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靜姝張開眼睛的時候,照例是日上三竿。
她尚未清醒,先感覺自己是趴著的,身體正被揉捏。
“誰?”
條件反射地一驚,忽然聽身旁有人急道:“娘子醒瞭?莫慌,這是按摩。”
是個老嬤嬤的聲音,沈靜姝扭過臉,發現是李衿派來伺候她的那個老嬤嬤。
“娘子莫要慌張,”老嬤嬤笑得恭順,“這幾個都是盲女,殿下令她們來給娘子順順經脈。”
餘光所及,確是兩個宮女,沈靜姝放松瞭一些,頓感她們的手法相當舒服。
昨日確實被李衿弄得狠瞭些,身子酸麻,按摩起來很是舒服。
老嬤嬤是個機靈的,一瞅沈靜姝放松瞭,立刻笑道:“娘子是個有福的,妙處以後自然曉得,天下女子沒幾個可以享受的。”
暗指李衿與她的房事,想到那些弄她的法子,沈靜姝不由紅瞭臉。
真是個色徒,連手下服侍的人都三言不離那事!
心裡暗自腹誹,好在這嬤嬤點到為止,看沈靜姝害羞瞭便不再提。
大約一炷香,沈靜姝起來活動瞭下身子,果真輕松不少。
另有宮婦端瞭水盆牙粉來伺候,沈靜姝洗漱完瞭,那老嬤嬤又讓人先端來一碗補湯。
“這是殿下令膳房溫著的,很清淡,”老嬤嬤雙手奉上托盤,“娘子喝瞭補身。”
“……”
緣何要補身,沈靜姝再清楚不過,當即臉又是一紅,覺得燥熱。
輕輕提開碗蓋,隻見白玉碗裡盛著藕色的甜湯,飄著幾顆枸杞和桂圓,清淡宜人,夾著絲絲雅致的花香。
羹是最考手藝的,膳房禦廚的功力可見一斑,沈靜姝猶豫瞭一下,還是把玉碗抬瞭起來。
湯羹不多,暖胃足可,沈靜姝雙親都是南方人,故而口味也清淡。
李衿可謂費勁心思,恰好宮裡有新送的蔗糖,新鮮的藕和上味淡的幾味藥,才叫膳房熬制瞭這一份甜品,給沈靜姝以食補身。
湯羹恰到好處,沈靜姝用勺輕輕舀著,斯文地小口品嘗。
滋味確實妙哉,不過到底是名門閨秀,食不過度,沈靜姝喝完輕放下玉碗,用小帕點著紅唇擦瞭擦。
老嬤嬤退後幾步,轉身把托盤交給另一個仆婦,然後便站到一邊。
膳食陸續送進來,都是清淡的菜品,沈靜姝用瞭膳,出去一看外頭,快要到張鶴來教她功夫的時候瞭。
害我耽誤那麼久,沈靜姝又開始腹誹李衿,都是這個該死的登徒子!
觀風殿。
李衿不出意外地鼻子一癢,有些想打噴嚏。
還好她毅力驚人,忍住瞭,總不可能在僚屬面前失瞭儀態吧。
深吸一口氣,算是把那癢止住瞭,李衿心裡一松,翻開快馬送來的密折。
第一行第三字處以針戳瞭一極小的孔,乃是暗號,證明確是為蘇鈺本人手書。
李衿這才細讀,閱折中所述之事:
一是成王李千裡,因為宗親身份,加之為人軟和,多遭李典親人哀求,來右相府求蘇鈺給在獄中的李典額外的照顧。
成王大概也煩瞭,竟然就借故賴在瞭右相府,蘇鈺字裡行間都有些“幽怨”,李衿心裡暗笑,八成是影響瞭她跟小護衛的情事,才來如此“怨氣”。
二是張柬之,姚崇二位閣老,姚崇倒是不再揪著李旦的事情多問,張柬之還在暗中打探,有意想面見聖人。
不過有太平公主從中斡旋,李衿並不擔心,太平雖然平日貪玩些,但與自己一母同胞,於政事自有些手腕。
年幼的李鳴,從貼身近侍到教習的先生,無一不是李衿親自挑選,連她的母後,現在的太後楊氏,李衿也令內衛嚴密監視。
自然將李鳴牢牢控著,隻站在她這一邊,所以徒領虛職的張柬之,哪裡能如願。
三是刺客逃逸之事,之前因為李旦近侍入宮行刺之事而被白秋水逮住的刺客,於昨日深夜逃出右相府,不知去向。
令有瑣碎的朝報提要,李衿大約看瞭一遍,隨後合上瞭折子。
“那刺客,可叫人跟著瞭?”
禦前站得筆直的韓七回答:“已跟著瞭,不過回稟,她似乎不準備回去廬陵王府。”
“韋玄貞在長安有私宅,屬下也指派人去過瞭,那刺客也未去落腳。”
看來是在長安城浮著,李衿沉思片刻,心中有數,“且盯緊瞭就是,先莫要驚動。”
“是。”
李衿又拿起另一份密折,這回是顧少棠單獨上的手書。
對過暗號無誤,李衿也開始細讀,不過折子所言極簡,無非一事。
突厥暗藏的勇士,已經摸查出一個,其他還在查探。
這些勇士是突厥默啜可汗予李桐的“盟誓”,李衿既有把握將其中幾人放進長安,便是存著把握利用的。
不過除瞭當初來洛陽行刺被白秋水生擒的那個突厥人,其他潛進長安的未曾有大動作,多半另有目的。
而這恐怕又與那不甘居人之下的韋氏脫不瞭幹系。
李桐向來莽蠢,哪知道突厥盟誓乃有二主。
一切都還在按部就班,李衿合瞭折子,“沈太傅呢?我聽言他最近開門會友瞭?”
“是,沈太傅大病初愈,登客滿堂,都是仰慕他才學或是受過他提拔的門生。”
李衿點點頭,沈均這裝病也夠久瞭,她沒讓沈靜姝知道,免得擔心,如今倒不必瞞瞭。
“沈太傅寄瞭傢書來,”韓七又道,“已經交給沈娘子瞭,另外沈二郎已去禮部上任。”
沈均那裡用不著她擔心,這隻老狐貍自會安排好所有事情,李衿隻消顧著她的卿卿。
眼下所有皆如蛛網暗結,靜待時機。
“韋氏呢?近來動向如何?”
“回稟是,她近來與廬陵王殿下甚為親密,二人多日在房中不出,如膠似漆。不過殿下近來也憂慮繁重。”
“……”
韋氏美艷,李衿知道李顯向來寵愛她,也時常對其言聽計從,聽韋氏這般,莫不是在吹什麼枕邊風?
按她三哥的性子,會令他感到惶惶不可終日的怕隻有一事——謀反。
不過李衿深知,他絕沒有這個膽子,倒是他的長子李重俊還有些膽量。
韓七隨後也稟報瞭內衛監視的結果,李重俊近日在郡王府內收留瞭不少閑人,似沉迷於鬥雞走馬。
李衿笑而不語,末瞭又聽韓七道:“還有安樂郡主,她……”
突然難以啟齒,李衿看他這樣,猜也猜出來。
“左右是閨房淫樂,你們盯到什麼瞭?”
“呃,”韓七面色尷尬,“就是回稟說,聽見安樂郡主在房內……行為放蕩,當時好像喊著……殿,殿下的……名諱。”
喊她的名諱?李衿眉毛一挑,眸中隱有輕浮之色——這倒是有意思瞭,喊著她的名字行為放蕩,莫不是自慰?
唇角輕蔑地一勾,看來她這個侄女很“出息”,竟然還幻想著被她弄。
可惜李衿沒興趣。
“別的還有什麼?”
“呃,沒瞭,”韓七說著,忽然又猶豫起來,“殿下,廬陵王他……”
李衿曉得他的意思,李顯素來懦弱膽小,又極聽韋氏的話,免不瞭受人傢擺佈糊弄。
其實有辦法提醒李顯,免得到時惹火上身,不過李衿思忖良久,還是說:
“大局為重,且莫打草驚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