變化瞭許多,膚色白皙如玉,雙眸清亮有神,連氣質都變得傲慢英氣瞭許多,再加上腰間還有把佩劍,當真與大半年前像是換瞭個人一樣。
若不是她親口說,他們絕不敢認這人竟是李仙仙!
“正是姑奶奶我!”
李仙仙唇角帶笑,心中暢快無比。
這些個老熟人,以前都是讓她幹什麼,她就得幹什麼。
現在呢?敢多半句廢話,她拔劍就砍,直接把他們的那根玩意給剁下來,看誰再敢用那玩意對著她射那些穢物!
“你怎麼……?”有人越發吃驚。
“我怎麼?本姑奶奶怎麼瞭關你屁事!等等,我記得你,趙二公子對吧?我呸,滾一邊去,胯下那根玩意短又小,跟姑奶奶小拇指一樣,還挺著腰問老娘大不大,你還要點臉嗎?!”
那人被罵的臉紅脖子粗,眾人哄堂大笑,仿佛來到瞭青樓一樣快活。
“笑個屁,一群狗娘養的下流玩意,都給姑奶奶滾開!”
李仙仙走下樓梯,一把推開前面擋路的臭男人們。
“月美人就是李仙仙你?”一位拿著扇子的公子哥,臉色古怪,想笑又忍著。
“月美人?”
李仙仙和師姐一天都在房間內修煉,補上之前趕路沒能好好修煉的空缺,此刻咋然聽到月美人,便下意識的往後看去。
如畫中仙女一般的師姐,才配叫月美人。
“這、這位小姐!”
苦候一天,再見到心中所念美人的張師傑,激動的走上前來。
竇溫兩傢公子一個眼神,圍觀的人群識趣的閉上嘴,隻用好奇的眼神打量那位跟在李仙仙身後,除瞭身材高挑,氣質略有些冷清,就平平無奇的女子。
她才是月美人?
眾人再仔細看,看到那位冷清的女子微微低頭,從臺階上往下看著張傢公子,卻沒見她有什麼神情流露,雙眸依舊平靜,仿佛客棧內的吵鬧與她無關。
“你是誰?”
李仙仙代替師姐詢問,很不客氣。
“在、在下張、張師傑!上谷郡人士……”
被那雙清冷的眼睛註視,張師傑連話都不會說瞭。
眾人面面相覷。
月美人真的就是她?
這算什麼?
虧他們還以為月美人不說姿容絕色,那至少也是小傢碧玉,再加點高潔的氣息,勉勉強強贊美一聲月美人,那也不會太離譜。
可現在呢?
除瞭冷,他們看不到這女子有任何美的地方,冷冰冰的,跟冰塊似的,哪裡算得上美人?
難道是張傢公子就好這一口?!
“虧大瞭!”
跟著等候多時的男人們,一個個悔得直拍大腿。
李仙仙不耐煩的揮揮手,“管你什麼張什麼傑,上谷郡也好清河郡也罷,都給姑奶奶讓開!”
眾人愣住瞭,這李仙仙好生猖狂!
“大膽。”竇鵬臉色一沉,“李仙仙,睜開你的狗眼看看,站在你面前的是誰!”
客棧內安靜下來。
竇傢在清河郡不說一手遮天,但也是少有的名門望族,新郡守到任,第一個拜訪的不是竇傢,那肯定也會是第二個,無一例外。
“是誰?我怎麼沒看到?”
李仙仙冷笑,“是你竇傢傢主在外偷情和溫傢小妾所生的下流賤種,還是你溫傢同母不同父的兄弟?!”
“你!”
眾人齊齊驚悚,竇鵬被氣得渾身發抖,萬沒想到一個下賤的妓女,竟也敢如此羞辱他!
“告訴你姓竇的,”李仙仙往前一步,手中緊握腰間佩劍:“今日誰敢當姑奶奶和我月兒姐的道,十個竇傢我也砍個稀巴爛!”
眾人腦海閃過一個念頭:如此潑辣,果然是姓李的回來瞭。
“誰敢擋仙子的道?!老奴第一個與他拼命!”
樓上蹬蹬蹬的走下一人,是一個穿著綢緞衣袍,卻矮小醜陋的老仆。
“仙子,老奴來遲瞭一步!”
李老漢也不管那些土雞瓦狗,又對蕭曦月諂媚的說道。
“仙子?”
張師傑喃喃說著,忽然又記起一件事:“這位小姐,芳名可是帶瞭個月字?”
“我傢小姐叫什麼,關你屁事!”老漢和李仙仙一樣,直接開罵,讓張師傑就像吃瞭十隻蒼蠅一樣難受。
月亮般美好的女子身邊,偏偏就跟瞭兩個粗俗鄙陋的傢夥,實在晦氣。
“月兒姐,我們走吧,懶得理會這些人。”
李仙仙拉起蕭曦月的手,帶著她離開客棧,老漢自然是緊隨其後,他已經迫不及待的要和仙子一起進青樓內,趁機再找一些機會,憋瞭十多日沒和仙子歡好一番,胯下已經到瞭每天早晨都要硬老半天的地步。
竇鵬牙關緊咬:“這娼妓!”
哪知,走到門口的李仙仙回過頭來,冷冷的看瞭他一眼,才轉身出瞭客棧門。
“都給姑奶奶閃開!”
“果然是李仙仙!”
“嘿,小蕩婦,你這是要回去瞭?哈哈哈。”
“滾!”
“別這樣,當初我可是花瞭五十兩銀子才操到小浪婦你,婊子無情也不是這樣的啊!”
“李仙仙,你就這樣回去,小心吳媽媽拿著鞭子抽你。”
“對對,吳媽媽可是放話瞭,要是抓到你李仙仙,就讓你五兩銀子接一個客人,接到穴兒都被操爛為止!”
“呸,什麼胡話,還有小孩子在呢。”
“我操你們媽媽的,你們這些狗娘養的下流胚子再說一句試試?!”
“哈哈哈,說就說,你李仙仙當得妓女,還不許人說啊?”
“就是就是,咱們可是花瞭銀子才操到你的啊!”
笑罵聲,羞辱聲,大笑聲。
看戲的,圍觀的,取樂的。
蕭曦月隨著冰冷神色的李仙仙,行走於這些人之中,從形形色色的人群中穿過,以往從未聽聞過的低俗淫語,此刻卻源源不斷的鉆入耳中。
衣著鮮麗的男人做著挺動下體的動作,女人呸呸的吐口水,老人傢搖頭嘆息,小孩好奇的看著,路過的赤著肩膀的精壯男人,許是傍晚剛做工回來,也跟著圍觀,急切的聽這些有錢人說一些青樓韻事,不時露出與老雜役一般的低俗淫笑。
她似乎不用去青樓,就看到瞭人世間最醜陋的畫面之一。
“小姐!”在前邊開路的老漢跑瞭回來,喘著氣道:“這些人太過粗鄙下流,幹脆老奴把他們都趕走吧?”
蕭曦月用淡淡的目光看瞭他一眼,搖瞭搖頭。
李老漢頓時心虛,當初他與這些男人,也沒什麼不同。
“別管他們,快到瞭,月兒姐跟上。”
“好。”
三人加快步伐,穿過瞭一眾看戲的人群,走過一條街,來到瞭臨河的一棟掛著大紅燈籠的華美樓閣前。
蕭曦月抬頭一看,招牌上刻著秀美的三個大字:春紅樓。
春字與紅字的字跡不同於一般的術法,壁畫間隱約有著雕刻上去的花紋,帶著少許蠱惑人心的陣法力量,應是出自某個修仙者之手,用來吸引路過的行人。
青樓門前客人不多,也沒有書中所說的,站在閣樓上沖著路過行人揮舞手帕,浪笑招客的女子。
“這裡,便是仙仙你,”蕭曦月又頓瞭一下,半晌,才說完:“住的地方?”
“住的地方?哈哈,對啊。”
李仙仙沖師姐促狹的一笑。
不能稱為傢,那隻能是住的地方。
蕭曦月默然,她或許又說錯話瞭。
“走吧走吧,門前沒什麼好看的,節日慶典的時候,春節元宵三月三七月七八月十五之類的,才會有姑娘們來閣樓前表演,一般的時候男人們可沒錢進來,演瞭也是白瞎。”
李仙仙拉著師姐的晶瑩玉潤的小手,往青樓內走去,看到熟悉的地方,手上握著師姐的玉手,心中真是百般復雜滋味。
進瞭青樓內,老漢忽然一笑:“仙仙你對這裡很熟悉,那是不是接待過瞭相當多的男人?”
“自己掌嘴。”
李仙仙看也沒看他一眼。
“是,老奴說錯,老奴該打,嘿嘿!”老漢不痛不癢的拍瞭拍自己的臉,從背後看著仙子曼妙的身姿,胯下又隱隱漲硬瞭。
青樓這個詞,天生就能讓男人氣血上湧。
“月仙子,月仙子,等等我!”
三人剛進青樓大門,張師傑三人也跟著趕來,李仙仙懶得理會他們,邁步走進去,扯著嗓門喊瞭一句:“姐妹們,接客瞭!!!”
煉氣期的修為讓她的聲音足夠大,足夠響亮,小半個春紅樓都被驚動瞭。
不少熟悉她聲音的青樓女子,或是半倚靠在客人懷中,或是在臺上跳著妖艷的舞蹈,又或者幹脆被某些性急的客人摁在船邊咿咿吖吖的叫喚著。
聽到她的聲音後,到有大半人都脫口而出:“是李仙仙!”
“她竟然回來瞭?”
“呸,騷蹄子逃跑瞭還回來,八成是沒錢瞭!”
“哈哈哈,媽媽這下要氣死瞭。”
“走,去門外看戲去。”
就在這群青樓女子相互嬉笑打鬧著朝門外走去的時候,閣樓裡傳出一道中氣十足的大罵聲:“好啊,李仙仙,你這騷比被操爛的賤婢還敢回來?!還愣著幹什麼?!給我去抓住她!!!”
一群衣衫暴露的女子打瞭個寒顫,她們的媽媽生氣瞭,這一出戲,鬧不好要出人命的。
春紅樓接待大堂。
“仙仙?”
蕭曦月聽聞青樓內的騷動,不由得輕聲詢問。
李仙仙冷笑,“師姐莫慌,區區一個老鴇還不能拿我怎麼樣,今天我李仙仙……倒要在老傢,耍一耍威風才能消氣!”
蕭曦月沉默下來,師妹心中憋瞭一口氣嗎?
“仙仙師妹,老奴幫你!”老漢又在獻殷勤,結果被李仙仙一聲喝:“滾一邊去,看姑奶奶表演!”
身後張師傑三人吃驚的看向她,李仙仙理也不理,大踏步的往前,又揚聲高喊:“姐妹們何在?!春紅樓頭牌,你們的姑奶奶李仙仙我,回來瞭!!”
“這騷蹄子!”
青樓內的人吃驚,青樓外的人也吃驚。
竇鵬驚疑不定的看瞭一眼她腰間的佩劍,區區李仙仙,一個賣身的妓女,下賤的娼妓,竟然……怎麼可能!
“李仙仙!!好啊,好啊,真是太好瞭!你可算回來瞭!”
人未到,聲先聞,一位濃妝艷抹,身材肥胖的四十餘歲女人,帶著一群手持棍棒的護院氣勢洶洶的急步走出,身後跟著好一群風塵味十足的女人,個個都用吃驚、看戲的表情望過來。
打手們一出現,就四散開來圍住,兇神惡煞的用棍棒盯著李仙仙三人看。
“哼!”
李仙仙冷笑一聲,看向那胖女人,臉上表情卻異常的緩和下來,笑道:“吳媽媽,真是好久不見,咱這大半年來,可是時常想念媽媽您。”
青樓老鴇,也就是這吳媽媽,被李仙仙這異常淡定的神態被氣得肥胖漲滿的胸脯一陣起伏,半晌,才咬著牙罵道:“好你個李仙仙,一聲不響的跑掉,現在還有什麼話說?!不想去官府的,老老實實給媽媽我跪下,磕一百個頭,再給樓裡的姐妹們磕五十個頭,再發毒誓,方能饒你一次!否則!”
李仙仙笑得越加燦爛,豐滿的乳峰一陣顫動,掩著嘴笑盈盈道:“否則?否則怎樣?”
她妖嬈魅惑的姿態,在這一笑中展現得淋漓盡致,對面的那些個曾經的姐妹,全都用或者酸溜溜,或者嫉妒十足的眼神看著,恨不得把那一對乳肉給摘下來,安在自己的胸前!
“否則!”
吳媽媽尖酸的話語從牙縫中蹦出來:“老娘就拿燒紅的烙鐵,在你的騷逼上左右各烙下一個奴字,看你還怎麼浪!怎麼騷!”
四周的打手拿著棍棒,齊齊往前一步。
“嘻嘻,哈哈哈哈,就你?吳媽媽?一個青樓老鴇?哈哈哈……我呸!”
捧腹大笑的李仙仙,忽然一口唾沫就啐在瞭吳媽媽那張胖臉上,在眾人吃驚的眼神中,她腰間的寶劍如蛟龍般飛躍而出。
隨後,她妖嬈的身子一躍而起,抓住劍柄,用力一拉。
“鏘!”
寶劍出鞘,寒光乍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