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贏站在花灑下,大片噴灑的水柱將他臉上的表情刷洗一盡。透過全透明的玻璃,他把陰沉的視線落在瞭那個安靜躲藏的女人身上,他的心臟每跳一下都是一陣讓他不甚明瞭的鈍痛,他不懂這種感覺的出處,明明她就在他的手裡,明明一切都已經被他掌控,可她卻逃瞭,這感覺讓他的整個胸腔都堵得又沉又重,他喘不過氣來,連帶聲音也發不出來。
一隻白皙的大手隔著玻璃蓋在瞭床頭那個靠墻蜷縮的人形上,然後,慢慢地隔空握緊。
她是他的……
隻能是他的。
楊悠悠忘不掉剛才展贏落淚的樣子,她清楚知道自己不該對他保有哪怕僅有針尖大小的同情心,這會影響她的判斷,她已經成瞭這整個事件裡的連鎖受害者,隻是如果真的去追究,這所有參與者中又好像一個無辜的人都沒有。
在虐待施暴下長大的展贏,當時因為害怕而選擇視而不見的她,並不想為兒子討回公道的父母親屬,還有造成這一切的始作俑者,他的父親邵良鑫與當年的情婦……
他從最無辜的受害者變成瞭如今這個迷奸、綁架、監禁、強奸的施害者,他口口聲聲說著‘喜歡她’,可她知道那絕對是假的,反正在她的認知中,他不過是把心裡的恨意換成瞭另外一種發泄形式。
原來,他也會露出那種表情……
楊悠悠狠狠掐住瞭手心,痛感喚回瞭她的理性,腦海裡一遍遍過著‘不要犯蠢,不要替罪犯開解’幾個大字,可她也知道,這世上還有一句話叫‘未經人苦莫勸人善’,她自己都做不到的事,難道就能抱希望於別人做的到嗎?
展贏終於在冷水的沖淋平復瞭暴躁煩亂的心緒,他拿著浴巾簡單的擦拭瞭一下頭發還有身上的水珠,然後便走出衛浴間,踩著柔軟的地毯再次靠進瞭屋中的大床。
楊悠悠沒聽見聲音,可床的另一側被壓沉的感覺讓她突然意識到展贏又靠過來瞭。本能讓她心臟一陣哆嗦,兩手緊緊抓住薄被做好瞭防禦性的準備。
展贏在距離她很近的地方坐定瞭,伸手抓住那一片遮住女人頭臉又被她大力抓扯住的被角用力掀開,露出瞭裡面那個頭發亂糟糟糊上臉,明明一臉藏不住的害怕卻仍倔強的抿緊嘴唇瞪過紅彤彤視線的楊悠悠。
淺淡的笑痕再次出現在瞭他的臉上,楊悠悠真的是這世上他覺得唯一美好可愛的東西,哪怕是這樣凌亂的模樣,那細軟的發絲也都透著讓人想要湊近親吻的溫暖。
他輕手捋順著每一縷屬於女人的烏發,慢慢把她的臉全部從頭發的纏繞裡解放。
楊悠悠一直在抵觸中瑟縮,因為就在剛才,她又不可避免的的看見瞭他身上的點點道道的傷痕,而這一次不同於之前,她好像在意識的最深處聽見瞭一個小孩撕心裂肺卻哭不出來的淒慘模樣,太疼瞭,疼得她心臟沉重,也對他的存在更加懼怕。
“我明天一早送你回傢。”
猛抬起頭的楊悠悠一臉的不敢置信,抓緊薄被雙手緊瞭又緊才磕絆的擠出兩個字,“……真、的?”
“真的。”展贏肯定的微笑著點點頭。
要不是他現在仍赤身裸體,要不是他們之間才剛發生過那麼些不該發生的事,要不是她尋求自保一樣蜷躲在角落裡,楊悠悠想,如果從一開始,他沒有選擇錯誤的方式該多好,作為對過去的彌補,哪怕就算不為瞭愧疚,她也一定會全心全意的幫他。
可楊悠悠盯著跟前這個看上去正常到詭異的男人,明明該是松口氣的時候卻又不由自主的吊起瞭全部的神經。她想出去,太想瞭,以至於在那短暫的驚喜裡差點忽視瞭最至關重要的部分,凡事都是有代價的,而他卻沒說。
不,他說瞭,就在不久之前。
沒有什麼事比鍘刀懸在脖子上又不知道它會在什麼時候落下時更恐怖的事瞭。楊悠悠縮瞭縮發涼的脖頸,明晃晃逃避一樣的躲開他的視線,更揪緊瞭身上的薄被。
“不想走瞭?”展贏慢慢湊近,近到他呼出的氣息說話的聲音都一並撩撫著她臉上的細膩肌膚。
楊悠悠咬瞭咬牙,硬撐起幾分骨氣不甘示弱道,“是你……根本不想放瞭我吧。”
“你說對瞭……”展贏並不反駁,還故意用鼻間輕輕擦上她的臉頰,近乎纏綿的喘息道,“好不容易讓你隻有我瞭,嘶……我都還沒操夠你呢,怎麼舍得讓你離開。”
一片被怒氣沖頂的漲紅爬上楊悠悠的雙頰,大腦迅速充血讓她串聯瞭好些反駁的話語,卻又因為知道他根本不在乎,也根本不願理解而全都梗在瞭喉嚨裡。跟他是說不通的,而他又極其擅長擾亂別人的步調,一個不小心就又會落進他那個邏輯混亂的陷阱。
“就那麼舍不得屁眼?”展贏可不管自己的每字每句具有多大的殺傷力,看見女人因為他的話連耳朵都紅透瞭,連深究那是因氣還是因羞的想法都沒有,他要的,是她對他的每一個反應,那是她還在回應他的證明。
楊悠悠真的有那麼一瞬間想用拴著她的那條鎖鏈纏上他的脖子跟他同歸於盡,他年紀輕輕的怎麼就……鬱悶至極的壓下滿腔惱火,她做律師這些年其實已經見慣瞭各類人的無恥程度,可他的級別顯然太高,就像躲藏在網絡背後那些肆無忌憚的言論一樣,可好歹那些東西還懂得掩藏面目,而他,是生怕她不知道他的齷齪與病態。
“你對我做的這些事,你的父母親知道嗎?”楊悠悠生硬的想要轉移話題,哪怕她知道自己耗不起,可還是寄希望於會被解救,“你說,萬、女士是在你的要求下才選擇訴至法律的,那你有沒有想過,以你目前的作為,即便合理合法的討回身份與公道,也照樣會被傢族全力抹除,你在做這件事之前有想過自己的未來嗎?”
“那麼你為什麼沒有在察覺到我是誰的時候立刻跟警方匯報?”展贏從她的肩窩裡抬起頭,直直看向她雙眼的媚眸裡映著她的臉,“你是不確定嗎?還是擔心我背後的利益集團會不問緣由的先將你消音?也或是……你在擔心同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