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車子再次奔起來的時候,趕車的已經換成瞭慕容靖。
馬車沉默地奔著,前面一個岔口,轉過去便是官道,東林就在前面不遠處。
血!慕容靖猛地一下勒緊馬韁,馬車“嘶”的一聲長叫停瞭下來,坐在車上的楊綃玲隻覺身體向前一沖,頭“咚”的一下撞在門框上,頓時一陣發昏。
路上斷斷續續出現著一灘又一灘的尚未幹涸的血跡,一具屍體橫在路旁,慕容靖走近一看,認得是龍神幫的兄弟。
幫裡出事瞭!慕容靖嘴角掠過一絲冷笑。“虎子幹得不錯!老趙果真中計瞭!”此地不宜久留!
慕容靖重新跳上馬車,轉頭對楊綃玲道:“龍神幫出事瞭,你不要出聲,一切聽我吩咐。”
驅動馬車繼續前行。
楊綃玲輕輕“嗯”瞭一聲,對於楊綃玲來說,龍神幫覆滅最好不過,但是一想到自己的兒子生死,心中不免擔憂。
走沒半裡遠,前面路旁有人在大聲呻吟。那人一見馬車走近,連忙大叫:“二姑爺!救我!”
慕容靖跳下車去,見那人雙腿齊斷,動彈不得。於是將他拉上車,放在車廂之外,問:“出瞭什麼事?老崔。”
這老崔是趙府的管傢,跟慕容靖頗為交好。當下喘著氣慢慢道來。
原來趙昆化昨晚親率幫裡五十名精英,說是要乘夜入城救人。到四更時分,有人逃回趙府請援,報說老爺身受重傷,正在逃回的路上。於是老崔帶瞭一隊傢將前去接應,結果人是接瞭回來,但老崔自己騎術有限,不僅跟不上馬隊,還從馬上給摔瞭下去折斷瞭雙腳。
慕容靖一聽趙昆化身受重傷,心中主意立定。問清趙昆化是給接回幫裡而不是府裡,便道:“先回府裡再說吧。”
回到趙府已近黃昏,府裡卻是靜悄悄的,隻有幾名奴婢忙著幹活。慕容靖心知眾護院定已給召入幫中候命,當下將老崔交給門房護理。
慕容靖將母親帶入自傢內堂,一邊吩咐的說道:“你不要說話,不要亂走,除瞭等一下我帶你去見的人之外,什麼人都不可以見!有吃就吃有睡就睡,等我吩咐。記著,這是趙昆化的傢,出瞭差錯我可保不住你!”
楊綃玲自然也知道這裡是龍潭虎穴,自己武功喪失大半,不可能逃跑,隻能聽從慕容靖的吩咐。而且楊綃玲也看得出,眼前這個男人是真心愛自己,不會加害於她。
將母親交托給趙霜靈,他並不能完全放心。但現在,還有什麼地方能讓他放心的呢?慕容靖突然發現,事到如今,似乎隻有這個仇人之女才是唯一專心為著他的人。至少在身懷六甲的趙霜靈那兒,沒有旁人敢去羅唣。而且以她的身份也沒有人敢對她如何。
“別讓你爹知道這女人在這裡,風頭一過我會重新安置她。”慕容靖說道,他這樣交代他的妻子,“她要是落在你爹的手裡會很慘的。我也不能讓你爹知道我把他的女人偷出來。”
慕容靖簡要地介紹瞭楊綃玲的來歷,心想這不必隱瞞,說實話反而可以激起趙霜靈的同情心。他輕輕地親著妻子的額頭:“隻有靈兒你對我最好,隻有靈兒不會害我的。別讓你爹知道,相公就靠你瞭。”
“相公,我明白的。”趙霜靈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要不然也不會救下雲兒、江劍婷和周纖絮。
所謂嫁雞隨雞嫁狗隨狗,趙霜靈骨子裡是那種傳統的女人。現在慕容靖是她夫君,她的心裡自然要為慕容靖考慮,更何況她肚子裡還有兩個人的骨肉。所以慕容靖隻要讓趙霜靈相信母親要是暴光的話,會對她的相公極之不利,趙霜靈就會懂得怎麼做的。慕容靖叫自己放心:“其實我已討瞭個好娘子。”
至於母親方面,為瞭她自己和她兒子、女兒,慕容靖也相信她不會亂來的。
安置好瞭母親,慕容靖單槍匹馬奔在龍神幫總壇的山坡上,吳適的屍身倚在他身前。
“現在主要還是得看趙老頭傷得怎麼樣瞭。”慕容靖一邊尋思著,馬匹已奔至總壇門口。
一入大廳,他不禁嚇瞭一跳。隻見廳中橫七豎八地躺瞭很多傷者,幾名不知從哪兒找來的大夫正忙得團團轉。
吳山泰手臂上紮著繃帶,口裡正在罵罵咧咧:“他媽的!羅參這王八蛋!沒想到這麼陰險!”
慕容靖腳下裝得蹌蹌踉踉,攙著吳適的屍體跨入大門。突然腳下故意一軟,連人帶屍摔瞭在地。廳中眾人的眼光全都射瞭過來,吳山泰“呼”的一聲已奔到跟前。
“吳大叔……對不起……我……我沒能保護好吳兄弟……”慕容靖氣喘籲籲說道。
卻見吳山泰雙手捧著兒子的臉,雙眼血紅。突然“啊”的一聲大叫,沖著慕容靖吼道:“這是怎麼回事?”
當下慕容靖便說途中遇伏,給幾名不明來歷的高手暗算。結果兩人一死一傷,他冒死拖著吳適的屍體搶瞭一匹快馬逃出重圍。露出早已佯裝好的傷口,喃喃地道:“不知道是什麼人跟我們龍神幫作對……”
“羅參!”吳山泰重重地捶瞭一下地,叫道:“我一定要將你碎屍萬段!”
慕容靖假意嘆息流淚,指著遍地的傷兵問道:“怎麼……怎麼會傷瞭這麼多兄弟?幫主呢?”
吳山泰含淚搖瞭搖頭:“中計瞭!中瞭羅參這王八羔子的奸計瞭!”
原來那日趙昆化見到青兒那不忍卒睹的屍體,再也按捺不住,定要趁早救回女兒。幫中眾人也因不少兄弟離奇失蹤,心下惶然,於是決定冒險一搏,盡遣精英乘夜入城,打算大鬧官府,逼羅參就范。不料城中卻埋伏瞭大批不知來頭的高手,龍神幫不僅半個人都沒救出,反而死傷慘重,連趙昆化本人肋間也挨瞭一刀,至今昏迷不醒,生死未卜。
“他媽的,官府怎麼突然這麼厲害起來?”
慕容靖大出意料之外。本以為挑撥趙昆化去跟官府火並,他好暗中漁利,卻沒想到有此等結果。好在趙昆化身遭重創,龍神幫現在群龍無首,他這副幫主便將掌管一切。一想到他的計劃也可算基本成功,慕容靖說道:“我……我去看看幫主……”
趙昆化正被已經傷好的阿茵扶著喂藥,喂入他口裡的藥水總是進不瞭喉,倒流而出。坐在他身邊的趙夫人正幽幽說道:“惡有惡報,惡有惡報啊!”
阿茵看見慕容靖回來,眼睛裡也發著光彩,看得出她已經一心一意都在慕容靖的身上瞭。
慕容靖的心中一動:“她也來瞭?看來趙老賊真傷得不輕。”
慕容靖來龍神幫已久,除瞭在府裡,還沒見過趙夫人在幫裡出現過。當下輕咳一聲,走瞭進去。
趙夫人白瞭他一眼,轉頭繼續催促阿茵給趙昆化喂藥。
“嶽母大人,幫主怎麼樣瞭?”慕容靖小聲問道。
趙夫人頭也不回,冷冷道:“快死瞭!你來幹什麼?這世上還有很多作孽的事等著你們去幹呢!”
慕容靖肚裡暗暗咒罵,口裡唯唯諾諾,站瞭一會,很是沒趣,看趙昆化確是人事不省,於是轉身告退。
回到大廳,吳山泰猶自對著兒子的屍體發呆。
慕容靖拍拍他的肩頭,道:“人死不能復生,吳大叔節哀順變!幫裡既遭大變,很多事還須您來打理呢!”
吳山泰頭也不抬,道:“成少爺,你是副幫主,你說瞭算。”
慕容靖知他在惱怒自己保護他兒子不力,當下也不多話,隻是吩咐眾人好生照料傷員,守在幫裡各處關口,沒事不要擅自離幫。
吳山泰聽他口氣,儼然一副新當傢模樣,冷冷道:“幫主吩咐過,他不在時大傢聽你的。副幫主,什麼時候去報仇呀?”
慕容靖見來者不善,道:“這個……幫裡此番損傷慘重,須得等幫主和眾位兄弟康復之後,再作道理。”又看瞭吳山泰一眼,咬牙切齒地道:“你放心,此仇不報慕容靖誓不為人!”
吳山泰見他這樣說,不好作聲,又對著兒子的屍體發呆起來。
慕容靖心道:“這樣也好,姨媽、姐姐、阿琪她們就可以清靜幾日瞭。”心下掛念,轉身走入內堂。
自從趙昆化給楊緗玲一口咬掉性命根之後,原來行動不太受限制的慕容嫣兒她們全部給上瞭手鏈腳鐐。
慕容靖走入姐姐的房裡,隻見楊緗玲、慕容嫣兒和阿琪都給墻角的鐵鏈鎖住雙手,躺在地上。慕容靖給她們用的藥性已經漸漸退去,身上已經沒有瞭天花的那種癥狀。幸好趙昆化這幾天被羅叁打得頭破血流,無暇估計女人的事情,另外阿茵恢復身體,重新掌管豹房,阿茵借口幫主要養傷,不允許龍神幫弟子進入豹房一步,這才讓楊緗玲她們免受摧殘和凌辱。
此刻楊緗玲母女姨甥三人身上都是隻披一件薄紗,美妙的胴體隱約可見。楊緗玲和慕容嫣兒都已沉沉睡去,隻有阿琪空洞的眼神射向屋頂。
一見慕容靖進來,阿琪掙紮一下身子,坐起身來。由於雙手拷在背後,她隻能緊貼著墻角,抱膝抬起頭來,漂亮的大眼睛呆呆地望著慕容靖。
慕容靖輕嘆一聲,道:“表妹,趙老頭快完蛋瞭,你們再忍幾天。”
蹲到阿琪跟前,伸頭摸著她的臉。
這幾天假裝天花,一直被囚禁在這豹房裡,龍神幫的哪些男人雖然不敢碰她們三個,但是還是會變著法子折磨她們三個,比如騎木驢,吊起來鞭打,讓原來神采飛揚的姑娘已經麻木瞭,連慕容靖帶來的好消息,她聽著也似乎無動於衷。
“表妹,對不起,我不能好好照顧和保護你們。”慕容靖看著她漂亮的臉蛋日漸憔悴,心下不禁一陣難過。俯下頭去在阿琪額頭上輕輕一吻,輕聲道:“我知道你怪我,阿琪表妹。你放心,以後我會好好地對你的。”
阿琪依然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站起身來走向門口,突然道:“我蓉姐呢?你害瞭她,我不會原諒你的!”
慕容靖回過頭來,道:“方姑娘我已經放瞭她走瞭,她現在沒事。”頓瞭一頓,說:“對不起,我以前不知道才會那樣做的。”
“你就不是好人!”陸英琪有點賭氣的說道。
這些天,陸英琪也想明白瞭一些事情,比如慕容靖臥底龍神幫,一直遲遲沒有行動,估計也是沾上瞭趙昆化一些惡習,所以對於現在的地位多少有點貪戀。
眼前這個男人,已經不是當初叫自己做貓貓的那個純潔少年表哥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