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柳俠惠潛伏在一顆大樹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不遠處的一棟紅磚房子,那是省革委會李副主任的傢。他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合眼瞭。他找遍瞭自己知道的快樂幸福團的那些個秘密聚會場所,都沒有發現韓副處長的蹤跡。他有瞭一種不祥的感覺,韓阿姨她會不會已經遭遇瞭不幸?他已經有些後悔自己參與調查快樂幸福團這個案子瞭。如果他什麼都不做,按照原來的歷史軌跡,這個案子最終還是會被偵破的,廖新民毛公子他們也都會受到法律的制裁。或許是因為他的幹擾,親愛的韓阿姨才神秘地失蹤瞭。如今已經過瞭最關鍵的36小時瞭,她還是死活不知。柳俠惠的心都要碎瞭。
他原來以為自己喜歡韓阿姨純粹是因為她既美麗又性感。可是自從她失蹤後,他的心就好像失去瞭最親的親人一般地痛。“我可能是愛上韓阿姨瞭。”他暗暗發誓:要是她遭遇瞭不測,哪怕是追到天涯海角,也一定要讓那些禍害她的人受到最為嚴厲的懲罰!
這時,從那棟紅磚房子裡走出來一個身穿皮夾克的又瘦又矮的人。他正是柳俠惠關註的人:李紅軍,省革委會李副主任的小兒子。他悄悄地從樹上下來,遠遠地跟在李紅軍的後面。他原來打算跟蹤的人是廖新民和毛公子,可是他們都住在省軍區裡,那個地方戒備森嚴。他隻有一個人,萬一暴露瞭,可能會打草驚蛇,反而會使韓阿姨陷入更加危險的境地,她說不定還會被殺瞭滅口。
李紅軍一邊走一邊嘴裡吹著口哨。他吹的是蘇聯二戰時的名曲《喀秋莎》。因為中蘇決裂,所有來自蘇聯的文藝作品都被認為是修正主義的東西,被禁瞭,隻剩下瞭《列寧在十月》和《列寧在一九一八》兩部電影還在放映。不過李紅軍和其他高幹子弟們在一起時還是很喜歡聽蘇聯歌曲的唱片,有時一邊聽歌一邊摟住年輕的姑娘跳舞。他對電影裡那些穿著暴露的蘇聯姑娘們情有獨鐘。他父親的一個老戰友曾經跟他講過,當年在東北有許多來自蘇俄的姑娘,她們見瞭長得英俊的中國小夥子就會撲上來,給與熱情的擁抱。李紅軍羨慕得不得瞭,直恨自己生不逢時。
李紅軍覺得自己很優秀。其實他不但長得醜,還沒有什麼本事,在那一群高幹子弟中常常是大傢嘲弄的對象。文革開始後,因為他父親當上瞭本省的三把手,這才有人開始來巴結他,那些對他避之唯恐不及的姑娘們也開始向他獻殷勤瞭。他結識瞭高幹子弟中的領袖人物廖新民和毛公子後,底氣更足瞭,成瞭快樂幸福團中的活躍分子。
那天他們輪奸韓淑芳時,李紅軍本來膽子小,一般是不敢去打頭陣的。韓副處長到底是一個公安人員,她雖然衣不蔽體,雙手被綁著,她的眼睛裡還是透出一股凌然不可侵犯的正氣。可是當他看到曹大猛撲上去將韓淑芳一陣猛插,插得她淫水直流時,他的膽子一下子變得大瞭起來。“他媽的,女公安又有什麼瞭不起?就是省公安局長,見瞭我傢老子還不是要畢恭畢敬?”於是曹大猛剛完事,他就迫不及待地沖瞭上去。
韓淑芳雖然年紀大瞭一點兒,但她肯定是他搞過的最漂亮最性感的女人。可惜他沒有持久力,隻在她肉穴裡插瞭十幾下就繳械瞭。他正要去求廖新民,讓他再跟韓淑芳睡一次。
他正想著這一次該怎麼肏那個風騷的女公安的美事兒,突然‘咚’的一聲,他背上被人重重地打瞭一拳。他個子本來就矮,體重也輕,這一拳將他打得飛瞭起來,身體直撞到前方的一顆樹上,把他撞昏瞭過去。醒來後,他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公共廁所裡的地上。借著燈光,他看見一個頭上戴著一個像是毛線做的套子的人。那人的腳上穿著一雙白色的回力球鞋。他覺得頭上很痛,伸手一摸,額頭上腫起瞭一個大包,應該是剛才他的頭撞在樹幹上造成的。
“媽瞭個屄!你是什麼人?好大的膽子,老子……啊!”他張嘴罵道。話音還沒落,那人就用腳在他肚子上狠狠地踢瞭一下,差一點把他吃下去的晚飯都給踢出來瞭。
“大哥饒命!大哥饒命!”李紅軍是個識時務的人,他馬上就意識到眼前的這個傢夥是個狠角色。
“我問來你幾句話,你要是不如實回答,我就把你塞到茅坑裡去!”那人的聲音冷冰冰的,他的臉全被遮住瞭,隻露出瞭兩隻眼睛。他眼裡燃燒著怒火,讓李紅軍見瞭膽顫心驚。
“你們把韓副處長弄到哪兒去啦?”
“我……不是我……是他們……”慌亂中李紅軍口不擇言,立即暴露瞭一條重要的信息:他是知情人。
‘咚’,這一次那人踢的是他的胸脯,比上一次踢得還要重,差一點把他給踢吐血瞭。
“快把你知道的全部說出來!”
見李紅軍沒有吭聲,柳俠惠二話不說,抓住他的兩隻腳,拖著他就往裡面的大便池走去。這個公共廁所是那種簡易的坑式廁所,就是在一個大糞池上搭一排木板,木板中間留有約莫一尺寬的縫隙,大便時人蹲下來,兩腳分別踏在兩塊木板上。
“大哥,別,別!我說!我說!”還沒等靠近糞池,李紅軍就被臭氣熏得喘不過氣來。他大聲地哀嚎著,生怕這個蒙面人真的把他塞進糞池裡去。
韓淑芳還被關在東風煉鋼廠的那個廢棄瞭的倉庫裡。每時每刻都有兩個人負責看守她。毛公子給看守的人送來瞭十幾條香煙,一大筐蘋果,還有一麻袋餅幹罐頭等食物。沒有酒,因為廖新民說瞭,喝酒容易誤事。為瞭防止韓淑芳逃跑,他們不給她穿衣服,還一直綁著她的手腳,連大小便時也用一根繩子拴住她的脖子,牽著她到外面的墻腳裡去解決。
剛開始時看守的人靠打撲克聊天來消磨時間。後來他們煩瞭,就把興趣轉到瞭她身上。他們故意說下流話來調戲她,用手在她赤裸的身體上又摸又捏,甚至還去扯她的腋毛和陰毛取樂。因為有廖新民的吩咐,他們才沒有再次奸污她。韓淑芳對此不敢有絲毫的反抗,因為她知道,那樣做隻會招來更多的羞辱和折磨。
這天夜裡輪到曹大猛和崔小青來看守她,幾天前就是他們兩人把她綁架到這裡來的。曹大猛等被接替的那兩個人走後,馬上抱住崔小青親她的嘴摸她的屁股。他以前跟她睡過好幾次,彼此都很熟悉,隻是崔小青幾乎從不跟他說話。曹大猛早習慣瞭,除瞭廖新民,她跟誰都不怎麼說話。
漸漸地崔小青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褲襠裡也潮濕瞭。曹大猛覺得是時候瞭,就伸手去脫她的褲子,可是這一次她卻用力把他給推開瞭。曹大猛喘著粗氣,兩眼瞪著她問道:“廖哥他不讓?”崔小青沒有出聲,隻是點瞭一下頭。
曹大猛很是沮喪,點上一支煙抽著。他不敢不聽廖哥的話,曾經有好幾次他因為打架被派出所拘留,都是是廖哥找熟人把他給弄出來的。即使沒有廖哥,他也不敢對崔小青這個女人用強。她不但武功好,而且敢拼命。在以往的幾次鬥毆中,他親眼看見她赤手空拳把那些身強力壯的大漢打得頭破血流。
他扭頭看見瞭韓淑芳,她手腳被綁著坐在地上。碰到他的目光,她趕緊轉過頭,不去看他。可是已經晚瞭,曹大猛扔瞭香煙,往她這邊走來。他想,廖哥隻說瞭不準肏她,沒說不準玩她啊。
就在這時,‘咣當’一聲巨響,倉庫的門被人砸開瞭,從外面沖進來一個蒙著面的人。曹大猛正憋著一肚子火,他拾起地上的一塊七八斤重的廢鐵,雙手舉過頭頂,往那人砸去。眼看就要砸中瞭,卻被他躲瞭過去。緊接著,曹大猛的褲襠裡挨瞭重重的一腳。他慘叫一聲,倒在地上。他的頭磕在一臺廢棄的機床上,失去瞭知覺。
“小俠,小心後面!”發出喊聲的是韓淑芳。
崔小青雙手握住一根鐵棍,正悄無聲息地對準柳俠惠的後背猛地刺來。韓淑芳知道崔小青的厲害,眼看柳俠惠就要被鐵棍捅個透心涼瞭,她嚇得出瞭一身冷汗,心也被提到瞭嗓子眼。柳俠惠不知使瞭什麼手段,不但躲過瞭鐵棍的襲擊,還讓崔小青摔瞭一個大跟頭。
崔小青抬頭一看,自己的鐵棍已經握在瞭蒙面人的手裡。她還從來沒有吃過這麼大的虧,氣得破天荒地大叫一聲,像瘋虎一樣往他撲瞭過去。可是迎接她的是她剛才用來刺他的那根鐵棍,她好像是自己把身體送瞭上去,被鐵棍捅瞭個透心涼!
柳俠惠沒有去管血流如註倒在地上抽搐的崔小青。他快步走到韓淑芳跟前,替她松瞭綁,拾起她的破爛不堪的衣服褲子給她穿好,然後緊緊地把她抱在懷裡。
“韓阿姨,你受苦瞭!”說罷他的眼淚早已控制不住,嘩嘩地流瞭出來。
他從李紅軍那裡不但問出瞭韓淑芳被關在什麼地方,還問出瞭他們是怎麼綁架她,然後一起輪奸她的詳情。柳俠惠當時怒火沖天,差一點就把李紅軍給撕成瞭碎片。在他看來,參與禍害韓阿姨的人都該死。這就是他為什麼會失去理智大開殺戒的原因。他松開韓淑芳,從地上撿起曹大猛剛才扔向他的那塊廢鐵,準備去把曹大猛也給結果瞭。他心裡想的是:反正這個人該死,殺一個人和殺兩個人也沒有什麼區別。
‘砰!’一聲清脆的槍響,讓柳俠惠不得不停住瞭腳步。在離他不到十步遠的地方,站著一個相貌英俊的年輕人,他手裡握著一把冒煙的槍。他就是快樂幸福團的第二號人物,毛公子。
毛公子的父親抗戰時期參加革命,是本省的一個副廳級幹部,論資格比快樂幸福團裡的其他人的父母要淺多瞭。可是他傢是太祖的旁系血親,在本省有著不可思議的影響力。他一傢住在省委的大院裡,傢中還專門配有警衛和後勤人員。久混官場的人心裡都清楚,太祖的直系血親中沒有值得培養的男性,毛公子雖然不具有任何值得一提的才幹,但是說不定哪一天他就會一飛沖天。在中國,無論是古代還是現代,‘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是一條顛撲不破的真理。誰不想為自己留一條後路呢?
“你……你是什麼人?”
毛公子用槍指著柳俠惠問道。他很緊張,以至於手有些發抖。他手裡的五四手槍,是這個年代部隊裡的軍官和警察的標準配制,是從他爸爸的警衛員那裡偷來的。他平時驕橫慣瞭,喜歡腰裡別著手槍出去玩。
柳俠惠沒有回答,隻是用眼睛盯著毛公子。那把槍給他增添瞭不少壓力,這還是他生平第一次被人用槍指著。韓淑芳還在身邊,這也是他不敢冒險的原因之一。他在琢磨,自己的超能是否快得可以躲過子彈?可是,他已經沒有別的選擇瞭。
毛公子比他更緊張。崔小青的血流得到處都是,她不再抽搐,隻是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裡,顯然已經停止瞭呼吸。毛公子不禁想起瞭被他害死的那兩名年輕的女孩子,她們好像就站離他不遠的地方,正對著他指指點點。他害怕極瞭,閉上兩眼,手指扣動瞭扳機。砰砰砰,他一連開瞭三槍。睜開眼睛一看,那個蒙面人和韓淑芳都消失瞭,不知道到哪兒去瞭。他剛要扭頭,就被人在屁股上狠狠地踢瞭一腳。他撲通一聲摔倒在地上,手裡的槍也飛瞭出去。
柳俠惠從地上拾起那把手槍,舉著它瞄準瞭剛剛爬起來的毛公子。
“你……別……別開槍……”毛公子嚇得話都說不利索瞭。
‘砰!’他的眉心上出現瞭一個血洞,隨後他的身體‘咕咚’一聲,像一根木頭一樣倒在瞭地上。
柳俠惠沒有停下來,他拿著槍走向瞭曹大猛。曹大猛這時已被槍聲驚醒瞭,他掙紮著從地上站瞭起來,剛轉過身,迎面就飛來一顆子彈,正打中他的心窩。他又倒瞭下去。柳俠惠又一次抱起瞭韓淑芳,準備送她去醫院。
“小俠,你等一等,先把我放下來。”剛才發生的一切就像做夢一樣,這時她清醒過來瞭。作為一個老公安,她馬上想到瞭應該怎麼處理眼前的事情。“來,把槍給阿姨,快!”
柳俠惠聽話地把五四手槍遞給瞭她。她接過來後用自己的衣袖仔細地擦瞭擦,確信上面已經沒有柳俠惠的指紋瞭,然後對他說瞭下面的話。
“小俠,你必須聽阿姨的話,馬上離開這裡,至少在兩個月之內都不要來找我。若是有人向你調查這裡發生的事情,你要堅決地否認這個案子和你有任何關系。放心吧,阿姨會把所有事情都處理好的。到時候我會去聯系你的。”
看來,她已經恢復瞭冷靜,從被綁架的女囚變成瞭他所熟悉的那個精明幹練的公安幹部。柳俠惠雖然很心疼她,可是他心裡明白,韓阿姨是對的。他若是繼續卷入這個案子,隻能給韓阿姨增添麻煩,甚至會給他們兩個帶來滅頂之災。他低下頭,在她嘴唇上親吻瞭一下,說道:“我愛你,韓阿姨。”然後就大步離開瞭。
柳俠惠並沒有走遠。他躲在遠處的一顆大樹上,眼看著大批警察趕到現場,隨後又來瞭一輛白色的救護車。直到親眼看見韓淑芳被放在擔架上抬進瞭救護車,他才離開那裡。
接下來幾天,這個牽涉至少五條人命的驚天大案被完全掩蓋瞭起來。省城的市民們完全蒙在鼓裡,根本不知道自己身邊發生瞭這麼駭人聽聞的刑事案件。柳俠惠是兩個月後才從韓淑芳那裡得知所有的詳情的。
韓淑芳被送往醫院後,王局長立刻親自趕到醫院來看望她,並向她瞭解瞭事情的經過。她是這樣向王局長匯報的:星期六晚上她下班後走回自己的住處的途中,被兩名歹徒跟蹤綁架。他們將她打暈後帶到瞭東風煉鋼廠的那個舊倉庫裡。到瞭那裡後,她才意識到他們是快樂幸福團的人,綁架她是為瞭阻撓她對這個流氓團夥的調查工作。當天晚上,十幾個快樂幸福團的成員在廖新民和毛公子的指使下,在倉庫裡輪奸瞭她。此後她一直被關在那個地方,每時每刻都有兩個人看守她。今天天黑後,她想趁機逃跑,與看守她的兩名歹徒展開瞭殊死的搏鬥。其中一名女歹徒從高處失足跌下,被一根鐵棍穿胸而死。這時毛公子帶槍趕來,與另一名歹徒一起將她制服。幸運的是,他們用來捆綁她的繩子斷瞭。她突然發難,奪過瞭毛公子的手槍。經過一番搏鬥,她終於將兩名罪犯當場擊斃。
王局長聽瞭她的匯報,什麼話也沒有說就離開瞭。
幾天後,對快樂幸福團成員的抓捕行動終於開始瞭。在不到兩天的時間裡,快樂幸福團的所有成員,包括廖新民在內,都全部被逮捕歸案。王局長雖然得到省革委會的授權負責處理這個案子,但是他心裡明白:因為毛公子的死,這個案子到此已經完全失控瞭。別說是他,就是本省的一把手也沒有插手的餘地瞭。他能做的就是收集整理好材料(這些韓淑芳已經都做好瞭)向上級匯報,然後慢慢地拖著,等待上級的進一步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