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後的小鎮子,陷入無盡的恐懼之中,人人惶惶不可終日,眼睜睜地望著那搖搖欲墜的房子,誰也不敢貿然闖進去。
為瞭躲避風寒,我的幾個叔叔找來工具,在奶奶傢寬闊的院子裡,搭起一個簡易的帳蓬,心靈手巧的老叔,竟然砌起一鋪溫暖的土炕。
而絕望的三叔,堅定地認為,世界末日即將來臨,他將收豬時,意外獲得的一窩小豬羔,連同它們的媽媽,全部斬盡殺絕:“他媽的,天塌大傢死啊,還留著這些玩意幹什麼,都殺瞭吃肉!”
“唉,好可憐,”
望著滿院子橫陳的小豬羔,以及鮮血淋淋的豬媽媽,奶奶搖頭嘆息道:“唉,三冤傢,這麼點的小豬,你也給殺瞭,這才幾斤啊!”
“管它幾斤吶,都剝瞭吃肉!”
說完,三叔拎起一隻小豬羔,開始剝皮、開膛,然後,叭嚓一聲,丟進簡易棚前的熱水鍋裡:“去你媽媽的吧!”
傍晚,奶奶一傢人愁眉苦臉地咀嚼著腥膻的仔豬肉,三叔一邊咕嚕咕嚕地往肚子裡灌著烈性白酒,一邊嘟噥著:“天都要塌瞭,留著錢,還有什麼用,耍啊!”
三叔痛飲一番,然後,開始整理口袋裡的鈔票:“他媽的,耍錢去,都輸瞭,要死,也得過足牌癮再他媽的死啊!”
“對,”
一貫對賭搏不屑一顧的老叔,居然也轉變瞭態度,掏出僅有的一疊鈔票:“三哥,你去哪玩,也算我一個吧,我也豁出去瞭,臨死之前,也狂賭一把!”
“嘿嘿,老疙瘩,你舍得?”
“舍得,你講話瞭,天都要塌瞭,留著錢,還有什麼用啊!”
“那好,走吧,我可告訴你,輸瞭,可別怨我哦!”
就這樣,幾個認為天要塌下來的叔叔,揣著僅有的鈔票,進行最後的瘋狂去瞭。
“唉,”
望著幾個叔叔醉熏熏、搖晃晃的背影,奶奶謾罵道:“這些個生疔玩意!”
奶奶又轉向嬸嬸、姑姑們:“別管他們,天塌不下來,地也陷不下去,我經歷的事情,多瞭去瞭,活瞭這麼大年數,什麼沒見識過,放心吧,咱們該怎麼活,還得怎麼活,大傢收拾收拾,睡覺吧!”
“小力子,來,跟老姑睡覺!”
老姑被奶奶安排在土炕的最裡端,那是整個土炕溫度最高的地方,我緊挨著老姑,而新三嬸,抱著棉被,呼地坐到我的身旁,沖我呶瞭呶嘴:“我睡這!”
“好啊,”
我立刻興奮起來,一會,我轉過臉去瞅瞅老姑,老姑沖我神秘而又甜美地一笑;一會,我又側過身去,瞧瞧新三嬸,新三嬸沖我刁鉆地眨巴著眼睛。
“撲——”
奶奶把土炕的最末端,當然也是溫度最低的地方留給瞭她自己,看見兒媳婦們、閨女們一一鉆進被窩,節儉的奶奶立刻吹滅瞭蠟燭:“沒什麼事,就別點蠟瞭,怪浪費的,大傢夥都睡覺吧!”
“嘻嘻,”
我燥動不安地仰躺在被窩裡,一隻手撩開被角,悄悄地伸進老姑的胯間,老姑將臉附到我的耳邊:“噓——大侄,老實點,別讓你三嬸看見!”
對老姑的警告,我根本不予理睬,手指早已滑進老姑水淋淋的小便裡,咧著嘴,色迷迷地摳挖起來,而另一隻手,則探進新三嬸的被窩,新三嬸啪地抽打一下,我默不作聲地將手順著她的粗腿溜進她的內褲裡,撲哧一聲,捅進小便裡。
新三嬸偷偷地擰住我的另一隻耳朵,漆黑之中,亦將面頰貼到我的耳朵上:“混小子,你又胡來瞭!”
哈,我的左右各一根手指,分別探插在老姑和新三嬸的小便裡,我左摳一會,右挖一番,有時幹脆左右開弓,直搞得兩個女人身不由已地微微呻吟起來:“哦——喲,哦——喲,哦——喲,……”
“啊——唷,啊——唷,啊——唷,……”
“嗯,”
我故意清瞭清嗓子,依然仰面朝天地恣意摳挖著左右兩個女人的小便,時而,又抽拽出來,放到鼻孔下,仔細地嗅聞著,美滋滋地品味著兩個女人小便各具特色的氣息。
“小騷蛋子,”
新三嬸一邊低沉地呻吟著,一邊伸過手來,狠狠地掐擰一把我的大腿;而老姑,則握住我的雞雞,依依不舍地套弄著,黑暗之中,機靈的新三嬸似乎早已察覺到,老姑在賣力地揉搓著我的雞雞,於是,她的手掌,始終不敢往我的胯間移動半寸。
我稍微扭轉一下腦袋,斜著眼色,盯著枕旁的新三嬸,新三嬸仍舊眨巴著眼睛,沖我吐著腥紅的舌頭,嘴巴緊緊地貼在我的耳朵上,冒出滾滾臊熱之氣:“混小子,小騷蛋子,你可真行啊,跟老姑也弄上瞭!”
啪——啪——啪——我正興奮不已地同時摳挖著老姑和新三嬸的小便,突然,簡陋的木板門啪啪啪地響動起來,緊接著,傳來爸爸那再熟悉不過的男低音:“媽——媽——快給我開門!”
“哦——”
奶奶慌忙坐起身來:“大倉子回來瞭,大兒子,等一會,媽把蠟點上,就給你開門去,哎呀,取燈吶,讓我放哪啦!”
漆黑之中,奶奶摸索瞭好半晌,終於重新點燃瞭蠟燭,披著棉衣,跳下土炕,吱呀一聲,拉開瞭房門:“哎呀,大兒子,你這是坐哪趟車回來的呀!”
“媽——”
風塵仆仆的爸爸,帶著一身嗆人的冷氣,粗重地喘息著,邁進屋來:“媽——鋼鐵廠到這裡的通勤車,不開瞭,鋼軌給震壞瞭,我是徒步從鋼鐵廠走回來的啊!”
“我的天,”
奶奶感嘆道:“真撓啊,這麼遠的路,這麼冷的天,真撓我大兒子,黑燈瞎火的,就怎麼一步一步地走回來啦!”
“哥——”
幽暗的簡易棚裡頓時沸騰起來,嬸嬸、姑姑們紛紛穿上衣服,七嘴八舌地嚷嚷起來:“哥,你是來接小力子的吧!”
“嗯,這個小兔崽子,我不讓他來,他就偷偷摸摸地自己跑來瞭,這下可好,趕上這裡鬧地震,他媽一聽,嚇得嚎滔大哭,一天到晚,不吃、不喝,也不睡,就是嚷嚷著要兒子,兒子,這不,我就匆匆忙忙地趕來瞭,把這個不聽話的混小子,接回去!”
聽到爸爸的念叨,我呼地縮進被窩,緊緊地蒙住腦袋,捂著腦袋的雙手,仍然泛著兩個女人小便的氣味,深深地浸入我的鼻息裡,奶奶推瞭推我:“哎呀,小力啊,快起來啊,你爸爸來啦,你爸爸接你來啦!”
“唉,我現在可真是又冷又餓又累又困啊!”
爸爸嘆息一聲,癱坐在黃泥未幹的土炕上:“唉,這個混小子,一點也不聽話,我不讓他來,他就自己偷跑來,這回可好,差點沒死在這裡吧!”
“嗨嗨,”
奶奶微笑著對爸爸說道:“孩子嘛,不都是玩心嗎,小力喜歡這裡,他願意來就讓他來嗎,一年也就這一趟唄,孩子惦記著這裡,從來不嫌棄我們這個窮地方!”
“媽,等天亮瞭,我就領小力回傢!”
“哎喲,你急得什麼啊,這麼老遠跑來的,還不多呆幾天!”
“不行啊,媽,我是請假跑出來的,我得趕快回去,單位裡還有許多工作等著我呢!”
“可是,明天就過年瞭,過年也忙啊!”
“媽,我們單位有一項重大的工程任務,過年也不休息!”
“哦,原來是這樣,那你就走吧,媽也不留你啦,工作要緊啊!”
“哥,”
身旁的老姑含著絕望的淚水,拉著爸爸的手央求道:“哥,我也要跟你走,我害怕,我害怕,我不想死,……咦——咦——咦——”
“菊子,”
爸爸像愛憐女兒似地撫摸著老姑烏黑的秀發:“老妹子,別哭,別害怕,哥領你一起走,等天亮瞭,吃完早飯咱們就走!”
早飯之後,我們草草地打點一番行裝,背著沉重的包裹,頂著剌骨的寒風,沿著被地震搞得七扭八歪的鐵路線,向著數十裡外的鋼鐵廠走去。
我與老姑手拉著手,肩並著肩,相互熱切地鼓勵著:“走啊,走啊,快點走啊!”
“走啊,走啊,老姑,你看,我已經看到鋼鐵廠的大煙囪啦!”
“是啊,大侄,你看,那不是鐵叭吧山嗎?”
“對,是鐵叭吧山,你看,那紅通通的一片不是剛剛傾倒出來的廢鐵渣嗎。”
中午時分,陰暗的天空呈現著令人懊喪的灰蒙蒙的色調,我們拖著精疲力竭的身體,終於徒步走到火車站,這裡早已是人山人海,人們發瘋般地沖擊著出站口的鐵柵欄,到處是一片不可收拾的混亂:“快跑啊,快跑啊,聽說還有餘震吶!”
“是啊,再不跑就得砸死在這裡啦!”
我們混雜在洪水般的人流裡,向著鐵柵欄艱難地搬動著腳步,啊,近啦,近啦,站臺越來越近啦,透過密密實實的人墻,我仰著脖子,隱隱約約地看到瞭一列塞滿人群的火車,人們聲嘶力竭地吵嚷著,不顧一切地向車門洶湧著。
“力啊,拉著我的手,別沖散啦!”
老姑死死地拽著我的手臂,一步一步地挪向車門,啊,抓住啦,抓住啦,我終於抓住車門啦,老姑在我的身後拼命往車上推搡著我,上來啦,上來啦,我終於上來啦。
我們不僅非常幸運地湧上瞭火車,又十分意外地搶到瞭座位,列車嘶鳴一聲,緩緩駛出火車站,向著漫天飛雪的正北方嗷嗷嗷地狂奔而去。
隆冬的太陽早早就溜到地平線下,令人沮喪的漫漫長夜將伴隨著我們度過枯燥乏味的旅行生活。
“今天是大年三十!”
老姑對我說道:“唉,過年啦,過年啦,今天是大年三十!”
“啊,”
我回答道:“好啊,老姑,在火車上度過除夕之夜,可是一件很有意義的事情啊,我將永遠記住這個日子,我在火車上度過瞭一個終生難忘除夕之夜!”
“嘿嘿,”
老姑笑嘻嘻地擰瞭一把我的臉蛋:“力啊,真有你的,無論發生瞭什麼事,總是不知道愁!”
“愁啥啊,這不是挺好的嗎,老姑,我們不是順利地逃離瞭震區嗎!”
我與老姑沒完沒瞭地唧唧我我著,四隻小手一刻不離地交匯在一起,有來到去的相互掐擰著、抓撓著。
“老姑,我渴啦!”
我握著老姑的手說道:“我好渴啊!”
“嗨,”
坐在對面的爸爸不耐煩地說道:“就你事多,渴什麼渴啊,到哪裡去弄水啊!”
“唉,渴死我啦!”
我將腦袋轉向車窗,伸出幹渴的舌頭,貪婪地舔吸著窗玻璃上骯臟的霜雪,老姑看在眼裡,沖著爸爸嘀咕道:“哎,哥,吵什麼吵啊,孩子真的渴啊,我最瞭解他啦,跟你一個樣,總是好渴,並且特別能喝水。”
說完,老姑從旅行袋裡將茶杯抽瞭出來,爸爸見狀搖頭嘆息道:“菊子,你拿杯子又有什麼用啊,這車上根本沒有水啊!”
“哥,我想想辦法去,看看誰有水,跟人傢要點!”
“菊子,人太多啦,你走不過去的,可別擠丟啦!”
“沒事!”
一貫過份靦腆,又膽小怕事的老姑,不顧爸爸的勸阻,拎著空空如也的茶杯,一步一步地向車廂的盡頭挪動過去,我站在椅子上,看到老姑點頭哈腰地向旅客們討水,可是一次又一次失望地離開,老姑拿出瞭她那特有的韌勁,繼續不知疲倦地向前挪動著,討要著。
列車不知何故突然停靠在一處小站上,久久不肯離去,我依著車窗向外望去,透過列車下面哧哧作響的霧氣,我忽然發現老姑拎著空茶杯跳到泛著堅冰的站臺上,向著遠處的值班室狂奔而去。
爸爸見狀,急得抓耳撓腮,隔著車窗跺著腳喊叫著:“菊子,菊子,快回來,快回來,別往遠處跑啦,火車沒準什麼時候就開走啦,唉,”
爸爸氣急敗壞地指著我的鼻尖,怒斥道:“你啊,你啊,你就不能忍著點啊,唉,凈給我添亂啊!”
“嗚——”
火車悠長地嘆息一聲,緩緩地移動起不見首尾的、泛著霜雪的身體,隻見老姑端著直冒熱氣的茶杯,上氣不接下氣地沖向已經啟動的列車,一位好心的壯年男子向老姑伸出強勁有力的手臂,老姑一把拽住他的手臂呼地一聲飛上瞭車門。
老姑將一杯熱氣騰騰的開水,輕輕地放置在微微抖動著的小方桌上,她呼呼地喘息著,不停地擦抹著額頭上的汗水:“力啊,大侄啊,喝吧,趁熱喝瞭吧,天太冷,一會就涼啦!”
望著茶杯裡清沏的開水,望著急促呼吸著的老姑,我的眼眶突然潮濕起來,眼前的一切漸漸地模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