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清晨,即使城內百姓們依舊如火如荼的忙碌著,在點點晨曦的光亮中開始新一天的忙碌,不過一個個臉色多少有些慌張。每一個行商走卒都刻意避開京城的西門,神色之凝重不亞於躲避洪水猛獸,更像是躲避瘟疫一樣。
京城的西門邊,詭異的情況依舊持續。那一團黃色光芒依舊耀眼無比,即使是在白晝的時候,依舊搶奪著太陽的光輝。那一夜發生什麼事百姓們不知道,但是這持續的詭異狀況卻讓人不得不害怕,尤其是此時西門邊囤積的重兵讓一步都靠近不得的百姓之間有瞭越來越亂七八糟的謠言。
金光四周有著密密麻麻的重兵把守,有京城的順天府、有皇城裡的高手們,而最顯眼的不隻是他們,其中更有國師張寶成的徒子徒孫們。一個個似乎都像是想盡辦法一樣,一臉愁眉苦臉,卻找不出任何的破解方法。眼前的金光固若金湯,即使他們有異於常人的手段,但五行之器的厲害仍舊不是他們所能抗衡。
各路人馬都在沉悶而又壓抑的氣氛中無奈等待著。比起其他人馬的悠閑,有兩路人馬的氣氛極為沉重,一個個面無表情、焦急而又凝重無比。一路是來自鎮王府的嫡系楊傢子弟兵,而另一路赫然是星夜趕來的江南楊傢傢仆。以王動為首,原敬國公手下已經四散東西的傢將和嫡系再次聚集,著急而又無奈的祈禱著這位唯一後人的安全。
西城門的氣氛詭異,沉重得叫人無法喘息。兩位楊傢後人的生死安危及現任國師現在生死不明,此時任誰都不敢有半點松懈。即使尋求許多奇人異士的幫忙,但這可是五行之一的金剛印,世上又有多少人能窺視它的秘密?除瞭等待根本找不出其他的辦法。
晌午,正是太陽最是毒辣的時候,很多人都已經躲到樹林裡遮陰,而楊傢兩部人馬卻依舊臉色凝重守望著,頂著毒辣的太陽,在距離金光最近的危險地帶守候。即使面對神秘而又未知的力量,任誰心裡都有惶恐,但卻都有著說不出的堅定,時時刻刻都不願離開。
“老爺子,您沒事吧?”
楊傢軍的統領手拿著一個滿是水的皮囊來到江南楊傢的陣營前,話語裡有恭敬,也有幾分的無力感。熬瞭半個月,再強壯的漢子也有撐不住的時候,眼前這個須發皆白的老人骨子裡的倔強讓他既佩服又害怕他有半分閃失。
“沒事,兄弟們都吃過飯瞭吧?”
王動此時雙眼都是血絲,說話時的聲音低沉無比,張開的嘴唇早已經裂開不知道多少道裂痕。雖然年近槍桑,但此時身姿卻一點都不比年輕人差。
京城異變的消息一傳開,即使朝廷深怕騷亂而有隱瞞的想法,但又瞞得瞭多久呢?失蹤的可不是一般的權貴人傢,一位王爺、一位國公,還有新任的國師,這三人同時被金剛印的光芒吞噬,這樣的事情自然轟動天下。且不說鎮王府在京城裡經營數百年的勢力,就算是肖營身為張寶成的第一弟子,徒子徒孫和同門何其多?門親舊故一聚集,事情不鬧大那才奇怪。
而這時,在江南聽到消息的王動也坐不住瞭。雖然現在是他頤養天年的好時候,但一聽到小少爺出瞭事,馬上就跳瞭起來,不顧兒孫們的擔心,星夜聯系其他楊傢舊部趕到京城。而這些人雖然大多都是年近花甲的老人,可大多都是戰功累累的老將。兵部一看倒也不敢怠慢,隻能無奈的任由這些忠心的老人傢在此等候,他們唯一能祈禱的就是別累死一個、兩個,到時候可就不好和楊傢交代瞭。
“老爺子,要不您先去休息一下吧。”
楊傢嫡系的統領、被楊傢賜姓的楊通寶走瞭過來,眼看著一群老兵一個個鐵青著臉,臉色都已經隱隱發白,心裡頓時有點擔心。
“不用瞭,我就在這守著就行!”
王動眼眸裡充滿堅決,環視一圈,又閃過一種類似於警戒的精光。此時他身邊帶的已經不隻是國公府的老將,還有不少年輕後輩,不難看出這些忠心耿耿的老人這次也是無比恐慌。
“幾位不必擔心,國公和鎮王爺吉人自有天相,應該不會有事。”
容王趙元清也帶領著大內高手們守在一旁,眼看楊傢的人沉默得有幾分陰沉,趕緊出言安慰一番,但客氣的言語間也有些說不出的無奈。
“快看,那是什麼?”
就在這時,圍攏在最前面的士兵發出一陣喧鬧,讓還有些低落的人們立刻打起精神。
偌大的光圈中,隻見這時那金黃到刺眼的光面如水波般蕩漾起來,有一種極端不協調的波紋開始混亂的顫抖著,似乎正是在掙紮一樣。眼看著金光的波紋越來越混亂,突然間,一個身影如逃竄般躍瞭出來,全身上下的衣物破爛不堪,整個人更是血肉模糊,幾乎分辨不出樣貌。
那血人一跌落在地,一大群國師弟子立刻圍瞭上來。從金光裡出來的竟然是被金剛印所吞噬的肖營道人!此時他全身上下幾乎沒一塊軀體是完整的,氣喘籲籲間幾乎有氣無力。他斷瞭右臂,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找不出半塊完好的皮肉,臉上也是面無血色,蓬頭垢發躺在地上,幾乎隻剩下一口氣瞭。
“師兄!”
“師父!”
弟子們聚在一起喊個不停,但肖營此時卻是一臉蒼白,隻是無力看瞭他們一眼後繼續喘息著,似乎連說話的力氣都沒瞭。死裡逃生的經歷和此時的情況讓他沒力氣再說什麼,頭一歪,立刻就昏死過去。
“快,送宮裡,請禦醫!”
容王一看頓時心裡一涼,連忙下令將肖營直接送進宮裡。
大難不死的肖營被弟子們護送著趕回皇宮,等待瞭三天三夜,盡管他出來的時候慘不忍睹,但死裡逃生的經歷還是讓人心裡頓時燃起希望。楊通寶面露幾絲期許,安慰著說:“肖國師逃出來瞭,以王爺的修為,相信也會吉人天相。”
“但願吧!”
王動沉默著,對於打瞭一輩子仗的他們來說,什麼修為、五行都太遙遠,現在這些老兵最大的希望隻是少主能平平安安的,畢竟這是江南楊傢唯一的獨苗。一旦有何閃失,就算是自殺謝罪,下瞭九泉也沒臉見九泉之下的老太爺。
半個月的時間過去,金光依舊閃爍著,即使在黑夜裡還是那麼刺眼。楊傢的人馬依舊不眠不休,啃著幹糧在金光四周守侯著。肖營的出現讓人們看到一絲希望,可肖國師出來以後就身陷重傷持續昏迷著,即使有宮裡的禦醫為他治療,但情況似乎不太樂觀,他一直醒不過來,讓人感覺他似乎難逃鬼門關,所以也問不出任何線索。
六丹之境逃出生天卻是如此艱難,九死一生,這樣的狼狽成瞭所有人心裡的烏雲。以肖營的修為尚且如此淒涼,那其他被吞噬的人後果可想而知。希望在一瞬間變得非常渺茫,但所有的人也隻能強迫告訴自己其他兩人不會出事。
接近凌晨瞭,京城的黑夜安靜一片。金剛印的力量似乎不隻讓人頂禮膜拜,就連樹林裡的生靈也都敬而遠之。偌大的山林裡,竟然連半聲鳥鳴都沒有,顯得極為詭異,同時也特別的陰沉。很多老兵身體已經撐不住瞭,在楊通寶有些強勢的要求下全都回城休養。而王動和其他一些老當益壯的老兵依舊在此苦苦守候著,一個個眼睛都熬得充滿血絲,即使偶爾小睡一會兒,也是心神不寧,無法入眠。
此時邊疆告急,容王和定王也不得不趕回兵部主事。時間過瞭那麼久,原本一些還來噓寒問暖的人似乎都覺得這次鎮王和敬國公恐怕都是兇多吉少,原本一個個穿著朝服的大官,現在竟連一個也看不見。或許這就是人情冷暖,人走茶涼似乎是官場永遠的定律,目前仍舊忠心等候的就隻有楊傢嫡系的人馬。
子時,就在人們恍然入夢、半睡半醒之間,突然大地一陣搖晃,仿佛地動一樣開始劇烈震蕩起來。一瞬間,似乎整片大地、高山、平地、密林,四處都發出如同咆哮般的聲音回應這突如其來的暴動。天搖地動,日月星辰仿佛也怕得躲進烏雲裡一樣,大力抖動,那深沉無比的力量,一瞬間就嚇醒所有人的美夢。
“怎麼回事……”
楊傢的人馬全都被嚇醒瞭,一個個慌忙的想站起來,卻都覺得如同地動山搖一般,天地為之變色,那股強烈的震撼感叫人連靈魂幾乎都要震碎。
“啊!”
這時,金光之內的一聲長吼蘊涵著讓人驚恐的力量,直沖雲霄。
安詳的金光,在這半個月內,各路高人皆無法撼動其一,無不搖頭嘆息而歸。
然而就在這長吼沖破天際之時,原本堅固無比的金光竟然開始如同掙紮般的搖晃,一股赤黃色的光芒開始在金光內部爆發、膨脹著。一股與金剛印不相上下的力量開始在天地間震撼著生靈,沖天的真元靈氣幾乎是上蒼都阻止不瞭的猛烈,讓原本就令人望而卻步的金剛印光芒看起來更加嚇人。
“怎麼回事?”
王動一眾人馬被那可怕的力量逼迫得幾乎退到城墻下,此時不隻楊傢人感覺到那股力量的可怕,就連城墻上的士兵也都開始站不穩,一個個面露恐懼看著赤黃色的真氣逐漸在金光裡膨脹,腿一軟,甚至有人還控制不住的跪倒在地。
“這聲音是王爺……”
楊通寶隻感覺這股恐怖的氣息壓迫得連呼吸都為之停滯,但細聽那沖天的長吼、熟悉的威嚴及熟悉的尊敬感,頓時讓他狂喜。
天地為之搖晃,日月星辰幾乎都被烏雲覆蓋,似乎上天都不忍看這恐怖力量之間的較勁。古老的城池在這可怕的沖擊下搖晃著,地動山搖,讓人不敢安心。
古樸而又厚重的城墻幾乎快承受不瞭這種沖擊,巨大的石塊之間,散落的沙土飄揚起來,似乎連這佈滿瞭刀劍砍痕的古城都對這可怕的力量表示臣服之意一樣。
“大地武動……”
就在赤黃色的真氣逐漸占上風之時,一聲低沉而又堅定無比的長吼再次響起。赫然就是鎮王楊術那冰冷又充滿無比壓迫的聲線。
赤黃色的真元靈氣漸漸燥動、爆發,並開始占據著金光的每一個角落,遮掩它那原本令人嘆息的光芒。隨著這一聲長吼的響起,“砰”的一聲,如同天地碰撞般,整個天際似乎連星鬥都控制不住的開始搖晃。巨大的爆炸聲伴隨著強得驚人的氣浪開始向四周爆發開來,力量之強,不僅讓所有人嚇得跪倒在地,就連那碗口粗的大樹都連根拔起。
金光爆破,一瞬間飛沙走石,狂風大作,整個大地龜裂開來,似乎也承受不瞭如此可怕的力量。躲避在城墻下的楊傢人慌忙捂著頭閃避著,如此可怕的力量爆炸開來,可說是前所未聞,而城墻上的小石塊和火臺也倒一地,甚至有幾個不小心的士兵似乎沒想到世間上會有這樣的事,竟然在劇烈的氣流吹擊下摔下城墻,生死未明。
金光徹底消失在寰宇之間,似乎從來沒出現過一樣,京城的夜晚第一次有瞭黑暗的感覺,然而取而代之的。卻是那沖天的赤黃色真氣,強悍、驚人,比起之前金剛印的光芒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那恐怖的力量似乎如同泰山壓頂一般,讓人不敢直視,就連呼吸都會在它的壓迫下窒息。
赤黃色的真氣中,一個人影在朦朧中開始變得漸漸清晰,遍地的飛沙走石讓一切顯得荒涼無比。金剛印的金光原本所在的范圍竟然在那劇烈的爆炸下炸出一個長達五裡的巨坑,深坑中煙硝彌漫,沖天的赤黃色真氣帶著沙霧,讓一切看起來既恐怖而又神秘無比。
“王爺……公爺……”
當那股力量漸漸減弱,讓人跪倒在地的壓迫感逐漸消失的時候,楊通寶和王動這才定瞭定心神,壓抑住內心的恐懼,慌忙沖到大坑之前,滿臉驚喜期待著朦朧中的人影。
“金剛印……果然厲害……”
煙霧慢慢散去,楊術挺拔的身姿這才出現在眾人面前。但卻面無血色,蒼白無比,即使鷹眉劍目依舊堅毅,但那一臉的冰霜中,卻多瞭從未出現過的疲憊和痛苦。
“王爺,公爺,你們沒事吧!”
王動頓時激動無比,滿面紅潤的看著楊術肩膀上扛的那個身軀,那樣的挺拔,那樣的熟悉,當然是昏厥過去的楊存。
楊術身形動瞭一下,肅然的臉色突然一變,眉頭一皺,再也控制不住身體的不適,“噗”的一下吐出一口血霧,眼前一黑,軟軟的摔倒在地。在他肩上的楊存也跟著摔落在地,兩人幾乎同時摔在一起。
“王爺!公爺!”
楊通寶和王動頓時慌瞭,楊傢一大群人立刻沖入大坑之內。
鎮王府內,與以往的威嚴安靜不同,此時府內到處都是一臉憂愁的老人,及被那沉默的氣氛弄得不敢言語的下人們。後院的廂房內依舊一片沉默,甚至可說是死一般的寂靜。
除瞭楊府的下人,還有不少人身著宮裡的官服,一大群禦醫來來回回穿梭忙碌著,但一個個又都滿頭大汗,面露無奈之色,即使如此,他們也不敢有絲毫懈怠。因為那些一直兵不解甲守候的楊傢人們,一個個都虎視耽耽又滿是期望的看著他們,那種期待實在叫人坐立難安。
兩間主房內,一間躺著鎮王楊術、一間躺著的是敬國公楊存。兩人被抬回來後已經過瞭一天一夜,卻都一直處於沉睡狀態,沒有半點醒來的跡象。身上並沒明顯的外傷,但卻又都昏迷不醒。
“情況如何?”
容王負手立於西廳,臉色帶著擔憂,又有著幾分冰冷。這位容王很少有如此不悅的時候,這一天,他在兵部和鎮王府來回奔波著,不難看出他與楊術的私交很深。
“稟王爺與兩位大人。”
禦醫長滿臉冷汗,唯唯諾諾跪地說:“他們身上並無外傷,而臣與各位同僚想要把脈的時候,卻無一例外查看不出脈搏的情況,有跳動,無規律,不規律的不符合人體常律,此等奇聞,連我們這輩子都沒聽過。”
“荒繆!”
容王神色一冷,一向和顏悅色的他竟然露出沒人見過的怒氣。
“臣句句屬實,不敢欺瞞!”
禦醫長被嚇得渾身直冒冷汗,立刻跪倒在地,不敢再抬起頭來。雖說容王爺一向脾氣很好,但真發起火來反倒比誰都來得可怕,甚至那眉頭一皺就有點龍顏大怒的感覺。
“容王兄,何必如此惱怒。鎮王爺和敬國公遭此奇遇,異於常人也是在所難免,又有何驚奇?”
這時,門口一個風度翩翩的中年人走瞭進來。一身華服,卻隻有幾名侍衛陪同,赫然就是朝堂上的權勢第一王、握有兵權的定王趙元明。
“王弟何時回京,怎麼不和愚兄說一聲?”
容王看清來人,這才揮手喝退禦醫。眼看著面前風度翩翩的容王臉上難掩一絲疲憊,定王嘴角不經意的閃過一絲陰笑,但馬上又恢復那副人畜無害的模樣。
“聽聞邊疆出事,愚弟星夜回京。”
定王即使面有疲憊,但依舊打起精神說:“昨晚進宮,父皇對王爺他們的遭遇十分擔憂。天未明,就特命元明到此探望。唉,父王龍體近日欠安,但願鎮王爺和敬國公安然無恙,才能讓他老人傢安心。”
“父皇心慈仁善,實乃我等臣子之幸。”
容王一副感動的模樣,開始幽幽感慨起來。
兩人分落而座,杯茶奉上之後,開始東拉西扯的閑聊著。兄弟倆和和氣氣的,在外人看來真是朝廷之福,而實際上的話題卻是乾坤滿滿。津門蕭九之事,明眼人都已經看出聖上龍顏大怒,這傢夥絕不會有好下場。可奇怪的是容王不問,定王不提,仿佛這件事從沒發生過一樣。兩人的話題一直圍繞在兩位傷者的身上,恨不能當場落淚以表達自己的誠意,感覺很真誠也很奇怪。
看他們談話的感覺,那一臉心痛和嘆息,都令人懷疑他們到底姓楊還是姓趙。
那心痛的樣子實在叫人毛骨悚然,幾乎是恨不得這時候兩人都死瞭,他們來個靈堂大哭,搞個什麼痛失賢良之類的好戲,那才叫功德圓滿。
兩人心不在焉的閑聊之間,突然門口又是一陣喧嘩。在管傢惶恐的迎接下,一個身著華服卻又滿臉狂傲的年輕人趾高氣昂的走瞭進來。白玉般的臉上有著疲憊和被酒色掏空的虛弱,身材很高,又顯得很瘦弱,腳步雖快,但也顯得輕浮,頗有幾分紈絝子弟的感覺,但一身華麗的穿著又顯得很是高貴,不像是一般輕浮孟浪之人。
年輕人在一幫小太監的簇擁下走到廳前,看見定王和容王明顯一楞,眉頭一皺,似乎有種不爽的感覺,但馬上又不甘不願彎下瞭腰,禮貌的行瞭一禮:“侄兒沁禮拜見兩位王叔。”
“臣參見太孫殿下!”
容王和定王互視一眼,從彼此的表情都看不出什麼波動,馬上一起跪倒在地,以君臣之禮拜向眼前這位年幼的侄兒,表情上都是一副忠臣的嚴肅,叫人看瞭不得不說這才是真正的賢臣。
“兩位王叔快快免禮,這可折煞沁禮瞭!”
皇太孫趙沁禮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連忙叫他們平身,不過卻沒有任何攙扶的動作,甚至嘴角還難掩一種得意的笑容。
“謝殿下!”
兩人直接起身,倒也沒有多少拘泥。
“侄兒奉皇爺爺之命特送來千年人參,供鎮王爺和國公爺吊命……哦不,是療養身心。”
皇太孫輕浮之色溢於言表,竟然將一路上和小太監們的調笑之言都說出來瞭。一時之間,兩位王爺的臉色都有些尷尬,而楊傢的下人們則敢怒不敢言,無奈而又咬著牙的看著這位荒唐的國之儲君。
“鎮王爺承蒙聖寵,必當感激天恩。”
場面話誰不會說,容王馬上表現出感恩戴德的模樣,即使這些賞賜並不是給他的。定王則在一旁笑而不語,看著眼前這個聲色犬馬的皇太孫,真是差點都要搖頭瞭。
“哦,恩寵賜到,那侄兒先告退瞭。”
趙沁禮似乎也是心不在焉,客套話一說完,連站一下的工夫都省瞭,甚至連探望病號的基本禮節都丟下,馬上帶著一群阿諛諂媚的小太監跑瞭,一邊走,還一邊小聲說著什麼玩耍、花魁之類的話,興奮之情、腳步之快實在叫人莫名其妙。
“太孫殿下果然與眾不同。”
容王尷尬的笑著,看他急急忙忙走瞭,終究還是忍不住搖起瞭頭。
“是啊,與眾不同。”
定王的話更是意味深長,臉上不自覺露出輕蔑之色。
原本還在客套來客套去的兩位王爺彼此互看一眼,一樣的感覺,一樣的心思卻又沒人提起,馬上話題一轉,又歌頌起皇恩浩蕩,依舊是那麼和睦。
忙碌瞭一整天,定王一路奔波再加上心事重重,眼看二人沒有蘇醒的跡象,隻能早早告辭,接近下午的時候回宮覆命,馬上又回到定王府休養。容王則是一直留到傍晚之時,但那時兵部又有急件傳來,容不得他多想,囑咐一下一直照看的太醫們,不得已之下,又立刻趕回兵部忙碌著。
前院廳前,幽靜的花園裡密密麻麻擠滿瞭人。除瞭王府嫡系的護衛們,更多是江南楊傢的老兵。眼看沒瞭外人,王動再也控制不住,滿臉怒色的說:“這皇太孫實在口無遮攔!毫無誠意不說,竟然還說如此觸黴頭之話,實在沒禮數!”
“老爺子,小聲點……”
楊通寶頓時臉色一變,連忙阻止他這段抱怨,苦笑著說:“當今這皇太孫雖然荒唐,但咱們私下議論卻也是大不敬,當前我們楊傢的情況不太好,這時候還是別落人口舌為好。”
“可我就是氣不過!”
王動滿臉怒色,咬著牙說:“我們小少爺剛回京城就遭此變故已是不幸,我們老太爺、我們國公爺哪一個不是戰死沙場!你說說,你們鎮王一脈為國捐軀少嗎?死在沙場上的人,哪一傢有我們楊傢多?楊傢一門盡是忠烈,他如此輕浮之語,難道就不怕寒瞭人心!”
“唉……”
楊通寶苦笑一下,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這老爺子性子有夠烈,京城裡待久瞭誰不一樣油滑?哪怕是真的恨之入骨,誰又沒有一點表面功夫的圓滑?哪個會像他一樣這麼光明正大說皇傢人的壞話,而且還是未來皇帝的皇太孫?
深夜裡,院內的老兵才被勸去休息。後廂裡隻有女眷和丫鬟們辛苦的等候著。
月上柳梢之時,鎮王房內原本已經疲倦無比的丫鬟們突然一個個打起呵欠,在疲憊的沖擊下,即使想強打精神,卻也控制不住精神上的疲憊,一個個歪頭斜腦的睡著瞭。盡管她們都很自律,但莫名的昏迷卻不是平常的她們所能抵抗。
丫鬟們一個個昏睡,一個巨大而又讓人恐懼的身體扭曲一下,出現在空蕩蕩的房內,身形就像一座小山一樣,頭頂幾乎要撞到高高在上的房梁。無視房內昏睡的丫鬟們,它直接走到床前,壓抑著恐懼的聲音問:“王爺,您應該沒事瞭吧?”
“地奴……”
病床上一身素服的楊術依舊閉著眼睛,無力而又充滿失望的嘆息一聲,聲音帶著幾分頹然的說:“我沒事瞭,不過這次林管偷走的是金剛印,——不是我想要的東西。““王爺!”
地奴盤腿坐在床前,臉色嚴肅的哼道:“我知道你很失望,不過我們去津門的時候不也是為瞭這件事嗎!林管的事,可以證明張國師確實知道五行之所在,既然如此,那就表示還有希望,又有什麼好擔憂的?”
“地奴,你還是不懂……”
楊術緩緩睜開眼,目光深遂而又空洞,說起話來是有氣無力,又感覺特別無奈。名滿天下的鎮王手握五行之一的力量早已冠絕天下,而這時他的嘆息卻顯得那麼的蒼涼無助。
“算瞭,你說我不懂,我就不懂瞭!”
地奴盤坐在地,一臉心不甘情不願,但也沒有反駁。巨大的身軀幾乎擋住燭光,而這時的它看起來更像個耍脾氣的小孩子。
“叔父應該沒事吧?”
楊術苦笑一下,看著眼前山般巨大的地奴。
“那個小狐貍……不知道!”
地奴賭氣般的撇瞭一下嘴。
“叔父天智過人,唉可惜……唉。”
楊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地奴的性格就像個小孩子一樣,即使它是五行之一,但卻有著讓人喜歡的率性。它明顯受不瞭楊術對楊存的尊敬,似乎自己主人那麼禮貌的對待楊存,令它很不舒服,這會兒看起來倒有點像個小受氣包。
“王爺,有人來瞭!”
地奴坐著久久不語,眼睛頓時一亮,語氣森森的說瞭一句。
“我知道,叔父的故人吧,別打擾他瞭。”
楊術面帶疲憊,也不多言,眼看著地奴一副蠢蠢欲動的模樣,馬上嚴色喝止道:“行瞭,我知道那人沒有惡意。你也不必多加是非,林管之事等叔父醒來再說。”
“你倒看得開!”
地奴氣得又坐回地上,沒好氣的抱怨說:“那傢夥在我看來也沒什麼大不瞭,為瞭帶他一起回來,你強行動用真元靈氣,我倒是沒什麼,不過這樣值得嗎?你們人類什麼真氣我不懂,但為瞭他和金剛印那樣蠻幹,有必要嗎?以你的實力,脫離金剛印的束縛也不是什麼難事,何必為瞭他強行運用五行之力和金剛印較勁呢?”
“你不懂……”
楊術苦笑一下,渾身的筋脈疼痛得連動一下都難。眼眸裡無奈而又堅決,木訥的看著上空,似乎有滿滿的心事,又不知道該和誰說。
“我看那些人都不是好東西,恐怕想法一樣的不隻你一個吧?”
地奴沉默一下,身影慢慢扭曲消失,聲音卻又有點氣憤的說:“反正你們人類的事我不懂,我隻知道你這樣活著很累!當個狗屁的王爺,楊傢又不隻你一人活著,有必要這麼累嗎?”
“你懂我,你不懂……唉……”
楊術苦澀的嘆息,看著地奴像個小孩子般宣泄他的不滿。
腦子裡一陣恍惚,似乎又想起瞭自己和他初遇時的那些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