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敏雖然被芳琪說服瞭,不再與我們爭論酒傢門外風水一事,但從她臉上的表情輕易瞧出心裡仍是不服氣,她始終認為這傢食店,主要是老字號出品佳,而生意滔滔,並不是因為風水局的關系,同時,新一派的她,主張門面應該輝煌奪目,不該掛著個破招牌,讓巨大裝潢的工程,留下美中不足的遺憾。
周通老板帶領我們進入他的周記酒傢內,估計走不超超過廿步,眼前一亮,出現一個很大的魚池,長達六十尺左右,不管方型的魚缸,還是圓型、橢圓型、桶裝型、地攤型,什麼種類的蝦、蟹、鮑、貝、螺、各種各類的魚鮮,全都應有盡有,甚至幾百斤重的斑科類也有數十條,有趣的是鯊魚池的上面,掛著大小無數三角形狀的幹翅,難怪鯊魚會不停的遊來遊去,寢食難安,似乎在為自己找條生路。
一間稱得上既旺場又響當當的食店,必須出現坐輪椅,和睡在嬰兒手推車裡的客人,方能稱為一流生意的旺鋪,而偏偏這些情景,全都出現在我們眼前。顧客多侍應們自然忙個不休,另一個考驗,則是侍應們的動作和腳步是否勤快,因為一般刻意裝出旺場,而準備賣盤的奸商,破綻往往出現在侍應的身上,他們就是少瞭該有勤快的身體語言,這點乃是平日磨練出來的身手,很難裝得出來。
周通老板安排我們坐在擺有無數富貴竹的角落,除瞭不會有人經過打擾,亦可一眼瞧見整個場面,好比戰場上的點將臺似,我深信這張桌子,該是老板平日用來監視生意和私人飯桌之外,同時亦是一個養精聚財的風水位,要不然怎會擺放如此多的富貴竹,而我們今次的到來,桌子亦隨即換上紅衣裳,以示對我們的尊重。
原本今晚是我款待梁醫生,以答謝她助我一臂之力,解決難題,誰料,周通老板的出現,江院長則成瞭桌上賓,芳琪很懂得人情世故,這種場面不會搶著坐在我的身旁,而把位子讓給瞭紫霜,我另一邊自然是坐著江院長,他的旁邊自然是周通老板,試問老朋友碰面又怎能不好好聚舊一番呢?
平日我們吃飯,點菜的人不是鄧爵士便是芳琪,但今次周通老板卻為我們準備一切,芳琪剛才提過很想吃的菜,她也沒有失體面張聲要求,這點也是我所欣賞她之處,唯獨師母的視線一直望向紅酒櫃,想必她肚內的紅酒蟲又蘇醒瞭。
一位不知是主任,還是經理的人走過來,交瞭張菜單給周通老板,並馬上向我們介紹所點的名菜,裡頭正好有芳琪喜愛吃的菜之外,還有一些我們極少聽見,或頭一次聽見的名菜,如酥炸燴釀小白菜、脆炸雲手、仙人掌釀豆腐、半邊蒸半邊炸的皇帝蝦、龍涎百花蒸天九翅,和蛋蒸兩斤半的老鼠斑等等,當然也少瞭鎮店名菜;古方烤燒大肥鵝和椰皇燉血燕。
“這幾道菜大傢不知滿不滿意,還需要加點什麼嗎?”周通老板問我們說。
“果然!今日的周記已順利轉換瞭形象,可真是水裡水裡做,火裡火裡燒,水火相克的生意,到你手上已變得順心其手呀!”江院長笑著說。
江院長這番話,可道出經營者的苦心,和成功之路的舉步之艱呀!
“周老板,單是聽那些菜名,經已垂涎三尺,有佳肴可不能缺少美酒哦…”
我偷偷望瞭師母一眼說。
師母鬼鬼祟祟的向我發出會心一笑。
“我們老板已準備一瓶六十年的古越龍山花雕,正在加熱和為話梅去掉核心,而兩瓶千禧年的法國馬爾戈紅酒在透氣,另外九八年份的馬爾戈白酒準備端上。”
“哦?周老板,菜單中有鮮蠔或刺身之類的美食嗎?”我好奇的問周通老板說。
“龍生師傅,你竟然猜中還有鮮蠔這道菜,其實這些鮮蠔是我從美國訂回來自己享用的,所以沒有例在菜單上,怕你們見笑…”周通老板說。
“哦!見什麼笑嘛!能有機會品嘗到美國生蠔,感激還來不及,亦肯定不會是普通的生蠔,要不然你怎會隻舍得吃,而不舍得賣呀!對瞭,您免去梁醫生那一份,她不適宜食用生冷的物品,另外請給她杯果汁,或是什麼參茶之類飲品。”我說。
“謝謝!我有白開水行瞭。”梁醫生回答說。
“來!換一杯上等的參茶給梁醫生。”周通老板吩咐另一個侍應說。
“老板,還是讓我親自…”經理說完即刻轉身走向水吧。
“龍生,進來之後,有什麼特別發現嗎?”江院長問我說。
“我剛進來便發現這個魚池很特別,剛才看瞭點菜單,可以肯定周老板顯然以海鮮做招牌,而不再以烤鵝為主題,形象轉換的信心,真令我敬佩萬分,一般食店的老板,絕不敢將鎮店之菜打入冷宮,實屬勇氣可嘉呀!”我說。
“佩服!龍生師傅的大名,果然名不虛實,現在生意難做,不求進步的話,什麼鎮店之菜也是假的,尤其是現在醫學的發達,人人保健概念增強,燒烤類的食品,很難留得住顧客,所以烤鵝這道菜,已不能當主題,與時並進嘛!”周通老板嘆氣的說。
“什麼?烤燒鵝不做生招牌之用?這裡的顧客不是為這道菜而來的嗎?”章敏驚訝的問周通老板說。
“章敏,讓我來回答你吧,因為破木止爐火,卻因水生木,火遇木重生,此火已非彼火,這把火已不再是以前那把剛烈的火,現在燒出來的菜溫和許多,算是成功轉變瞭形象,而這裡的顧客亦因此風水局的關系,對此店留下更好的印象,故主菜不主菜已不重要,主要他們想吃飯的時候,周記在他們心目中,已排在第一位。”我侃侃而談的說。
“妙!龍生師傅說得好呀!當年江院長為我設下的風水局,就是要把起火的木先破掉,大堂上擺放魚池,以得水克火的之效,而我們這些靠火爐起傢的人,怎敢冒冒然把火熄掉,這可是大忌呀!況且江院長又不是真正的風水師,所以聽瞭就當沒聽過,幾年後太太入院,得知他是院長…總之,別怪我當日的無禮…我正式向您賠罪…”周通老板拿起酒杯向江院長賠罪說。
“周通老板,千萬不要說賠罪二字,風水很講究緣份,當時隻是緣份未到罷瞭,我陪你喝就是,千萬不可說賠罪…”江院長馬上舉起酒杯說。
“哇!看來要擺一個好的風水局,可真不容易,裡頭的學問真不簡單,總之,可遇不可求,緣份最為重要。”朝醫生說。
“是呀!要讓靠火爐為生的人,將火熄掉可真是個大忌,但今日的成功,顯示出‘風水逆轉法’厲害之處,亦證明風水擺局,並不單靠一個‘順’字,便能水到渠成,風生水起,而是要根據不同的環境去應變,那才是真正的風水局。”我說。
“龍生,這個風水局,還有一處最重要的地方,你可瞧出來瞭?”江院長問我說。
江院長這麼問我,肯定我還未說出風水局關鍵之處,必有一處是我說漏瞭,或許是我疏忽瞭,於是再仔細望瞭一眼,感覺鯊魚池是最特別,突然,想起它可是黑鰭鯊,再看身邊的富貴竹,頓間,完全瞭解整個風水局的關鍵所在。
“鯊魚池的鯊魚,可是黑鰭鯊,並不是普通的鯊魚,而黑鰭鯊有個弱點,就是不能停止遊水,因為它需要水流的撞擊方可呼吸,估計擺放鯊魚池的地方,便是死門之位,所以要它不停止的遊動,以死化生,再借助富貴竹將不死之氣,化為富貴之氣,帶旺整個大堂,即使心情不佳的顧客,進來之後亦會心情轉佳,趨吉避兇呀!”我說。
“嗯,龍生,你說對瞭一大半,還有一點你疏忽瞭,我給你一點提示,倘若冒冒然將鯊魚擺在死門之位,不管放多少條或幾次,恐怕也是白費心機。”江院長說。
“嗯,所以上面要掛著鯊魚的標本和幹翅,先應死而餘後生,所以缸用九尺長則四尺寬,玻璃一寸厚,水位三尺高,對嗎?”我說。
“對極瞭!冷月總算沒有找錯人…”江院長說。
“厲害,名師出高徒呀!”周通老板稱贊的說。
“周老板,千萬別說名師出高徒,我什麼都沒教過他,受之有愧呀!”江院長說。
“江院長,你沒教過龍生師傅,他也那麼的厲害,那他可豈不是個風水天才嗎?厲害呀!”周通老板認真瞧瞭我一眼說。
“嗯,龍生可真是個風水天才,這句話一點也沒說錯。”江院長同意點頭的說。
“章敏,現在你知道龍生厲害之處瞭吧?”芳琪開懷的說。
“琪姐,龍生對風水確實有些本事,但他剛才說以破木的招牌,鎮住死去的雞鴨冤魂聲,這點還是有些牽強…”章敏仍不服氣的說。
“章敏,既然懂得用破木這一招,試問招牌怎會不用道士劍的胡桃木呀?”我說。
“哦!原來還有這一點沒說,好!算你強!不再和你過不去,這杯我幹瞭!”
章敏舉起剛端上的白酒,面不改容,一口氣把酒幹完。
章敏幹完整杯白酒,自然搏得眾人的掌聲,我也欣賞她豪爽的一面,起碼不是心謀狡計之人。白酒端上後,生蠔自然隨即上桌,雖然生蠔肥美鮮甜,且有濃鬱的海水味,但此刻的我不管什麼美食,亦隻能排在第二位,唯有江院長高超的風水術才是我最欣賞的,同時,亦明白為何李公子對神筆會派會那麼的尊重。
肥美生蠔之後,便是鮮甜的刺身,份量雖是不多,但上等的吞拿、龍蝦、赤貝可說是應有盡有,加上一流的刀章切法,咬下的口感,更是妙不可言,生的鮮甜品品嘗之後,接下便是熟的鮮甜美食,蛋傢百花醉玉蟹,配飲古醇花雕,簡直是美食中的美食。
這時候,侍應換過我們的盤子和酒杯,接著斟上紅酒,表示燒烤肥鵝的主題菜,即將隆重登場,果然,很快便傳來香噴噴的燒烤味,一隻燒紅的肥鵝迅速上桌,好奇的我自然對這道主菜特別留意,發現此鵝外皮燒得幹透,色澤紅卜卜的,視覺上絕無油膩之感,隻有脆皮的誘惑,嗅覺更不用說瞭,眾人垂涎三尺的目光,已說明瞭一切。
果然,此鵝燒得不但皮脆肉香,而且薄切的刀章,十分到傢,鵝肉不會掩蓋脆皮的口感,亦沒有油膩膩的感覺,而燒鵝底下原來還有一層薄小饅頭,別小看這塊薄小饅頭,它裡頭可貯藏燒鵝的美味精華,可惜的是,每人隻能分到一小片。
接下來,自然是魚翅登場,魚和肉的佳肴,亦陸續上桌,雖然我們已有些飽意,但始終還是忍不住往下吃,因為份量不多,每人隻得一小片,不可能不試一試,或許這麼說吧,接下來的過程,意識上轉換成試菜,已不能用吃來形容,所以每對筷子仍是勤快的操動,不會因為個飽字,而閑置一旁。
“大傢覺得這裡的出品怎麼樣?還可以嗎?”周通老板笑著問我們說。
“簡直太好瞭!”眾人齊口的誇獎說。
“周通老板,龍生很會吃的,你不妨向他要個評語呢?”章敏說。
“哦?龍生師傅,那可要給點意見…”周通老板喜出望外的說。
“嗯,周通老板,別聽章小姐瞎扯,我對吃沒什麼心得,更不是什麼食傢,不過,我坦言認為最吸引之處,則是你們確實花瞭不少心血在食品上,不管品質的優劣,或是烹調的手法,曾下過一番苦心,尤其是刀章的嚴格,令食品更上一層樓,份量的多少,亦控制得恰恰好處,總結一句話,燒鵝這道鎮店菜,果然名不虛傳。”
“謝謝!剛才你們吃的脆皮,其實是有個名稱,叫‘玻璃脆’,像玻璃那般的薄和爽脆,但真正能把鵝的外皮燒到玻璃那般的脆,當今世上恐怕隻有我們獨傢秘法,可惜,我膝下無子,這門燒烤功夫很快便會流失…”周通老板感嘆的說。
“膝下無子?”我驚訝的望瞭江院長一眼。
“哦!周通老板的問題,則發生在自己身上,風水無法幫上忙。”江院長對我說。
哎!江院長這番話,表示周老板本身性機能出瞭問題,而不是風水問題,亦無法利用風水術幫他一把,或許是因果報業吧,談起這個問題,腦海中,不禁想起瞭章叔叔,他倆的命運一樣;皆為香火而苦惱。
“周先生,哦!周老板才對,為何你不收養子呢?”梁醫生問說。
“梁醫先,我倒有兩個養子,但始終不是親血肉…”周通老板遺撼的說。
眾人回避不快的話題,免得破壞原本高興的氣氛,隻顧飲酒和轉換話題。
梁醫生整晚很少說話,但談到有關兒子的問題,就感興趣答上一句,但卻把老板叫成周先生,而她說的周先生,令我想起楊寶金的周先生,他傢的祖墳不是和我們的祖墳有所牽連嗎?當時周先生在賭船上說過,楊寶金是接緣人,而我就是有緣人,雖然他說的話還未證實什麼,但要他編出風水的謊言,亦非是件容易之事。
此刻,原想把周先生一事,告訴江院長,但他和周通老板閑聊往事,我亦不方便打斷他們,反正來日方長,到時候再說也不遲,況且我和這位美艷的前香江小姐楊寶金,還有一個約會沒碰面,等到時候見瞭面再說。
酒過三巡,眾人都有些倦意,覺得該是時候結帳瞭,於是吩咐經理結帳,但得到的回覆是周通老板已把帳結瞭,其實這也是意料中之事,但言辭上總要說幾句客套話,以示謝意。
“大傢千萬別客氣,隻要是江院長的朋友,便是我周通的好朋友,他不但對我太太有救命之恩,更是這傢飯店的再生父母,但我隻能希望你們常來,我就不想去見他瞭,哈哈!”周通老板笑著送我出去。
回傢路程,由於憐受愛惜玉的關系,我想芳琪能早些回傢,於是由我送梁朝兩位醫生,和江院長回傢,而芳琪偷偷告訴我,已把花擺在後座的行裡箱內,特別提醒我別忘記送給梁醫生,現在我才知道出門前她那袋東西,原來是從花店買回來的花,她不說我倒把此事給忘瞭,最後吩咐她小心駕車。
當車子駛到周記轉彎的路口,周通老板站著等候我們。
“再見瞭!有空常來呀!小心駕車!”周通老板向我們揮手說。
“周老板,生蠔的季節,我必會前來找你,這是我的手提電話號碼,有什麼事要我幫忙的,隨時可以找到我。”我把名片交給周通老板說。
“好呀!那我今年隻等你帶來的生蠔瞭,千萬別食言哦…”周通老板把他私人的名片也交給我說。
“好!一言為定!再見瞭!”我說完便把車駛出路口。
回傢途中,心想今次第一次和江院長吃飯,感覺挺不錯的,而最大的收獲,則是從他身上感受到,做一個好人真開心,能幫上對方的忙,更是一種褔氣,亦相信人世間最好的禮物,就是得到對方的尊敬,而這些已全都發生在江院長身上,今晚這頓飯,可真是吃出一個人生的啟示來瞭。
“對瞭!你們要上哪呢?”我問說。
“龍生,麻煩你送我回醫院。”江院長說。
“這麼晚瞭還回醫院?”我說。
“不晚,平時我都很晚才回傢,醫院很多事要親自去處理,況且有兩個病人需要多看一眼,倘若不回去看看的話,始終放心不下…”江院長說。
江院長簡直是我的偶像,有他這位嶽父,不但是我的福氣,更是我的驕傲。
“好!我送你到醫院之後,再送梁醫生回傢,最後才送朝醫生。”我說。
送走瞭江院長,車子很快來到梁醫生的樓下,於是下車到後座行裡箱把花送上,當被她拒絕瞭。
“龍生,今天和你傢裡人吃過飯,感覺你很幸福,亦有非常好的溫馨感,就是因為這種感覺,你的花我不能收,同時希望你能把花轉交給謝大狀,相信聰明的她會明白我的意思,還有關於我對你的承諾,恐怕我要當個食言之人瞭,不過我們將會是要好的朋友,但隻限於要好的朋友,明白嗎?”梁醫生說。
“這…這…明白…明白…雖然你食瞭言,使我無緣得到你的肉體,但我相信得到的會比失去的更多,總之,從今以後,你不但是我的好朋友,更是我龍生的恩人,日後有什麼用得著我的地方,隨時可以找我,有空也常到我傢坐坐,記住瞭,再見!”我說完目送梁醫生進入大廈之後才轉身離去。
“怎麼瞭?梁醫生不接受你的花?”朝醫生問我說。
“梁醫生要我把花轉交給芳琪。”我說。
“龍生,我們去飯店途中,芳琪沒有責問我們和你在房間的事,亦沒有擺出什麼面孔的,你可別誤會芳琪從中挑撥呀!”朝醫生嚴肅的說。
“我從來就不會懷疑芳琪,隻是梁醫生怕會破壞我們幸福的生活。”我說。
“嗯,梁醫生的姻緣亦夠差的,之前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當人生最失意的時候,卻遇上一個不可以愛的人,哎!人生就是這樣苦!”朝醫生感嘆的說。
“怎麼瞭?梁醫生,聽你的語氣,似乎也很不開心似,有心事嗎?”我說。
“是的!即使你不送我回傢,我也想找個機會和你談談…”朝醫生欲言又止的說。
“有什麼事不妨說,是不是關於真真的事…”我伸出手想給朝醫生一點關懷和支持,誰料卻給她一個很自然的動作給避開,她這個舉動不禁使我有些愕然。
“不!是你嶽父的事,先讓我靜一靜,好好整理要說的話…”朝醫生小聲的說。
“江院長?嗯,你慢慢的想,什麼事都會有解決的辦法,不用急…”我尷尬把手縮回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