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來隨著城市建設的東擴,本就處於郊區的棉紡廠舊址被越拋越遠,就像是北山上的荒墳,幾乎無人問津。
這個本市上世紀的支柱產業規模實在太大,雖然近幾年開發熱潮愈演愈烈,可這座叁線小城既吸引不來外地的大開發商,本地的小開發商又沒有那個實力,而且風險太大,誰也不敢冒險。
市裡的幾屆領導握著這麼個黃金地塊卻始終結不出經濟成果,無奈之下隻能形成報告上達天聽,進入全國統一的經濟建設藍圖之中。
今天,曾經養活瞭半座城市的棉紡廠似乎迎來瞭她的重生之日。
一長溜的黑色小汽車停在瞭廢墟的邊緣,市裡的主要領導皆是穿梭在暴土揚長的廢墟中。
但走在最前面,被這些領導眾星捧月的竟是一個女人,看上去很年輕的女人,從外貌上看頂天不超過叁十五,姣好的臉上畫著精致幹練的妝容,身材高挑,皮膚白皙,穿著一身愛馬仕高級套裙,就連身上佩戴的首飾都透著濃濃的奢華商務風。
她身上的裝扮和氣質總會讓人覺她應該出現在黃浦江邊高檔寫字樓的頂層,端一杯咖啡,遠眺江水,腦袋裡思考的都是上億或是十幾億的大生意。
渾身上下都透著精英氣息的女人一言不發,踩著高跟鞋帶著身後的一眾領導在廢墟中來回穿梭,像是找著什麼東西。
在經過一處亳不起眼的半坍塌小房前,女人突然站定瞭腳步,怔怔的看著眼前的廢墟,一直堅定凌厲的眼神突然柔和瞭幾分,依舊不說話像是陷入瞭某種回憶之中,冷白細膩的臉上竟微微泛起瞭紅暈。
身後的領導喘勻瞭一口氣,趕緊抹瞭抹額頭上的汗,湊瞭上來。
「陳總,這還是和您上學的時候一模一樣吧。」
女人黛眉微擰,像是被打斷瞭回憶有點不滿,可畢竟面對的是執掌一方的領導,就算出於禮數她也不能太過怠慢。
被稱為陳總的年輕女人微微搖瞭搖頭,嘴裡似有唏噓的吐出一句話。
「不一樣瞭……」
看見剛才還一臉清冷嚴肅的陳總此刻竟臉頰如桃花泛紅,就連見多瞭大場面的領導都有些看的癡瞭,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失態的領導,趕緊轉移談話的方向,背著手對著身後的一眾下屬說道。
「想必各位還不知道吧,陳總是咱們市迄今為止唯一一位保送清大的學生,是咱們市的驕傲啊,如今陳總吃水不忘挖井人,又想著回來造福傢鄉,實屬是我們全市學子的榜樣啊。」
「陳總,我誠懇的邀請您,去您的母校二中,走一走,給孩子們講講話,把您的精神傳遞下去。」
陳總轉過身微微一笑,大方得體。
「闊別母校這麼多年,我也是無數次想回來看一看,不過這些事先放一放,我這次回來的主要目的還是為瞭咱們的棉紡廠改建項目,隻有這件事辦好瞭,我才能對的起傢鄉父老的栽培和養育之恩。」
呱唧呱唧,熱烈的掌聲中,陳雯始終面帶微笑,緩緩的對著眾人點頭,可心裡始終再問自己一句話。
「陳雯,你是傻逼麼?」
超大型g企裡頂尖人才遍地都是,各個都削尖瞭腦袋想要上位,任憑陳雯自身的能力過硬,傢裡還有個曾經當過部級官員的外公支撐,以如此年輕的歲數走到這一步她明裡暗裡也付出瞭數不清的或幹凈或骯臟的代價。
終於她有瞭獨立負責一個項目的機會,上司也著實給她面子,商務部鉛封的檔案袋在桌子上一字排開,任憑她挑選。
她本可以去非洲,去中東,那些跨國項目的含金量和這個勞什子棉紡廠改建項目的含金量根本不可同日而語,她完全可以在她的履歷上留下鎏金的一筆。
可她偏偏就鬼使神差的選擇瞭這個,就因為這裡是她曾經的傢鄉麼,這個理由陳雯自己都覺得可笑,所以這一個月她一直問自己這個問題……
「陳雯你是傻逼麼?」
「陳總說的對啊,改建項目還是排在第一位的,趙主任接下來你跟陳總對接,好好介紹一下棉紡廠的基本情況。」
「陳總,我還有個會,就先回去瞭,有什麼問題咱們隨時溝通。」
「好,馮市長您先忙。」
大領導一走,城建處的趙主任趕緊靠瞭上來,在陳雯耳邊細致的介紹著,從棉紡廠的始建日期,占地面積,主體建築結構等等等等……
話至最後,老練的趙主任搓瞭搓手,停頓瞭一下才又說道。
「陳總,不瞞您說,這個棉紡廠可是我們城建處多年的一塊心病啊,從我上任開始就一直就想著解決它,十幾年來我和市裡最有實力的建築公司一起探討規劃瞭無數次,也積累瞭不少經驗和想法,要不···我讓建築公司的人過來跟您匯報一下,談談他們的想法?」
陳雯的臉色頓時一寒滿心的不悅,趙主的意思很明顯,就是給本市的企業攬基建的活,這其中的利益勾連自不必說,最起碼先牽上線。
陳雯不是傻白甜,這種事見的多瞭,她雖然不悅,但也沒抵觸,畢竟趙主任的話很委婉。
「好。」陳雯應瞭一聲。
「那陳總您稍等,我馬上讓人過來。」
趙主任臉上掩不住的喜悅,快步退到一邊拿起電話撥瞭出去,那頭很快就有人接通。
「志偉,快,趕緊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