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尚融正在娛樂城和楊鈞密談時接到瞭顧春燕打來的電話,“你可要記住我說的話。”掛上電話前尚融警告道。
“我讓你找的幾個人都安排好瞭嗎?”尚融轉頭問楊鈞。
“都在那邊等著呢,我已經對他們說瞭,進門後什麼都不要說,要打的那個烏龜王八蛋滿地找牙。照相機也準備好瞭。”
尚融臉上露出一絲冷酷的笑容,提醒楊鈞道:“不過要註意分寸,主要是在心理上羞辱他,我可不想背上刑事案子。”
楊鈞哈哈笑道:“你就放一百個心,我讓他們多招呼那小子的臉,讓他出去沒法見人,這個王八蛋居然敢動老板的女人。”
“事後你安排那幾個人躲一陣,不過我肯定這件事情要不瞭幾天就會平息。”尚融悠閑地吸著煙說道。
與此同時,地圖的破面包車停在市人民醫院的大門口,他坐在車裡吸著煙,一雙眼睛緊緊盯著走進大門的每一個人,將他們和腦子裡的照片進行比對。然而,一個小時過去瞭,卻仍然沒有見到那個人。難道那婆娘的消息不可靠?地圖罵瞭一句粗話,朝車窗外吐瞭一口吐沫,一抬眼就看見一個三十七八歲的男人和一個女人帶著一個十三四歲的女孩朝大門走來,地圖的心瞬間就緊張起來,因為那個男人正是照片中的人,也就是自己的目標。
地圖扔掉手裡的香煙,打開車門尾隨著三個人進瞭醫院大廳,電梯前已經有七八個人等著,地圖混在幾個人當中,他盡量克制著不去看那個男人,但眼角的餘光還是看見瞭那個十三四歲的女孩,以及那個像是男人老婆的女人。
電梯來瞭,地圖最後一個上瞭電梯,裡面雖然人不少,可誰也沒說話,每個人都像剛剛送別瞭死去的親人般掛著一張嚴肅的臉。
電梯到達十五樓的時候地圖跟著三個人來到走廊上,墻上一塊牌子寫著“核磁共振”幾個字,樓道裡很安靜,幾乎沒什麼人,偶爾看見有人從一個門裡出來又馬上進瞭另一個門。
地圖盡量和前面的三個人保持距離。前面的三個人拐過一個彎後,地圖就看不見他們瞭,他正想跟上去,突然傳來女人的說話聲,“小梅,你坐這裡等著,一會兒媽媽帶你去打針。”
地圖判斷是男人的老婆在和女孩說話,難道女孩也病瞭嗎?過瞭一會兒,四周又安靜下來,地圖慢悠悠地轉過來,就看見又一條長長的走廊,中間有幾排椅子,那個女孩就坐在一張椅子裡。雖然是在室內,女孩仍然用長圍巾圍著半邊臉,地圖猜測女孩可能是患瞭感冒。
地圖慢慢朝前走去,他不知道男人和女人進瞭哪個房間,應該就在女孩坐的附近。這時從對面一扇門裡出來一名穿白大褂的男醫生,手裡翻看著一個文件夾匆匆忙忙地進瞭另一個房間。地圖裝作等人的樣子晃過去坐在離女孩兩個座位的地方。
五分鐘過去瞭,十分鐘過去瞭,正當地圖等的不耐煩抬手腕看表的時候,剛才男醫生出來的那扇門打開瞭,先前那個女人獨自走瞭出來,她朝女孩招招手,母女兩人就朝電梯所在的過道走去,直到兩人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處,地圖站起身來,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氣,以平息漸漸加快的心跳。
現在屋子裡應該還有一名醫生,絕不會隻有那個男人。他在做什麼?接受治療?雞巴被踢壞瞭能治好嗎?地圖腦子裡想著這些無關緊要的問題來到那扇門前,他站下來聽瞭一會兒,沒有說話聲,也許隔著門聽不見,先進去看看再說。
地圖伸手輕輕推開門,他感到自己的呼吸明顯粗重起來,太陽穴上的動脈血管怦怦地跳動著。屋裡有一張辦公桌和一張長椅。怎麼沒人呢?奇怪!那個男人難道沒在這裡?剛才那個女人是從這裡出來的呀!地圖正感一陣迷惑,正想退出來的時候,突然就看見瞭那道藍色的佈簾。怪不得房子顯得小瞭,原來被佈簾隔成瞭兩個部分。那個男人肯定在佈簾後面,是他一個人嗎?
“如果沒有機會就別硬來。”
老板的話在地圖的耳邊響起的時候,地圖的一隻大手已經輕輕掀開瞭佈簾的一角。隻有那個男人。他躺在一張狹窄的床上,床邊擺著一臺不知名的儀器,好像還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響,男人頭朝裡躺著,他看不見從腳邊進來的人。現在算不算是機會呢?機會稍縱即逝。對待敵人要一擊致命,軍事課上教官講過的。這個男人的致命處在哪裡?抓緊時間!抓緊時間!隨時都會有人進來。
地圖的腳步似乎異常沉重,從床尾來到床頭這段時間他覺得漫長的好像有幾個世紀,房間裡的空氣仿佛變得稀薄瞭,地圖感到一陣窒息。
“最理想的是要做的像是自殺。”
老板的話就像電腦程序一樣在恰到好處的時候響起。自殺!自殺!在這間房子裡他能怎麼自殺呢,撞墻嗎?那就不像自殺瞭。割脈?服毒?電擊?跳樓?跳樓這個概念在地圖腦子裡閃過的時候,他的眼光就朝那排窗戶看去,窗戶上掛著淡淡的窗簾,陽光正透進來把房間佈滿柔和的光線。15樓。夠高瞭。自殺!一個男人失去瞭男人的雄風完全有可能自殺。一個男人再也不能在床上滿足老婆的欲望,多漂亮的女子在他眼裡都是糟糠。這樣的男人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呢。
地圖一邊為那個男人編造著自殺的理由,一邊一步就跨到窗戶前面,刷的一聲拉開窗簾,此時他已經不再顧忌被男人看見自己瞭,因為他要幫助這個可憐的男人解除人生的痛苦,從而換取另幾個人能夠自由自在地生活在這個世界上,這是多麼高尚的事情啊!
窗戶是推拉式的,隻拉開一扇窗戶就足夠讓一頭牛進出瞭。一陣寒風從窗戶吹進來,地圖覺得暢快無比,窒息感瞬間就消失瞭,渾身充滿瞭力量。
“喂!開窗戶幹什麼,這裡的溫度已經夠低瞭!”
地圖回過頭來的時候,他聽見床上的男人抱怨道。
“新鮮空氣有助於你的治療。”
地圖聽見自己的聲音很溫柔。他走到床邊看看男人褲腿裡伸出的一根細管子正好連在那臺儀器上。他本想把管子拔下來,可是他嫌麻煩。看來這根管子不會礙事。伸出一雙大手將男人反過來,讓他趴在床上。
“怎麼?還要打針嗎?”他聽見趴著的男人沮喪地問道。
“對!打針!一點也不疼。就像被蚊子叮瞭一口。”這是媽媽的聲音。一手插進男人的脖頸抓住衣領,另一隻手伸進男人的毛衣裡抓住瞭皮帶,地圖雙臂肌肉收縮,那個並不壯實的身子就離開瞭床面。
“喂!你他媽的有這麼搬人的嗎?哎!哎!你把我搬哪去?”
當男人的頭伸到窗戶外面時,那男人肯定在喊什麼,可是15樓的風太大瞭,地圖幾乎聽不清他的聲音。他隻得朝男人喊道:“我的朋友讓我來幫幫你!”
最後在地圖眼裡消失的是一雙穿著白襪子的腳,那雙襪子白的有點耀眼。隨後就見那臺儀器從床邊快速地朝窗戶滑去,直到砰的一聲撞在墻上。那根管子線頭一樣向窗外彈去,仿佛要急著追上它的病人似的。
兩個小時以後,地圖已經坐在開往北京的火車上,他的旁邊是尚融的情婦張妍。女人好像不高興,一張小嘴噘得老高,轉頭看著窗外霧茫茫的寒冬。