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舊的小公園周圍雜草橫生,因為久不見人跡就連地磚縫裡都長出瞭過人膝蓋的雜草。楊悠悠以狗屋為圓心開始找尋可能被遺留下的痕跡,一目瞭然的地方都沒有掠過。她走進草叢,翻過茂盛生長的無人再行修剪的綠植,就連生瞭銹的鐵籠子裡她都找到縫隙鉆進去仔仔細細的找過。
搜尋的面積隨著時間越擴越大,可她畢竟隻有一個人又不是搜救隊員,在找人這件事上她沒有一點技巧和心得。肉眼可見的小公園已經被她尋遍瞭每個角落,唯二沒有踏足的地方一個是向上的山上,一個是向下的陡峭山坡,可無論哪一片都是枯葉遍地雜草叢生,看不見裡頭有任何人跡。
整個小公園被半人多高的鐵柵欄圍擋著,阻瞭可能的滑坡危險也檔瞭人的好奇心。山上山下均是鬱鬱蔥蔥,雜亂且盎然,楊悠悠由衷希望一切都是自己的多慮,她現在一點都不想從這兩處地方找到什麼,可懸吊著的心臟又在不停的催促她加快動作,因為她能出現在這裡一定是有原因的,即便這個‘原因’她並不想接受。
她一鼓作氣翻過瞭柵欄,又就近折瞭一根手指粗的樹杈做探路的工具,什麼蟲鳥蛛蟻她並不害怕,可她怕蛇。這山裡肯定有蛇,她小時候在這裡見過。
下山坡的路陡峭難行,她隻能抓著跟前的老樹新枝,慢慢地小心翼翼的向下挪,手裡的樹杈幫瞭她的大忙,既能撥開草叢讓她找到結實的落腳地,又能提前發現暗藏的危險讓她提防小心。草叢裡的雜物垃圾不少,可能有人在小公園聚瞭餐,也可能是附近高山上的別墅群裡有人素質不高,什麼啤酒瓶、餐盒、垃圾袋等等相隔不遠就能發現一個。
她走的越來越深,漸漸地,轉頭已經從樹木與雜草的夾縫裡看不見上方小公園的鐵柵欄瞭,而相對應的,位於下方的七匹馬公園的大廣場卻出現在瞭她的視野范圍內,這也讓她從心理上安定瞭不少。
一手扶住樹幹一手拿著樹杈撥開雜草繼續尋找,她又看見瞭一個黑色的垃圾袋,剛想轉移方向換到另一邊可視線不知怎麼的就又轉向那裡。定定的,她的腳下像生瞭根。
楊悠悠想起在之前她看見的垃圾袋,黑的、白的、彩色的,破損的、完好的都有,可偏偏這個垃圾袋鼓鼓囊囊的讓她由心底湧起一股抵觸,一股寒氣從她腳底直竄頭頂,就像知道那裡面裝的東西一定很恐怖,甚至會讓她看瞭就可能死在這裡一樣。
她害怕瞭。後背一層接一層的直冒冷汗,連帶她整個人都變得寒噤噤的打起瞭寒戰。炎炎夏日,好像隻有這一塊兒地方突然溫度驟降,她使勁兒咬牙,冰冷的手腳讓她緩瞭好一會兒才找回知覺。心臟‘撲通撲通’的震得她胸腔陣陣發疼,耳鳴聲也吵得她不得不皺起瞭眉頭。
僵硬的抬腳朝著那個距她大約四五米遠的垃圾袋靠近,等到瞭跟前她又不敢真的伸手去碰。在心裡給自己鼓瞭半天勁兒,楊悠悠找到瞭一個更好落腳的地方穩住自己,這時,她已經繞到垃圾袋的另外一邊瞭,但接下來的一幕卻直接讓她跌坐在地,失瞭感知的皮膚被紙條剮蹭出血痕,腳踝因為跌道時姿勢不當而扭到,整個腦袋‘嗡’的一聲炸響,聲音跟呼吸一起被遏制在瞭喉嚨裡。
那是一隻從垃圾袋破損處露出來的小手,又黑又瘦,滿是臟污,上面還有幹涸的血跡。
楊悠悠不敢相信自己看見的一切,她揪緊瞭胸口的衣服卻拼盡全力也無法找回自己的聲音和呼吸,窒息讓她的大腦缺瞭氧,一時頭暈目眩讓她險些暈厥。
那個黑色垃圾袋被套瞭好幾層,封口處紮得結結實實,袋子上有不少破口的地方,像是滾落下來時被樹枝勾破瞭,因為垃圾袋的層數太多,即使勾破瞭外層裡層也還是完好的,唯有這一處,可能是當時樹枝勾到瞭這隻小手,因為作用力又把這隻手從袋子裡扯瞭出來。
報警!打電話報警!楊悠悠腦中不停閃過指示,可她的行動卻仿佛被按下暫停,除瞭拼命下達指令的大腦,她的手腳都僵的像要抽筋。她沒有手機,她不是這個時間段的人,她看不見這裡人的臉,她沒辦法救他……
他不可能死在這裡!對的,要是他死在瞭這裡,那之前她見過的又是誰?他肯定被人救瞭,哪怕不是她,他也會被救。
而隻要能被救,他就沒有死。
終於找回呼吸的楊悠悠臉色煞白,她到現在仍不知道自己會出現在這裡的原因,但如果這是要她做出的改變,她絕不退縮!
她的良心在聲討惡行之時,又不得不再次陷入內疚,刨除他未來做出的混賬事,她真的寧願遭遇這件事的是自己也不要是這樣的一個懵懂無知的小孩。他做錯瞭什麼?他生為某人的孩子難道是可以選擇的嗎?那個作為第叁者出現的女人就算要去恨,也該是那個紮不緊褲腰帶的男人而不是……她不願再去想,已經逐漸清明的腦子讓她堅信自己的出現絕對不是無緣無故的,上天不可能這樣折騰她一頓就隻為瞭讓她痛悔終身。
堅定瞭心中信念她也就沒那麼害怕瞭,丟掉手裡的樹杈她艱難的靠過去,然後就著那條破損的口子一層一層撕掉瞭垃圾袋。竟然有十幾層之多,這樣的包裹方式即便是小孩還有一口氣也會因為窒息而被憋死在裡面,做出這件事的人心是有多狠?簡直不是人!
垃圾袋被撕扯開,迎面撲出一股惡臭,楊悠悠反射性向後仰頭同時屏息阻斷嗅覺,可到底還是晚瞭一步,雙眼直接被這氣味逼出眼淚。這個味道不正常的讓她不敢再往那個方向看,心裡想的是一回事,可真需要直面的時候就是另外一回事瞭。
“……你千萬、千萬不要死……”楊悠悠狠咬牙槽幹澀的自語道。
她將視線一點一點的落到眼前的小孩身上。先是露在臟T恤外瘦得皮包骨的纖細手臂與腿腳,關節與骨骼都分外明顯,哪怕是骨折的痕跡,不需要X光片都能一眼看清。大片的淤青及破損的傷口,大部分的傷口都化瞭膿,除瞭還在向外滲的血水裡面竟還存活著蠕動的蛆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