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起床,我發現琳君並沒有傳到傢的簡訊給我。但我不以為意,畢竟現在的我們已不像過去那樣,老是黏在一起,仿佛不能沒有對方似的,當初就連沒有看到對方的日子也總是互傳簡訊傳個不停,經過這幾個月的社會生活,如今我們宛如都比過去堅強瞭許多。
也許這才是我們對於感情真正的態度。
周末早晨的網球場上,雖然我們的切磋並不密集,卻也漸漸的瞭解對方打球的習性,對於彼此會打什麼球也瞭然於心,盡管技巧仍然蹩腳,但乍看似乎很有默契。
打完球之後,我們走到旁邊那間新開的果汁店買果汁,才一大早就已大排長龍。因為裝潢新穎又有特色,許多年輕少女買瞭果汁後,便輪流站在畫瞭鮮艷彩虹的白墻前面拍照。我與同學才剛畢業不久,因此混在年輕人群中並不突兀,倒是中年主管看起來就稍顯不自在。
「突然覺得我離這些少女有點遙遠瞭。」
同學滿頭大汗的喝著果汁說。
「男人不是不管幾歲都喜歡18歲的嗎?」
我想到某個網路笑話,調侃著。
中年主管沒有搭話,自顧自的喝著果汁,偶爾抬起頭來打量絡繹不絕的年輕女孩。年輕女孩們有些穿著露肩上衣,有些穿著極短的熱褲、露出白皙修長的雙腿,肆無忌憚的散發著青春氣息。
「晚上的募款餐會記得要去啊,我都用公司名義幫你報名瞭。」
同學提醒著。
「確定我可以用我的本名吧?」
我問。雖然我第一次與紀穎相遇的時候,便是盜用我眼前這位同學的名字。
「可以啦可以啦,反正他們又不知道我們公司有誰。」同學不耐煩的說。
「主管大哥你會參加吧?畢竟你們公司是主要協辦單位。」
我轉頭問張先生,試圖讓他也參與話題。
「我們才沒這麼好命,那是高層的福利。」
張先生意有所指的挑眉。
「為什麼要用這麼邪惡的眼神?」
同學大膽地調侃主管。
「那種場合,總會有很多不知道怎麼進來的年輕女孩,她們啊……」
主管擺出堅定的表情,豎起一根手指仿佛在說明著某種理論。
「她們都是來找有錢人倒貼的,所以有錢人們才會有玩不完的女人。」他斬釘截鐵的說。
「怎麼混進去的?」同學狐疑地問。
「我怎麼會知道!反正隻要有有錢人的地方,這些小女生就會想盡辦法加入,總是冀望可以找到長期飯票,殊不知都被有錢人玩假的,這種事我看多瞭。」主管搖搖頭說。
我和同學互使瞭眼色,我們都忍住瞭關於李董事長醜聞的問題。
由於隔日就要第一次開庭,喝完果汁後我便穿著運動服到公司加班,要與文忠學長再核對完最後的資料。
通常在開庭前,參與案子的人都是處於非常緊繃的備戰狀態,但是因為這個案子實在拖得太久,中間又經歷瞭一次延期,因此我跟文忠都早已準備妥當,反而有些提不起勁。
盡管如此,以謹慎著名的文忠學長還是逐一過目瞭所有的條文與書面資料。
「那個傢夥也太不在乎瞭點。」
文忠學長抱怨,他指的是李董事長。通常開庭前是律師與委托人一同研擬作戰計劃的最後時刻,但整個案子期間,李董非但沒有跟我們碰過任何一次面,也完全不過問我們的準備狀況,僅偶爾透過秘書要我們傳送電子檔資料給他看。與其說是勝券在握,更不如說是完全不放在眼裡。
「反正他大概也不會輸吧。」我說。
「永遠沒有必勝的仗。」
文忠學長面露嚴厲地告誡我,我隨即識相的低下頭來致歉,眼角餘光瞥見我第一次接到這案子時,文忠拿給我看的資料夾。資料夾裡頭放著的照片內容,我至今記憶猶新。
「那本要帶去嗎?」我問。
文忠搖搖頭,繼續審視著資料。
募款餐會是晚上七點舉行,接近傍晚時分,我顯得坐立不安,倒也不是有多麼想參加募款餐會,也並非擔心若是遲到是否會害同學因此被公司譴責,而是腦中不自覺的浮現紀穎的身影,不免在心中對於相遇進行沙盤推演。
文忠以為我是想要去與女友約會,因此焦躁的數落瞭我一番,但仍讓我收拾資料離開,並說明天早上不需要再進公司討論瞭。
我匆匆忙忙回傢洗澡換衣服,挑瞭一套看起來比較新穎且正式的西裝穿上。接近夏日,天暗得很慢,天空還有些藍藍紫紫的,因為開始下起瞭點點細雨,我便決定放棄公車,而坐瞭計程車。
募款餐會就辦在市中心的一間高級酒店的宴會廳裡。之所以會稱之高級,是因為我在步下計程車時,發現其他賓客皆是搭乘進口轎車而來,並且有司機或傭人為他們開門,我搭乘的黃澄澄的計程車在這列隊伍中顯得突兀。門口的接待員也並未替我開門,隻忙著招呼那些看起來顯然十分富有的中年人們。
「真是無聊的場合,對吧?」
有個聲音說,語氣中盡是戲謔。
我轉過頭,一個皮膚黝黑的年輕男人正將手中的煙按熄在直立式煙灰缸中,一臉不以為然。
「滿嘴慈善,卻盡是奢侈。我一毛錢也不會捐的。」男子說。
我不動聲色地打量他,發現他似乎大上我也沒幾歲,而他的西裝不隻剪裁合身,簡直是為瞭他而量身打造一般,袖口、褲子的縫線精致無比。
他蓄著簡短俐落的黑發,發流整齊地往某一邊傾,深咖啡色的眼珠飽含著輕蔑與高傲,卻晶亮而深邃。
他的古龍水味淡淡飄來,不像一般人總愛大把大把的噴灑在身上,他那淡雅的香水味恰如其分,他看起來就像真正的富有人傢,更精確的說,像個廣告明星似的,雖然他口中數落著權貴們的行為,但他卻也是不折不扣的一份子。
我還沒開口說話,某位梳著三七分油頭、身著過分筆體的西裝的削瘦中年男子走到他面前拍著他的背。
「哎呀!陳總經理!原來你在這啊,找你找得真苦。」
削瘦男人用油膩的語氣說,正眼也不看我一眼。
剛才朝我搭話的年輕男子哼瞭一聲,輕浮的歪嘴笑瞭下。
「進來吧,有個女孩說要找你呢!」
削瘦男顯得過分誠懇,就像要把他帶入陷阱一般。陳總經理雙手插進口袋,聳聳肩後便走進大廳,削瘦男人的手緊貼在他手上也跟著進去瞭。
那看起來玩世不恭的紈褲子弟,便是紀穎的老板,道寧建設未來的接班人,陳尚明。
目送他們走過金碧輝煌的酒店大廳,我也聳聳肩。不管是他也好、那些搭著名車來的富商也好,他們與我都是完全不同世界的人吧。就隻有在今晚、以及明日在法庭上,我們才會有所交集吧。
時至今日,我有時會回想,如果可以,我真希望我們永遠也不要有交集才是。
募款餐會這樣的場合令我感到不自在,一個認識的人也沒有,而且其實我亦早就沒有調查李董的必要,我單純是為瞭增加偶遇紀穎的機會才來,卻隻看見一組一組達官顯要們的觥籌交錯、虛情假意,幾乎沒有人在意那懸在宴會廳上方「慈善募款」的佈條,也沒有人在募款箱中投進任何金錢。
毫無參與感的我進出瞭廁所好幾次,其實隻是為瞭逃避會場中那種與我格格不入的氛圍,高級的飯店連廁所都盡顯奢華之能事,大理石鋪成的地板、鑲著花紋的墻面。
連廁所也厭倦之後,我隻好拿著香檳杯在會場中閑晃瞭約一個多小時,卻絲毫不見紀穎的身影,當我正意興闌珊準備離去時,有人拿瞭麥克風,發出清喉嚨的聲音。
「感謝今日大傢的共襄盛舉。」
受到聲音的吸引,貴賓們邊低聲交談著、邊開始往宴會廳的前半段集中。我沒有移動,隻試圖越過人群看看是誰在說話。
司儀又拿著麥克風說瞭好幾句恭維的話,不外乎是對與會的賓客們心懷感激,接著說明這次款項的用途,似乎將用來資助偏遠國度的孩童,穿著西裝或晚禮服的達官顯要們滿意的微笑點頭。我並未在會場中看見早上一起打球的主管所說的年輕女孩,倒是有幾對伴侶之間的年齡差距很明顯。
「……接著,我們歡迎此次餐會的發起人,李董事長。」
李董事長在歡迎中走上小舞臺,他身著名貴的燕尾服,看上去依舊神采奕奕。我瞠目結舌,平時律師工作訓練出的不動聲色已完全拋諸腦後。李董已完全應證我之前的猜想,完全不將明日的出庭放在自己心上,一上臺便是先感謝妻子與傢人的支持,還有臺下的眾多參與者雲雲,天花亂墜。
我感到一陣暈眩,閃過不停與我反方向走去的賓客們,想找自助餐點區拿蛋糕吃。
穿過重重人群之後,自助區即在眼前,然而一位打扮高雅的女孩與我四目相接,我的心跳漏瞭一拍,因那人竟是琳君。
琳君望著我,我也看向她,我們都靜止不動,像是古典電影,旁邊來來往往的人群漸漸變成流動的殘影。
今天的琳君穿著色彩鮮艷的一字領洋裝、露出白皙粉嫩的香肩,光滑纖細的脖子上掛著我送她的新項鏈。豐滿誘人的乳溝不免的若隱若現,但比起那個,裸露的鎖骨線條卻更加勾人目光。平時束成馬尾或垂下的烏黑長發一反常態,高高盤在頭頂上。我腦中湧現出高中時,讀過的那些武俠小說中形容美麗女人的一切詞匯,最後卻還是隻能留下溫柔婉約、氣質動人幾個字。
不知過瞭多久時間,我才往前跨出一小步。
「想不到你也來參加。」
我把疑問句轉換為肯定句的用法,想要掩蓋我自己也在此地的尷尬現實。
「是、是啊。」
琳君一手拿著我沒看過的長方形晚宴包,一手拿著玻璃杯,裡頭裝的是紅酒。
「我是幫阿賴過來的啦,他一直說他不想來我就……」
我率先解釋。
事後我總反復回想,明明我對女友的出席也滿腹疑竇,卻仍率先辯解自己的行為,無非是怕她心有不滿而對我大發雷霆,這樣的舉動出自於避免爭吵,但當一段感情出現瞭這種詭異情況時,或許早已是一種暗示。
「我也是、替前輩過來的。」
琳君笑起來,臉頰上泛著紅暈。
我跟她之間的空氣逐漸彌漫著尷尬的氣氛。
「……所以接著,容我邀請道寧建設這位傑出的新血,陳尚明先生上臺!」
臺上,聚光燈下,李董事長用麥克風高呼,臺下響起熱烈的掌聲。我與琳君仿佛松瞭一口氣,心中暗暗感謝有轉移註意力的機會,一同將目光轉向舞臺。
帥氣、高佻的陳尚明在眾人的簇擁下上臺,他與李董事長握手後,毫不別扭的接過麥克風,臉上掛著謙虛的笑容,與稍早我看見的輕蔑表情大不相同。他舉起左手向大傢致意,正準備開口,一旁簾幕後忽然有人拿著一塊巨大的長方形紙板走進觀眾的視線,是一塊寫著天價數字的捐贈支票。
眾人們看見誇張的支票道具登場,忽然又爆出更加熱烈的掌聲,還包含瞭陣陣歡呼,甚至有人吹起瞭口哨。陳尚明先是露出驚訝的表情,接著演出無奈嘆氣的模樣,然後抬起頭來對著所有人微笑,當他再次舉起左手,與會貴賓們簡直像在參加偶像歌手的演唱會一樣,爆發出興高采烈的吶喊聲。
「是的,就如各位所見,道寧建設會捐這些錢。」
陳尚明開口,用輕松的口氣說出這句話,臺下再度哄堂大笑,仍站在臺上的李董事長也笑得樂不可支、連連拍手。
「謝謝李董事長給我這個機會,讓我知道世界上原來有這麼多需要幫助的人……」
陳尚明繼續說著,語氣轉為認真,所有人頻頻點頭。
我回頭望向琳君,她也把目光轉回我身上。我註意到她穿著一雙我未見過的粉紅高跟鞋,似乎是皮制材質,更加吸引我註意的,是她的右腳踝上掛著一條隱隱閃動著的金色細鏈。
我又轉過頭去看臺上的演說,隻見陳尚明自信堅定的闡述著自己的理念,腦中原有的暈眩感又更加強烈瞭。在酒店大門口時,他還目中無人的指控這荒唐又低俗的場合,現在不僅捐瞭誇張的金額,還大大方方的站上臺演講。
「……所以,希望由我拋磚引玉,歡迎大傢貢獻自己所能做的。謝謝。」
陳尚明的演說簡潔有力,富商們又再次鼓掌叫好,他步下舞臺時不停有人跟他握手、拍拍他的肩膀。
「他談生意的時候也都這麼臭屁嗎?」
我跟著大傢拍手,轉過身靠近琳君,在她耳邊問。
琳君尷尬的哈哈笑,也輕輕拍著手,深怕手中的紅酒灑出。
在李董與陳尚明的呼籲後,富商們紛紛拿出支票謄寫,並踴躍的投入那巨大的透明募款箱中。如果紙板上那筆天價數字算是拋磚的話,那引來的玉不知道該是多少錢?
「不如我們去把那箱搬回傢吧!」我開玩笑的說。
「註意言詞啊,律師。」
琳君笑著說,啜瞭一口紅酒。
「這裡有點無聊,等一下去我傢嗎?」
我也喝瞭一口香檳,提起勇氣問,腦中想起那罐被打破的化妝水。
琳君還沒開口回答,視線便飄向另一個方向,我跟著撇過頭去,一群達官顯貴正跟著往自助區走來的李董握手道賀,李董手搭著一旁的陳尚明,也有些人稱贊著陳先生英雄出少年等等恭維的話。
「真可怕的一群人啊。」
我說,不禁往後退瞭幾步試圖遠離人群,順手也拉瞭女友一把,女友跟著踉蹌後退,玻璃杯中的紅酒潑瞭出來。
「啊。」
琳君低頭看向裙緣,紅酒液灑落在裙上。
我感到窘迫,張望四周尋找衛生紙的蹤影。
陳尚明擺脫人群,往我們站著的方向走來,他隨手向一旁端著餐盤的服務生拿瞭一杯半滿的香檳,一飲而盡後又換手將空杯放到另一頭的長桌上。
「你還真是喜歡把衣服弄濕。」
陳尚明走到我們面前,用輕浮的口氣對琳君說。
我看向陳尚明,而琳君則是手足無措地抬起頭,我註意到她的臉咻一下變得通紅,連耳朵末梢都微微泛紅著,她一邊露出尷尬的笑容支支吾吾的、一邊用手抹著裙緣。
「該不會是故意每次見到我就要打翻紅酒吧?」
陳尚明挑起一邊眉毛、歪著嘴角對琳君說,他伸手將西裝外套右邊胸口的袋巾抽出來,遞給琳君。一直沒有看我的琳君此時用眼角餘光偷瞄我,似乎不知該不該接下。
我雙手都拿著玻璃杯、呆立著,思索著陳尚明語意的同時,註意到那條口袋巾邊緣繡著名貴品牌的圖案。我的胸口不知為何忽然燃起一股異樣的情緒,我迅速的把兩個杯子換成同一手拿著,轉過身一把抓住琳君的右手腕、想要離開。
「我們去找衛生紙就好。」我說。
女友一時反應不過來,手被我一抓,原本拿著的長型晚宴包掉在會場地上,發出沉悶的咚一聲,有些聊天的人轉頭看向我們。
陳尚明露出疑惑的表情,看瞭我一眼,跨步彎腰撿起晚宴包。
「請問這位是?」
陳尚明不帶情感的問。琳君張開口卻沒有出聲。
「我是琳君的男朋友。」我說。
陳尚明噗哧一聲,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當時的我,絲毫不明白他為何露出那樣的表情,還以為是想對我表示不屑一顧。
「原來是張小姐的男友。」
陳尚明似笑非笑的,將手帕疊在晚宴包上遞給琳君,這次琳君終於緩緩伸出手收下。
「可要把這個包包收好瞭。」陳尚明看著琳君說。
我轉身,再次伸手要帶琳君離開現場,琳君卻急忙把手擺到背後不讓我掌握。手一抓空,我不解地轉頭看著琳君。
「我自己會走。」
琳君嚴厲地看著我。
「哎呀哎呀,男友先生,可得保持點風度啊。」
陳尚明在我背後嘲諷地說。
聽見這句話,我轉頭怒目瞪視他,我無法看見當時自己的表情,但我清楚記得我的怒火。我試圖保持冷靜,於是看瞭女友一眼,示意她一同離開。
「……不然女友可能會對別人投懷送抱唷。」
陳尚明又說瞭一句。
我將身體完全轉過來面對他,試圖厘清這句話的涵義,琳君尷尬的望著陳尚明,然後又看向我。過瞭幾年,我才知道當時驅動這些怒火的奔本原因是什麼,是自尊心。
「你說?」我說。
陳尚明聳聳肩,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
「沒能力又沒風度的話,女人當然可以考慮更好的……」
陳尚明眼神看向天花板,輕佻的說著,但話未說完,下一秒他卻一個踉蹌往後踩瞭幾步後倒在地上。
我揍瞭他一拳。
當我回過神時,我發現自己已一個箭步往前跨出,右手懸在空中,僅留下指關節的疼痛、還有陳尚明臉頰骨頭的觸感。由於他高瞭我幾公分,因此我的拳頭是往上揮出,約莫是接觸到瞭他右下巴的位置。
周圍的人群發出驚叫聲,琳君更是嚇得花容失色,用右手捂住嘴、面帶恐懼地看著我。
我又沖上前,往他的腹部踹瞭一腳,想要再彎腰揮拳時,卻發現自己已被兩位中年男子架住雙手往後拉開。
在我的對面,李董急忙跑到陳尚明一旁,而稍早在門口看見的那削瘦的男子更是直接單膝跪下扶起陳尚明。
陳尚明用右手手肘撐起身體,抹瞭一下嘴角,他眉頭緊皺的看瞭我一眼,接著露出微笑,先是輕輕地發笑,然後笑出聲。
「怎麼忽然打人呢?」李董慌張地說。
「快叫警察!」削瘦男子指著我大喊,示意駕著我的人不要松手。
在我被架離宴會廳之前,我看見琳君正目不轉睛地看著我,而那是我第一次無法解讀一個人的表情。我也看著琳君,同時,我眼角瞥見陳尚明站瞭起來並拍拍雙手袖子,接著宴會廳的門便關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