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天氣難以預料,前一天艷陽高照,後一天卻是灰色的天空和颼颼寒風。鼻子裡充滿潮濕的空氣,或許開始下幾場雨之後就會轉熱瞭。幸好案件沒有如天氣般詭譎多變,進度與內容皆在掌控之中。
某部名電影曾有臺詞說:「小心駛得萬年船。」
的確不錯,事務所的前輩們說最多次的也是這般定律,法庭上沒有必勝的仗,每一場官司都要步步為營。因此我仍每天翻找法律書籍,深怕漏掉關鍵條文。
但律師能叱吒法庭,恐怕最重要的不是法條內容,而是周邊情報的掌握。案件發生的時空背景、提告方被告方的人格特質、構成告訴的各種要素等,這些是案件的本質,唯有全盤瞭解與透徹分析,才能夠幫助律師自己在法庭上及時作出判斷,各大千鈞一發的逆轉案,皆因律師充分的掌握案件中的各項細節。
我明白翻著書、在建設公司附近旁敲側擊絕對不夠我理解此次事件。就算我方勝訴機率實在太大,我仍要對一切有全盤掌握。
我唯一和建築界有接觸的朋友是大學時的同班同學,曾經當過兩年室友。當年幾個大男孩一起在學校附近租宿舍,打電動、吃宵夜,甚至連選的課都差不多,後來因為我開始跟琳君交往,便搬出來自己租屋,也漸漸和大傢不太聯絡,隻大概知道他們畢業後做些什麼行業。
「好久不見。」
我約他在捷運站附近的簡餐店吃午飯。他曾經很胖,大學最後一年他靠著毅力變成結實男子漢,因此我對他的印象停留在減重成功的模樣。
「抱歉來晚瞭,有個客戶看屋看好久。」
他拿著手帕擦拭滿頭大汗,將黃色名片遞到我手中。想不到這傢夥畢業後竟然復胖瞭。
房屋仲介畢竟與建設公司是截然不同的領域,同學對於李董事長公司的瞭解好我沒多少。但我不是得失心很重的人,因此這頓飯變成瞭敘舊,聊瞭很多過去大學時期的事情,包括我與琳君的事、他又是怎麼減肥的過程等。
「說真的,以前班上能看的女生沒幾個,琳君算是前五、不止、大概前三名吧!」
同學誇張地用食指敲著桌面。
「有這麼厲害嗎!老是嫌班上,難道你現在沒遇到什麼美女嗎?」我說。我無可避免的想到紀穎。
「普普通通啦。一出瞭大學,女生都想找有錢人。」同學沒好氣地說。
隻要一想到紀穎,她的身影就揮之不去瞭。她也會喜歡有錢帥哥嗎?道寧建設的年輕老板嗎?難道她喜歡他嗎?這麼一說,她現在有對象嗎?她在德國念書的時候……?沒完沒瞭。
「我對建設公司瞭解很少,但我有些建設公司的人脈啦,有空介紹。」
同學說,即時打斷我腦海的自問自答。
「還是靠你瞭啊!」
我拍瞭他肩膀一下,用咖啡與他幹杯。
想不到,同學說要幫我介紹建設公司的人,不是隨口說說而已。兩天後,他傳瞭簡訊說李董的建設公司底下某個中階主管找他周末打網球,要我一起去。
到瞭球場,陽光普照。同學假裝我是他的同事,而我向對方謊報瞭另一個大學同學的名字。
「網球我實在不在行。」
我對朋友說,握著借來的球拍。雖然琳君在大學時期是網球校隊的主將,但我隻是替她加油的觀眾,對網球本身真沒太多熱情。
「我也打不久。陪我練練。」
同學介紹的建設公司主管說,他姓張。
我倆毫無技巧的對打瞭五局,大學同學在一旁隻負責張羅飲料、零食,偶爾稱贊一下我們之中的某個人。
「今天開始我會註意看網球賽。」
我說,避開滿地的綠色網球走向休息區。
「難為你瞭,我也是被逼著練網球。為瞭生意。」
張先生氣喘籲籲地說,他看上去大約多我十歲左右,看來平時疏於運動。
「我以為大傢都打小白球。」我說。
「以前是。不過,現在大老板們都打網球,所以我們這些人也要打網球瞭。」張先生說。
我與同學面面相覷。原來是棄高爾夫球、改打網球的風氣,開始在建設公司老板們的圈子裡盛行起來,逼著中低階主管們熟悉這種消耗體能、吃力不討好的高強度運動。而力求升遷的張先生必須犧牲自己的休假時間,找人練習網球,才不會在每周末早上與上層的網球聚會中被打的七零八落。
「每周末早上都要聚會嗎?辛苦您瞭。」我說。
「沒有每周末,不過也算頻繁瞭,你們還是好好賣房子就好吧,蓋房子的不好混啊!」
張先生以老前輩的姿態拍拍我和同學的肩。他沒有發現我藏在話語中,那小心翼翼的刺探。
一般來說,法庭上的法官多是以「被告是清白」來作案件推理,再依佐證審案,除非證據顯而易見,否則無罪機率高於有罪許多,也就是所謂的「無罪推定」。但假設資料夾裡的那些照片是真的,照片中某個沒有露臉的男人真的是李董事長,那麼他的交友圈和案件大有關聯。縱橫商場數十載的李董事長,交友圈是何其廣大,我無法想像,但每周末都聚會的場合,其中的人物必然有匪淺的交情。畢竟,照片裡的男人不隻一位。
像是頭被重擊一拳,我忽然完全清醒過來。案件看似繞著李董事長打轉,隻因為他是被告。現有的證據卻傷不瞭他,因為他的臉根本不在照片中,表面上毫無破綻。但照片中那個雙腿大開、被男人的肉棒環伺、擺出淫穢動作的那名女人,她的資料呢?她可是整張臉被拍瞭進去,賴都賴不掉。
我竟然顧著沉醉在與女友的慶祝氣氛中,而忽略瞭那名女人的重要性。
收拾東西向張先生與大學同學道別,我趕緊播電話給文忠前輩,奔向公車站。
「別在放假的周末問我這種不重要的事。當初你資料都白看瞭嗎?」
電話那頭,文忠冷冷地說。
照片中的女人,名字叫做曉慧,是銀行的雇員,三十七歲,在正常的照片中看起來比較年輕。她的丈夫是同一傢銀行的課長,兩人結婚十年,沒有生兒育女。某一天這位女子的手機摔到地上、開不瞭機,使得替她送修手機的丈夫在無意間發現妻子不為人知的一面。於是丈夫請來所費不貲的征信社,拍下曉慧與知名建設公司董事長共進晚餐、同遊酒吧的照片,便憤怒的對該董事長提出妨礙傢庭的告訴。
一回到傢,我便打開桌上型電腦,開啟這件案子的檔案夾。但看來我的顧慮純屬多餘。我手中轉著琳君在我一錄取進事務所時送我的鋼筆,檢閱筆記。就算征信社拍瞭再多張的照片,共進晚餐和進出酒吧根本無法扳倒李董事長,對方就像深海裡微不足道的小魚,想要在鯨魚眼前張牙舞爪,卻連塞鯨魚的牙縫都不夠。
文忠前輩以電子郵件寄來女人的資料,仿佛在接手案子的那一瞬間他便已準備萬全。征信社用雙面間碟的方式,高價向兩邊兜售這些毫無參考價值的照片,是它們的慣用伎倆。文忠在確定征信社沒有握有更關鍵的證物後,不假思索的把這堆資料歸入無用資料夾內。
我將資料從電子郵件下載到電腦中,將數以百計的照片整理成簡報檔案。
我滑動滑鼠的滾輪,眼前桌上型電腦螢幕顯示著兩張曉慧的照片,一張是她穿著銀行的淺綠色系制服、步出某處自動門,似乎正為下班而松一口氣;另一張她穿著酒紅色晚禮服,肩上披著仿制皮草,在餐廳門口的路燈下掩嘴而笑,右手指尖觸碰著的男人就是李董事長。
兩張照片,同一個女人。
但,她於兩處所散發的氣質截然不同。
厭煩卻不得不工作的粉領族、風韻猶存的中年女子。
我腦海的齒輪緩緩運轉。她是為瞭什麼目的與李董事長交往呢?我開始隨意猜測。是貪圖李董事長的金錢與權力嗎?還是為瞭證明自己仍抓住年華的尾巴?她在法庭上會怎麼供述呢,會不會被找出更多不堪入目的照片,而李董事長在其中露瞭臉呢?
我的目光不停在兩張照片來回掃視,最後停留在曉慧穿著銀行服裝的職員模樣,腦中浮現出文忠的資料夾、裡頭放著的最後那張,她一手捧著自己乳房、一手握住男人陽具的模樣。此時此刻,我竟像是一個可以窺看一切的神祉,看見瞭眼前這名女人的原形畢露。
我閉上眼,此次案件的全貌緩緩從黑暗中浮現。
當事人曉慧穿著綠色背心、綠色窄裙,裡頭搭配白色襯衫,領口處是小心打上結的黃色領巾,她坐在銀行櫃臺裡,然後禮貌地起身向顧客鞠躬。
忽然,不知何處而來的怪力扯開瞭她的表面形象,銀行大廳碎裂後成為瞭法庭,曉慧在法官左前方的證人席中,她衣不蔽體,少瞭遮蓋一切的衣裝,她在眾人面前露出那誠實而淫糜的身與心,她跨坐在某個男人身上,光滑無毛的小穴被肉棒抽插著。
沒有人說話,法庭內所有的人都是觀眾,連法官也盯著她的表演。
曉慧身下的男人扶著她肉感的腰,而她雙腿大開的加快她扭動下身的速度、好讓硬挺的陽具可以頂進她的陰道深處,一枚金環穿在她被調教玩弄的陰蒂上、陰蒂因為即將到來的性高潮而腫脹。
接著,伴隨著舒服的呻吟,她咧嘴而笑,像是愉悅,像是享受著淫亂的幸福。
前所未有的幸福。
鋼筆摔到地板上,我在電腦前驚醒。
拿起手機,手機桌佈閃爍著琳君捎來的幾條訊息。早起打網球有損周末的悠閑氣氛,幸好琳君還不打算和我計較今天還沒打電話給她的事,要是以前她肯定又要打來耍脾氣,要我乖乖道歉才肯放過我。
我起身,拉上窗簾,再坐回電腦前,曉慧的照片仍舊在螢幕中並排顯示著。我盯著曉慧那張上班時的照片,右手掏出陰莖,開始套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