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咔嚓!咔嚓!」
本以為是響亮的槍響,卻隻聽見幾下清脆的機簧撞擊聲,兩個殺手看著自己手裡並沒有子彈激發出來的手槍頓時傻瞭眼。
燕雙鷹從容地吐瞭一口煙說道:「勃朗寧手槍,五發子彈,彈盡之後彈夾不脫落,槍管不跳膛。換瞭是我,就會數一數自己開瞭幾槍,算一算還有幾發子彈,否則處境會非常不妙,就像你們現在一樣。」
高個子心道不妙,問道:「你究竟是什麼人?!想怎麼樣?!」
燕雙鷹說道:「這正是我要問你們的問題。」
高個子傲慢地說道:「哼!我們是馬志成馬老大的手下。看兄弟的打扮也是道上混的,你應該知道在上海灘不管是誰,聽瞭我們馬爺的名號也得賣點面子。不瞞你說,我們是沖著賭場的九頭來的,與你井水不犯河水。」
燕雙鷹抽著煙說道:「這話要是在你們對我開槍之前說出來,沒準兒我會相信。可現在情況變瞭,我有一個習慣,會殺死向我開槍的人,哪怕他的槍裡沒有子彈。」
兩個殺手又對看瞭一眼,仿佛又找到瞭信心,高個子冷哼瞭一聲說道:「你說得不錯,我們的槍裡確實沒有子彈,可那又怎樣?!就憑你還能殺瞭我們兩個?!」
燕雙鷹說道:「首先我要糾正一下,我並不是一個人。」
高個子連忙警覺地瞄瞭瞄四周,說道:「哦?!我怎麼沒看到其他人呢?」
燕雙鷹把抽完的煙頭扔在地上說道:「剛剛你說到九頭。」
高個子說道:「不錯。」
燕雙鷹往旁邊擺瞭擺頭問道:「是他嗎?」
隻見九號賭場的門一下被推開,九頭舉著他那把盒子炮,領著弟兄們從裡面沖瞭出來,兩名殺手頓時又傻瞭眼。
燕雙鷹淡淡地說道:「其次,我告訴你們,就憑我一個人,可以隨時殺掉你們。」
看到對方人多勢眾,高個子心裡正暗暗叫苦,他一聽眼前這瘦高個如此托大的話仿佛找到瞭脫身的辦法,趕緊接過話來說道:「好,咱們一言為定!你跟我一對一單挑,如果你殺不瞭我,你就放瞭我們。」
燕雙鷹搖瞭搖頭說道:「你說錯瞭,是殺掉你們兩個。」
高個子又看瞭看圍住自己的九頭等人,心裡還是有點沒底,問道:「好,你能做主嗎?!」
燕雙鷹側過臉問九頭:「你說呢?」
「嘿嘿,當然。」九頭笑嘻嘻地回答,他一點也不擔心,隻是非常好奇燕雙鷹要如何解決這兩人,又補充道:「您是大哥,一切由大哥決定。」
燕雙鷹轉過臉來說道:「好瞭,咱們就開始吧。」
說著他就從懷裡掏出兩支貝雷塔M92F手槍,將其中一支扔給瞭高個子。
燕雙鷹發話道:「準備好瞭。我們現在各自拆下槍筒、彈夾。」
按照他說的,高個子也跟著燕雙鷹開始拆槍,兩人各自把槍筒和彈夾拆瞭下來。
燕雙鷹又扔給高個子一顆子彈,說道:「我喊一二三,裝槍,射擊,就這麼簡單。」
不就是比誰裝槍速度快嗎,高個子對這個比賽很有信心,立刻答應道:「好!」
燕雙鷹開始數數:「一,二,三!」
「三」字話音未落,高個子就搶先把子彈壓進彈夾,接著迅速裝好槍筒,舉槍就要射擊。
但他快,燕雙鷹更快,「砰」的一聲,燕雙鷹的子彈已經率先出膛。
子彈擊中瞭高個子手槍的槍身,手槍頓時脫手並向上飛瞭起來。
就好像是早已精心設計和演練過的一般,還沒等在場的人反應過來,隻見燕雙鷹縱身高高躍起,在半空中將這支脫手的貝雷塔M92F手槍抄在手裡,滯空的燕雙鷹團身做出一套眼花繚亂的翻滾動作,最後不待身體落下,出其不意地展臂向高個子又開出一槍,對面兩名殺手應聲倒地。
落身站定的燕雙鷹隨後瀟灑地理瞭理衣服,接著輕蔑地說道:「他們以為自己還有機會,這種愚蠢的自信倒很像馬志成。」
一旁觀戰的弟兄們看得是目瞪口呆,連九頭的小眼睛也都睜得溜圓,驚問道:「大哥,一槍穿倆兒!您是怎麼做到的?!」
燕雙鷹淡定地解釋道:「口腔中的後咽壁與後腦隻有一層頭骨和皮膚相連,與咽喉一樣,都是人體最薄弱的部分。對於功率50焦耳的貝雷塔92改進型手槍來說,穿過前面人的後咽壁,擊中身後人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沒有什麼可大驚小怪的。」
大傢不禁對這位大哥佩服得五體投地,九頭更是說道:「如果我要告訴別人,他們一定會說我吹牛的。」
「那就不要告訴別人,這種事少一個人知道,就多一份安全。」燕雙鷹又掏出一根香煙點上,吩咐道:「讓弟兄們清理現場吧。」
九頭連忙向大夥兒招手:「你們傻站著幹什麼?快過來!」
大傢迅速向燕雙鷹圍攏過來,忍不住對這位身懷絕技的大哥又是一番由衷地稱贊。
「大哥,我也見過槍法好的。可從來沒有見過你這種神槍手,真是神瞭!」
「是啊,大哥,你這種槍法真是好啊!說打左眼絕對不會打到鼻梁。」
「就是。」
……
「好瞭好瞭好瞭,別吵吵瞭,」燕雙鷹抬手阻止瞭他們的議論,又嚴肅地朗聲問道:「弟兄們,吩咐你們的事情都準備好瞭嗎?」
大傢齊聲回答道:「準備好瞭!」
燕雙鷹嘴角勾出一絲滿意的笑容,說道:「大傢立刻動手清理現場,今夜還有好戲呢。」
弟兄們立刻行動起來,他們先把地上的三具屍體搬進賭場裡藏好,接著紛紛披上早已準備好的白色麻佈服,頭戴白色孝帽,阿發還在九號賭場門前的弄堂裡撒瞭幾把紙錢。
趁著大夥兒準備的功夫,九頭向燕雙鷹問道:「大哥,到現在我還不太明白,您是怎麼知道馬志成的槍手埋伏在賭場門前要刺殺我們的?」
燕雙鷹微微一笑,說道:「職業秘密。」
九頭此刻滿臉都是崇拜的神情,他嬉皮笑臉地說道:「大哥您可真有點神瞭,別看我才跟瞭您半天,可總覺得從前練的學的都像是孩子的把戲,在您面前根本不管用啊!」
燕雙鷹卻淡然說道:「時間長瞭你自然就會明白,其實沒什麼秘密,任何人都能做到。」
九頭驚訝地指著自己問道:「我?!我也能做到?!」
燕雙鷹說道:「那當然,隻要你能在關鍵時刻保持冷靜。」
九頭有些弄不明白:「冷靜?!」
「以後我會解釋給你聽的。」燕雙鷹回頭看瞭看正在忙活的弟兄們,向九頭問道:「跟你說過的都記住瞭吧?」
九頭立刻答道:「記住瞭,放心吧大哥。」
「好。」燕雙鷹點瞭點頭,又問道:「讓你取的東西你取來瞭嗎?」
「您瞧我這腦子!」九頭一聽頓時尷尬起來,原來燕雙鷹吩咐他去小都會歌舞廳附近的那間庫房裡取東西,他卻因為臨時有事又讓鬼手喬去取的。九頭摸著後腦勺打瞭兩聲哈哈,便立刻轉頭朝賭場裡叫道:「鬼手喬,快把大哥的東西拿過來!」
鬼手喬應瞭一聲,將一個沉甸甸的長方形手提箱從賭場裡拿瞭過來。
燕雙鷹把箱子平放在地上然後打開箱蓋,裡面竟是一支分拆的Awm狙擊步槍。
賭場的弟兄們卻是頭回見到這個新鮮玩意兒,他們紛紛圍攏過來看著燕雙鷹把步槍的部件一一取出來並開始組裝,九頭忍不住問道:「大哥,這是什麼?」
燕雙鷹一邊調整瞄準鏡一邊回答:「是槍。」
感受到大傢好奇的目光,燕雙鷹停下手來看瞭看他們,微笑著問道:「怎麼,不像?」
九頭笑道:「大哥,你凈是些個稀奇古怪的玩意兒。」
燕雙鷹解釋道:「這是狙擊步槍,專門用作遠距離射擊的。」
不一會兒,狙擊步槍就在燕雙鷹熟練的動作下組裝成型,大夥兒不禁圍著這個新奇的玩意兒議論紛紛。
「這是什麼傢夥?」
「這是什麼槍?真大啊!」
「和我們平時見的槍完全不一樣。」
「這步槍上面怎麼還裝眼鏡兒啊?」
燕雙鷹一聽忍不住笑瞭,解釋道:「這不是眼鏡,是瞄準用的槍瞄。」
說是眼鏡的阿六又問:「什麼叫槍瞄?」
「就像……準星。」燕雙鷹想瞭個他們能理解的詞匯來解釋,一見弟兄們還在對著這支步槍沒完沒瞭地議論,他連忙大聲問道:「大傢都準備好瞭嗎?」
大夥兒紛紛收起好奇的目光齊聲答道:「準備好瞭。」
燕雙鷹看瞭看黑暗中的弄堂口說道:「好,照計劃行事。」
*** *** ***
樓下舞池中的舞女賓客們正在樂曲聲中歌舞升平、盡情歡樂,而歌舞廳老板馬志成卻待在二樓的辦公室裡眉頭緊鎖。曾阿四和兩個殺手派出去一整天瞭,到現在還沒有一點消息,緊張的等待讓他變得越來越焦躁不安,隻能心煩意亂地在辦公室裡來回踱著步子,那一支接一支的香煙更是把房間熏得烏煙瘴氣。
這時吳四推門走瞭進來,問道:「大哥,您找我?」
馬志成看見他著急地問道:「曾阿四他們回來瞭?!」
吳四答道:「還沒有,想來姓燕的和九頭還沒有露面。」
越等馬志成的心裡越是沒底,他皺著眉頭小心翼翼地問道:「會不會是被他們發現瞭?!」
「應該不會。」吳四對自己制定的這個刺殺計劃很有信心,他分析道:「我讓曾阿四和兩名槍手分別扮成瞭車夫和攤販,應該不會引起他們的懷疑。」
馬志成想瞭想還是覺得不放心,對他說道:「吳四,你多帶幾名弟兄趕到九號賭場親自指揮,一定要宰瞭他們!」
吳四立即點頭道:「是,我馬上動身。」
他的辦事態度讓老板十分滿意,馬志成得意地笑瞭兩聲說道:「事成之後,南京西路就是咱們的天下瞭。吳四啊,辦好這件事,老大重重有賞!」
仿佛也是被這幅美好的前景所感染,信心百倍的吳四哈著腰向他諂媚道:「您就請好吧!」
*** *** ***
隨後吳四馬上率領四名槍手開著小都會歌舞廳的轎車一路風馳電掣趕到瞭南京西路六十五號弄堂,他們將轎車停在弄堂口,下車前吳四在車裡交代道:「弟兄們,前面就是九號賭場。大傢做好準備,先找到曾阿四他們,說不定他們已經得手瞭。」
接著五個人下車穿過昏暗狹長的弄堂來到瞭九號賭場門口,卻發現這裡靜悄悄的一點動靜也沒有。此時夜色已深,無人的弄堂顯得有些陰冷詭秘,那輛用作掩護的三輪黃包車還是停靠在賭場門口對面的側弄旁,喬裝成車夫的曾阿四也還是伏趴在車龍頭上,而那兩名扮成攤販的殺手則相互依靠著擠坐在黃包車後面的座廂裡。
五個人立刻走到黃包車旁,吳四向曾阿四問道:「阿四,情況怎麼樣?」
對於他們的到來和問話,黃包車上的三個人卻沒有任何反應,如此懶散懈怠的工作態度不禁讓吳四等人感到有些慍火。
一名槍手沒好氣地抱怨道:「這幾個孬種睡得倒香,叫也叫不醒,賭場裡面的人跑出來他們也看不見。」
見這三人還是沒反應,吳四忍不住推瞭推曾阿四,卻隻見他的身體立刻失去平衡並僵硬地栽倒瞭下去,吳四等人連忙湊近過去仔細一看,竟發現曾阿四已死去多時。
眾人頓時大驚失色:「啊?!怎麼回事?!」
一名槍手問道:「四哥,誰幹的?!難道是姓燕的和九頭?!」
吳四冷汗直冒,說道:「除瞭他們還會有誰?」
另一名槍手問道:「可他們怎麼會知道我們在這裡埋伏瞭槍手啊?!」
吳四暗暗感到事情不妙,命令道:「是非之地不可久留,立刻離開這兒!」
他們馬上轉身就想撤退,卻發現弄堂口突然迎面走來一隊人,敲鑼打鼓,鞭炮齊鳴,竟是一支送葬的隊伍,頓時搞得弄堂裡一片嘈雜喧鬧。
一名槍手說道:「怪瞭,大半夜送葬。」
「真邪門!」吳四也忍不住發起牢騷,他低頭看到路面上的一些紙錢也沒有太多懷疑,連忙命令道:「等隊伍過去後我們就離開,先散開!」
於是這五個人就在九號賭場門前的弄堂裡散開,並各自退到墻邊站好。
突如其來的送葬隊伍不緊不慢地向這邊行進過來,躲在側弄拐角處的吳四忍不住把腦袋伸出去瞧,突然覺得自己的脖子後面涼涼的,他用手摸瞭摸,又感覺掌心有些濕瞭,再把手放到眼前一看,竟是帶著血腥味的鮮血。
受到劇烈驚嚇的吳四忍不住猛地一回頭,竟發現原本還站在他身旁的那名槍手此刻還是呆呆地站在原地,隻是眉心正中出現瞭一個冒著血的窟窿。
吳四失聲驚叫道:「弟兄們,有埋伏,快撤!」
剩下的槍手們被這一聲嚇得頓時丟瞭三魂七魄,下意識地就往停在弄堂口的轎車奔逃,但此時送葬隊伍已經走近,他們隻好迎著這一隊嘀嘀嗒嗒、扔撒紙錢的人群想硬擠過去。但這些人哪裡還跑得瞭,送葬的隊伍正是九號賭場的弟兄們喬裝打扮的,他們這樣等於是自投羅網。隻見那三名槍手在送葬的隊伍中一個一個被捉住,架起身子「送給」遠處房頂上的燕雙鷹用那支剛剛組裝好的Awm狙擊槍瞄準射擊。
三槍過後,吳四這次帶來的槍手全部報銷瞭。
九頭隨後帶著弟兄們找到瞭縮著身子躲在側弄墻邊的黃包車下的吳四,九頭拿腔拿調地說道:「喲,這不是吳大管傢嗎?您這麼大一個人物怎麼躲到黃包車下面瞭?這多給馬老大丟人現眼哪!」
賭場弟兄們隨即發出瞭一陣哄笑。
生怕挨揍的吳四嚇得抱著頭用發抖的聲音說道:「三,三三……」
九頭把眼一瞪,罵道:「三你個鳥啊,有話說有屁放!」
「三……三老四少,有話好說……」吳四向周圍不斷抱拳作揖,哀求道:「千萬別動手。」
大傢見他這副慫樣,立刻你一句我一句地調侃起來。
「我還以為馬老大手下都是不怕死的英雄好漢呢,沒想到吳大管傢就是個膿包啊!」
「不對,我記得昨天您還指高氣揚,不可一世啊,怎麼今天就變成這副慫頭日腦的德行瞭?」
「他呀,吃多瞭甲魚成瞭王八瞭。」
「哈哈哈哈……」
「看他那副豬頭三的樣子真好笑。」
……
吳四打著擺子解釋道:「九頭大哥,眾傢兄弟,小弟並不想與各位為難,是馬志成逼我這樣做的。」
九頭揶揄道:「對,都賴馬志成,你是好人,你是好人堆裡挑出來的。」
毛污腳大喝道:「宰瞭他!」
吳四頓時被這一聲嚇得抱著頭又蹲瞭下去。
在弟兄們的譏笑聲中,燕雙鷹從弄堂遠處走瞭過來。
九頭一邊眉開眼笑地向燕雙鷹展示著手裡的戰利品一邊說道:「大哥,昨天你說馬志成還會給咱們送更多的槍,這今天就來瞭。」
燕雙鷹冷靜地吩咐道:「讓弟兄們打掃戰場吧。」
九頭指著吳四問道:「大哥,這傢夥怎麼辦?」
燕雙鷹沒有回答,他看瞭看蹲在墻角的吳四,在心裡早已計劃好給這位馬志成的心腹安排瞭一個傳話的任務。
*** *** ***
午夜時分,不知是誰惹怒瞭天老爺,突然間暴雨急至。
烏雲壓頂,風雨瓢潑,一道道白亮耀眼的閃電猶如天上刺出的利劍,一聲聲震耳欲聾的炸雷好像巨鞭抽打著大地,傾瀉而下的雨水仿佛天河決口,伴著陣陣狂風狠命地撞擊著它們所遇到的一切。
「什麼?!」
馬志成聞訊從樓上的辦公室裡跑瞭下來,小都會歌舞廳這個時間早已結束瞭營業,隻見空蕩蕩的舞池裡並排躺著七具屍體,正是今天前後分批派到九號賭場執行刺殺計劃的成員。
馬志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見到的這一切,他轉過頭來用驚恐萬分的眼神直勾勾地看著吳四問道:「都死瞭?!」
站在屍體前的吳四一直在瑟瑟發抖,他怯聲答道:「是,車也被他們搶走瞭。」
一股強烈的羞辱感向馬志成湧來,這位小都會歌舞廳的老板仿佛感到自己又被對手狠狠地抽瞭個響亮的耳光,他走過去拍瞭拍吳四的肩膀並冷笑著問道:「你為什麼沒有死?!」
「他放我回來給你傳口信。三……三天不離開,」吳四渾身抖得越來越厲害,並指著躺在地板上的刺殺小隊顫聲道:「這就是你的下場。」
馬志成的憤怒已至極點,竟對著窗外的狂風暴雨仰天長笑起來,在場之人無不對他這歇斯底裡的表現感到驚懼萬分。
大笑過後,他突然用雙手揪住吳四的衣領用力搖晃並吼道:「他們殺瞭我九個弟兄!殺瞭我九個弟兄!你說,你說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吳四哆嗦著回答道:「那個燕雙鷹太難鬥瞭,光靠咱們恐怕……依小弟看,向上峰報告,或者和姓燕的談談,也許……」
吳四的話還未說完,馬志成暴怒的眼神中一下子閃出殺意,他松開一隻手從自己褲口袋裡掏出手槍緊緊地抵在吳四胸口,打斷瞭這令他感到羞恥和屈辱的建議。
吳四頓時被嚇得舉起雙手不住地哀求:「別別別,別大哥……」
馬志成把吳四的臉拉近到自己的臉前大聲叫道:「你給我聽清楚,我不會向任何人報告,也不會和姓燕的談判!我要親手殺瞭他!親手殺瞭他!懂嗎?!關閉舞廳!召集所有弟兄!我要血洗九號賭場!殺光他們!把他們都殺光!」
聲嘶力竭的咆哮過後,夜空中突然迸出幾道刺眼的閃電,接著又是一陣響亮的炸雷。轟隆隆的雷聲震得人的心頭發虛,似乎還有些詭異,仿佛也在嘲笑著這個憤怒得有些癲狂的男人。
*** *** ***
樓下舞池裡的動靜早已驚動瞭桔子,她悄悄地來到二樓連廊上並看到瞭下面大廳中的這一幕。
噴水池旁那一排可怕的屍體加上馬志成那憤恨決絕的樣子讓桔子感到事態已變得沒有任何退路,在這個風雨交加的夜晚,一聲聲響徹雲霄的驚雷仿似在催促著心慌意亂的桔子此刻要做些什麼。
桔子的心裡突然湧出一股無法抑制的沖動,她決定現在就去給燕雙鷹報信,讓這個令她魂牽夢繞的男人趕緊離開此地。趁著馬志成的手下們清理舞池的時機,桔子悄悄地走下樓進入後院,接著趁黑從後門溜出瞭歌舞廳。她在街上攔下一輛黃包車,冒著風雨趕到瞭南京西路六十五弄的九號賭場。
閃電在濃厚的黑雲裡呼啦呼啦地閃爍著,時不時發出耀眼的白光竄射而出,緊接著滾動的雷聲也從黑幕似的天空中席卷而來,九號賭場的門前一時狂風大作,瓢潑的大雨隨著它們卷瀉直下,抽打著黑暗中的大地,也抽打著桔子焦急萬分的心。
滂沱大雨中,桔子使勁敲瞭半天的門,可是賭場裡面卻始終無人應答。除瞭持續不斷的風雨聲,九號賭場門前一片沉寂。
無可奈何之下桔子隻得返回瞭小都會歌舞廳,她悄悄地按原路從後門進入,穿過後院進入已經熄燈的大廳,接著走上二樓,可摸黑經過貴賓廳時四周的燈光卻一下子突然亮起,頓時把她嚇瞭一大跳。
隻見馬志成正坐在貴賓廳的沙發上陰森森地看著她,並開口問道:「你好像很忙啊?」
桔子怯聲道:「你怎麼會在這兒?!」
馬志成咬著牙問道:「你出去瞭,去瞭九號賭場,你是去見他的,對嗎?!」
在馬志成的怒目逼視下,桔子急促地呼吸著,她努力地壓制著內心的恐懼,突然間深吸瞭口氣把心一橫,回答道:「是的。」
馬志成氣得一巴掌重重地拍在茶幾上,接著站起身來大聲喝道:「給他通風報信!」
桔子被馬志成這暴怒的舉動嚇得身體又是一震,雖然沒有見到燕雙鷹,但她的行為已無法做出解釋瞭。
在馬志成看來,桔子的沉默等於默認瞭這個事實,他突然變得平靜下來,慢慢地走近這個女人並深情地看著她說道:「你知道我愛你,非常愛。為瞭你,我可以做任何事情。」
感受到馬志成語氣的轉變,桔子也認真地回應道:「是的,我知道。」
馬志成又柔聲問道:「兩年瞭,我做過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情嗎?!」
桔子輕聲答道:「沒有。」
女朋友的回答讓馬志成的情緒馬上跳入瞭另一個極端,他突然激動地大聲吼道:「那你能不能告訴我這究竟是為什麼?!」
桔子並沒有被他這一驚一乍的情緒改變所影響,而是平靜地回答道:「不知道,也許是我瘋瞭吧。」
「不,你沒有瘋。」馬志成搖瞭搖頭,又冷靜下來說道:「雖然我不願意承認,但我卻不得不說,你愛上瞭他,是嗎?!」
這個問題卻讓桔子一下子變得激動不已,她動情地說道:「是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從見到他那天起,我心裡就再也放不下他!我怕你傷害他,怕他死在你手裡!」
頓瞭頓,桔子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又說道:「我可能真的是瘋瞭。」
馬志成問道:「他也愛你嗎?」
桔子不禁微微一怔,這是個她目前還沒有答案的問題,但性格執拗的她賭氣似的給瞭馬志成一個半真半假的回答:「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馬志成冷笑瞭一聲說道:「你知道嗎?沒有人敢這樣對我,你是第一個。」
桔子激動地解釋道:「我不願意傷害任何人,更不願意傷害你。如果我能夠控制自己的感情,是絕對不會做出這種選擇的。我對不起你,就算你殺瞭我,我也沒有怨言。」
馬志成有些愣住瞭,他驚訝地問道:「為瞭他,你寧可死?!」
桔子認真地說道:「你瞭解,我是個感性的人,一旦愛上或是恨上,誰都很難改變。」
馬志成突然把手按在她的肩膀上,瞇著眼陰狠地說道:「那就讓我來幫你吧!」
桔子被按得生疼,想把他的手甩開卻掙脫不瞭,她驚恐地問道:「你什麼意思?!」
馬志成用冰冷的語氣回答道:「我想,當你看到他的屍體後,一定會改變的。」
說罷,他便轉身往貴賓廳後的玻璃門走去。
燕雙鷹一次次地挑釁,並最終越過瞭馬志成能承受的底線,他的顏面,他的自尊,還有他的感情被一次次地破壞、摧殘,這一次馬志成已經沒有任何退路瞭。
感受到這個男人的決絕,桔子在他背後哭喊著哀求道:「求求你不要傷害他!」
馬志成憤怒的情緒再一次被引爆瞭,他回頭向女人吼叫道:「是他在傷害我!」
桔子哭道:「你殺瞭他,我會恨你一輩子!」
馬志成氣得一邊點著頭一邊狠聲說道:「我希望你說的不是真的,可如果事情真的是這樣,那麼,你也得死!」
「轟隆隆!」
在這暴戾的天氣下,震耳欲聾的雷聲仿佛也在發出那駭人的威脅,從窗外透進來的閃電映照著馬志成因為極度憤怒而變得扭曲的臉,在那慘白的光芒下更顯得猙獰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