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展贏來說,身世、成就、未來……這些他必須掌握在手裡的東西並不需要楊悠悠特意來提醒。他深知自己無比的貪婪,這世上每一樣該屬於他的東西,或者是他想要的東西,他都必須得到並完全占有。
她說的最對的一件事,就是‘人心多樣,人性多變’。而‘他究竟是誰’這個問題根本一點兒都不重要。就像他被吳曉蕾偷換瞭,變成一個沒有任何身份證明,甚至就算是死瞭都不會引起任何關註的東西。他活著,對吳曉蕾而言就是個可供泄憤折磨的人體沙袋,對他自己而言就是睜開眼睛喘氣,對他的親生父母而言就是利益結合下必須的一個產物,而這個‘產物’,就算不是他也沒關系。
在兩年前他就已經把自己的身世扒透瞭。結果令他意外,意外的想笑。
其實並沒有對孩子多出幾分關心的母親,婚前婚後都同樣過著自由無慮的貴小姐生活。孩子在四五個保姆及七八個傢庭教師的共同照料下活得像個可以隨時拿出去炫耀的完美裝飾品。吳曉蕾對此一定很滿意,至少她去偷見這個生活在豪門裡,出入有豪車代步,下雨有人撐傘,刮風有人披衣,身邊保鏢從沒低於兩個人的大少爺時,激動的都快要哭瞭。
這裡面更加神奇的還要數這位‘父親’的角色。他是什麼時候知道此子非彼子的呢?可他權當自己什麼都不知道,因為對他而言,隻要是他的孩子就沒關系,何必管他是誰生的呢。更重要的是,一旦事情攤到陽光下,所受影響最大的就是他瞭。這可不是高高興興擁有兩個兒子的機會,是兩個傢族要坐下來開股東會議,是兩個傢庭要群聚撕扯利益分配,是他可能會失去目前好不容易得來幾分實權,是正想著怎麼從親爹手裡爭取更多,從嶽丈那裡獲取更多支持的關鍵。
始作俑者的第叁者一邊怕著,一邊興奮著,然後越怕越興奮。這是多少人,多少事都被她一個人捏攥在瞭手心裡,她竊喜,可又隻能默默狂笑,瘋瞭似的期待著,她親生兒子會給她帶來榮耀,會讓她美美的笑著看所有人哭。
看,這一切多有意思啊。
從始至終對於他的存在真正表示關心在乎的,隻有楊悠悠。她給瞭他作為人的姓名,讓他第一次對‘活著’這件事有瞭繼續的動力,她說,‘人要向著光’,她問他‘餓不餓’?‘痛不痛’?是她讓他知道,被人在意的感覺比傷痛更加讓人想哭。
她讓他不要喜歡她,不要把她看的太重,可她不知道,他到現在都還沒學會怎麼做一個人。對於隻想把她咬緊,隻想把她藏進腹下,隻想遮蔽她全部視野跟人生的他來說,那是在剝他好不容易才貼到身上的皮。
他不怕疼也不怕死,他隻怕沒瞭皮的自己嚇到她。
能認識古世勛是意外也是必然,他們兩個的內心無比相似,稍有不同的,不過是他有瞭楊悠悠之後的求生之路艱辛坎坷,而古世勛什麼都沒有,隻剩優渥的生活無聊到瞭讓他厭煩的地步。
古世勛艷慕他的貪婪,他艷慕古世勛的無謂。他們年齡相近一拍即合,經過雙方認證的聰明腦袋裡一下子都對未來有瞭供他們一起開心的‘破壞與顛覆’。
他是不可能一直活在陰溝裡的。同樣,作為他人生獎賞的楊悠悠也不可能遠離他。
楊悠悠在少年不錯視線的緊盯下慢慢拽回跑得有些遠的心思,她靜靜地把註意力全都落在瞭眼前,觀察少年的態度與表情,思考他提出的問題及有意忽略的部分。忽然,她覺出哪裡不對瞭,她反復提過他的身世幾次瞭,要麼被他轉移話題岔開,要麼他連表情都不見變化,他的表現簡直可以說是平靜的過分,可這樣的事不管換成誰被別人當面點出,都不可能面不改色坦然到這種程度吧?
“你是從什麼時候知道關於自己的身世的?”她之前就已經猜測過他會知道,可一直沒機會進行求證,現在有瞭機會,他卻又閉口不談。楊悠悠其實也並不是想要從中揪出什麼來,就是覺得這畢竟是起因,源頭對準瞭才好解決問題不是嗎。
少年斂起所有表情,受瞭心情影響有那麼一點兒萎縮的胯間帳篷急需再一次被女人喚醒,“你的一個提問還我的一個要求,你拒絕我的要求我就不回答你的問題,玩嗎?”
楊悠悠眉頭輕顰,啞口無言下隻想當場撕開他的腦殼,看看裡頭的構造到底跟自己的有什麼不同。
“我是在求著你,讓我幫你是嗎?”楊悠悠沉瞭臉色,氣惱於他根本不分輕重緩急的什麼都可以用來胡攪蠻纏。
“你沒在幫我,你是在幫你自己。”少年讓自己的嘴角上挑起一點兒笑意,“我正在教你怎麼讓我聽話,教你怎麼更快的在我身上達到你此行的目的,教你不能隻會喊‘停’,還要懂得給我獎賞,那樣,你讓我幹什麼,都行。”
“你——”楊悠悠想說‘你是把自己當狗嗎?還要教別人怎麼馴養’?可她猛然回憶起之前,他一直以來在她面前所表現出的行為模式,跟上述情況簡直無比的近似,再加上貶低別人人格的話她是真的很難說出口的,也就隻能憋得自己難受瞭。
“你還是從現在這一刻開始習慣吧。恩……我覺得自己有義務給你提個醒……”展贏湊近她,歪著頭松弛的把下巴擱在楊悠悠並起的兩個膝蓋中間,斜挑著好看的柳葉眼喃喃道,“你是不是忘瞭一個很重要的事,比如……”
比如什麼?他說瞭半截話,可楊悠悠不由開始深想,更不免疑惑起來。對她來說很重要的事,很重要……重要……
腦中突然靈光一現,她瞬間瞠大瞭眼睛。
少年笑瞭,嗤嗤的連身體都在隨之顫動。
楊悠悠第一次發現哪怕不在某些特殊時刻,展贏笑起來的模樣依然可以如此的邪惡。心臟一陣慌亂後泛起灼燒感,一層細密的烘熱過後,再是不甘與後悔,她也知道自己的軟肋被少年死死拿捏住瞭。
她想離開,她要離開。
可前提是,得有人為她提供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